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施清如這才重重吐了一口氣,心里復又茫然起來,她到底還要這樣干等到什么時候? 下午,天空在短暫的明亮了一會兒后,又重新黑了下來,一副風雨將至的樣子。 施清如站在廊下百無聊賴的數(shù)著地上搬家的螞蟻,冷不防一抬頭,就見面前正含笑看著她的人不是韓征,又是哪個? 她心里一陣狂喜,想也不想便提起裙子下了臺階,幾步就沖上前,跳到了韓征身上,嘴里則嘟噥著:“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忙得忘了自己已是有家眷的人了呢!” 韓征忙伸手托住了她,就以這樣的姿勢抱了她一面往屋里走,一面低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記你,我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我媳婦兒啊。” 很快進了屋,施清如卻仍將臉埋在韓征懷里,久久不愿抬起來。 韓征知道她哭了,方才她的尾音里便帶著nongnong的哭腔,僅此已能推知,她這些日子心里有多委屈多擔憂了……他也不強她抬頭了,只輕輕的抱著她,低聲道:“乖乖,過陣子就好了,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施清如卻很快便抬起了頭來,除了眼睛稍微有些發(fā)紅以外,已看不出多少哭過的痕跡。 督主已經(jīng)夠艱難了,她不能再給他雪上加霜了。 她笑道:“如今我也挺好的,所以你別著急,就按你自己的計劃和節(jié)奏來即可??上切┦挛乙粺o所知,不能替你分憂,也就只能在你回來時,讓你吃好喝好了。晚膳想吃什么,我親自下廚去給你做好不好?還是,你很快又要離開了?” 說到最后一句時,眼淚差點兒又要忍不住。 韓征忙笑道:“我明兒上朝時才離開,所以你有的是時間給我好生補補,但你親自下廚就不必了,我可舍不得你累著,還是讓下人們做吧,你就留著力氣,晚上……就夠了?!?/br> 說得施清如轉嗔為喜起來,白了他一眼,腳步輕盈的吩咐桃子給他打熱水去了。 因雨天濕冷,晚膳施清如便又吩咐采桑傳話給廚房的人,做了熱騰騰的羊rou鍋子來,再時不時的涮上一兩片片得薄如蟬翼的魚片,幾片碧綠碧綠的青菜,配上一壺香醇的金華酒。 吃得韓征十分的滿足,嘆道:“這才是人吃的東西,我這些日子在宮里就沒這般痛快的吃過一頓飯?!?/br> 施清如聞言,又涮了一片魚rou放到他碗里,方嗔道:“難怪瘦了這么多,也老了丑了這么多,原來是從沒好好兒吃過一頓飯,真是個不省心的!我可提醒你,你比我老了那么多,若不打現(xiàn)在起,便好生保養(yǎng),再等個十年八年的……沒準兒還要不了十年八年呢,三五年可能就差不多了,屆時我正青春年少,你卻已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便是我不嫌棄你,旁人見了,定然也要說一朵鮮花兒插在了牛糞上,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形容得畫面感實在太強,韓征眼前霎時閃過一副老少配的情景,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我哪有比你老那么多,不過就幾歲的差別而已,再說男人本就比女人經(jīng)老,怎么可能你還青春年少,我已老態(tài)龍鐘了?你這分明就是嫌棄我了,哼,待會兒可別求饒!” 施清如又夾了一筷子燙好的青菜給他,“那我可就等著了,就怕某人是在說大話,待會兒就得力不從心的說嘴打嘴……” 話沒說完,見韓征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要撲過來,“不用等待會兒,我現(xiàn)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我到底是心力俱足,還是力不從心?!?/br> 忙護著碗笑道:“等我先吃完了飯再說,你也先吃飯,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般的幼稚……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又嫌棄我,有你這么當人媳婦兒的嗎,我看你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那你倒是打啊,只要你舍得?!?