第314節(jié)
樹林間星星點點,微風吹過,一顆茂密的桑葚樹后似乎有人影一晃。 謝悠然想也不想,立馬調轉馬頭,朝來路奔跑了回去。 轉身的剎那,她的后背滲出了一抹薄薄的冷汗,心里暗自慶幸。 如果她方才沒有看錯的話,那藏在桑葚樹后的,是一支冷箭。 剛才她的馬要是再往前一步,那支冷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射向她。 謝悠然猜得沒錯,這片密林里的確藏著人,而且不止一個。 看著她的馬調轉方向跑了回去,桑葚樹后的人才慢慢地走出來,緩緩地放下了手里的弓弦。 剛才,這女子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做賊心虛才跑回去的,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決定不趁機跑路了? 得把這情況好好跟大當家反映反映。 那人一揮手,所有的人便都重新隱匿到了暗處。 謝悠然縱馬直接去了山門。 跑得近了,已聽到了廝殺聲和吶喊聲,哀號聲,還有隆隆的炮火聲,以及短箭劃破長空的嘶嘶聲。 昨天晚上被掠上山的時候,因為被蒙著眼睛,又是晚上,所以謝悠然根本就沒有看清這黑風寨的山門到底是個什么樣子,還以為只是普通的一條山路呢。誰知道卻是一堵高高的城墻,像長城那樣,橫在黑風山的山門口,結結實實擋住了外面的官兵。 難怪以前官府攻打過好幾次的黑風山都沒有攻下來,原來這黑風山不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厲害的,是這山門居然有一堵又高又厚的城墻。官兵要想攻進山來,確實不太容易。 但這次不同了,這次他們架了一門大炮,不時的往城墻上轟一下,那炮聲聽起來就夠瘆人的。 第524章 好身手 到了城墻下,謝悠然“聿”的一聲止住馬蹄,放馬跑開,自己跑向了城樓。 一路上只見到處都是傷兵殘將,到處都是呻吟聲,這兒是血,那兒也是血。 前方城樓下傳來了一陣陣的廝殺聲,還有震天的“沖啊”聲,以及刀聲,劍聲,哀號聲,聽得人驚心膽顫,可見戰(zhàn)況之激烈。 咚咚咚的上了城樓,看到土匪們都盤踞在城樓上的個個口,不停地揮刀砍向想要攀登上來的官兵,只聽一聲聲慘叫聲回蕩在上空,以及官兵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聲音。 城樓的一角,大疤瘌正殺得起勁,鮮血染紅了衣裳,甚至臉上都濺了好多。 謝悠然跑過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疤瘌,你大哥呢?” 大疤瘌砍下去一個官兵,回過頭看到謝悠然,驚訝地道:“小娘們,你怎么來了?快回去,這兒不是女人呆的地方……”說著就推搡著要將她往城樓下推。 謝悠然沒好氣:“別廢話,我找大當家,你告訴我他在哪里?” 大疤瘌愣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喏,在那兒!” 城樓的一個口子邊,正有幾個官兵爬了上來,一身勁裝一雙馬靴的楚凡正一腳一個將他們踢下了城墻,只聽“啊”的兩聲,兩人活生生地摔了下去。 謝悠然朝他奔了過去:“大當家!” 聲音還沒落,就聽“嘶嘶”聲劃破長空,一支長箭疾風一樣從城樓下射了上來,眼看就要射到謝悠然的身上,楚凡一驚,大叫一聲“小心”,飛身撲了過來。 謝悠然的反應很快,幾乎是那支長箭破空而來的瞬間,她猛地偏頭,伸出兩根手指頭,動作奇快無比地夾住了那支力道十足的長箭,隨即,眸光一沉,手中長箭急速飛出,準確無誤地射中了一個從云梯上剛剛爬上城墻的官兵,只聽那人一聲慘叫,從墻頭一下子栽了下去。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楚凡撲過來的時候,正好那官兵也從城墻栽下去了。 周圍的土匪被謝悠然漂亮利落的身手鎮(zhèn)住,瞬間目瞪口呆,連楚凡也怔住了,硬生生剎住了腳步。 “好身手?!彼鲁鲆豢跉猓芍缘乜涞?。 “謝謝?!敝x悠然走過去,和他一起站在墻垛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 楚凡道:“不是叫你在寨子里陪著月娥嗎?” 謝悠然聳聳肩,道:“炮聲太難聽了,坐不住,便過來看看!” 他們肯定私下會調查她的身份,與其讓他們疑心她防著她,還像方才林子里那樣備著冷箭,倒不如亮出實底,換得彼此放心。反正,她也沒什么可以隱瞞的,她作為謝大丫的身世,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至于化名這種事,出門在外,誰會用真名?