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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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玉人像, 眉目雕刻,不悲不喜, 仿若菩薩,看遍世間萬事, 所以才得一副溫潤如玉的面孔。 小丫鬟將面具送到碧紗館時, 令窈一眼看中這張純白玉人面具。本以為不會有人和她挑一樣的, 畢竟七夕佳節(jié)大家偏好其他喜慶點的面具, 連鬢鴉也勸她是否要另換一張。 可她還是喜歡這張。 和別人一樣有什么意思。 沒想到, 鄭嘉和竟也選了這張。 令窈看看面具,又看看鄭嘉和, 心中感慨,是了, 沒人比他更適合這張無喜無憂的菩薩態(tài)了, 難怪他也選它。 兩個人手里拿著同樣的面具,旁邊飛南笑起來:“這位小少爺怎么挑了和我家少爺一樣的面具?這要戴上去, 哪分得清誰是誰?” 令窈將面具別腰間, 取出折扇搧開, 學少年郎風流倜儻,笑著走向鄭嘉和:“閣下好眼光,但這張面具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戴的。” 鄭嘉和問:“那什么人才能戴?” 令窈停在他跟前,衣袂翩翩,兩人袍角相接, 她伏低身, 寶光燦爛的笑意向著他:“得像我和我哥哥這般玉樹臨風的男子才配?!?/br> 鄭嘉和笑問:“哦, 你哥哥是誰?” 令窈嘖嘖,端出驕傲自滿的模樣:“臨安城內第二美男子,鄭家二郎是也?!?/br> 鄭嘉和拉過她衣袖,問:“怎么才是第二,第一是誰?” 令窈高揚下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本人?!?/br> 飛南和鬢鴉捧腹大笑。 鄭嘉和眸中蘊笑,稀薄的夕陽在他身前投下一層光影,令窈站在他的影子里,纏著他問:“哥哥,你快說,我這身打扮好不好看?” 鄭嘉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說:“讓我仔細看看。” 令窈抬臂,踱步轉圈,問:“怎么樣?” 鄭嘉和:“好看,絕世少年郎說的就是卿卿這般?!?/br> 飛南也跟著說:“還真別說,郡主扮起男裝,確實像個十三四歲的小少爺?!?/br> 鬢鴉笑道:“郡主個頭長得快,虛報三四歲也能唬住人?!?/br> 他們說得再好聽,令窈也不滿足,非要聽鄭嘉和親口說一遍才作罷:“我和哥哥十三歲時相比,誰更???” 鄭嘉和:“卿卿俊?!?/br> 令窈這才知足,得意洋洋去攏鄭嘉和腰間玉牌:“今晚七夕夜集,哥哥身上這塊玉牌,只怕會讓城內姑娘爭得頭破血流,即便搶不到玉牌,那些姑娘手里的荷葉子也會將哥哥淹沒?!彼nD,看向飛南,打趣:“你可得護好你家二少爺,莫讓他被人吃了?!?/br> 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七夕這夜,臨安城內女子多以蓮葉為贈禮。 鄭嘉和手心覆上去,攥了她和玉牌,道:“卿卿多慮,城中俊俏郎君甚多,我無才無德,并不討姑娘喜歡。” 令窈:“哥哥慣會自謙?!?/br> 鄭嘉和思忖,道:“那便不帶玉牌不收荷葉?” 