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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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這樣,怎么能這樣?!编┼┎恍?,說不出其他的話,又恨又疚,只能反復(fù)揪著這一句話啃。 雅謙笑了笑,顴骨處還留著淚痕,“是我的錯,不該隱瞞先生練字的事?!?/br> 從那天后,令窈便再也沒見著雅謙。 他真的被趕了出去,走的時候?qū)χ翔I所在的院子磕了一百個響頭,額頭鮮血滲人,令窈讓人拿了一百兩銀子給他,抱了字帖在屋里一邊練字一邊哭。 孟鐸屋里的書桌椅換了嶄新一套,督導(dǎo)練字的人也換成了個魚眼木臉的儒生。 她進(jìn)園子,身旁不許帶任何侍從,短短幾個月,她的園子便已變成孟鐸的園子。 他是真的不將她放在眼里。 令窈狠狠地想,總有一天要讓他后悔莫及。 雅謙安置下來后,給她來了信,信中提到他匆忙出府,有一舊書忘在府里,書是先生所贈,是他此生最為珍重之物,問她是否能幫取。 東西在她練字的書房里,舉手之勞,令窈自覺欠他,便將此事記在心上。 這日她練完字,提著燈剛走出園子,驀地想起取書的事,怕自己忙起來又忘了,不如現(xiàn)時回去取。 走到半路,燈忽地滅了,四處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往周圍探視,林中懸掛的玻璃燈花已被摘掉,大概是孟鐸的作風(fēng),他住進(jìn)園子后,幾乎將園林里的布置改了大半。 她猶豫半晌,最終決定繼續(xù)前行。 今夜無風(fēng)無月,星辰迷人,她抬頭望夜,心中稍微慰藉幾分。 石子路的盡頭竹林茂密,沒有風(fēng),翠綠屹立,靜悄悄,她不自覺放輕腳步,點著鵝卵石快子緩緩而行。 忽地竹葉聲聲搖曳,有人影竄過,她躲起來,身子半蜷著,盯著突然冒出的兩個人影。 這兩人對立而站,她正瞧得見其中一人,那人正巧站在她的視野前方,高瘦身材,一襲青黑金紋披風(fēng),腰間帶刀。 她認(rèn)得這人,東廠提督,魏然。 此人心狠手辣,乃汴梁黨羽之爭的領(lǐng)頭人,雖為宦臣,但精通權(quán)謀,七年后,他將取代內(nèi)閣,成為古今太監(jiān)宰相第一人。 大商的覆滅,與此人脫不了干系。 如今,這位權(quán)傾天下的宦臣,卻出現(xiàn)在鄭府的探親園林中,朝他對面的男子低頭俯身,恭敬謙卑。 “魏然,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人故意沉了聲音,令窈卻立即辯出聲音的主人,心中驚慌,只是不敢立即確認(rèn)。 魏然:“臣辦事不利,連累少主辭官,如今委屈少主下榻鄭家,臣不放心,必須親自過來看看 ?!?/br> 那人的聲音沒有波瀾,“我在這里住得很舒適,你有心了?!?/br> 魏然還欲再說什么,卻被人止住。 “少主?” 那人輕笑起來,“魏然,你在宮中多年,怎么連待客之道都忘了?我們可不能背著小客人說悄悄話?!?/br> 話音落,令窈躲藏的地方有風(fēng)掀起,她尚未回過神,只聽得旁邊竹樹落地的聲音,干脆利落,沒有太大動靜,卻足以讓她暴露行跡。 那人停在她跟前,一籠攏星黑披風(fēng),長腿修長筆直,骨節(jié)分明的一雙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 “我說過,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小孩子,尤其是你這種?!?/br> 第13章 月光白寒,寒不過男人清冷的黑眸。她應(yīng)該轉(zhuǎn)身就跑又或是大聲喊叫,多一分動靜便多一分生機(jī)??墒撬龥]有。 越是緊張時刻,越是能夠激發(fā)人的本能。 令窈未曾猶豫,張嘴一口,牙尖狠狠釘住攫住她下巴的那只手,用足吃奶的勁,恨不得立即咬下一塊血rou,太過用力,以至于腮幫子繃酸。 