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她才不會那么蠢,不會那么想不開! 眼見施清如到底還是被自己的宮人們給攔住了,鄧皇后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大步走到她面前,喝命其他人:“都給本宮遠遠的退開!” 待宮人們忙都行禮遠遠的退開后,方咬牙恨聲道:“你這個不惜別人命,也不惜自己命的瘋子,韓征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就看上你為了能贏,能讓本宮不痛快,便連他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嗎?他可真是瞎了眼,他也一定遲早會看清你的真面目,遲早會回到本宮身邊的!” 等韓征知道小賤人是個瘋子,壓根兒就沒她喜愛他后,一定會回到她身邊,一定又會成為她一個人的,這輩子,他也只能是她的,誰都休想搶走! 施清如冷冷道:“皇后娘娘既知道臣是個瘋子就好,那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惹臣,也不要再試圖找臣的麻煩,膈應(yīng)臣、讓臣不痛快了,否則臣會做出什么魚死網(wǎng)破的事來,自己都說不好。反正臣只有賤命一條,皇后娘娘卻身份尊貴,家大業(yè)大,真魚死網(wǎng)破了,吃虧的也不會是臣,臣更不怕死,畢竟有皇后娘娘這么尊貴的人,還有寧平侯府那么多口人為臣陪葬,臣有什么可怕的,沒道理皇后娘娘穿鞋的都不怕,臣光腳的還要怕,不是嗎?” 她現(xiàn)下與鄧皇后比的,不過就是誰更豁得出去而已,鄧皇后負累多多,勢必顧慮重重,她在乎的人卻只有那么兩個而已,自然輸?shù)娜私^不會是她! 果然鄧皇后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你、你……” 施清如繼續(xù)冷冷道:“現(xiàn)在臣可以走了嗎?皇后娘娘不說話,那臣就當皇后娘娘是默許了,臣告退!” 說完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去了。 余下鄧皇后看著她的背影,想到自己不但沒能占到上風,反倒被她氣得半死,甚至還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勢必也會惹得韓征再次勃然大怒,不定會怎么對付她……就忍不住想尖叫。 還是死死咬緊牙關(guān),才忍住了,冷聲喝命自己的宮人們:“回宮!” 第一百七零章 不作不死汝何試? 施清如一直腰背筆挺的走到繞過一個彎,確定鄧皇后無論如何都再看不到她后,才如被忽然抽走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捂著胸口靠到就近一顆樹上,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只當喘上一陣,心里總能好受一些。 不想心口卻仍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又像是被人揪住了她的心,且還越揪越緊一般,讓她越是大口的喘息,便越覺得呼吸困難,整個人簡直要死過去了。 惟有在心里拼命的告訴自己,鄧皇后分明就是挑撥離間,分明就是她不好過了,就不想她和督主好過,巴不得她和督主反目成仇,她越是難過,越是痛苦,就越是如了她的愿; 她若真因此誤會了督主,和督主若真因此反目成仇,就更是正中她下懷了,自己絕不能做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耳邊卻忽然響起了鄧皇后方才的話‘本宮與韓征當初也是如此甜蜜過來的!’、‘他也一樣抱過本宮親過本宮,還與本宮有過、有過……’、‘他以前隔不幾日便要去一次鳳儀殿,甚至有時候還會在鳳儀殿過夜’……施清如才松了一點點的心,霎時又揪得更緊了。 鄧皇后總不至于無中生有,生編硬造,不然她回頭一問督主,便立時知道她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督主知道她試圖挑撥離間他們后,勢必不會放過她,上次寧平侯府就被治得那么慘,這次督主只有更生氣的,那豈不是連鄧皇后的皇后之位都要不穩(wěn)了? 