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了良心的你媳婦為你生兒育女，到頭來你只顧得要兒子，不要媳婦的命。＂張母驟然出聲，一臉的咬牙切齒。

    誰都看得出來，這個鄉(xiāng)下男人心里有算計。如果他媳婦肚子里的孩子是男的，那么他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保兒子，不保母親。如果肚子里是個女兒的話，他可能會改變主意。

    旁邊另外那一家的母親也開了口。

    ＂年輕人，你聽上年紀的跟你說句話，你剛才說你前面有兩個閨女，現(xiàn)在想要一個兒子，你想清楚沒有？要是你不要媳婦的命了，就算是給你留了一個兒子，你自己帶著三個孩子怎么過日子？你再給你兒子找個后媽嗎？你兒子能享得了福嗎？＂

    這位老人家姿態(tài)拿得很穩(wěn)當，說出的話也是句句在理，直戳鄉(xiāng)下男人的心窩子。

    可不是這個道理嗎？留下一個母親難產(chǎn)而死的兒子，前面還有兩個女兒，這鄉(xiāng)下男人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嗎？家里又是一貧如洗誰肯跟著他帶著三個拖油瓶過窮日子呀？

    幾個男人雖然此時沒有多插話，但是個個眼睛里噴射出來的怒火和不屑是遮掩不住的，他們很鄙視這個男人要舍棄妻子的性命的做法。

    電光火石之間，或許是大家的氣場影響到了這個鄉(xiāng)下男人，他在大夫轉(zhuǎn)身要回產(chǎn)房的時候，終于改了口：＂大夫，我保大人，保大人……＂

    產(chǎn)房的門關(guān)上了，鄉(xiāng)下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捂臉，嗚咽了起來。

    一向不喜歡多說話的張父走了過去，雙手把這個男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摁在旁邊的座椅上。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高，好似在下什么決心似的。

    ＂年輕人，做男人得講良心。你老婆給你生孩子，兩只腳都跨進鬼門關(guān)里了，你得知道欠這個情。你還得慶幸今天你媳婦的娘家人不在這里。你好好想想，要是你媳婦的親爹親娘守在門外，聽見你說想要兒子，不想要媳婦的命了，人家會不會直接揍死你？＂

    這話說的沒毛病，可是為什么李父李母總覺得后脊梁發(fā)冷呢？

    一向心直口快的張母，撩起眼皮查看了一下李母的神色，雖然什么都沒說，卻暗戳戳的攥了攥拳頭。

    這是做女方父母的共同的擔心吧？自己的女兒此時此刻也在產(chǎn)房內(nèi)，如果真的出現(xiàn)什么意外的話，大夫也這樣走出來，問李家人同樣的話，李家人是不是也有可能說出跟那個鄉(xiāng)下男人同樣的答案呢？

    張若彤可是有娘家人撐腰的。

    李父面色尷尬，不知道自己可以解釋什么，同時他也自覺有點冤枉，他可從來沒有卸磨殺驢的心思的，他對張若彤這個兒媳婦非常滿意。

    李母張張嘴，咽了口吐沫，覺得舌頭整個的都干了。

    樓梯門口傳來李國慶的聲音。

    ＂爸，媽，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重男輕女，也絕對不會舍棄若彤的性命的。即便是若彤真的出現(xiàn)了危險，要是保不住孩子，我們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我也絕對不會舍棄若彤！＂

    這些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含糊。

    張家父母兩顆心，這才真的是落到了實處。剛才緊張到要打架的氣氛也一下子收了回去。

    ＂國慶，我們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甭管若彤怎么樣，她都是我們張家的閨女。無論是她，還是她生下來的孩子，只要你們李家人哪天嫌棄，甭?lián)?，我們都會好好養(yǎng)著。＂

    這是一個做父親的，在女兒生男生女還沒有出結(jié)果之前，撂給對方親家的一席頗具攻擊性的承諾。

    ＂嫌棄？那怎么可能呢？你們放心，若彤在我們家，是當親閨女看待的。＂

    李母在臨來之前還專門虔誠的拜過佛的，想要神靈保佑張若彤這一胎生個兒子?？墒沁@一刻，被張父張母這樣嚴肅的對峙著，她是萬萬不可能再說出類似的話來的。

    ＂親家能這么說，我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們老兩口兒啊，老是惦記著，要真是若彤這一胎生了個閨女，你們李家人不喜歡，我們就把她娘倆兒接到我們那邊去坐月子，哪怕以后長期跟我們住在一起也行。＂

