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陸看完全程，放了書，拍拍手，把整個碟子拿起來，湊到趙宜安唇邊：“吃罷?！?/br>
    趙宜安張開嘴，將碟子里攢的核桃仁，一口氣全吃完了。

    她舔舔唇，從沒有這樣滿足過。

    趙陸放下碟子，又讓人替她倒茶漱口。

    之后兩個人一個看書，一個伏在桌上小睡，皆沒有再同對方說話。

    等到了時間，延月進(jìn)來，將趙宜安手上的葉子花汁弄干凈，擦完手后，便只剩下指甲上剔透的淺粉色。

    瞧著露出的淡淡粉色，趙宜安更高興了，對著窗戶看個不停。

    “開心了？”趙陸忽然開口。

    趙宜安轉(zhuǎn)過頭去，又對著他執(zhí)書的手盯了一會兒，最后搖了搖頭。

    瞧她這樣，趙陸自然明白過來她的壞心思。

    *

    搗好的花汁擺在小桌上，旁邊是幾張足夠包裹住指甲的葉子和一小捆棉線。趙宜安迎著點(diǎn)起的燭火，低著頭，用銀簽子小心翼翼地，將混了白礬的花汁挑到趙陸的小指上。

    “好了?！?/br>
    染完一個，趙宜安松了口氣，像是做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一樣。

    她拿了一張葉子，把趙陸的小指包了幾圈，最后用線仔細(xì)綁好。

    還要再染下一個的時候，趙陸空著的右手壓上了她的手背：“好了。”

    趙宜安臉上還帶著不舍的神情，不過她也知道，能讓趙陸染指甲，她已經(jīng)很厲害了，所以并未再強(qiáng)求，倒是萬分小心，開始護(hù)著趙陸的左手。

    進(jìn)晚膳時，趙宜安擔(dān)起了替趙陸布菜的重任，最后等到戌時，趙宜安又親自解開了趙陸小指上的棉線。

    比她長出許多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瘦而有力。修剪得宜的指甲中，只有小指泛出微微的紅色。

    趙宜安原本跪坐在通炕上，忽然直起身，將自己的手也湊了過去，和趙陸的挨在一處。

    “看，”她輕聲說，“一樣的?！?/br>
    淡淡的香氣縈繞在趙陸鼻尖，他抬頭，目光落在對面的趙宜安身上。

    她今日穿了水藍(lán)的一套襖裙，身前和袖口都繡了飛蝶撲花，將她襯得端莊又溫柔。

    微微跳動的燭火映在她眼中，猶如天邊星辰，又似煙火初放。

    好一幅燈下美人圖。

    趙陸收回目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看。”

    趙宜安還以為他是夸他倆的指甲，便愈發(fā)神氣：“你之前，還說是小豬蹄呢?！?/br>
    “小豬蹄……”趙陸若有所思，末了吐出一句，“也好看?！?/br>
    趙宜安倒不氣了，反正現(xiàn)在趙陸也染上了，他說“小豬蹄”，就是將自己也說了進(jìn)去。

    迎著燭光，趙宜安喜滋滋欣賞著自己的新指甲。

    趙陸也陪她看了一會兒，最后靠回去，繼續(xù)看書。

    暖閣里漸漸靜下來，只有侍立在門口的金公公和應(yīng)秋，雙雙放空，假裝什么都沒聽到。

    ——陛下都開始看書了，應(yīng)該馬上就要趕人了吧？

    金公公和應(yīng)秋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了目光。

    “下去罷?！壁w陸的聲音終于響起。

    兩人連忙跪下行禮，又悄聲退出暖閣。

    等到出了暖閣，應(yīng)秋呼出一口氣，拍拍胸口，又望向金公公。

    金公公也不遑多讓，沖她擺擺手，指著殿外，輕聲說：“走罷?！?/br>
    作者有話要說：　　金公公：走吧走吧，就不要再當(dāng)電燈泡。

    感謝2222的營養(yǎng)液！

    第14章 入宮

    孫家與孫太后通了氣后，又過了十來天，遣人要將三個女孩子領(lǐng)進(jìn)宮。

    “三個？”孫太后坐在梳妝鏡前，將一個深綠的翠玉耳環(huán)拿在耳垂邊比著，一面問，“之前霄兒不是說四個么？”

    金縷回：“送信的人說，有一個撞破了臉，因此留下了。”

    “撞破臉？”孫太后望著鏡中自己的面容，嗤道，“那幾個人難道不知道自己要進(jìn)宮見皇帝？居然還能把一張臉給弄破么？”

    金縷垂下頭，不敢接話。

    孫太后倒也沒有多議論，只道：“叫人帶來，安排住在耳房罷?！?/br>
    正要領(lǐng)命下去，金縷忽聽見孫太后又抱怨起來：“之前先帝駕崩，為皇位一事亂得不行。我才要搬出坤寧宮，還是父親說的，叫我先挑個離養(yǎng)心殿近的地方住著，好時時監(jiān)管著那小貓崽子，所以我才挑了這里?，F(xiàn)在家里送了人進(jìn)宮，自然馬上要封嬪封妃的，哀家難道還要再和她們一起，住在西六宮么？”

