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而這黑色法衣上的紋路,也和藺如霜身上的如出一轍。 同款法衣? “無相扇究竟在何處?” 易又晴干不出來搜身之事,長孫儀也沒做過這種壞事,思索片刻,她微微一笑,正色道:“姑娘,你若不把東西交出來,就別怪我……” 話音剛落,只見一塊扇形的吊墜自女人頸間落下,悠悠飄到長孫儀手中。 易又晴:“……” 在玉石扇形墜子落在長孫儀手中時,棺中女子也像是完成了托付,黑衣上的紋路驟然黯淡下來。 “這……” 長孫儀沉默片刻,把人裝進了儲物器里,對上易又晴不贊同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解釋道:“我覺得她和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可能有關(guān),還是帶出去問問吧。” 反正這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個人,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用于裝載死氣的容器。 還是漏了口子的那種。 她們在塔中的經(jīng)歷暫且不提,長孫儀這手段一出,易又晴修為驟然攀升,在場之人忍不住忌憚,忌憚之余,便是更深的渴望。 蕭秋水終于下定決心,天水碧澄訣一出,綠色的紗霧遮蔽了易又晴的視線。 易又晴輕聲嘆息一聲,素手拂過之處便是澄明。 她對長孫儀的了解可不只表面,連過往經(jīng)歷也知一二,之前長孫儀對蕭秋水所說一句“相救”,想來就是在青令山的時候。 有這么一個重情義的jiejie,即使蕭秋水不清楚,長孫儀對她也有救命之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嘆聲一畢,再無留情。 而長孫儀這邊,人壓制已久的怒火和對圣器的渴求更是再無遮掩,何長老再無保留,直接甩出靈獸袋,袋中合體期的黑金巨蟒眨眼間撲至眼前,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將人吞噬。 千鈞一發(fā)之際,狂風(fēng)大作,原先還是晴空萬里,不一會兒就籠罩住數(shù)層烏云,雷霆乍響! 長孫儀身前赫然出現(xiàn)一柄巨大的折扇,隨著驚雷的落下,徐徐展開。 扇面云遮霧繞,上面繪的似乎是茫茫群山,又似滔滔江水,細看來有亭臺樓閣,再細究又如同九天霄漢……重重光影掠過,最終成為一片空白。 而這片空白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黑金巨蟒。 此舉明明白白昭示著……無相扇,已然認(rèn)主! 段無塵再按捺不住,九枝劍已落入手中。他之前顧忌心思詭譎的魔尊,始終沒有親自動手,就是擔(dān)心讓沈病梅漁翁得利。 但此刻如何等得?這人竟然能讓無相扇認(rèn)主,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長孫儀一扇收了御獸宗的合體期靈獸,雷霆手段一時震懾,然而她并未乘勝追擊,而是折扇收束,握在掌中,徑直對上執(zhí)劍斬來的段無塵。 “一道法訣便能讓人修為攀升,此人必有古怪!” 長孫儀目光一凜,無相扇在手,便隔絕大部分劍氣與威壓,長孫儀從容應(yīng)付,看似再無昔日狼狽之態(tài)。 不退直進,折扇開合之間,無損無傷。 九枝劍氣的浩然之意不足先前十之二三,想來在段無塵與沈病梅一戰(zhàn)之下有所損傷,長孫儀顯然意識到這一點,眸色微沉,唇際忽然綻起莫測笑意。 無相扇在指尖一旋,長孫儀并不展扇,明明該作風(fēng)雅的扇子,在她手中赫然成了一柄傷人的利器。 雙面為刃,扇影凝塵! 熟悉的劍氣引動心中最深的隱秘,段無塵不由大驚。 “是你!——” 長孫儀收回折扇,陌生的眉眼一剎變換,又很快恢復(fù)偽裝。 但在那一瞬間,已足以令段無塵看清她的模樣。 狹長鳳眸溫柔勾起,長孫儀臉上,是再溫和不過的笑意。 “段師叔,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第32章 吃癟 “長、孫、儀?!?/br> 一字一句如從齒間擠出, 段無塵臉色倏然變換,九枝劍橫空一斬, 氣浪翻涌。 面對著殺身仇人,長孫儀反而比對方更為冷靜, 無相扇在手中一展一合,已經(jīng)卸去滔天劍氣,她微微垂眼:“段師叔可是在想,昔日不能將我斬于劍下,這一回必然要我無力回天?” 段無塵笑意森然:“師侄還是如此聰慧,你既已料到自己今日的結(jié)局,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出現(xiàn)嗎?” “我今日必死的結(jié)局嗎?” 轟然一聲, 無相扇收納的合體期黑金巨蟒竟驟然撲出, 面對分神元君的無上劍氣,反射性勃然咆哮,段無塵舊傷未愈, 即使有越階而戰(zhàn)之能,在此一擊之下,也消耗大部分靈力, 滿身劍意驟然潰散,倒飛數(shù)尺。 長孫儀徐徐展開無相扇,巨蟒竟從容躍回扇內(nèi),青年形狀雅麗的長眉梢頭卸去三分冷意, 重又變得柔和深沉起來。 “師叔, 我原本的確今日必死, 可惜福大命大,上天眷顧,我是死不了的?!?/br> “哈哈哈,福大命大?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扇頂?shù)衷诙螣o塵劍府的位置,長孫儀垂眸悲憫的姿態(tài)依稀可見,九枝劍重重從空中跌下,壓進地內(nèi)數(shù)尺,劍柄仍不住搖晃。 即使琢玉門、萬珍樓已然離去,蕭、姜、孟三家被易又晴攔在身后,還有御獸宗在一旁虎視眈眈。 出于同為五上門的考量,瑤華宮又在一旁觀戰(zhàn),御獸宗不會對易又晴出手,卻把目光牢牢封鎖在長孫儀身上。 何況長孫儀剛剛還收了御獸宗長老的一只本命靈獸,他們即使不計較圣器的得失,也要討回這個臉面。 然而,段無塵和此人的交手始終掩藏在一片云霧之后,叫人看不分明。 在兩人交手之時,無相扇就已撐起厚重的結(jié)界,將所有人的視線在隔絕在外。 法修體質(zhì)柔弱,即使無相扇認(rèn)主,長孫儀也不可能在劍修手下一點影響都不受,何況對方是修為遠高于她的分神元君,在兩人對話間,長孫儀已然壓制不知喉中的血氣,卻任憑一抹細細的血線溢出唇角,一滴滴落下。 感受到敵人的鮮血,段無塵笑意更甚。 長孫儀點點頭:“我當(dāng)然是殺不了師叔的,師叔雖然因為傷勢過重被我踩在腳下,可控制自己自爆的能力還是有的,萬一我動了殺念,師叔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那么即使我有無相扇在手,也不能幸免?!?/br> 踩在腳下—— 段無塵神色驟然陰郁,然而劍府位置,無相扇的威脅猶然在目,只能聽長孫儀含笑道:“但不教師叔感受一番長孫儀昔日的恨意,我如何心甘?” “你!” 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劍府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段無塵何曾受過這等屈辱,心中一狠,神識一動,幾乎就要自爆,卻見長孫儀在他將要引動之時,慢慢收回了手。 劍府對于劍修而言至關(guān)重要,若失了金丹或元嬰,尚可再修;可若沒了劍府,即使能再拿劍,也只是個花架子。 劍修之所以能越階而戰(zhàn),靠的就是和主人相伴而生的本命靈劍,劍府是維系劍修和靈劍之間獨一無二默契的存在,劍府一失,靈劍也會逐漸失去靈智。 凝塵劍靈靠著昆山玉勉強維持著一線靈智,卻也只是暫時的,長孫儀只能讓它盡可能保持著沉眠,不至于這么快消散在天地間。 段無塵如何不知道劍府的重要性?他們劍修本就沒有靈根,若再沒了劍府,不說劍道之途,修道也難于登天,以劍修的驕傲,寧可拖著敵人同歸于盡,也不會讓劍府被毀。 “只是讓師叔感受一下而已,”長孫儀嘴角帶著十分和善的微笑:“畢竟師侄也深知狗急跳墻的道理……何況師叔能不顧多年情分,長孫儀可不是絕情之人,今日是不會要師叔的命的。” 