/br> “我怎么舍不得了,反正痛的是你,我至多也就心痛一下而已……” 兩人你來我往的耍了幾回合花槍,才笑著繼續(xù)用起膳來。 待一時膳畢,又吃了茶,在廊下來回走了幾圈,消了一回食,才折回屋里,說起正事兒來。 施清如先就把這兩日宣武侯府發(fā)生的一切大略與韓征說了一遍,“既然天堂有路宣武侯不愿意走,地獄無門卻偏要闖進去,我們少不得也只能成全他了。只是要怎么才能把消息傳到皇上耳朵里,又什么時候傳最合適,還得等督主決定,都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痛,如今皇上也算爬到夠高了,我且等著看他會摔成什么樣兒!” 韓征沒想到施清如這邊還真能一再有所收獲,然轉念一想,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宣武侯幾十年都顆粒無收,怎么會忽然有了收獲?除非是別人經(jīng)過播的種。 那要是隆慶帝知道了,十有八九會因希望破滅,惱羞成怒之下,狠狠遷怒宣武侯府,乃至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太后,太后便又蹦跶不起來了。 可隆慶帝對他的猜忌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到根深蒂固的地步,縱然會因希望破滅,大受打擊,卻一樣不會打退堂鼓了,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一個當皇帝的,到了這個地步再退縮,以后就真沒有任何臣工會真心臣服他,他這個皇帝也將被架空得徹徹底底了。 沒有哪個皇帝能忍受那樣的事,便是隆慶帝這樣廢的皇帝,也不能忍受! “督主,你在想什么呢?”施清如忽然開口,打斷了韓征的思忖,“我可還等著你拿主意呢。” 韓征回過神來,微皺眉頭道:“我在想到了這個地步,還有沒有必要告訴皇帝此事,一旦他知道了,誰知道會如何發(fā)瘋發(fā)癲,指不定反倒無意打亂我的計劃?倒是一直不告訴他的話,他便會一直吃著宣武侯獻給他的所謂密藥,回頭要不了多久,應當便會倒下了,畢竟是藥三分毒,再滋補的東西吃多了,也只會適得其反。屆時我再以‘清君側’的名義,由外而內打進宮里,待已經(jīng)勝利后,再亮身份匡正統(tǒng),自然也就百官臣服,萬民歸心了。” 不然他還真缺乏一個正當?shù)钠鹗吕碛?,又不能直接亮明身份,說他是先太子的兒子,如今是為父報仇,討回本就該屬于他們父子的東西,萬一中途出個什么變故,他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施清如聽罷韓征的話,也皺起了眉頭,緩緩點頭道:“督主言之有理,總得皇帝身邊有jian佞了,才好清君側,也得等勝利已經(jīng)實實在在握在咱們手里了,才能真正一呼百應。不然肯定無論如何都少不得質疑督主身份之人,縱不至功虧一簣,卻也免不得橫生枝節(jié),不能讓所有人都口服心服了?!?/br> 韓征“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想的,且如今就算讓皇帝希望破滅了,開始自暴自棄,他也一樣容不下我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些日子他聽到的我是如何囂張弄權的話,勢必已車載斗量;更兼還有我沒有一早就讓老頭兒給他調治身體,讓他至今膝下空虛這根刺已深深扎進了他心里,他就更容不得我了?!?/br> 施清如聽他提到常太醫(yī),忙道:“你這些日子見過師父嗎,他老人家可還好?” 韓征道:“我沒親去瞧過他,倒是小杜子和沈留去過,都說他還好,還帶話兒給我們,讓我們別擔心他,忙碌了大半輩子,他如今正好趁此機會歇息一番,養(yǎng)精蓄銳一番,待明兒重見天日后,便能越發(fā)的精力充沛,救治更多的人了?!?/br> 施清如聞言,嘆道:“虧得師父想得開,也沒受太大的委屈,不然我這心里就更過意不去了。” 頓了頓,扁嘴道,“那我這些日子讓小晏子盯著宣武侯府和張家,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豈非都白費了?我果然什么忙都幫不上你?!?