尤其還是這兵荒馬亂的邊關,這個很好解釋。 楚凡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他點點頭,道:“聽說你是大夫,既然來了,你就去幫胡先生救治受了傷的弟兄吧……” 謝悠然怔了怔,這才想起自己上山時隨口說的自己是大夫的話。 只得硬著頭皮道:“其實我不是大夫,只是會點皮毛而已?!?/br> 楚凡笑了笑,道:“會點總比不會好。這是我們黑風寨和官兵之見的戰(zhàn)爭,不想牽連到外人。你若愿意幫我們照顧一下傷員,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愿,我叫人把你送回寨子里,你陪陪月娥。” 謝悠然淡淡道:“來都來了,就幫把手吧,回去呆著也挺無聊的?!?/br> 楚凡把她領到胡先生身邊,道:“胡先生,辛苦了,這位是楊姑娘,我請她來給你幫忙。” 胡先生叫胡松,是個年紀五十來歲的老頭,他是黑風寨的“軍醫(yī)”,醫(yī)術非常好,也算是黑風寨的元老級人物,很得眾人的尊敬。但在這種情況下,傷兵如此之多,他一個人就算再醫(yī)術超凡,也是忙不過來的。所以一聽大當家說要把楊姑娘派給他時,不由長長地送了一口氣。 “楊姑娘,那就有勞你了!”留著小山羊胡子的胡先生感激的朝謝悠然笑了笑,忙著替受傷的土匪包扎。 這老頭是個性格孤僻的老頭,不喜歡太熱鬧的場景,所以昨晚的喜宴他并沒有參加,只是自己拎了一壺酒到一邊喝去了。但謝悠然順利的幫月娥夫人接了生,他還是很佩服的。他不是穩(wěn)婆,主治的是也是跌打損傷,刀傷劍傷之類的,自然不懂接生,但他當時也看了月娥夫人的狀況,心里斷定她是難產(chǎn),這孩子恐怕會有危險,但沒想到,謝悠然竟然順利的把她接生出來了,而且,母子平安。 所以嘴上他不說什么,心里還是挺佩服謝悠然的。 謝悠然雖然沒上過真正的戰(zhàn)場,但也有過跟毒販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處理一些普通的外傷還是有經(jīng)驗的,看著她動作利落熟練地幫傷員包扎傷口,楚凡眸中那抹異樣的光芒更甚。 謝悠然一邊幫傷員處理傷口,一邊問楚凡道:“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你的人傷亡嚴重嗎?” 楚凡擔憂地看了看城墻下的情況,蹙起了兩道濃黑的劍眉,“情況很不妙,官兵有大炮,所以兄弟們死傷很大。而且……” “而且什么?” 楚凡嘆口氣,“我們的箭也用完了,只能和官兵硬拼,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兄弟們的體力消耗得太大,昨晚又都是喝了酒,沒有休息好,所以我怕再這樣下去,情況對我們不利……” 按說這些情況他一個大當家的是不應該跟一個女人說的,尤其是一個剛上山?jīng)]一天的什么都不懂的接生婆來說。但不知怎地,她一開口問了,他就非常自然的答了。 就好像,這樣的場景他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很多次一樣。 謝悠然聽了,皺了皺眉頭:“箭用完了?” 他們居高臨下,本來是一個很好的戰(zhàn)機,完全可以利用箭雨把城樓下的官兵給逼回去。但如果箭用完了,土匪們不但得應付底下官兵們射來的箭,還得應付從梯子上爬上來的官兵,這樣一來,就手忙腳亂,應付了這頭就應付不了那頭了。長此下去,土匪們體力耗盡,情況就不妙了。 第525章 共同御敵 謝悠然忽而眸光一轉,道:“箭用完了,你不可以借嗎?咱們的箭用完了,對方的箭可還多著呢?!?/br> 咱們兩個字,讓楚凡的心莫名變得柔軟。 他看著她的眼睛,漸漸地好似明白了什么。然后,他的唇角浮起了一抹驚喜的笑容,打發(fā)了個人叫了大疤瘌過來,他吩咐道:“趕緊讓弟兄們多扎一些稻草人,動作快點!” “是。大哥?!贝蟀甜m然不明白扎稻草人干什么用,但看到楚凡那凝重的表情,忙匆匆的去了。 未幾,便從城樓下送上來了幾十個稻草人。楚凡讓那些守在城樓上的土匪們一個手持一個,擋在自己的胸前,任憑那嗖嗖射上來的箭直直地射入了稻草人之中,很快,那些稻草人身上便插滿了箭。 眾人一見,頓時驚喜不已。一時士氣大振,砍殺得更有勁了。 楚凡吐了口氣,看向謝悠然,“楊姑娘,你這法子果然不錯!” 謝悠然笑了笑,沒做聲。她也不過是依葫蘆畫瓢而已,草船借箭的故事,上初中的時候就學過。 楚凡吩咐人匆匆把插在稻草人身上的箭都取了下來,土匪們重新有了箭,一個個搭弓上弦,利箭一支支嗖嗖地往城樓下的官兵們射去,只聽聲聲哀號聲傳了過來,土匪們個個喜上眉梢。 