施清如相信她不會那么蠢,也不敢冒那么大的險,就為了挑撥離間她和督主一回,就為了讓她不痛快一時,卻要承擔不堪設(shè)想的后果。 所以她說的,八成都是真的,她與督主,也是實實在在甜蜜過的……想到這里,心不由又是一揪,呼吸也是一窒,好容易才強迫自己繼續(xù)想了下去。 正因為與督主的確也曾甜蜜過,的確也動了真心,所以鄧皇后才那么不能忍受督主忽然就把她撂到了一邊,不但不再悉心為她籌謀,為她保駕護航,甚至連見他一面,都難了,而這一切在她看來,都是因為督主‘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也就不怪她恨成那樣,簡直快要瘋了,妒忌本來就足以讓一個女人發(fā)瘋,也足以讓她失去理智之下,做出任何事來! 可督主都已經(jīng)有鄧皇后了,為什么還要招惹她,為什么還要對她那么好啊……不對,根本就不是督主招惹的她,分明就是她先招惹的督主,所以怎么怪得了督主,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施清如才渾渾噩噩的回了司藥局。 常太醫(yī)早已用過午膳了,一直不見自己小徒弟回來,正自著急,怕她出個什么事兒。 就見她終于回來了,忙道:“徒弟,你可算回來了,午膳給你留著的,你是現(xiàn)在吃還是等會兒……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一面說,一面忙起身走到了施清如面前,“這臉色近看更難看了,到底怎么了?” 施清如搖搖頭,強笑道:“我沒事兒師父,就是有些累,歇會兒就好了。” “真沒事兒?”常太醫(yī)還要伸手探她的額頭,被她一晃避過了,“不過你這些日子也的確有夠累的,那不然今兒就早些回家去歇歇?” 施清如想到以自己現(xiàn)下這樣的狀態(tài),的確不適合留下再忙碌,不然事倍功半還是輕的,就怕適得其反,把脈案藥材什么的都弄混了,那就真是麻煩大了。 遂點了頭,“那師父,我就先回去了……您不用管我,也不必人送我,我只是有些累而已,并無其他大礙。” 如此又渾渾噩噩的出了司藥局,渾渾噩噩的出了宮門,連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了家的,都不知道。 桃子沒想到她會這個時辰回來,接到消息后,忙忙迎了出來,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唬得忙上前扶住了,“小姐,您怎么了,您別嚇我啊!” 施清如只來得及虛弱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所以早些回來歇息……” 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她卻仍昏昏沉沉的,只恍惚看得見自己床前坐的人是常太醫(yī)。 常太醫(yī)一見她醒了,便忙關(guān)切的問道:“小徒弟,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 施清如眼皮重得有千斤一般,虛弱道:“沒什么感覺,就是想睡……” 說完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常太醫(yī)無奈,只得吩咐桃子,“就按我方才開的方子抓藥熬藥去吧,快些熬了來,讓我小徒弟快些吃下,再拿酒隔一盞茶的時間,就給她擦一次我方才說的那幾個地方……無緣無故忽然就燒得這么厲害,不盡快把燒給退了,指不定人都要燒壞了!” 桃子紅著眼睛,忙忙答應(yīng)著小跑去了。 外間小杜子見桃子終于出來了,忙急聲問道:“姑娘怎么樣了?” 桃子哽咽搖頭:“剛醒了片刻,又昏過去了,太醫(yī)讓我趕緊抓藥熬藥去,說不盡快把燒退了,人就要燒壞了……” 話沒說完,一旁面沉如水的韓征已大步進了里間去。 就見常太醫(yī)正給施清如捻被子,韓征沉聲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燒得這么厲害?你這老頭兒不是號稱‘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嗎,不會連這么個小病,都治不了吧?” 