/br> 韓征見她怏怏的,忙笑道:“哪里什么忙都幫不上我了,之前太后為什么會忽然就與皇帝重歸于好了,不就是因為你,我才知道的嗎?何況誰說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就派不上用場了,我不打算告訴皇帝,可沒說不打算告訴太后,不若我們先猜一猜,太后知道此事后,會做什么選擇?” 施清如聽他明顯另有打算,方來了精神,道:“我猜她就算知道了,只怕也不會、至少不會立時告訴皇上,不然皇上肯定會遷怒于她,那她還怎么置我們于死地,她可早就恨毒了我們,只怕做夢都在喝我們的血吃我們的rou?!?/br> 韓征笑道:“可見我們是何等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是這么想的。她縱然知道了,勢必也會先瞞著皇帝,甚至瞧著皇帝繼續(xù)補品當飯吃,也不會阻止,不然可就要露餡兒了,一旦露餡兒,又還怎么報仇雪恨,怎么將我們踩在腳下,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可還是那句話,是藥三分毒,等皇帝適得其反,身體承受不住之時,才終于知道原來自己的親娘一直在坐視自己毒從口入,不知道心里會是什么滋味兒?” 施清如沉吟道:“他身體底子早就虧空得差不多了,一時怒極攻心之下,便跟當初太后一樣氣得吐血乃至偏癱,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也是極有可能的。屆時咱們再把消息傳開,就說是太后伙同宣武侯謀害圣躬,意在垂簾聽政,甚至效仿武皇,你要‘清君側’,便更有說服力了。” “只是宣武侯進獻的所謂密藥,只怕也不敢過分了,他總得顧忌著圣躬吃了他的藥后,萬一有個什么好歹,他和整個宣武侯府可就只剩死路一條了。所以縱皇上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吃著他的藥,也誰都說不準他什么時候會吃出問題來,什么時候會倒下……督主,如今御前還有你的人嗎?” 想也知道隆慶帝肯定已把御前的人都換過了,那這么短的時間內,督主要安插自己的人進去,豈能沒有難度。 韓征夷然道:“自然有,崔福祥雖把備選的人都過了幾遍,那么多人,卻總能有可乘之機。” 施清如點頭,“那就好。督主,要不設法兒弄清楚宣武侯進獻給皇上的到底是什么藥,是丸藥還是旁的,我如法炮制也給皇上配幾副吧?只要略微添一兩味藥進去,或是添減幾味藥的分量,便既不至讓人瞧出破綻,又能讓藥效大不相同了。” 那便能更精準的算到隆慶帝的身體什么時候會撐不住,發(fā)起最后的進攻,保證一擊即中了。 韓征立時明白了施清如的意思,“要弄到宣武侯進獻的到底是什么藥,倒是不算難,可你的手是用來救人的,我不想讓你白白臟了手?!?/br> 施清如看向他,正色道:“所謂救人與害人,很多時候都是相對的。譬如我某日路過,看到了一個重傷之人,‘醫(yī)者父母心’,我理當救他對不對?可若那重傷之人是個惡貫滿盈,為害鄉(xiāng)鄰的,我救了他,便是害了鄉(xiāng)鄰們,那我還算是救人嗎,分明已是在害人了;反之,我若不救他,任他不治,鄉(xiāng)鄰們便都得救了,那我便也是在救人了?!?/br> “如今皇上的情況也差不多,在其位謀其政,他可無論如何都算不得一個好皇帝,前些年督主還沒執(zhí)政時,多少地方賣兒賣女,民不聊生?都是因為他懈怠庸碌,只知享樂之故,也就這幾年許多政事都是督主做主,百姓們日子才好過了些。所以我給他配藥,便也算不得害人,恰恰是救人了,不管旁人知道了會怎么看怎么想,至少我自己問心無愧,那就夠了。” 韓征仔細想了想施清如這番話,恰是“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牘,誰之過也”的直白解釋,因緩緩點頭笑道:“倒是我著相了,遠沒有你透徹明白,那我回頭便讓人弄那藥去?!?/br> 將來他自然不會像隆慶帝那般庸碌懈怠,定會勵精圖治,讓治下百姓都安居樂業(yè)。 那清如的確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了,救的人還是萬千之眾,所以老天爺定不會懲罰她的,縱要懲罰,也請一并降到他身上,讓他來承受便是! 施清如笑道:“最好快一點兒,我配也得時間。對了,我聽小晏子說,這些日子西廠發(fā)展壯大得極快,崔福祥也處處與你別苗頭,你一定多生了不少的氣吧?” 