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一晚上飛機，其實也累了，想要趕緊去酒店休息休息，明天再去湛州好好玩玩。

    倒是賀祈嘉，一臉陰沉，獨自走在最前。

    他印象里的桑攸，靦腆內(nèi)向，純潔干凈得像是一張白紙。

    而現(xiàn)在，對那個男生旁若無人的親近，她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賀祈嘉心里不舒服，只覺得像是兜頭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把他來時滿腔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葉沈彤是專門來看桑攸的，拉過她，“他真是你遲白哥哥？名字怎么改了？”

    桑攸想起這件事情就腦袋疼，“我也不清楚。”

    “他變化好大啊，我都以為認錯人了?！比~沈彤眨巴眨巴眼睛。

    遲晝在不遠處走著，他早已經(jīng)脫下了白色校服外套，里面單穿著一件純黑短袖t恤，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整個人似乎都融在了暮色里，眉眼清凌。

    葉沈彤方才注意到他天生這幅冷冽的樣貌。

    只是小時候臉上常帶著溫和禮貌的笑，加之沒長開，線條更加柔和，才不那么明顯。

    桑攸，“……”

    不料葉沈彤繼續(xù)八卦，壞笑道，“那你現(xiàn)在還敢那么黏他？”

    桑攸細眉都擰到了一起，她小聲解釋，“沈彤，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現(xiàn)在這么久沒見，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系，你不要想太多了?！?/br>
    就剛才那樣，叫普通同學？

    葉沈彤忍住想吐槽的欲望。

    酒店很快到了，賀祈嘉沉著臉，沒說幾句話，拿著自己東西進了房間，桑攸感覺到他情緒不對，可是也搞不明白到底為什么，只覺得莫名其妙，她和葉沈彤在樓下說了幾句話，約了明天行程，便也和她說再見了。

    抬眸，便看見門口站著的那個挺拔頎長的身影，桑攸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出去。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桑攸根本沒想好現(xiàn)在該怎么面對現(xiàn)在的遲晝，該拿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他。

    “那姓賀的是不是喜歡你？”路上，遲晝忽然問，嗓音清清涼涼。

    桑攸心不在焉，消化了一下這句話，嚇了一跳，“他是我原來同學?！?/br>
    他成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遲晝笑了笑，“可是你不喜歡他。”他湊近，聲音低沉，“是不是？”

    “爸爸mama不讓我早戀?！鄙Ｘа?。

    夜風里，他額前漆黑的碎發(fā)被拂動開來，露出清雋的眉目，薄唇微微抿起，視線灼熱。

    桑攸被定在了原地，熱意涌上四肢百骸。

    “是不是？”他重復了一遍。

    桑攸被他逼到無可退路，漲紅了臉，“是。”聲音細到幾乎不可聞。

    “你滿意了，可以松手了？”

    男生狹長的眸子彎了彎，松開手，恢復了平日里慵懶的模樣，“我不滿意?！?/br>
    少女身上清甜的馨香隨著夜風飄散了過來，他黑眸暗沉。

    怎么可能就這樣滿意。

    桑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抿了抿唇，權當沒聽到。

    “你手機號碼?！迸R到桑攸家，她上樓之前，遲晝問她。

    桑攸默了一默，“不記得了。”

    遲晝慢悠悠走過來，“桑叔叔知不知道你今晚出去見的老同學有兩個？”

    桑攸蔫了。

    她嘴唇動了動，泄憤一般，飛快報出一串數(shù)字。

    又急又快，就說了一遍，便閉唇不言，目光里帶了點憤憤然的挑釁，又不敢太明顯。

    遮遮掩掩，像個偷蘿卜的小兔子。

    笑意在男生漆黑的眼眸里漾開。

    待她高興了片刻，遲晝轉頭，把她剛報的那串數(shù)字慢悠悠重復了一遍，從頭到尾，一個沒錯。

    桑攸，“……”

    “我這個人沒什么特長，就記數(shù)字挺快?！边t晝揚唇，“晚上沒事，給我打電話。”