她牙都打顫,抬了眼直直地瞪向頭頂那雙幽深的黑眸。 他紋絲未動,仿佛感受不到手間的痛楚,眉眼冷淡,任由她撕咬。 令窈頓住,雙唇微張,回過神,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她想到宮里那些莫名消失的宮女內(nèi)侍們,殺人滅口四個字,她自小耳濡目染。 孟鐸未曾出聲,倒是他身后跟來的魏然急于出手。東廠太監(jiān)的手段,向來狠辣,一片刀葉即可見血封喉。 令窈松了牙關(guān),死過一次的人,再如何怕死,總比尋常人多些臨危不懼的氣勢。她揚起面龐,呵斥魏然:“好個不知禮數(shù)的小太監(jiān),見到本郡主竟敢不行禮?!?/br> 令窈可以裝作不認(rèn)識魏然,但魏然卻不能裝不認(rèn)識她。宮里伺候的人,哪個不知令窈郡主的名號?;焓滥醯姆Q呼,還是皇帝揉著她的腦袋又愛又氣罵下的。 魏然愕然,看向孟鐸。孟鐸收回手,負(fù)在身后,低下腰,與令窈雙目平視。 風(fēng)從林間來,樹葉搖搖曳曳,月影照下來,自他的肩頭晃至她的黛眉,她聽見他古瓷般冷硬的聲音輕輕吹進(jìn)耳中:“小郡主,如今你身在鄭府,天高皇帝遠(yuǎn)。” 令窈眼瞼一紅,氣焰瞬無。 好一個孟鐸,威脅恐嚇不夠,竟還要將她挫骨揚灰。 令窈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想要將其大卸八塊卻無法發(fā)泄。心中不愿承認(rèn)的事被人挑明,此刻她恨極孟鐸,卻不得不收斂眸中仇意—— 只因孟鐸手里多了把藍(lán)玉寶石刀。此刀削金如泥,鋒利無比,在脖頸一劃,人頭立落。 令窈徹底清明,整具身子似被冰水浸泡,呼口氣都覺割喉嚨。 到底是在太后手底下練出的功夫,眨眼功夫,令窈換上天真無邪的神情,大眼睛水澄澄兜滿委屈,凝脂般的小面孔故作沮喪:“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先生,竟惹得先生如此厭惡。” 孟鐸瞇起黑眸。 令窈沒法,索性捧住胸口做疼痛狀,往前歪去,伏在孟鐸肩膀邊。 魏然低頭查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竟然兩眼一昏暈過去了。尋常人忽然暈倒,免不了磕碰,她運氣好得很,不偏不倚,恰巧倒在少主懷中。 魏然不放心,作勢要捏她鼻尖試探,手剛伸出去,被孟鐸制?。骸巴讼铝T?!?/br> 魏然唇語悄然,不殺她嗎? “一個小孩子而已?!泵翔I起身,撈住令窈扔到魏然肩頭。 月亮逃進(jìn)云間,夏日森冷的墨藍(lán)終是有了幾分黑夜模樣。 兩道鬼魅般的身影來去無蹤,碧紗館門前的梨花芭蕉間多了一個小人兒,側(cè)身臥于蘿崗白石上,仿佛已經(jīng)酣睡多時。 令窈凝神屏氣,直至再聽不見那兩人的動靜,緊閉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望不見銅錢大的月亮,心中酸澀緩緩暈開。 此前從未想過做小孩子的好處。如今了然,原來能擋劫。 紅木門咯吱聲響起,喜夏送了老夫人吩咐備下的夜食,自館內(nèi)出來,望見大石塊上躺著的人兒,瞧仔細(xì)了,連忙上前:“怎地就在這睡下了,若叫老太太知道,定要念叨?!?/br> 令窈撅嘴垂眸,任由她背起,未曾言語。 喜夏從碧紗館回老夫人處,少不得將今夜令窈伏石而睡的事說與老夫人,老夫人笑笑,第二日著人去碧紗館喚令窈,碧紗館卻先一步來了人。 鬢鴉將令窈中暑的事稟告老夫人,老夫人心疼不已,親自到碧紗館照料,令窈哼哼唧唧趴在老太太腿邊,水靈靈的模樣發(fā)起病來,求人告事一呼百應(yīng)。就連大老爺也趕了過來,生怕令窈有個好歹。 滿屋子人,無一不小心待她,令窈看在眼里,心安理得。 她本就是皇恩寵大的天之驕女,從來都只有她應(yīng)得的,沒有她不應(yīng)得的。她生來就有讓人憐惜保護(hù)的本事,但凡施展,戰(zhàn)無不勝,這也是她屢次從禍?zhǔn)轮忻撋淼脑颉?