段無塵冷冷道:“你待如何?” “圣劍應(yīng)當(dāng)被師叔藏的很好吧?”長孫儀信手一揮,無相扇消失在掌中:“我只是想和師叔做個交易而已?!?/br> “交易?” “當(dāng)然,師叔不答應(yīng)嗎?還是想馬上揭破我的身份?——我倒希望師叔對我這個身份保密,否則一旦揭露,我不介意就此投入魔尊麾下,并宣揚一下圣劍歸屬的?!?/br> 揭破長孫儀的身份,就算眾人得知她已被無相扇認(rèn)主,有魔尊在場,她也大可在眾人逼迫下投入無花谷,更大可說出圣劍的真正下落。 “只要師叔替我保守秘密,我也會替師叔保守秘密,這樣在我取你的命之前,你還有機會令圣劍認(rèn)主,不是嗎?” 赤\裸裸的威脅擺在眼前,饒是段無塵已算心機深沉之輩,也不能不含恨應(yīng)下。 感受著身體越來越重的傷勢,長孫儀慢慢擦去唇角的血跡,狹長的眼睛彎出淺淺的弧度,眼里閃爍著難辨的笑意。 “還請師叔令昆山出面,攔下在場諸位?!?/br> 段無塵目光一閃:“攔下?” “對了,希望師叔別打小主意,我這可是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br> 長孫儀回頭見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笑著補了一句:“畢竟昔日必死之局,我都能從你劍下?lián)斓靡粭l生路,可見我也是有后臺的?!?/br> 至于那個后臺到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這件事……她當(dāng)然不會說出來。 明明知道長孫儀動用這股力量決計撐不住太久,卻礙于樁樁威脅,偏偏不能有所舉動,段無塵心中幾欲吐血,卻只能眼睜睜看她打開結(jié)界。 在御獸宗多番努力都沒打通的云霧結(jié)界瞬間消散,白衣劍修手持長劍,衣上染血,而烏衣長發(fā)的青年手持折扇,毫發(fā)無傷。 見眾人向她望來,長孫儀含笑一頷首:“諸位,有緣再會啦?!?/br> 不待回應(yīng),烏衣青年已縱身越空而去,何長老氣得臉色難看,正待下令要追,卻見昆山弟子齊齊拔劍,攔了上來。 “段無塵!你這是何意?” 何長老哪里想到出手阻攔的竟然是剛剛動手的段無塵,他想要召喚靈獸,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巨蟒早已被納入無相扇內(nèi),氣得險些跳腳。 就是靳寒也不明白段無塵此令含義,楚傳早在開戰(zhàn)時就躲在了角落一副“我很困要睡覺”的模樣,連自家?guī)熥饎邮侄家稽c興趣也沒有,這個時候反倒一副好弟子的形象,蹭的拔出劍擋在何長老面前。 “我家?guī)熥鹱鍪?,何須你御獸宗置喙?” 段無塵冷冷瞧了自家弟子一眼,再對上何長老時已恢復(fù)昔日的溫和表情:“英雄出少年,圣器也是有緣者得之,如此爭搶未免失了名門氣度……” 何長老冷笑:“那你方才出劍又是昆山的名門氣度了?同為五大上宗,昆山此舉未免霸道?!?/br> 兩大上門在吵架,三家見狀,自然收手,易又晴看了眼長孫儀離開的方向,任憑修為一再降落。 出竅、元嬰、金丹…… 金丹初期! 易又晴原本是金丹大圓滿的修為,只消一步就要跨進元嬰,見狀鄭長老駭?shù)哪樕笞儯B忙趕上來仔細詢問:“她莫不是用了什么邪法,你、你這孩子當(dāng)真是傻!做什么替那人阻攔?得到扇子的又不是你,修為一瞬攀升兩階——你當(dāng)真不要命了!” 鄭長老方才就想出聲呵斥,但她看著這孩子長大,哪里不知道她的決心堅毅?但易又晴不是會拿自己開玩笑的人,鄭長老便勉強按下心焦,誰知她還真拿自己開玩笑了! 易又晴搖搖頭,溫聲安撫。 長孫儀當(dāng)然不是犧牲別人為自己鋪路的人,她并非是因為長孫儀法咒修為跌落,而是其他原因,她在出塔的一瞬間就已落至金丹,只是剛剛他們動手太快,鄭長老不曾察覺罷了。 摸了摸大袖中的青色石頭,易又晴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