令窈唔一聲,故作深沉:“哪能不帶玉牌不收荷葉,但我心疼哥哥,愿意為哥哥分憂?!?/br> 鄭嘉和就知道她有這一句,順著往下問:“卿卿如何替我分憂?” 令窈一把拽過他的玉牌,面上露出jian計得逞后的頑劣:“我和哥哥換玉牌,哥哥戴我的,我戴哥哥的,今晚我是鄭二郎,你是鄭小四。” 鄭嘉和笑意溫柔:“好。” 飛南連忙道:“使不得,不能互換玉牌,萬一郡主打著二少爺?shù)拿^做出什么事……” 鄭嘉和一個眼神飄過去,飛南捂住嘴,卻還是要繼續(xù)從指縫里透出聲音:“而且男子女子玉牌不同,少爺哪能戴郡主的玉牌?” 鬢鴉也道:“郡主胡鬧,即便你長得快,但與二少爺身量差太多,更何況……”她目光觸及鄭嘉和坐著的輪椅,話到嘴邊立馬咽回去,改口道:“認識的人一眼就能識破?!?/br> 令窈努嘴,怏怏看向鄭嘉和:“哥哥怎么說?” 鄭嘉和低眸將玉牌系到她腰間,嘴里只有一句話:“卿卿說了算。” 令窈嫣然一笑,前世從未說出口的話此刻拋出來也不覺得羞恥:“哥哥對卿卿真好,卿卿最喜歡哥哥了?!?/br> 鄭嘉和微愣,目光定在令窈臉上。 令窈看見不遠處的鄭令佳,遂沒在意鄭嘉和的眼神,而是笑著往鄭令佳那邊跑。 鄭嘉和呆坐輪椅,直至飛南嘟嚷出聲:“少爺,若是今晚遇到心儀的女子,你拿什么和人家姑娘換玉牌,拿郡主的嗎?” 鄭嘉和垂目凝視手中攥著令窈塞過來的玉牌,須臾,他將玉牌系上,低喃:“它既系在我身上,我為何還要和別人換?!?/br> 不多時。 家中姊妹兄弟齊聚,臨出發(fā)前鄭嘉木指了令窈腰間的玉佩,道:“大家快看,四meimei不害臊,搶了二哥的玉牌戴。” 令窈打落他的手:“什么四meimei,今晚我是你四弟,我不搶他的戴,那你將你的玉牌讓給我?” 鄭嘉木捂緊:“不行?!彼χ赶蜞嵓无o:“但你可以去搶三哥哥的,搶了兩塊玉牌換著戴,既做鄭二郎,又可做鄭三郎,豈不快哉? 令窈看過去,鄭嘉辭的視線旋落她身上,眸子微合,眼神銳利,正經(jīng)威嚴。 令窈哼一聲,她要誰的玉牌都不會要鄭嘉辭的玉牌。 戴上沒地沾了晦氣。 令窈移開目光,作勢去搶鄭嘉木腰間玉牌,鄭嘉木不肯,兩個人圍著滿院子跑,直到丫鬟來報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 兩輛馬車,姊妹們坐一輛,鄭嘉和坐一輛,鄭嘉木與鄭嘉辭騎馬。 令窈搶了鄭嘉木的馬騎,將他趕去和鄭嘉和坐馬車。 鄭嘉木從馬車里探出頭,抱怨:“四meimei,你霸道無恥!” 令窈騎在高高的馬背上,興高采烈:“對呀,我就是霸道無恥?!?/br> 隨行的小廝們笑哄。 鄭嘉辭:“三弟,你四meimei最有自知之明,何必你提醒她霸道無恥?!?/br> 令窈權當沒聽見,不與鄭嘉辭并行,駕馬奔到前頭去。 一路從鄭府到東宋門大街,蛋殼般薄薄的夕陽早就被黑夜打破,路上燈火輝煌,到處都是盛裝游覽的行人。 鄭府的馬車隊伍駛入東門,有人議論:“那位小郎君是誰,好生俊俏?!?/br> 令窈挺直腰桿,面露驕矜。 鄭嘉辭:“四meimei,他們不是在說你?!?/br> 令窈定晴一看,潘樓邊那幾個婦人果然不是在瞧她,而是在瞧鄭嘉辭。 鄭嘉辭打馬自她面前過,丟下一句:“稚氣未脫,就算裝扮成十三四歲,也蓋不住頑童本性?!?/br> 令窈氣鼓鼓沖他背影喊:“我倒要看看哪個瞎了眼的姑娘會送荷花葉給你。” 