    張母的話說的挺犀利，也挺誠懇的。

    335生兒生女之爭

    隨后趕來的李小梅站在樓梯口，恰好也聽到了張母說的這番話。她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甚至隱隱的有些渴望，有一天，如果自己也生了一個閨女，希望母親也能像張母一樣，對著自己的婆婆說出這樣一番有理有據(jù)的話來。

    她安靜地站在樓梯拐角，臉上神色莫辨，默默關(guān)注著產(chǎn)房外的動靜。

    李母好像被逼到了墻角一樣，面對緊挨著她的張母的咄咄逼人，她退無可退，只能尷尬的嘴里胡亂解釋：＂親家，這不還沒生的嗎？你先別想這么多。真要是生個孫女的話，我們也疼，孫女也是老李家的孩子不是？怎么會不疼呢？＂

    張父也在按照妻子的意圖認真跟李父溝通。

    ＂我們家就若彤一個閨女。當初若彤媽就是兩只腳都跨進鬼門關(guān)了，好不容易才搶救下來的。她們母女兩個的性命就是我的命根子。醫(yī)生那時候告訴我們，說是以后若彤媽再不能生了。其實若彤爺爺奶奶那時候也逼過我，說要是實在不行，就讓我離婚，再娶一房媳婦，好生個兒子。我沒有答應……＂

    ＂……＂

    ＂老李呀，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沒后悔過我這一輩子就只能有一個閨女這件事兒。做人得講良心，女人家生孩子不容易，都是冒著拼死的危險。其實，當醫(yī)生告訴我說若彤媽難產(chǎn)的時候，我在外面聽見她一個勁兒的叫疼，中間還疼昏過去過，我當時就特別后悔，不然一個孩子都不想叫她生了。以后不能生是正好。＂

    ……

    可以想象的到，當初若彤父親到底經(jīng)歷過怎樣的一番心理折磨，這才有了一輩子甘心和妻子相守，只守著若彤一個女兒。也才有了今日女兒在里面辛辛苦苦生孩子，父母在外面誠誠懇懇做女兒公婆的思想工作。

    李父的臉脹紅脹紅的，他是真心實意的保證：＂老弟的意思我明白，你們就放心吧，我們李家不是那種不說理的人。甭管怎么樣，都會好好疼若彤的。＂

    即便是李母，腦袋里面確實存在著那么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讓她像傳說中的惡婆婆一樣，搓磨生了孫女兒的兒媳婦，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若彤并不依靠著婆婆給飯吃，也不生活在一起，所以這些擔心更加沒有意義。

    再加上有今天這么一出，張家父母一副豁出全部身家，也不能讓女兒，或者以后有可能生下來的孫女，受一點委屈的狀態(tài)，張若彤這一輩子肯定都是特別幸運幸福的，娘家是她最強大的后盾。

    哎，只能羨慕嫉妒恨了。李小梅又不由得開始慶幸當前，幸好執(zhí)行了計劃生育政策，越來越多的獨生女會出現(xiàn)，女性的地位肯定會有實質(zhì)性的提高。無論這個世界對她如何，最起碼她的父母只有她。會把全部的關(guān)愛都付給這一個孩子，始終給這個孩子最有力的支持。

    一只手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上，小梅轉(zhuǎn)頭，看見哥哥李國慶。

    兄妹二人四目交投，彼此心領(lǐng)神會地一笑。

    李國慶又去產(chǎn)房門口守著了，小梅走到李母身邊，眼睛注視著產(chǎn)房的門口。眼神里面的艷羨根本就遮擋不住，是的，她羨慕張若彤呢。

    ＂小梅，孩子姑姑，你也來啦？我聽人家說，孩子生下來第一個抱起來的人是誰，孩子長大了就會像誰。等你嫂子生了，小梅你來抱第一下。＂

    張母見到小梅非常熱情。這是兩家里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呢，長得漂亮，人聰明又能干。若彤生下來的孩子如果能像這個小姑就最好了。

    ＂真的嗎？還有這種說法？那王姨，你教教我怎么抱小孩子吧？＂

    小梅的熱情勁兒一下子被點燃起來了。上輩子她抱過孩子，但是從來沒抱過自己的，也沒有用剛生下來的孩子練過手。那時候她的日子過得不如意。第一次是新寡，哥哥jiejie生的孩子，沒人想到第一個讓她抱，沒人想讓孩子的命運像她一樣。

    李母對張母的說法頗有些意外。她懷里始終抱著給孩子準備的小襁褓呢，誰都不肯讓，意思是就要由她來抱孫子第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