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蒹葭敗壁
既然是二次元聚會,小鐘決定打扮得“二次元”一點。她換上一身JK水手服,用銀白貝殼的新發(fā)繩扎起雙馬尾。只等敬亭出門,她就像萬圣夜的時候,偷用敬亭的化妝品,給自己化妝。 傍晚做好一切準備,小鐘滿心期許正打算出發(fā),敬亭正好在此時回來,像是憋了一肚子氣,一進門就踢掉高跟鞋,將塞不進包的檔案袋拿出來,丟去一旁。 敬亭將小鐘的打扮上下打量一通,陷入疑惑,“像校服,又不像校服。你這是要去約會?跟什么人?” “啊……不是,就是跟同學(xué),林稚,還有他的朋友,去聽音樂會。”小鐘語無倫次地瞎編,又轉(zhuǎn)移話題,“我還以為,你要到晚上才回來?!?/br> “那得去大劇院吧,路還挺遠?!本赐と粲兴?,“你和林稚約在哪見面?我送你們過去?!?/br> 眼看著真正的去向要瞞不住,小鐘的回話更自亂陣腳,“這也不用了,多麻煩你。地鐵挺方便的,挺方便的。我們都是各自過去,到大劇院門口集合?!?/br> “哪一場?。俊本赐びl(fā)生疑,手機握在手邊,似準備隨時查證她的回答。 “交響樂,林稚說那個樂團水平還挺不錯。你也知道我是個文盲,根本不會留意這種。”小鐘戰(zhàn)術(shù)撓頭,作困擾狀。 “看看票?” “電子票,在林稚那。得去那邊才換實體票?!?/br> “哦?!?/br> 兩人對峙著站在門邊,又是干瞪眼許久。敬亭終于將想說的話憋回肚里,“你先去吧,別讓人家等著?!?/br> 小鐘長舒一口氣,看了眼已然不早的時間,頭也不回地出去。 敬亭叫住小鐘:“哎,你等等。你的傘帶了沒?天氣預(yù)報說晚上要下雨?!?/br> 小鐘聞聲,遠遠回望卻并不停步,“雷陣雨而已,下一會就停了,這幾天不都是這樣?哪有這么好運氣,在半路就被淋到了。” 敬亭目送小鐘走遠,關(guān)上家門就開始撥電話。 “鐘老師?請問你今晚有約嗎?” 電話那邊的大鐘許久才答:“沒有?!?/br> 敬亭道:“那正好,你有空的話,晚上我請你吃頓飯吧。關(guān)于鐘杳,有些電話里說不清的情況,我想當(dāng)面和你談。休息日還打擾您實在抱歉,但還請賞臉?!?/br> “好,我會來?!?/br> 敬亭將時間約在七點。 六點過三分,小鐘趕到飯局所在的廣式茶樓,已經(jīng)是最遲的一個。意外的是,大家的打扮都很尋常,坐在一起,看不出這是游戲玩家的聚會。格格不入的反而是她。 也就老南瓜那一頭漂染的金毛稍有中二氣質(zhì),像長毛牧羊犬。小鐘很想像在學(xué)校那樣順手一薅,但看沒人有意這樣做,就悄悄坐在八仙桌的角落,觀察其他人。 她們的氣質(zhì)多少與游戲中的印象有所出入。聲音軟萌、總會給大家唱歌的大jiejie或許在現(xiàn)實很高冷,總被嘲笑技術(shù)太菜的某人是金融中心上班的精英,線上玩最sao的線下最放不開……但家一致認同,二次元和三次元相差最大的是老南瓜。以前聽他說話的聲音粗獷又低沉,小鐘一直想象這是個肥宅快樂水不離身、寬和如佛的大胖子,沒想到本人是個身板羸弱的清秀小哥。他一直說自己都三十多了,完全看不出來。 大家也沒想到心狠手辣的小鐘本人這么嫩,不過氣質(zhì)倒與在游戲里很像。 該怎么形容呢?蘿莉提長槍。 小鐘的游戲昵稱叫“勸架先問大錘”,簡稱“大錘”。如昵稱所見,她是個狂熱的戰(zhàn)斗分子,在座所有人無一例外都被她殺過,不打不相識。 “現(xiàn)在人都到齊了吧?”老南瓜問。 與他一并cao辦聚會的jiejieElsa問:“還有奈醬,給他發(fā)消息沒回,不知他現(xiàn)在什么說法?!?/br> 老南瓜道:“那就按之前說的,先不管他了。一會要來,一會又不來的?!?/br> 在線上交流,小鐘就隱隱感覺老南瓜似乎不太喜歡奈醬,頗有“嫌她麻煩”的意思。來到現(xiàn)實,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奈醬、Elsa與老南瓜三人在上一個網(wǎng)游就結(jié)成好友,三人相約到現(xiàn)在這個新游戲開荒。奈醬早早棄游不玩,或許就與小團體間的矛盾有關(guān)。但是為什么?小鐘覺得每個人都很好,想不出她們決裂的理由。 眾人開始聊理財方面的話:上個月A股跌得厲害,最近開始反彈。醫(yī)藥板塊卻因美帝即將落實的《生物法案》全線崩盤,原本極有潛力的創(chuàng)新藥股一下子變成燙手山芋。某擔(dān)心未來形勢不好,手里的股價一跌再跌,想趁早脫手,但在金融中心上班的大佬勸她再觀望。在投資里一味追漲殺跌并不理性,漲跌只是現(xiàn)象,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創(chuàng)新藥是燒錢出成果的產(chǎn)業(yè),它能融資,就能漲回來。 緊接著,大佬從內(nèi)因、外因仔細分析其中道理。某聽得頻頻點頭,于是,下一個人也舉著一杯酒,坐到大佬身邊,向他咨詢自己的理財難題。下一個人又問,如果想自己學(xué)習(xí)這些理財知識,該去哪里找? 小鐘聽不懂,只悶悶想老南瓜和奈醬的恩怨。 明明這次是很高檔的粵菜餐廳,她也覺食不知味。 直到這餐飯結(jié)束,在酒吧見到期待已久的奈醬本人,小鐘的疑惑才稍解了。 原來奈醬本就不是小jiejie,老南瓜一直稱呼“她”為“他”沒有錯。 眼前這個“奈醬”皮下的陌生男人,生得還算干凈,卻是細眼細嘴,掩飾不住的刻薄相。他喝了不少酒,姍姍來遲不說,一來就喧賓奪主吵嚷不停,吹牛、懟人總沒有消停。他認同的就是好,沒價值就不必存在,一邊靠同人畫蹭熱度、賺錢,一邊又打心底里看不起這破游戲。 無論怎么說服自己,小鐘都沒法將這樣的油膩男,和自己想象中美少女畫師“奈醬”聯(lián)系在一塊。 是他騙了小鐘。 奈醬筆下的少女,有種說不出的靈動,人體比例與姿態(tài)渾然天成,自有一段含羞帶怯的媚態(tài),分外勾人。小鐘卻一直學(xué)不來那種信手拈來又難以模仿的神韻,她的畫缺少靈魂。 小鐘也曾向奈醬請教訣竅,奈醬答: 「我一般都是先親身試試,怎樣的姿勢構(gòu)圖好看,拍下照片,再照著畫。你在家里,不妨就對著鏡子練習(xí)。毫不自知地撩人,對于青春期的少女,應(yīng)該很容易吧?」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才覺出這話底下的惡寒。 小鐘難以接受撕裂的現(xiàn)實,躲在Elsa身后,不說話,也不與其他人玩。 好幾個人都問小鐘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否需要先送她回家,而奈醬只是再三招呼她來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