話雖如此說,但其實她也知道,鄭嘉辭每年收到的荷葉不下一籮筐。 令窈氣不過,翻出孟鐸做比較。 若是孟鐸趕夜集,哪還有鄭嘉辭顯擺的份。別說一籮筐,只怕連一片都收不到。 令窈這時忽地明白孟鐸的苦心,他不湊熱鬧,興許是為了臨安城年輕男子考慮,實在太貼心了。 至辰時,運河邊升起煙花,五彩絢爛,照亮天空。 伴隨著煙花的綻放,眾人心照不宣齊齊戴上面具。自此,七夕夜集正式開始。 令窈同姊妹們買了彩畫金縷的蠟雁鴛鴦水鳥,到河邊放水上浮,又到酒樓吃過各式果食,眾人各走各的,街上人頭攢動,回過神,身邊只剩一個鄭令佳。 令窈倒不急著去找人,街上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大家又不能吃到一塊玩到一塊,反正鄭家的馬車就在東門口等,到時候玩累了自己找過去便是。 令窈挽著鄭令佳往前,鄭令佳面色遲疑,令窈問:“阿姊,你是不是想去看吹火斗茶?” 鄭令佳:“你去不去?” 令窈看向前方的彩燈會:“我想去猜燈謎?!彼鲃訉⑧嵙罴淹崎_,挽了她身邊的小丫鬟道:“阿姊去看吹火斗茶罷,燈謎無趣,我猜完就來找你。” 鄭令佳叮囑小丫頭跟著令窈,又取錢袋替令窈掛上。 相比于其他門市的熱鬧,彩燈會下,只有零星幾個人。 換做從前,令窈才不愿意猜什么燈謎。不過是因為那日在孟鐸處習書,同孟鐸猜了幾個燈謎,輸?shù)靡粩⊥康?,想要扳回一局,看到彩燈會,打算先練練手?/br> 彩燈會的彩頭是兩枚鴛鴦花瓜,不同于其他紙糊的燈籠,花瓜是以璧白的玉石雕刻而成,拎在手里,甚是小巧別致。 總共二十個彩燈高懸,每個彩燈下系一燈謎,猜謎需一兩銀子,全部猜對即可領走彩頭,先到先得。 一兩銀子才能猜謎,自然不會有太多人湊熱鬧。 令窈交完銀子,興致勃勃開始猜謎。 彩燈會的謎題比尋常謎題更刁鉆,其他幾個人猜一個錯一個,漸漸地,彩燈會只剩兩個人。 隔著花燈,她無意間瞥見對面那人的模樣,著一身皂紗朱紅圓領袍,身形修勁,年齡不大,大概十幾歲左右,面上著黑紋面具,雖看不清樣貌,但渾身的氣勢做派,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富貴小少爺。 她看他,他也在看她。 兩雙黑亮的眸子對上,令窈心頭一頓,仿佛在哪里看過這雙眼睛。 一時間想不起來,她也懶得再想,移開視線,專心致志猜謎,一鼓作氣,將二十個謎底全都寫到紙上。 她在寫謎題,對面那人也在寫,兩人有意較勁,連下筆的速度都比起來。 最終還是令窈快一步。 她在孟鐸手中磨礪,自信絕不會被這種小謎題難倒,交完謎底便要去領彩頭。 手剛伸出去,還沒碰到那對鴛鴦花瓜,被人摁住手背。 “兄臺。” 令窈皺眉,抬眸看去,對面少年郎聲線清亮,指了她手里的花瓜:“那是我的?!?/br> 第37章 令窈不肯讓:“誰說是你的, 這明明是我的?!?/br> 她一開口, 聲音露出女孩子家的嬌態(tài)。少年意識到什么, 忙地將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收回, 語氣不似方才那般生硬, 好心提醒:“第一個猜對全部謎題的人才能贏得花瓜?!?/br> 令窈提著花瓜, 笑聲倨傲:“我就是第一個,你晚了一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