/br> 大老爺坐在榻前的交椅前,一邊替令窈搖扇,一邊同老夫人說:“母親放心,孟先生是個通情達(dá)理之人,聽聞令窈中暑需停學(xué)事,并無不悅,差人送來幾筐解暑涼瓜,并一柄寶石切果刀,說是讓令窈好好歇息,落下的學(xué)事無需著急,稍后他親自來碧紗館探望?!?/br> 令窈聽見這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老夫人伸手來拍:“卿卿,可是想吃涼瓜了?” 大老爺立馬讓人將四筐涼瓜抬上來,令窈眼尖,瞄見竹筐里那把切果刀是孟鐸昨夜置于手間把玩的藍(lán)玉刀。 她猛然明白他差人送瓜果的緣由,皺眉從老夫人身上翻起來,說不出是怕還是氣:“我不吃,都拿走?!?/br> 老夫人和大老爺一愣。 令窈又說:“我想換個夫子,誰都可以,就是不要孟鐸。” 大老爺面有不滿:“既已拜師,怎可隨意打發(fā)?!?/br> 令窈回得快:“孫夫子還不是照樣被打發(fā)了?” 大老爺噎住,半天吐出一句:“孟夫子是孟夫子,孫夫子是孫夫子,一年內(nèi)打發(fā)兩位家?guī)?,傳出去讓外人如何想我們鄭家??/br> 令窈鼓起腮幫子。 有了前幾次的經(jīng)驗,大老爺不再一味說教,而是拿刀削了涼瓜,一小塊一小塊切好,拿銀細(xì)串好,遞到令窈跟前,動作笨拙生硬:“卿卿,吃點涼瓜消消暑?!?/br> 令窈折過頭,盯著大老爺手邊的涼瓜,也不知道孟鐸從哪里尋來的西域瓜果,紅透透水盈盈,瞧得人口津唾生。她舔舔唇瓣,昂起腦袋,總算是張開了嘴。 吃了一碗又一碗,飽胃滿足,原先的惱怒全都置之腦后,困意襲來,令窈怏怏閉眼打起瞌睡。 睡意朦朧,她依稀聽見老夫人和大老爺話家常,老夫人揉著她肚子,時而玩笑時而嘖聲,聲音極淺,她心中莫名安穩(wěn),睡到酣處,忽然聽見老夫人問:“也是怪事,像孟先生那樣好的人,卿卿竟不喜他。” 令窈已然睡迷糊,聽到孟先生三字,從夢中掙出也要回一句:“你們都被孟鐸騙了,他一點都不好,人面獸心,連小孩子都嚇?!?/br> 有誰的聲音自半空砸下,玉石落地般清亮:“我竟不知,原來我是個人面獸心的夫子。” 令窈睜開惺忪睡眼,看清榻邊交椅上坐著的人,眼睛瞪如銅鈴。 屋里哪里還有老夫人大老爺,就連丫鬟都不見蹤影。 她下意識想要爬起來,腦海掠過昨夜的事,一雙眸子迎過去,他坐于椅中,端得一副仙人氣派,眼睛并不看她,目光落于窗欞后的半樹梨花白。 鮮有人不屑與她對視。就算她如今不是窈窕絕世的鄭令窈,那也是瓷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令窈。她繼續(xù)專注他,眼神坦然,仿佛剛才夢囈的不是她。 許久,孟鐸抬手,令窈如驚弓之鳥,脫口而出:“你要做甚?” 話剛落,他從袖子里拿出一本書,輕輕放到她玉枕邊。令窈瞄見他嘴邊笑意,如昨夜月光影綽淡薄,仿佛是在回她:自作多情。 令窈硬著頭皮往下說,聲音越發(fā)輕飄:“先生不怕我將昨夜的事告訴別人嗎?” “昨夜的事?昨夜什么事?” 令窈凝眉,覺得這人未免也太狂妄,她越是想要裝模作樣,聲音越是稚氣:“你與魏然的事。” 孟鐸笑起來,他這一笑,令窈還以為出現(xiàn)幻覺,悄悄拽了把衾裯,帷幔系著的蔥綠流蘇穗子來回擺動。 不等他開口,她自己已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是了,昨夜哪有什么事。 朝廷官員與宮中內(nèi)侍往來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孟鐸一個剛辭官的文官,與太監(jiān)來往,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在內(nèi)廷活絡(luò)關(guān)系,想要早日復(fù)官罷了,這樣做的大有人在,不足為奇。 官場上的事千回百轉(zhuǎn),她不必踏這趟渾水。他如何謀算前程,根本不關(guān)她的事。 她掩了攻勢,孟鐸卻不甘罷休:“難為你記住他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