這時,大疤瘌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哥,城樓快守不住了,官兵的人太多了,弟兄們傷亡太重,再這樣下去,只怕……”他沒有說下半句,但楚凡和謝悠然都知道再拖下去意味著什么。 楚凡走到城墻邊,探頭往下看去,只見官兵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城樓涌來,一架架云梯搭了起來,他們以非??斓乃俣仍谕吓逝乐?,守在城樓上的土匪應付不暇,好幾個官兵都已經(jīng)爬上了城墻,正在和土匪們進行了血腥的廝殺。 “大哥,怎么辦?”大疤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喘著粗氣問楚凡。 楚凡臉上的表情冷得像冰一樣:“告訴弟兄們,這山門一旦被攻破,黑風寨就危險了。所以,一定要頂住,不能讓我們的家被官兵給毀了……” 就是這一個“家”字,深深地刺入了謝悠然的心。 于土匪們來說,黑風寨是他們的家,如果被官兵們摧毀了,等著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而她曾經(jīng)也有一個美好的家,他們勤勤懇懇,辛辛苦苦地建設著自己的家園,可所有的心血,卻都毀在了朱燚的手里。 這些人都是西陵的官兵,是他們老朱家的,這半壁天下,將來也是他朱燚的。 這一刻,謝悠然和黑風寨的土匪們感同身受,她不希望這些人的家,再次被他們老朱家的人毀了。 她微瞇著眼看著那城墻底下潮水般的人頭,嘴里淡淡地道:“大當家,如果我們往這些人身上潑面漿,你說他們會是個什么表情?” 楚凡猛地明白過來,他馬上轉身,朝大疤瘌道:“快,吩咐弟兄們,就地架起大鍋,多燒一點面漿,越多越好!” “是,大哥!”大疤瘌欣喜地看了謝悠然一眼,信心十足的轉身去了。 剛才的借箭妙計,就是楊姑娘想出來的,沒想到這小娘們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原來還是個滿腹計謀的女謀士?。?/br> 尤其是當看到城樓上的土匪們將一桶桶guntangguntang的面漿水倒下去,澆在那些官兵們的身上,燙得他們一個個哎喲哎喲從云梯上翻滾下去的狼狽樣子,他就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城樓上的土匪們也都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士氣明顯又更振了,個個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砍殺起官兵來就更有勁了。很快,潮水般的官兵被guntangguntang的面漿給逼退了,再也沒有人敢爬云梯了。 大疤瘌沖謝悠然豎起了大拇指,言語神情不無敬佩:“楊姑娘,高,實在是高!” 謝悠然忍著笑,抿唇看他:“怎么,不叫我小娘們了?” 大疤瘌訕訕的,嘿嘿笑著。 楚凡也笑了笑,道:“楊姑娘的妙計,嚇得官兵們果然不敢前行一步了?!痹捯魟偮洌宦牎稗Z”的一聲,城墻上炸開了一道口子,一時硝煙四起,哀號遍野,斷肢殘骸滿天飛。 三個人因離得遠些,雖然沒有被直接炸到,但也是被那硝煙給嗆得咳嗽了起來,一時竟睜不開眼。 大疤瘌抹了抹臉上的煙塵,狠狠地吐了一口煙土,沖到城墻邊,張口就罵:“娘的,你們這幫王八犢子,就仗著自己有一門火炮,有本事,咱們面對面真刀實槍的大干一仗……” “嗖嗖嗖”底下的箭如雨般的射了過來,楚凡忙大聲道:“快,兄弟們快用稻草人擋御……” 土匪們反應得也快,趕緊又都抄起地上的稻草人豎在了關隘口,自己迅速地退身到后面,只見那箭雨嗖嗖嗖的直往稻草人身上射,很快便插得滿滿的了。 楚凡和謝悠然,還有大疤瘌退到了城樓最里面,三個人抹了把臉上的汗,大疤瘌道:“奇怪,他們明明知道怎么有稻草人,剛才也借了他們的箭,怎么還射過來???官兵的頭領又不是傻子,他們怎么會干這樣的蠢事呢?” 楚凡和謝悠然聞言臉色一變,他們很快都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楚凡急急地道:“老二,快,趕緊撥些人去打水來,其他的留守城樓面漿伺候!” “是,大哥!”大疤瘌飛快地閃身去了。 楚凡和謝悠然對視一眼,苦笑道:“你也想到了?” 謝悠然笑了笑,道:“咱們聰明,人家也未必是傻子。咱們能拿稻草人做文章,他們當然也會利用稻草人火燒城墻。”她擔憂地看了看天色,“這風吹得是東南風,正好對他們有利,一旦煙熏起來,局勢就對咱們非常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