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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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疼至極,抱了她喂藥:“卿卿乖,舅舅在這里,舅舅不走?!?/br> 令窈逐漸清醒,聽到皇帝在耳邊說話,想起孟鐸已逝的事實(shí),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半空虛無處。 是不是在做夢? 如果不是做夢,那日她同梁厚看到的尸體又是誰?孟鐸貼身的玉佩又怎會(huì)掛在那人身上? 山陽不是武功高強(qiáng)嗎,怎會(huì)被刺客偷襲,與孟鐸一起葬身火海? 皇帝見令窈癡癡發(fā)呆,伸手觸她鼻息,她竟連呼吸都忘記。 皇帝柔聲哄:“卿卿,明日舅舅帶你去打馬球,可好?” 令窈:“舅舅,你查清楚了嗎?郊外那兩具尸體,真是先生與他的侍從嗎?” 皇帝皺眉:“卿卿,一個(gè)教書先生而已,何必為他這樣傷心?” 令窈重復(fù):“舅舅,到底是不是他們?” “是?!?/br> 令窈痛苦地閉上眼。 她想到孟鐸走之前,她同他說的那番話—— “你走了便不要再回來。” 他果真不回來了。 她以為,她還能再見他,無論他走到哪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總會(huì)將他逮回來。卻不想,城墻一別,竟會(huì)是永別。 他怎么就死了呢? 皇帝抱緊令窈:“卿卿,實(shí)在忍不住,便哭出來罷。” 令窈無力地躺在皇帝臂彎里:“先生不喜歡看人落淚。” 皇帝捧了令窈的面龐,又急又氣:“他若活著,朕要將他千刀萬剮,竟害朕的卿卿傷心至此?!?/br> 令窈:“舅舅,是誰殺了他們?” “刺客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查不出來?!?/br> 令窈爬起來:“查不出來,我如何替先生報(bào)仇?” “卿卿?!?/br> “舅舅……舅舅有派人殺他們嗎?”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舅舅怎會(huì)派人殺他們!” “因?yàn)橄壬彰希 ?/br> 皇帝不語。 他確實(shí)對(duì)孟鐸主仆動(dòng)過殺心。寧可錯(cuò)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gè),尤其是像孟鐸這種來路不明卻能享譽(yù)天下的人。 他一直沒有重用孟鐸,就是不想讓人鉆空子。 孟鐸若安分,遠(yuǎn)離汴梁城,便能留條性命,可他偏偏在這個(gè)時(shí)候出現(xiàn)在汴梁城。 穆家來信,信中特意提及清河孟家新主君,叫他防備。他本就多疑,恨不得殺光城內(nèi)所有孟姓人。 那日得了暗衛(wèi)消息,他才知道卿卿竟將人藏在了宮里。本想趁卿卿將人送出宮的時(shí)候,追殺孟鐸,城墻之上見卿卿沮喪難過,遂未能痛下狠手。 不成想,孟鐸還是死了。大概是穆家人做的。 皇帝不動(dòng)聲色安撫令窈:“卿卿,朕讓你的兄長鄭嘉和來陪你,可好?” 令窈聽到鄭嘉和的名字,面上有了松動(dòng):“讓哥哥來汴梁嗎?” 第113章 “是, 只要你喜歡, 舅舅便召他入宮伴你。” 皇帝的體貼讓令窈回過神,她心中愧疚, 悔自己一時(shí)沖動(dòng)。 她怎能懷疑舅舅呢?即便再難過,也不該質(zhì)問舅舅。 令窈攀上皇帝胳膊, 雙手環(huán)住他,為自己的魯莽道歉:“舅舅, 是卿卿不好,不該懷疑你, 你原諒卿卿?!?/br> 皇帝見她不再執(zhí)著于孟鐸的死去,笑著松口氣:“舅舅怎會(huì)怪你,卿卿高興便好, 舅舅即刻下令接你兄長入汴梁。” 令窈有所遲疑,攥住皇帝袖袍:“舅舅,哥哥他,他腿腳不便,要么……要么還是我回臨安見他罷?!?/br> 皇帝沉聲:“卿卿不要舅舅了嗎?” “才不是?!绷铖狠p聲說, “我只是擔(dān)心哥哥舟車勞頓?!?/br> 皇帝嘖聲笑道:“只心疼哥哥,不心疼舅舅嗎?” 令窈腦袋伏低, 搭在皇帝肩頭上,啞聲道:“卿卿都心疼?!?/br> 從汴梁派人至臨安,一來一回, 少說也要半個(gè)月, 這半個(gè)月內(nèi), 令窈望眼欲穿。 期間穆辰良來探過她,起先她沒準(zhǔn)他入殿,經(jīng)不住他日日來,這日穆辰良又來,她沒法子,只能放他進(jìn)來。 為著孟鐸的逝世,她沒哭,穆辰良反倒替她哭了一場。 他哭得真情實(shí)意,眼里全是淚水,她嚇一跳,忍不住主動(dòng)抱他。 “你作甚哭成這樣?” “他是你先生,也是我的先生,師徒一場,我怎能不為他痛哭?” 