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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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眾人感慨,幾年過去, 宸陽郡主果然半分未變, 依舊是印象里那個肆無忌憚的小姑娘。只不過小姑娘長大了,喜好由扮鬼變成騸人。 宮中。 太后隱忍不發(fā), 旁敲側擊,暗示皇帝此事的嚴重性, 若不嚴懲令窈,無法安人心。 皇帝假裝聽不懂。 殿前歌舞絲竹聲熱鬧,太后無心欣賞,再一次被皇帝用話敷衍后, 太后重重放下酒杯,命人撤掉酒宴。 “都出去, 哀家與圣上有事商議。” 宮婢紛紛退下, 嬪妃們也起身離去。 皇子們也都走了,只剩席座最前方一人未走。太后看過去:“太子?” 太子端坐席位, 他一身烏墨正蟒袍,腰間著金玉大帶,抬手一杯清酒:“孫兒想留下陪父皇和皇祖母喝酒。” 太后:“待哀家與你父皇談完要事,再召你進殿, 可好?” 皇帝發(fā)話:“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沒有他不能聽的要事,留下罷?!?/br> 太后蹙眉,思忖半刻,開門見山將話拋出來:“哀家要說的事,與臨安鄭家有關。” 皇帝抿酒。 太后:“送她回臨安,本是想磨礪她的性子,好叫她安分守己,她倒好,做出這種事,竇家的嫡系子孫,她說騸就騸,既然如此,當年何必送她回臨安!” 太子立馬接過話:“那就接表妹回宮?” 太后噎住,“哀家不是這個意思?!?/br> 太子年輕沉靜的面龐閃過一抹黯然:“皇祖母還在為當年的事怪罪表妹嗎?” 太后眉頭皺得更深:“她小小年紀,挑撥離間,我趕她出宮,已屬寬容,本就是她有錯,談何怪罪。” 太子張嘴就要辯。 太后擺手:“你的說辭,哀家已經(jīng)聽得耳朵生繭,無非是你和老三打架不關她事,并非她挑撥,可無論如何,你們兩兄弟的嫌隙因她而起,就算她什么都沒做,她也有錯?!?/br> 太子輕言細語:“表妹唯一的錯,就是太過討喜?!?/br> “跑到別人家騸人,也討喜?” 太子一愣,抬眸望見太后神色陰沉,大有借竇家之事做文章的意思。 片刻。 太子起身,寬袍舒開,跪在殿上:“父皇,兒子自請南下云夢澤,替父皇安撫竇家人心?!?/br> 皇帝含笑,并不回應,神情慵懶,緩緩抿一口清酒。 太后見皇帝默不作聲,以為他總算將話聽進去,沉思該如何重罰令窈,以便穩(wěn)固他的江山社稷。 太后回頭對太子道:“她的事,自有你父皇決斷,無需你替她求情?!?/br> 太子凝眉,提醒:“皇祖母,表妹雖任性,但她并非無理取鬧之人,您怎知竇家沒有錯?” 太后鮮少被太子頂嘴,太子一向沉默寡言,今日一張嘴說的全是她不愛聽的話,太后既無奈又憤惱,不好對著太子發(fā)作,只得連連嘆氣。 “母后,你再嘆下去,氣都要嘆沒了?!被实塾挠拈_口,斜睨的眼神拋過去,不怒自威的主君氣勢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 太后微怔,旋即怒意四溢:“皇帝。” 皇帝揮揮手,示意太子坐回去。 殿前,太子重新端坐。殿上,皇帝懶洋洋半靠龍椅,他并不看太后,漫不經(jīng)心地喝著酒說著話:“母后想聽朕對竇家一事的看法,朕現(xiàn)在就告訴母后?!?/br> 太后寬心,松口氣:“你說,該如何罰她?” “朕為何要罰卿卿?” 太后驚訝:“皇帝,為君者——” 皇帝:“為君者,若不能為所欲為,那還做什么君,不如做街邊乞丐,整日仰人鼻息。同樣,得圣寵者,若不能挾圣寵,做心中之事,何必再搏圣寵。卿卿是朕最喜愛的孩子,朕怎能辜負她對朕的敬仰?!?/br> 太后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忘了反駁。 長長的嘴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皇帝接住壺里倒出來的酒,酒水沾染他的龍袍,他亦不在乎,招手命內(nèi)侍拿奏折過來。 厚厚幾沓奏折搬到太后面前,皇帝指了奏折讓太后看:“母后,你猜猜,這些折子,有多少是關于竇家的事?” 太后回過神,脫口而出:“定是大半?!?/br> “母后錯了,這里面,沒有一本折子是關于竇家的。” 太后不相信,翻過查閱,一本本快速掠過,竟然真的沒有人提到竇家的事。就連她讓人上的折子,也莫名其妙變成了各地喜報祥瑞之事。 她無意中翻到穆家上的奏折,一本又一本,竟是有意牽頭將此事壓下去。