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那本字帖都練到一半了,她才從關易口中得知,這字帖是趙陵連夜為她寫出來的,上面的字都是依照她識字的程度而特意做了調整的。 她感激將軍的這份體貼,于是投桃報李,想要為趙陵的母親做一個兔毛的抹額。 雖然看起來將軍跟他的母親似乎關系并不好,但是她沒忘記將軍昏迷時的囈語。他明明叫了自己的娘親,那語氣如此依戀,可見將軍內心里還是想要親近自己的娘親的。 抹額的樣式是從一本書上看來的,她想著冬日里,做些動物毛皮的抹額又暖和又好看。將軍也偶爾會去打獵,上次獵了兩只兔子,rou他們吃了,皮毛留了下來。這次正好能派上用場。 她開始動手,許久未見的葉天舟又出現在了她的周圍。 上次他輸了之后,調查戎狄人的差事也沒辦好,在宣州城的調查一直沒有進展。他又搬回了西營,許是覺得丟臉,他再沒來過,阿秀已經許久未曾看到他了。 這下看到他還有些驚訝,葉天舟在門口搓手,只說自己是特意來看阿秀的,外面太冷了,他想喝口熱茶。他凍得耳朵通紅,阿秀起先不理他,見他不停地跺腳,有些可憐,便允了他。倒了熱茶遞給他道:“喝了茶,你就快走吧。” 葉天舟忙接了,然后獻寶一樣拿出一件兔毛暖手捂。櫻草色的暖手捂上,繡著雅致的蘭花,邊緣全是絨絨的兔毛。那蘭花不知用了何種什么方法繡的,在光下時明時暗,時亮時隱,阿秀一見就想研究一下。 葉天舟以為阿秀喜歡這暖手捂,當下就塞過去,阿秀立刻推辭。 二人拉扯間,趙陵到了。 他一見葉天舟眉頭就皺了起來,阿秀松手,那暖手捂掉在了地上。 趙陵的視線落到了暖手捂之上,他問葉天舟道:“你怎么來了?” “笑話,什么時候這東營還成了禁地了,我是西營的將軍,難道還來不了這東營嗎?”葉天舟下巴一抬,不屑道。 “你來可以,不過,你應該記得我說過,不許你再來打擾阿秀。”他不動聲色地提醒葉天舟。 葉天舟一聽就想起了以前被他打的慘狀,他怒氣上涌,諷刺道:“我沒有打擾她,我是來送她東西的。還有,她是你什么人嗎?還是你的囚犯,為什么我就不能來看她?趙將軍,在她的事情上,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葉天舟!”阿秀喊了一聲,眼中全是不滿。 葉天舟心中刺麻麻的,他忍不住開口:“怎么阿秀,該不會是你喜歡被他這樣管吧?” “你不要胡說八道,”葉天舟這樣一提,她又想起了上次趙陵的話,她不與趙陵的視線接觸,只辯解說,“將軍是為了我好?!?/br> “為了你好,為了你好,連我送你一個暖手捂他都要管,你明明很喜歡,為什么見到他就嚇得扔掉了?”葉天舟質問她。 “我沒有,你的暖手捂太貴重了,我是萬萬不能收的,而且,我從來沒有無緣無故收人東西的習慣。這暖手捂你還是快拿走吧,以后你最好也別過來了?!卑⑿闵纶w陵信了葉天舟的話,趕忙解釋。 她拿起地上的暖手捂還給葉天舟,葉天舟攥著暖手捂,十分不爽。 “阿秀,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的。不像有些人,會說慌騙人,薊都里還有小郡主在等著。你可要看清楚,別被有些人蒙蔽了?!?/br> 他扔下這么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忿忿地離開了,阿秀見他終于走了,只感覺輕松。 趙陵坐在一旁,喝著阿秀給他倒得熱茶問:“他是不是經常過來打擾你,這幾天要不要我派人過來這里盯著?” “不用了將軍,其實自從上次之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而且我覺得他對我并沒有什么惡意,我自己應付得來,不用麻煩其他人了?!卑⑿慊卮鹫f。 趙陵點點頭,阿秀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誰知,半晌她又聽到趙陵問道:“你喜歡那暖手捂?” “不,不是的將軍,那暖手捂一看就值不少銀子,我不喜歡的?!卑⑿銚u頭,見趙陵看著她,似乎在琢磨她這話的真假。 她略有些心虛,小聲道:“其實剛剛我就是看那個暖手捂上蘭花的圖案十分特別,想要研究一下繡法……” 她剛剛就是這么想的,只不過那暖手捂的確非常好看,她便多看了兩眼。 “嗯,既然沒事那我就走了,”趙陵站起來走到門口又轉身道,“剛剛葉天舟說的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嗯?哦,好。”阿秀送走了趙陵,重新回到房內不由地想:葉天舟說了那么多話,將軍具體指哪一句呢? 她不期然想到“小郡主”三個字,葉天舟說薊都內小郡主在等人,這個人難道說的是將軍? 這個念頭剛起,她的心就像被人揪了一下,酸酸的。 她忙捂著胸口,對自己說道:葉天舟說的話能信嗎?而且就算是將軍真的有心上人,那跟她不是也沒有什么關系嗎?