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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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疏忽,竟忘了他會來臨安?!编嵓魏褪种袆幼魑赐?,花剪裁去多余枝葉:“書軒齋那邊有動靜嗎?” “好像沒有?!?/br> 鄭嘉和蹙眉,“孟鐸還不知道嗎?” “孟先生今日正午才回府,昨天并未回來?!?/br> “難怪?!编嵓魏图粝乱恢昊ò旁谡菩?,叮囑:“太子來府里的事,你找個機會,知會山陽一聲,越快越好?!?/br> 飛南好奇:“少爺是想讓孟先生在太子跟前毛遂自薦嗎?” 鄭嘉和捏住花苞,用花輕拍飛南額心,花瓣隨之散開,他淺笑道:“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么?” 鄭嘉和不答,拿起剪子,又剪下一株花。這次未修枝葉,而是直接將盛開的花朵一分為二。 他輕輕拭去剪刀上黏稠的紅色花汁,道:“自然是為了大事。” 第85章 書軒齋。 山陽從外頭回來, 步伐太急, 險些撞倒門口高支架上的香爐。 孟鐸正躺在貴妃椅上閉目養(yǎng)神,聞見動靜, 沒有睜眼,緩聲問:“何事這般匆忙?” 山陽湊過去, 小心翼翼地將他從飛南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訴孟鐸。 山陽緊張至極,既激動又興奮, 說:“先生,我們的機會來了?!?/br> 孟鐸面不改色, 躺在椅中,語氣淡然:“我們的機會一直都擺在那,并非因為一個人而來去?!?/br> 像是多年夙愿終能成真, 山陽有些著急,雖然這夙愿不是他的,而是孟鐸與孟氏一族的。 山陽壓低聲音:“先生,只要除了他,皇帝失去儲君, 朝中必大亂,到時候我們就能行事了?!?/br> 孟鐸:“嗯?!?/br> 山陽見他毫無反應, 甚至連臉上神情都未曾變動,仿佛剛才得到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山陽郁悶:“先生?” 孟鐸雙手微微并攏搭在衣袍間, 后頸枕著鴉青色引枕, 山陽在他左邊耳朵說話, 他翻了個身,貼到右邊繼續(xù)休憩。 山陽一愣,繞到右邊,又喚:“先生,你倒是給個話呀?!?/br> 孟鐸仍然闔著眼,薄薄兩瓣紅唇略顯干燥,說話時顯出幾分淺淺的唇紋,他道:“山陽,我要謀的是江山,不是人命?!?/br> 山陽不懂朝政計謀,他只懂殺人:“先生,殺了東宮之主,朝廷正本就會動搖啊,難道不是嗎?” 孟鐸笑了笑,耐心道:“東宮儲君的命,并非你想象中那般重要,殺了一個太子,皇帝還會立下一個太子,即便我殺光他的兒子,他還有他的侄子外甥,殺不完的?!?/br> 山陽傻傻問:“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們按兵不動?” “當然?!泵翔I不疾不徐說:“要做成一件事,絕不能cao之過急,我們的計劃里,沒有刺殺儲君這一件事,所以不必去做。” 他忽然想到什么,問:“太子來鄭家的消息,是誰透露給你的?” “是飛南?!鄙疥栴D了頓,道:“郡主迎太子入府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是隨口一提?!?/br> 孟鐸沉思半晌:“果然是他?!?/br> 山陽好奇問:“先生,怎么了?” 孟鐸:“無事?!?/br> 山陽想起太子的事,還是覺得可惜,嘆息:“還以為這次我能立大功,東宮那位身邊雖埋伏了許多暗衛(wèi),但以我的本事,避開他的耳目輕而易舉,只要先生一句話,我立刻就能取他項上人頭?!?/br> 孟鐸睜開眼,目光落下,望得山陽沮喪頹然,雙手抱肩,腦袋垂低。 他一看便知道,他又犯了殺癮。 半晌,孟鐸淺嘆一口氣,換了腔調(diào):“罷,你想動手就去吧,殺與不殺,此事由你自己做主?!?/br> 山陽愣住,不敢相信地問:“由我做主?” “對?!?/br> “先生不怕我壞事嗎?”山陽語無倫次:“剛才先生不還說不必殺太子嗎?” 孟鐸輕描淡寫:“殺他也好,不殺也好,總之你放手去做,我自有辦法應付后面的事?!?/br> 山陽受寵若驚,蹲下去伏到椅手邊,幽黑的眼眸滿是感動,小聲一句:“先生真好?!?/br> 孟鐸勾唇笑了笑,重新閉眼入睡。 是夜。 璞玉閣的屋頂上多出一個不速之客,黑衣黑面,動作迅捷,輕巧躲過埋伏在周圍的東宮暗衛(wèi)。 山陽悄悄潛入廊檐,他手執(zhí)血鏢,鏢上劇毒,見血封喉,乃是他幼時初次殺人所用的兇器。 此次的目的是殺人并非割人頭顱,他藏下心中蠢蠢欲動的沖動與欲望,告誡自己只殺一人即可,絕不能大開殺戒。 