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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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br> “我在?!?/br> “我贏了?!?/br> 他沒有回應。 令窈回眸,又道:“先生不為我慶賀嗎?” 孟鐸撈住她腰間孟字玉牌:“情理之中的事,何必慶賀,我早就知道你會贏?!?/br> “原來我在先生心中,如此厲害?!?/br> “我教出來的學生,自然厲害。”他這時牽住她手,柔聲問:“難為你了,害怕嗎?” 令窈一怔。 周圍的歡呼聲與判士的宣告聲沒有讓她觸動,此刻孟鐸一句溫言軟語卻讓她回過味,嘗到勝利的歡喜。 她盯著他握過來的那只手,修長瘦削,白皙如玉,這樣一只手,無論牽住任何一個女子的手,都會令其心動不已。 真是可惜,偏偏牽在她手上。 令窈既得意又高興,反手握住孟鐸的手,假惺惺同他道:“我害怕死了,先生快快寬慰我?!?/br> 第71章 他識破她眸中頑劣之意,并不點破, 任由她十指緊握, 看她眉心緊皺裝出怯生生的模樣捉弄人。 就連山陽都被她騙住, 驚訝道:“你在場上威風凜凜, 我還以為你不怕。” 她不理山陽,一雙黑瞳向著他。 半晌, 孟鐸伸出另一只手, 揩去她帷紗上的血漬, 低聲問:“你想要為師怎樣寬慰你?” “想要——”她轉(zhuǎn)著眼珠子, 忽然想到什么, 踮起腳尖艱難攀到他耳邊,悄聲說:“想要先生為我親自下廚做桃花酥。” 孟鐸無奈:“就只是這樣?” 她點點頭,“不然呢?難道先生還想為我做些什么嗎?” 少女的笑聲天真純情,與方才場上運籌帷幄時判若兩人, 冷漠無情的孟家阿窈早已消失不見, 在他面前的,是天底下最乖巧機靈的學生。 孟鐸牽過她往前,烏沉眉目籠上薄紗般的笑意, 猶似當年初次嶄露頭角時的得意傲然,只不過那時他是為自己, 如今是為她。 旁人向孟鐸道喜。 賀他眼光獨到, 收了個聰慧過人的小門客,此宴過后,天下又多出一位龍章鳳姿的少年, 必將引得各大世家爭先搶奪。 名揚天下,指日可待。 令窈跟在孟鐸身旁,對于別人的殷勤搭訕充耳不聞,她只管吃她的。 她奔著玩樂來的,自然不能虧待自己。 總宴狀元之名已花落她手,場上再無她在意之事。 一旁的宴座上,幾位世家子弟垂頭喪氣。 “聽說那位孟家阿窈不足十四,小小年紀,竟有這種本事,他深藏不露,是我等輕敵了?!?/br> “我看他不像隨從,是不是哪家公子隱瞞身份?” “何須隱瞞,十二名門里,哪家公子參宴用得著偷偷摸摸?當年孟鐸參宴,有誰想得到他只是個鄉(xiāng)野小子?” 葉三見蘇家七郎鐵青一張臉,以為他輸了比賽不甘心,出言提醒:“蘇郎,愿者服輸?!?/br> 蘇七郎蹙眉,許久,他沉沉出聲:“你們覺不覺得有蹊蹺?” “什么蹊蹺?”葉三嘆口氣,“他連贏三局,大家有目共睹?!?/br> “我沒說他贏得不光彩,我只是覺得他不像男子?!?/br> 眾人看向令窈所在的席位。 少年專心案上的吃食,一碟碟甜點端進帷帽下,吃得開心,任誰湊過去說話,少年一概不搭理。 蘇七郎:“方才在天機變時,我就有所懷疑,他蒙著面,又不肯說話,身形瘦小,可不就像女子嗎?” 這樣一說,大家起了疑心。 只有葉三開口說:“女子不能參宴,孟鐸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那個孟家阿窈雖身形比其他人略瘦小些,但他年紀小沒長開,比我們瘦矮些并不稀奇,蘇兄莫要多心?!?/br> 他一張嘴,立馬有人跟著附和:“方才他在場上的氣勢,哪是女子能有的?血陣時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勁,連我都被嚇到。” “就是,蘇兄,你未免太多疑,天下女子即便是有考女學士的,也只是學些孔孟之道,如何能與我們相提并論?” 蘇七郎眉頭皺得更深。 不多時,至狀元登頂接受慶賀的環(huán)節(jié),孟鐸同令窈說:“看到前面那個高臺了嗎?有人喚你名字時,你便站上去,刻下名字,才真正算是翡明總宴的狀元?!?