令窈手腕收緊,穆辰良察覺到她的動(dòng)作,知道自己說錯(cuò)了話刺了她,顧不上哭,忙地寬慰她:“沒有淚水,并不代表沒有真心,每個(gè)人的悲傷喜樂都不同,想必先生不會(huì)介懷?!?/br> 他打聽過了,從孟鐸死訊傳來那日起,她就沒有掉過淚。 她病了一場,昏昏沉沉,近日才好轉(zhuǎn)。 思及此,穆辰良忽地有些嫉妒孟鐸,有時(shí)候,哭不出來的悲傷最令人心碎。 她這樣看重孟鐸,若是可以,他真想詐死一場,換她也為他這般傷心一場。 可惜,他舍不得。 穆辰良單手摟令窈在懷,另一只手去撈她的手,可憐兮兮含著淚望她。 他一言不發(fā),想說的話全寫在臉上,令窈禁不起他用淚汪汪的眼神看她,伸手替他擦淚:“別哭了,中午我留你用膳,可好?” 穆辰良滿足地蹭蹭令窈手心:“好?!?/br> 中午用膳,有穆辰良在,令窈不得不多吃些。他坐在她身邊,每一口菜都要喂她唇邊,看她咽下,他才放心。 宮人看在眼里,心中歡喜。 公主多日未曾飽餐,每次嘗一口便不吃了,御膳房的宮人們急如熱鍋螞蟻。如今天這般恢復(fù)食欲,是近日來頭一回。 穆辰良還要再喂,令窈實(shí)在吃不下,推開他:“我不吃了?!?/br> 穆辰良手里端滿的湯灑了一地,衣袍也被沾濕,令窈愣了愣,不等她張嘴說話,他先開口說:“無礙,這身袍子我本就不喜歡,只因出門時(shí)匆忙,沒來及細(xì)看,所以才穿了它,現(xiàn)在我正好有理由換下它?!?/br> 穆辰良讓人去宮外取衣袍,回頭問令窈:“正午日頭曬,我換了衣袍在你這多待會(huì),行嗎?” 令窈還能說什么,她灑了他滿身湯,難不成還能強(qiáng)硬趕他走? 穆辰良得了她的首肯,高高興興地坐下來吃飯,狼吞虎咽,半晌功夫便用完午膳。 “作甚吃得這樣急?也不怕噎著。”令窈拿手帕替他擦去嘴角沾著的飯粒。 穆辰良將臉湊近,方便她動(dòng)作,笑道:“我知道你困了,所以吃快些,免得耽誤你午憩。” 令窈收了帕子:“你吃你的,我睡我的,誰要你顧著我了?” 穆辰良接過宮人遞來的漱口鹽茶,先給令窈含過一口,就著同一杯茶,他自己也含一口,鼓滿腮幫子,沖令窈笑。 令窈起身往里去。 穆辰良吐了茶,連忙追上去。 “你在外面歇。”令窈不看他。 穆辰良扯她衣袖:“我不困,我守著你睡?!?/br>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守。” “可我怕你傷心,若是先生泉下有知,他定希望我能陪著你?!?/br> 令窈一怔,想到孟鐸,面色悲涼。 穆辰良改口:“是我傷心,我想讓人陪?!?/br> 令窈沒說什么,任由穆辰良跟著她入了內(nèi)殿,又由穆辰良為她脫了鞋,她躺下去,枕著玉枕,背對(duì)著穆辰良。 穆辰良安安靜靜地坐在榻邊,不再說一句話,只是看著她睡覺。 興許是今日飽餐的緣故,令窈沒有輾轉(zhuǎn)難眠,只用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便沉沉睡去。 穆辰良坐了一個(gè)時(shí)辰,方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恰逢換衣的宮人拿了新衣回來,穆辰良接過新衣卻沒有更換,隨手拿起新衣,仍穿著沾了湯漬的舊衣袍往外而去。 三七在殿外等候多時(shí),一見穆辰良出來,忙地迎上去。 “咦,少爺?shù)囊屡墼醯嘏K成這樣?哪個(gè)不長眼的竟敢弄臟少爺?shù)囊屡?!這可是夫人親手為少爺縫裁的衣袍?!比哂行┲?,想起方才宮人取衣,原來是為少爺取的。 “臟便臟了,一件衣袍而已,母親為我縫制的衣袍還有許多件,不差這一件?!?/br> 主仆兩人自秀凰殿前的丹陛而下,太陽一曬,穆辰良哭過的眼紅紅薄薄一層眼皮,像是覆了層胭脂,清俊的面龐尤為白嫩。 方才在殿內(nèi)時(shí)的怔忪哀傷此刻全部消失不見,仿佛在殿里落淚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 穆辰良眸底滿是陰郁與冷戾:“父親派人追殺清河孟氏主君的事,為何無人提前知會(huì)我?” 三七心頭咯噔,答:“興許老爺不想讓少爺為這種小事cao勞,所以才沒讓將軍們說與少爺?!?/br> 穆辰良陰鷙冷笑:“告訴父親派來的那幾位將軍,今年穆家持笤的人是我不是我父親,倘若他們不想待在汴梁,便回幽州去,我身邊不留欺主之人。再替我寫信告訴父親,我要留在汴梁,暫時(shí)不回幽州了?!?/br> 三七大氣不敢出,應(yīng)下:“是?!?/br> 穆辰良把玩剛才偷來的絲帕,上面仍留著她的香氣,他低頭嗅了嗅,眼前浮現(xiàn)令窈郁郁寡歡的模樣,語氣越發(fā)冰冷:“孟鐸的事,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我老師,父親怎能說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