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撫養(yǎng)弟弟長大,努力掙錢,其他的都跟她沒有關系。 她將這話在心里過了幾遍,而后漸漸平靜下來,一如往常地做繡活。 過了幾天,她就收到了趙陵送來的手帕,香囊和折扇。她一開始還很驚訝趙陵為何突然送她這么多東西,可當她打開之后,立馬欣喜得雙眸發(fā)亮:這些東西上都繡了花卉,而效果就如葉天舟暖手捂上的蘭花一樣,明明暗暗,流光溢彩。 趙陵抽空過來,阿秀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她向趙陵道謝,趙陵見她如此歡喜,又拿給她一本書,上面記錄了各種繡法。 阿秀如獲至寶,一拿到書便如饑似渴地讀了起來。她想要拆開研究一下手帕的花卉繡法,趙陵給出的回答是隨便她拆。 她便沒了顧慮,抽絲剝繭般地細看這花卉的繡法,她潛心琢磨,還特意請了假去鎮(zhèn)上買了多種絲線。 等她試了十幾次之后,終于將這繡法摸透了。 她嘗試繡了石榴,那圖案在明光之下顏色艷麗,在暗光之下則是透出隱隱的光彩,成功了。 她高興極了,多試驗幾次之后,她又用了捻線,還嘗試加入了發(fā)絲,繡出的成品出乎她的意料,居然比那折扇上的芙蓉還要出彩。 她特意繡了馬踏飛燕的香囊送給趙陵,想要第一時間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悅。 趙陵看過之后贊不絕口,阿秀被夸得臉都要紅了。 可是之后她卻從來不見趙陵戴過,她掩飾住心中的小失望。趙陵幾天之后拿了處理好的純白狐貍皮和一塊紅色的綢緞求她幫忙,讓她做出最好的斗篷,快到新年了,他需要送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里溢出了別樣的溫柔。 阿秀突然又想到了葉天舟提及的小郡主,她笑著問他:“這塊綢子真好看,狐貍皮更是一點兒雜毛都沒有,將軍要送的這個人,一定對將軍很重要吧?” 當時趙陵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說:“對,我想送她最好的禮物,所以請阿秀一定要幫我。你前日做的香囊就不錯,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出最漂亮的斗篷?!?/br> 阿秀聽后,悄悄握緊了雙手,她笑得一臉燦爛,“我一定盡我所能做出最漂亮的斗篷,將軍你就放心吧。希望到時候收到斗篷的人會高興?!?/br> 趙陵點頭,只說麻煩她了,而后便離開了。 他走后,阿秀笑容淡了,她坐下來,心里亂亂的,根本沒辦法去穿線引針。 她甚至很想去問問趙陵,之前那些話都是什么意思?既然他已經有了小郡主,為什么還要來招惹自己。 是他總是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她才會亂了分寸,如今卻又用這樣的方式讓她認清現實。 說怨,談不上,但是她心里憋著一口氣,十分難受。 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去做斗篷,整整用了半個時辰,她才能下針去繡。她既然答應了趙陵,就不能言而無信。這樣也好,趁早掐斷這苗頭,自己也能更安心。 她速度很快,半個月之后,這斗篷就完工了大半。 這天她正放下針線,想要歇一歇,季小林探頭探腦地往里看。 她被他這模樣逗笑,招呼他進來,拿了蜜餞給他吃。季小林吃了兩顆,然后神神秘秘地對阿秀道:“jiejie,我在將軍房里發(fā)現了這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讓你知道?!?/br> 阿秀刮了下他的鼻子,笑著道:“什么東西啊,你還這么神神秘秘的?” 季小林遞給她,阿秀打開一看,笑容僵在了唇角:一方錦盒之內裝著一枚同心結,同心結下寫了幾個字。 同心有緣千里,紅裝以待君歸——盈盈 變故 宛如被人給了狠狠地一悶棍,阿秀整個人木木的,麻麻的。 同心結,這一般是女子送給心上人的東西吧。 這紙箋上面簡單的兩句詩,足以讀出nongnong的思念與愛慕。 盈盈,這應當是閨名吧。連名字都這么好聽,那送東西的人應當是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 “jiejie,你沒事吧?”耳邊響起季小林關心地問候,阿秀慢慢合上了蓋子,深吸一口氣她道:“這好像是將軍的書信,你怎么把它拿過來了?” “這是同心結啊,以前我在戲團的時候看到過幾個女孩子會編這個,我知道這是女子喜歡男子才會送這同心結。將軍不是喜歡jiejie嗎,還有其他女子送將軍同心結,jiejie應該要知道,這樣心里有數,正好去問問將軍。”