常太醫(yī)也沒好氣,“我?guī)讜r說過自己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了?你也不用激我,我心里的著急一點不比你少!” 韓征冷道:“那你倒是快想辦法啊,光嘴上說著急有什么用!好好兒的,怎么就會急痛攻心呢?老頭兒你好好與我說說,她今兒都去了哪里,見了誰,肯定是有人欺負刺激了她,哪怕不敢對她動手,可很多時候,言語比刀還鋒利,也比刀更能傷人,所以她才會急痛攻心成了這樣!” 他這話常太醫(yī)倒是贊成,斟酌著道:“她就上午去了一趟仁壽殿給太后施針,然后一直到午后才回來,回來后臉色就很難看了。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或是有人欺負她了,她又說沒有,只說有些累,我想著她這些日子的確累,就讓她先回來歇息了。都怪我,早知道當時就該多問她幾句,問清楚到底怎么了,就該隨她一塊兒回來才是。” 韓征眉頭緊鎖,“只是去了一趟仁壽殿?” 可太后應(yīng)當不會對她怎么樣才是,太后連最生氣最震怒時都忍過來了,沒道理如今氣都快消得差不多了,反而又忽然出手了,而且只是言語刺激說到底又有什么用! 那還會是誰呢?如今偌大一個后宮乃至整個皇城里,還有誰敢那么不長眼? 韓征復又去到外間,叫了小杜子上前,冷聲吩咐:“去查一下姑娘今兒白日都見過了哪些人,最好連那些人說了什么,都給本督問清楚!” 施清如這一病,不止韓征和常太醫(yī)著急,小杜子也一樣著急,忙低聲應(yīng)了“是”,小跑著下去安排去了。 韓征這才再次進了內(nèi)室,低聲與常太醫(yī)道:“老頭兒,你去吃點兒東西,吃完了就歇會兒吧,等藥來了,我喂清如吃,也我來照顧他,你好歹先去睡一會兒,省得半夜熬不住。” 常太醫(yī)道:“我小徒弟這個樣子,我哪里吃得下睡得著……算了,那你守著她,我且先去睡一會兒,回頭再換你去睡吧。該怎么照顧她,我都告訴桃子了,算了,我再告訴你一遍吧……” 就把多長時間要給施清如擦一次酒,要擦哪些地方都與他說了一遍,雖見施清如仍滿臉通紅的躺著,胸脯也是一直劇烈起伏,還不定正如何難受,卻也只能搖頭嘆息著,慢慢出去了。 韓征這才坐到常太醫(yī)方才坐的位子上,握住施清如的手,放到了唇邊。 就見不過才病了不到一日而已,她竟然就瘦了一圈兒似的,嘴唇也干得快開裂了,讓他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上次她昏睡不醒時的場景,就越發(fā)的心痛難當了。 不管是誰傷害了她,他都絕不會放過! 一時桃子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了,韓征忙接過,親自喂起她來,好在是她雖意識不清,卻還知道吞藥,沒怎么費工夫,就把一碗藥都給她喂了下去。 隨后,他又親自拿酒給施清如擦了太陽xue、虎口、頸窩等常太醫(yī)交代擦拭的地方,小心細致得桃子都暗暗自愧不如。 如此桃子自然閑了下來,只得待他忙完后,低聲問道:“督主,您要不要吃點兒什么東西?奴婢讓廚娘給您做碗面來吧,不然小姐醒了,您又垮了,小姐肯定會心疼的?!?/br> 下午桃子見施清如說倒就倒,嚇得半死,忙叫人來幫忙把人弄回了房間里躺好,隨即又忙打發(fā)人進宮去回常太醫(yī)。 可宮門豈是尋常人說進就能進,說遞話兒就能遞的? 連靠近些都不敢,只敢遠遠的等著,等常太醫(yī)到點兒下值出來了,才忙忙上前回了他施清如病倒的事。 常太醫(yī)遂忙忙趕回了家,至于韓征,卻是想著又有些日子沒陪師徒兩個用晚膳了,特地來用晚膳的,比常太醫(yī)差不多晚了一刻鐘的時間進門,不想就聽得施清如病倒了的消息。 自然晚膳也顧不得吃了,所以桃子有此一說。 韓征卻是哪有胃口,他只恨現(xiàn)下病倒的人為什么不是他,只恨不能以己身代替施清如,沉聲道:“不必了,本督不餓。你下去吧,本督守著你家小姐即可。” 桃子見他滿臉的冰冷,連帶整間屋子都無形中冷了幾分似的,哪里還敢再勸,只得無聲行禮,輕手輕腳的退下了。 韓征遂又握起施清如的手,繼續(xù)眼也不眨的守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杜子悄無聲息的進來了,“干爹,有眉目了。” 韓征低“嗯”一聲,把施清如的手放好,起身隨小杜子去了外面。 小杜子便低聲說道:“干爹,姑娘上午從仁壽殿出來后,讓皇后娘娘給請到了離仁壽殿不遠的春妍亭去。