韓征輕“呵”了一聲,“崔福祥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兒,愛占便宜,綽號‘崔貔貅’,從來都只肯進不肯出的,這些年不知道多少妃嬪宮人吃過他的虧,也算是小有名氣了,但凡有點兒門路腦子的,都知道在他手下混,是不可能有好未來的,所以他雖短時間內便拿著皇帝‘二十四衛(wèi)里隨便抽調精英’的雞毛當令箭,聚齊幾千萬把人了,卻大半都是烏合之眾罷了,不足為懼,你就別擔心了?!?/br> 施清如嘆道:“我怎么可能不擔心呢,如今師父已身陷囹圄,你在朝中也是舉步維艱,我得多沒心沒肺,才能不擔心?皇上這些日子一定給了你不少氣受吧?” 韓征雖知道自己說‘沒有的事兒’,施清如也不會信,卻仍是笑道:“還好,他以前是無知無畏,才能在我面前擺皇帝的架子,如今知道得越多,反倒越發(fā)的謹慎,當面待我也越發(fā)的和顏悅色了。畢竟批紅的大權還在我手里,他短時間內要收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能一步一步來。” 施清如心下自然明白他是在報喜不報憂,他都忙到有家不能回了,足見朝中局勢已緊張到什么地步,怎么可能像他說的這般輕松? 卻也沒再追問,只笑道:“知道你還游刃有余,我便安心了。只是要怎么才能讓太后知道施蘭如腹中的孩子不是宣武侯的,她高興得太早了呢?” 韓征笑道:“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自然會安排的。時辰不早了,要不我們早些……歇息?” 他也好酣暢淋漓一番后,好生睡一覺,這些日子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也就此時此刻,置身他和清如最安穩(wěn)的小窩里,眼前便是最心愛的她,他整個身心才能暫時放松下來。 施清如當然知道他的此‘歇息’非彼‘歇息’,雖還有話想問他,想著他這些日子必然是壓力巨大,而某些事恰是男人緩解壓力與疲勞的良方……也就暫時打住了,只向他張開了雙手,嬌嗔道:“那你還等什么?” 韓征立時笑著上前,打橫抱起了她,“遵夫人命,小的一定不讓夫人失望?!贝蟛竭M了臥室去…… 翌日,施清如腰酸腿軟的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自然韓征也已不在了。 她心里卻因昨晚韓征終于回來了,還陪了她一夜,而安定了不少,心情自然也不復昨日的茫然與焦慮。 桃子和采桑打水進來服侍她時,就見她氣色比之前都好得多,因笑道:“夫人今兒氣色倒好,雨也停了,要不待會兒我們去園子里逛逛?若實在悶得慌了,督主說還可以喬裝了出門去逛逛,只要帶夠護衛(wèi)即可?!?/br> 施清如不答反問,“督主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她竟然一點兒沒察覺到,更別提起身送他了,可見睡得有多熟,不過也怪不得她,該怪他自己,誰讓他昨晚…… 桃子笑道:“督主四更天起的身,讓我們千萬別驚擾了夫人,讓夫人好生睡一覺,然后便吩咐了我們服侍好夫人,簡單用了早膳后,便進了宮去?!?/br> 施清如點點頭,“嗯,知道了?!币幻嫦铝舜?,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就見雨后的清晨一應花草樹木都是碧綠如新,陽光也正正好,還能隱隱看到一道彩虹。 她不由長長吐了一口氣,不管黎明前的黑暗多難熬,終究只是短暫的,天也終究會亮,陽光也終究會普照大地,所以她實在犯不著焦灼,勝利一定會是屬于他們的! 第二百六六章 異想天開 不出所料 施清如整個身心都松快了不少,自然桃子采桑的心情也跟著輕松了不少,連帶整個都督府正院的空氣都為之一松似的。 桃子與采桑不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暗暗感嘆,一個家里果然還是離不得男人,哪怕男人只偶爾回來一晚上,便也跟有了主心骨似的,所有不安茫然都立時一掃而空了。 只盼督主能快些忙完了,又恢復以往日日都按時回家的慣例吧! 同樣的清晨,看在心情好的人眼里是陽光普照,煥然一新,看在心情不好的人眼里,卻是陽光刺眼無比,蟬鳴聲也讓人煩躁不已了。 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夜都氣得沒合過眼的張云蓉此刻便煩躁不已,只恨不能把自己院里乃至整個宣武侯府的蟬都給粘盡殺光。 亦看觸目所及的一切人和物都不順眼,包括自己的兩個兒子。 