季小林解釋道。 他說道趙陵喜歡阿秀的時候一臉的理所當然,阿秀吃驚不已,拉住季小林問:“是誰告訴你這個話的?你從哪里聽來的將軍喜歡我的?” “大家都這么說啊,而且將軍雖然不說,可是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眼神總會落在你身上,心情也會比平時好。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奔拘×滞νπ馗?,為自己的聰明而自樂。 什么叫大家都知道?這話是誰傳的,怎么胡說八道? 阿秀急了,她焦急地問:“小林,大家為什么這么說,是有人亂傳什么話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聽到營里的人聚在一起說你跟將軍的事,他們,他們還說……” 季小林吞吞吐吐,阿秀催促道:“說什么?” “說你跟將軍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什么,他們,他們怎可胡言亂語,這根本沒有的事。”阿秀臉色漲紅,生氣了。 “jiejie,你別著急,這樣說的人很少。你別放在心上,要不然我們告訴將軍,將軍喜歡jiejie,一定會為jiejie出氣的?!奔拘×纸o她出主意。 阿秀搖搖頭,認真道:“小林,那些人說的話都不是真的,而且將軍也沒有喜歡我。他只是看我一個弱女子比較可憐,對我多照顧一些罷了?!?/br> “jiejie,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我覺得將軍好像真的挺喜……” “當然是真的,你也看到了,將軍他有心上人,現在我手上的同心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還有,你看我正在做的這件斗篷,也是將軍托我做的,他說要送給他最重要的人,我想這禮物的主人應該就是這個送同心結的女子?!卑⑿憧隙ǖ卣f。 季小林雖然心有疑慮,但是阿秀已經如此堅定否認,他便信了阿秀的話,只是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他今天做的不就多余了嗎? “jiejie,那我拿了將軍的東西,他會不會生氣?我現在還回去還來得及嗎?”季小林現在才開始后怕,畢竟趙陵嚴肅的時候還挺嚇人的。 阿秀看了看時辰,趙陵還在cao練,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回來。 她看季小林實在害怕,便說自己代他去把東西放回原地。 季小林連聲說謝謝,而后偷偷去找林青,繼續(xù)寫趙陵布置的功課去了。 阿秀拿著那個錦盒若無其事地走進趙陵的房間,守衛(wèi)的士兵一看是阿秀,例行問了幾句,阿秀只說自己是來還書的,那侍衛(wèi)便讓阿秀進去了。 說起來,趙陵的房間一般人不得靠近,但阿秀是個例外,趙陵特意吩咐過守衛(wèi),看到阿秀可以不用阻攔。 阿秀一開始還很受寵若驚,如今卻也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恪守規(guī)矩,以防別人再說什么污言穢語。 她進去之后,可能是做賊心虛,居然也有了一絲緊張。 她把錦盒放在季小林說的位置,又幫趙陵整理了一下書案。桌上擺了一封展開的信件,阿秀無意窺探將軍的家信,她把東西收拾好便欲離開。 誰知有只小鳥突然飛了進來,驚慌失措間撞到了書桌前,阿秀驅趕,那小鳥盤旋片刻終于找到出口,叫著飛了出去。 阿秀松一口氣,再看書案上居然有一坨新鮮的鳥糞。 她哭笑不得忙過去清理好書案。她把紙箋也檢查了一下,她的視線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信件的部分內容。她本打算放好,但是她看到了“凌叔”二字,她許久未聽到凌叔的消息,以前倒是通過一次信,但是那也是好久的事了。 現在凌叔的消息就近在眼前,她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抵得住對凌叔的關心,看了一下。 信件是來自吳曦的,他開口就調侃了趙陵,而后便提到了凌叔。阿秀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瞧,信上的內容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看完之后久久無法回神,片刻之后,她打開趙陵的衣柜。那里放了她給趙陵做的那件常服,還有幾套中衣,外衫,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