聽說說了差不多一刻鐘的話兒,只當時皇后娘娘讓跟著的人都遠遠兒退開了,所以誰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與姑娘說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二人說得應(yīng)該很不愉快,因為臉色都很難看,之后姑娘便回了司藥局,然后在司藥局只待了不到一盞茶的短時間,便又出了司藥局,隨即出了宮,回了家來……” “果然是她!” 韓征不待小杜子把話說完,已怒極反笑打斷了他,眼里的冷戾讓小杜子都不寒而栗,暗暗同情了鄧皇后一瞬。 但僅僅只是一瞬,小杜子也冷笑起來,皇后竟敢一再的太歲頭上動土,干爹警告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卻還是當耳旁風,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韓征已冷冷吩咐小杜子,“立刻替鄧玉嬌尋幾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夫婿人選,明兒本督進宮后,就請皇上為她賜婚。雖然圣旨賜婚的體面榮耀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但鄧玉嬌好歹也叫皇上一聲‘姑父’,這個體面想來皇上還是愿意給她的!” 小杜子忙應(yīng)了“是”,心里暗道著“活該”。 皇后不是一心想讓鄧玉嬌當下一任皇后嗎,這下他干爹從根子上直接讓她死了心,她總不敢再作妖了吧? 韓征又冷冷道:“明兒一早就讓人去鳳儀殿,把皇后跟前兒排得上號的太監(jiān)宮女嬤嬤都給本督打四十大板,再打發(fā)去慎刑司,另給皇后挑好的使喚。不能規(guī)勸主子的奴才,要來又有何用?” 小杜子再次恭聲應(yīng)了“是”,在心里又為鄧皇后鞠了一把同情淚。 可鄧皇后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得了誰? 韓征這才抬腳進了內(nèi)室去。 至于皇后到底與清如說了什么,派人去問她定是問不出來的,還是等回頭清如燒退了,人也清醒了,他問過她后,再去找皇后算賬吧! 施清如卻一直到天快亮時,才終于退了燒,人也慢慢清醒了過來。 瞧得韓征守在自己床前,一見自己醒來,便立時又驚又喜的柔聲問她:“清如,你終于醒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喝水?” 她先是一陣茫然,啞聲道:“我怎么了?喉嚨好干,身上好軟,一點力氣都沒有?!?/br> 又見韓征滿眼的血絲,滿臉的疲色,茫然便都化作了心痛,“督主,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樣,怎么就一點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話說到一半,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打住了,整個人也一下子變得很冷淡,把頭偏向了床的里邊兒,“督主,我要休息了,勞你先出去吧?!?/br> 韓征不明就里,“怎么了,清如,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還是很累很乏,想睡嗎?” 一面伸手想去扳她的肩膀,將她抱得坐起來。 施清如卻裹著被子勉力往里一滾,讓他撲了個空,聲音比方才更冷,“督主,我真的想睡了,你留下實在不方便,還請先出去吧?!?/br> 韓征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心里已猜到施清如忽然待她這般冷淡,肯定是鄧皇后昨兒說了什么實在過分的話,且那話與他有關(guān)了,不然她不會刺激那么大,一回來便人事不省,發(fā)起高熱來。 甚至連鄧皇后到底說了什么,他都見微知著,隱隱猜到幾分了。 倒不至于因施清如這般輕易就誤會了她,中了鄧皇后的挑撥離間之計而生氣失望之類,她到底年紀還小,閱歷還少,且關(guān)心則亂,便是他,不也一事涉她,便立時方寸大亂,不復素日的冷靜自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