屋內(nèi)燈火通明,少女的笑聲清脆悅耳。 山陽一怔,拿鏢的手有所遲疑。 他沒想到,這么晚了,她還在太子屋里。 令窈斜躺在美人椅上,頭上梳飛仙髻,鬢間無釵,粉黛未施,身上松松垮垮一件胭脂紅寬袖衫并月色大裙,白嫩纖細的手腕上系一流蘇絲帶,垂至地上。 夜風自大開的槅扇門吹來,拂動她搖搖欲墜的烏絲與腕間絲帶,衣裙翩翩,仙姿媚色,不似凡間人。在她前方有一人,專心致志描丹青,一只畫筆含情脈脈繪下她的一顰一笑。 “表哥,你喜愛丹青,想找人入畫,有的是人讓你畫,何必讓我來受這個苦?”令窈悶悶地吐出一句。 實在是在他屋里待了太久,讓人心生煩躁。她本就好動,安靜待個半個時辰讓他作畫已屬不易,更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時辰。 太子喃喃道:“快好了。” 令窈黛眉微蹙。 前幾年年年討要她的畫像也就算了,如今還跑到臨安親自作畫,活像個追債的,她又沒欠他什么,一幅畫,她愿意給就給,不愿意就不愿意。 令窈伸手:“讓我看看,畫得怎么樣了?” 太子只得將畫遞過去。 令窈原本是這樣想的,無論他畫成什么樣子,還剩多少沒畫完,她都不會再讓他繼續(xù)。 “不好看——”令窈驚訝地看著手里的畫,違心的話再說不出口。 比起從前那些畫師畫的玩意,太子所作的美人圖,才能被稱作是真正的美人圖。 連她都被畫中的自己驚艷,捧著畫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太子輕聲問:“表妹,怎么樣,喜歡嗎?” 令窈點頭:“喜歡?!彼χ鴨査骸澳阍跄軐⑽耶嫷萌绱撕每??” 太子取過婢子剛送來的新鮮荔枝,不動聲色貼過去坐:“因為表妹本就生得好看,我功力淺薄,只能畫出表妹十分之一的美?!?/br> “表哥,幾年不見,你嘴甜得緊,定是在太后面前日日歷練,才練出這討喜的口才。” “實話告訴你,皇祖母專橫,我并不喜歡去她那。沒有你在宮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即便練得油嘴滑舌的口才,也無處施展?!?/br> 太子一邊說話,一邊剝開荔枝殼,白嫩多汁的果rou,亦如他眼前的少女,令人垂涎欲滴。 太子咽了咽,將剝殼的荔枝遞到令窈唇邊,令窈張嘴吃下。 喂了第一顆,就有第二顆,滿盤的荔枝皆在太子指間剝殼,喂進令窈肚里。 她吃了大半,才想起問:“臨安哪來的荔枝?” “來臨安的路上,我命人從臨南運荔枝樹,今日才到,正好成熟?!?/br> “難怪下午你神秘兮兮地,原來是藏荔枝樹,我還以為你要藏嬌呢?!?/br> 太子笑道:“我怎會藏嬌,自表妹離宮,我身邊再無女子?!?/br> 她不以為然地笑,指尖蹭蹭他的鼻尖:“你這么大的人了,按理說早該有侍妾,舅舅和太后還沒給你選人嗎?” 太子含笑不語,將剩下的荔枝倒進裝碎冰的瓷盤,他沾了滿手的汁水,一時有些苦惱。 令窈看到旁邊放著的巾帕,沒有多想,自然而然拿過巾帕替他細細擦拭。 少女濃睫翕動,在白凈的面龐上投下陰影,綿軟的呼吸,吐息溫熱。 太子悄悄靠近,低了腦袋,咫尺之隔,隔空抵了令窈的額頭同她道:“選了,可我不喜歡,所以不愿娶?!?/br> 令窈憐惜他做太子不容易,從小到大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她雖不能體會他的苦楚,但能明白他的難處。 她隨口道:“你是儲君,你的婚事,自然是萬眾矚目的大事,可如若你不喜歡,再大的事也成了無關(guān)緊要的尋常事。你我兒時相伴,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br> 太子垂眸:“嗯?!?/br> “我今日便寫信告訴舅舅,央他不要逼你,直到你有心愛的——”令窈想到什么,眼中燃起異樣的光彩,笑意更濃:“表哥還沒告訴過我,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太子:“自然是——” 話未說完,婢子神色匆匆奔進來,打斷兩人的對話:“啟稟殿下,穆少爺來了?!?/br> 話音剛落,一人出現(xiàn)在屋前。 穆辰良臉色鐵青,掃視榻上的兩人,視線觸及令窈裙下一雙玉足,沒有穿襪,絲鞋丟在一旁,她與太子挨得極近,眼神慵懶,剛說完悄悄話,不知說了些什么,兩人臉上仍掛著笑意。 “穆郎?!碧硬惶鋹偟貑舅?。 穆辰良作揖:“殿下?!?/br> 隨即大步走上前,站在令窈面前,怒氣沖沖。 令窈眨著水靈黑眸望他:“怎么了?” 穆辰良沉聲:“我去碧紗館找你,你不在。” “對呀,我在表哥這里,表哥替我作畫呢。” 一提到那副美人圖,令窈得意洋洋,將畫拿給穆辰良看:“你瞧,畫得好不好?” 穆辰良隨意一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