長子吃個飯怎么就那么煩人,非要弄得滿臉滿身都是?次子更是哭哭哭,不分白天黑夜的只知道哭,奶娘們到底是怎么服侍的,莫不是眼見她兒子們已沒有承爵的希望,她也再沒有翻身那一日,便開始拜高踩低作踐他們母子了? 呸,他們母子就算再失勢,再沒有希望了,要發(fā)作幾個下人卻還是綽綽有余的! 張云蓉當下便指著兩個奶娘罵了起來,“到底怎么服侍哥兒們的,我信任你們,才抬舉你們當哥兒們的奶娘,這輩子都算有著落了,連帶一家子都雞犬升天,你們就是這般服侍哥兒,這般回報我的?看來是覺得我這里廟太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菩薩了,那就立刻給我滾,再不許靠近哥兒半步!” 兩個奶娘自然要喊冤,大哥兒明明是二奶奶一再吩咐,要讓他自己學著吃飯穿衣的;二哥兒則還在襁褓里,每日里本來哭的時候就多,二奶奶以往不還驕傲,說二哥兒哭聲有力,將來定是個有大出息的么? 如今卻拿她們當現(xiàn)成的出氣筒,她們本來就是下人,受主子的打罵也無可厚非,卻不能失去了奶娘的差事啊,不然一家子哪還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當下忙都跪下,又哭又求起來,“求二奶奶息怒,饒了奴婢們這一次……” 唬得張云蓉的長子也跟著哭起來,他小人兒家的,幾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又幾時見過母親這般兇神惡煞的樣子? 次子的哭聲亦更大了,大早上的,正房便亂成了一鍋粥。 偏不待張云蓉消氣,她丈夫又滿臉怒氣的自外面沖了進來:“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還讓不讓人睡了?張氏,你就是這樣治家、這樣教養(yǎng)孩子的么,那我要你何用?” 不由分說發(fā)作了一通,臭罵了張云蓉一回,扔下一句:“你若是再讓誰吵到我的好夢,休怪我不客氣!” 便又一陣風似的出了正房,到后邊兒摟著新收不久的通房睡回籠覺去了。 余下張云蓉氣得臉青白黑的,憤怒絕望得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還是她的貼身丫鬟見她分明氣得狠了,忙讓兩個奶娘將哥兒們都帶了下去,好生哄著,又讓其他服侍的人都退下后,方上前扶住了她,小心翼翼道:“奶奶,我知道您恨,可天無絕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便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話沒說完,臉上已“啪”的挨了一掌,隨即是張云蓉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有什么機會,大伯父都已一錘定音了,亦連太后也為那個賤人撐腰,務必要保她平安生下孩子來,還能有什么機會!都是你給我出的餿主意,當日也是你搶在我之前把什么都說破了的,若不然,事情到不了這一步,我大可緩著來,反正還有整整半年的時間……你到底什么居心,是誰指使的你?你別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你賣到最下賤的地方去,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貼身丫鬟聽她說到‘到底是誰指使的她’時,還當自己已經(jīng)露餡兒了,還是聽了她后面的話,才知道她只是在遷怒,暗自松了一口氣。 忙捂著臉辯道:“奴婢萬萬不敢背叛奶奶,奴婢都是為了奶奶好啊,誰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誰知道侯爺又會那么容易就被大夫人給勸住了呢?好在我們還有時間,不若再從長計議,想想別的法子?” 張云蓉氣得眼淚都下來了,“哪還有別的法子,不說旁人了,連二爺明明就與他息息相關的,都已接受現(xiàn)實,覺得只要能有官有銀子,能不能承爵沒什么大不了的了,還能指望旁人不成?連枕邊人都不與我一條心了,我能怎么辦,難道真落得被休回娘家,孩子們也為我所累,這輩子都毀了的下場不成?” 貼身丫鬟只得又出主意,“那要不奶奶回去一趟,看夫人能不能給您拿個主意什么的?夫人一定能想到法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