/br> 令窈掰指一算:“先生的名字,該是刻了五次?!?/br> 孟鐸笑著從袖里拿出一只玉筆,交到令窈手中:“第一次刻下名字時,我用的是它,現(xiàn)在贈給你?!?/br> 令窈拿了玉筆,試圖用指尖劃過尖銳的筆頭,尚未碰到,就被孟鐸攔住。 他扼住她手腕:“當心劃破手指?!?/br> 令窈抬眸笑:“先生心疼我。” 孟鐸不答。 四周忽然笑聲滿溢,眾人齊齊端酒向令窈慶賀,令窈坐著不動,孟鐸主動替她擋酒。 山陽有些著急,小聲同令窈說:“你倒是喝幾杯呀,怎能全讓先生替你喝?” 令窈才不想喝這些人遞來的酒,嘴上道:“先生千杯不醉?!?/br> 但其實她看見了,孟鐸將酒都倒進袖子里。 真真是狡詐。 酒接完了,人們才紛紛散去。 令窈貼近,故意撈起孟鐸的寬袖,鼻尖蹭著嗅了嗅:“好香的酒味,先生的衣袍,怕是在酒里浸過一年?!?/br> 孟鐸將一杯酒遞到她唇邊,令窈張開唇瓣就要喝,剛要碰到杯沿,他忽地將青盅收回,一飲而盡。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任她氣鼓鼓雙腮飽滿。 她眼神委屈,埋怨他:“先生吊人胃口,喂了酒又不讓喝?!?/br> 隔著帷紗,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粉桃似的面龐:“為師替你擋酒,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還奚落取笑。” 令窈佯裝無辜:“哪有?我說實話而已,先生的寬袖本就被酒浸濕?!?/br> 他一只手指順著帷紗緩緩下滑,撫過她的鼻尖,點了點:“還不是為了你?!?/br> 令窈咯咯笑:“那倒也是?!?/br> 她最終還是沒能從孟鐸手里討杯酒喝,就連山陽也被勒令,不準給她酒喝。 這里的酒烈得很,三四杯下肚,眼淚都會被辣出來,哪是她能承得住的? 登高臺前,舞姬助興,容姿上佳的女伎成群結隊而來,對著令窈又唱又跳。 恰逢孟鐸前去更衣,只一個山陽在跟前,她樂得輕松自在。 有一個梳高髻穿桃紅云裙甚至貼到她身上,輕佻地問:“小郎君,可曾嘗過女子的滋味?” 令窈不躲不閃,覺得新鮮好玩,聲音故作沙啞,反問:“嘗過又如何,沒嘗過又如何?” 那女子笑得更嫵媚,雙手勾過去:“若是嘗過,云娘替郎君可惜,年紀輕輕就被人騙了身子,不知人間美味究竟是何滋味?!?/br> 女子輕解羅裳,竟是要當眾同她耳鬢廝磨,令窈愣住,這時方知惹了麻煩,連忙推開。 推不開,反倒被人占了便宜摟住細腰。 “小郎君的身段,竟比云娘還要婀娜嬌軟?!?/br> 令窈臉紅,向山陽求助。 山陽幸災樂禍的目光投過來,似在問她,好玩嗎? 令窈哼一聲。 眼看那女子的手就要伸進她衣裳里,令窈急得不行,關鍵時刻,山陽終于出手。 他將她拎出來,亮出腰間利劍,無情冷漠對著人群一聲吼:“都給我滾?!?/br> 女伎們被他嚇得四處逃竄。 令窈松口氣,想到剛才女伎們的熱情迎合,問:“先生也被她們糾纏過嗎?” “豈止糾纏,脫光了躺到榻上的大有人在。” 令窈耳朵豎起,試圖窺出點秘聞:“那先生他有沒有——” 山陽蔑她一眼:“先生不近女色。” “男色呢?” “一概不近?!鄙疥栄凵褚苫?,“你問這個作甚?” 令窈誠實回答:“我好奇嘛。” “你好奇什么?”身后傳來孟鐸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他已換下被酒浸濕的衣袍,換上一身綰色寬衫大袖,褒衣博帶,頭上的漆紗籠冠被一小支碧色簪鋌取而代之。 君子翩翩,賞心悅目,說是風華絕代也不為過。 令窈貼過去:“翡明總宴人人奢靡放蕩,我好奇先生是否曾有一段風流韻事?!?/br> “并非人人需要情愛的歡愉?!彼咫h的面龐神情淡然,仿佛得道高僧看破世間紅塵,即便她早就從他嘴里聽過相似話語,再聽一次,依然會為他清冷自矜的姿態(tài)感慨萬千。 她知道他不是無欲無求的人,情愛方面無所求,定在別的事上野心勃勃。 他嗅見她身上的脂粉氣,出聲問了句。 令窈將剛才被女伎們圍繞的事告訴他,孟鐸眉頭微皺,看向山陽:“你為何不阻止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