    說及此處，孫太后嫌棄地皺起眉：“這會兒又塞進(jìn)來三個人，這么個小地方，真叫哀家眼煩?！?/br>
    邊上伺候的宮女們，聞言忙跪了下去。

    金縷一瞧這模樣，便小心順著孫太后的意思說下去：“不如等下次名宵少爺來了，請他叫人上書，讓娘娘搬去咸熙宮罷。論正經(jīng)，那里才是皇太后住的地方?！?/br>
    聽見金縷的話，孫太后的面色霎時柔了三分：“正是呢，你幫哀家記在心上，等霄兒再來?！?/br>
    “是?！?/br>
    養(yǎng)心殿里。

    趙陸拿右手托著腮，歪在寶座里，閑閑道：“我還嫌她住得太近，她倒自己先急著搬出去了。”

    金公公在下首應(yīng)和：“既起了這個心思，恐怕不多時就該搬走了。”

    孫太后一貫如此，因是孫仁商的小女兒，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昭帝在時，為了一個皇后的位置，和孫家僵持了幾年，到底也被她坐上去了。

    趙陸點(diǎn)頭，又問：“孫家的人已定下了？”

    “是，但比原先說的少了一個?！?/br>
    “哦？”

    金公公回：“不知出了什么事，讓留在孫家了?！?/br>
    趙陸頓了一下，便譏笑道：“難道又是孫旭塵？上回為了一塊地，竟將主人打死。都這樣了，孫名宵還不管管他么？”

    金公公只道：“奴婢不敢猜測?！?/br>
    “罷了，”趙陸收起表情，“爬得越高，跌得越恨，他到底猖狂不了幾年。”

    暖閣里一時靜默，門外侍立的小公公忽報(bào)：“趙姑娘來了。”

    金公公一聽，忙說：“奴婢去引人進(jìn)來。”

    趙陸卻被一噎。

    他有說讓趙宜安進(jìn)來么？真是自作主張！

    門簾一掀，先露出了趙宜安興高采烈的臉。她還穿著斗篷，像只出籠的小鳥一樣，一路提著裙子，一直跑到趙陸身邊蹲下。

    她先捧了趙陸的手，看見他指甲上的粉色還在，滿意點(diǎn)頭，然后才松手道：“我早上睡過去了，她們沒能喊醒我。”

    頭上的鳳釵嘴里銜著珍珠流蘇，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趙宜安輕輕皺著鼻子，向他解釋為何今日來遲了。

    趙陸已經(jīng)坐直了，聽見她這么說，便道：“嗯，伺候的人該打?！?/br>
    跟著的延月和應(yīng)秋瑟瑟發(fā)抖。

    趙陸又說：“搬張凳子?！?/br>
    小公公搬了凳子，趙宜安先脫了斗篷，然后才坐下。

    一落座，趙宜安就迫不及待問他：“今日還出去么？”

    之前遇上休沐，趙陸見她一直在養(yǎng)心殿里待著，便帶她出去走了一走。

    皇宮何其大，趙宜安看了半天，才將乾清宮走完。只因最后趙陸對她說，外面比這還大，趙宜安回來后就心心念念，盼著趙陸再帶她去逛逛。

    趙陸看著她，微微傾身靠近，他的語氣忽然冷淡了不少，問：“這么喜歡去外面么？”

    趙宜安糾正他：“喜歡和你去外面?！?/br>
    乾清宮里遇到的那些金銀器皿，山水字畫，趙宜安并不怎么感興趣，但她很愿意聽趙陸同她講這些。

    沒想到趙宜安懷的是這樣的心思。

    趙陸直起腰，不知想了什么，過了一會兒，才說：“傳膳。”

    一醒就過來暖閣，趙宜安自然沒有進(jìn)膳，聽見趙陸的話，忙道：“要蒸雞?！?/br>
    趙陸便重復(fù)：“要蒸雞?！?/br>
    金公公躬身：“是。”

    進(jìn)了午膳，趙陸帶著她，去了御花園。

    一同來了御花園的，還有孫家送來的三個女孩子。

    *

    孫語蘭是三人中年紀(jì)最小的一個，孫家的人將她們送進(jìn)來，她便和其他二人一起，跟在長樂宮來接她們的宮女身后，埋頭朝長樂宮走去。

    道上偶爾有人遇見她們，都恭恭敬敬停下來，喊領(lǐng)路的宮女一聲“金縷姑姑”。

    孫語蘭心中納罕，三人中她的家境最好，一早就看出金縷身上穿的戴的不是凡物。才一個宮女就能這樣體面，孫語蘭記起入宮前，教導(dǎo)嬤嬤跟她們說的話，一時間便得意起來。

    往后她可是要封后封妃的呢，豈不比這更尊貴？

    又走了幾步，金縷忽然停下來，對身后的小宮女道：“去看看前頭是誰?！?/br>
    小宮女領(lǐng)命下去，回來時道：“是陛下，正要往御花園去。”

    其他人倒還不怎么樣，孫語蘭卻激動了。

    ——那可是皇帝，君臨天下的皇帝！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