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納悶穆家為何管起這種小事,想來想去,只得將由頭按到穆鄭兩府之間的交情上。 皇帝倒打一耙:“竇家的事并未掀起波瀾,母后為何要生事?” 太后哽住。 此事注定不了了之。 半晌。 她召來女官:“傳哀家的命令,宸陽郡主胡作非為,有悖倫常,著她抄女誡百遍?!?/br> 雖不能罰她,但可以讓她抄書,以作警示。 太后以退為進,回頭對皇帝說:“哀家這般處置,皇帝滿意了嗎?” 皇帝眸中壓著邪佞頑劣的笑意:“母后明知卿卿最煩念書,又怎肯抄書,更何況是抄女誡?!?/br> 他抬眸吩咐女官:“傳朕的話,夏日炎熱,賜郡主一車西南甜瓜解暑,并一把綠玉柄的寶石嵌金匕首,以作切瓜取瓢之用?!?/br> 太后差點氣到昏厥。 皇帝松松衣襟,氣定神閑朝殿外而去。 太后在后面喊,聲音顫抖:“皇帝,難不成你要做昏君?” 皇帝腳步未停。 母子倆的爭執(zhí),一觸即燃,殿內(nèi)氣氛緊張,內(nèi)侍紛紛低下頭,屏息以待。 太子悄悄溜出大殿,無意安撫太后,也無意追隨皇帝而去。 他攔住方才承接圣旨的女官,將一對金龍戲珠鐲托她帶去臨安,又讓女官為令窈畫一幅畫像帶回來。 臨安城。 山陽將汴梁來的書信送進書軒齋,孟鐸看后,神情釋然。 山陽問:“是關于郡主的事?” “竇家想要聯(lián)合他家在朝中的勢力向皇帝施壓,不知怎地,太后也參與進去了?!?/br> “那邊怎么說?” 孟鐸打起火折子,將書信丟進案上小鼎焚燒:“小事一樁?!?/br> “什么小事,還不是先生暗中cao縱,所以才能竇家的事壓了下去,使得他家百口莫辯?!?/br> 孟鐸拿起長勾攪了攪鼎里未燒盡的紙:“此次的事,穆家也有出力,加上西北那邊突然遞折子報邊陲驅匈之喜,方方面面加在一起,區(qū)區(qū)一個竇家,也就不值一提了。” 山陽好奇:“西北孫家?” 孟鐸也覺得古怪:“他家一年到頭才上一個平安折,這次的報喜奏折來得突然,著實蹊蹺。” 山陽想起什么,又道:“其實先生不做這些,郡主也會安然無恙,她自有她的皇帝舅舅保她。” 孟鐸睨他:“那日去竇府,玩得開心罷?” 山陽答:“她當然開心咯?!?/br> 孟鐸嘖聲:“我問的是你?!?/br> 山陽嘻嘻笑:“還行。”他攤開雙手,盯著看了會,又道:“就是臟了手,洗了好多遍,還是覺得惡心,殺人都沒這么惡心?!?/br> 孟鐸笑幾聲,走出書房,站在門邊看院子里令窈正和穆辰良打鬧,兩個人圍著樹追著跑。 小姑娘粉腮鼓滿:“穆辰良,將我的玫瑰酥還給我?!?/br> 少年俊眼彎彎笑:“卿meimei追上我,我就還給你?!?/br> “不追了!” “卿meimei莫生氣,我錯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孟鐸長身玉立,山陽搬來杌子坐下,嘴里道;“要是穆少爺見到當日郡主在竇府那副狠樣,不知還會不會這般喜愛她?!?/br> 孟鐸低吟:“山陽,女子并非溫馴柔軟才討人愛?!?/br> 山陽:“是是是,先生教出來的徒弟,樣樣都好。” 院子里令窈的注意力從穆辰良身上轉到門邊主仆兩人,喊:“山陽,快過來,我要看你打拳?!?/br> 孟鐸含笑看向山陽:“打拳?” 山陽羞赧:“就,就那天去竇府,回來的時候,她夸我厲害,說從來不知道我竟有登峰造極的武功,讓我打套拳給她看?!?/br> “你做了?” “我堂堂天下第一血手,怎能為一個小姑娘打拳?!鄙疥柲樃t,聲音更輕:“要不是飛南和三七與我爭風頭,我才不打給她看。” “所以還是打了?!泵翔I低眉淺笑,示意他過去:“你再不過去,她又要攀到你身上畫烏龜了?!?/br> 山陽哼哼,忸怩起身:“還不都是先生慣的!” 孟鐸目光掠過樹下嬉笑叉腰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覺上揚。 他只她一個徒弟,慣了就慣了。 人生本就苦悶,總得看他人歡笑解悶。旁人笑起來不好看,她笑起來,令人心曠神怡,所以更要慣著了。 竇家婚事已退,從前說鄭大老爺為攀炎附勢,賣女求榮的聲音全都消失不見。 鄭家的人去外做客也好,招客上門也好,別府的人皆小心待之。就連鄭家的婢子在外走動,城內(nèi)地痞流氓看見,也不敢上前調(diào)戲,小心翼翼避著走。 這日,鄭令清從外面回來,臉上笑得合不攏嘴,對三奶奶感慨:“今日真是暢快!” 三奶奶為她擦汗:“發(fā)生什么事,你這樣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