    桑攸繃著小臉，“我不喜歡晚上和人打電話，說多了話睡不著?！?/br>
    “你以前在我懷里抱著我睡覺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說的?！边t晝笑了。

    桑攸面色緋紅，一路燒到細白的脖頸，“我沒有。”她強撐道。

    “你睡覺前要聽人念故事，睡覺還踢被子，睡著睡著就挪過來了，把我手都壓麻了……”他語氣平靜，嗓音冷冽。

    桑攸聽他用這種語氣描述以前的回憶，明明是那么珍惜寶貴的回憶，被他在此情此景，這樣說出來，卻莫名變了味道。

    她急了眼，沖上去，踮起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只想讓他就此閉嘴不說。

    男生柔軟的薄唇，貼在了她柔嫩的掌心，溫熱的吐息，伴隨著一瞬間柔軟濡濕的觸感。

    他懶懶垂眸，對她笑得邪氣，漂亮的眼眸里像是盛滿了一整片繁盛明亮的星空。

    桑攸整個人都僵住了，傻呆呆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記了收回自己的手。

    *

    桑攸游魂一樣回了家。

    一晚上凌亂不堪的夢。

    小時候溫柔清秀的遲白，長大之后難以形容的遲晝，混雜在一起，難解難。

    第二天她起床時頭痛欲裂。

    早上接到了葉沈彤的電話，語氣悶悶的，“賀祈嘉一大早發(fā)神經(jīng)，買了今天機票說要回北城?！?/br>
    桑攸很意外，“他……”

    她本來想問他怎么了，想起遲晝昨天晚上的話，她卡住話頭，后半截話被硬生生止住了。

    “被你遲白哥哥氣到了唄。”葉沈彤道，“他比原來是真的變了樣啊”

    一想起昨晚的事情，桑攸掌心都發(fā)了麻，熱意蔓上臉頰，她竭力壓下去，不想再提起這個名字。

    不料葉沈彤繼續(xù)說，“不過也無所謂啦，沒長殘就好，好像還比之前更帥了?！?/br>
    桑攸，“……”葉沈彤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晚期顏狗了。

    “我覺得比起臉，性格更加重要。”桑攸認真道。

    “其實都一個人，能變到哪里去。”葉沈彤接受能力明顯比她強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以為意了，“人這么多面，說不定只是因為自己想表現(xiàn)出來的面不一樣而已?！?/br>
    桑攸微微愣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接她這句忽然哲理的話。

    “那你怎么辦，一起回去？”她問葉沈彤。

    “他發(fā)神經(jīng)，關我什么事？”葉沈彤切了聲，“老娘還心疼機票錢呢，怎么都要至少把機票錢玩回本?！?/br>
    桑攸默默舒了口氣。

    掛了葉沈彤電話，她準備好出門，兜里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剛接通，短暫的沉默，那邊傳來熟悉的清冽的男聲，“又失憶了？”他問，“昨晚……”

    桑攸臉漲紅了，“賀祈嘉回北城了?！彼虩o可忍，“我和沈彤出去逛街?！?/br>
    那邊頓了頓，竟然笑出聲了。

    “你還挺自覺啊。”笑夠了，遲晝問她。

    桑攸深吸了口氣，“你別在我爸面前亂說?！?/br>
    遲晝笑了笑，聲音很愉悅，“看心情，你讓我保持愉快，哪天我說不定就忘了?！?/br>
    桑攸忍無可忍，一把掛斷電話。

    她強行抑制住自己想把那個號碼拉到黑名單的沖動，繃著小臉，把號碼存到通訊錄。

    名字刪了又打，打了又刪。

    最后留下的是遲白。

    她注視這個名字良久，眼神復雜，鎖上了手機屏幕。

    *

    和葉沈彤一起的三天玩得非常愉快，把她送上回北城的飛機，桑攸回家，埋首進作業(yè)堆里，專心學習，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排除出腦海。

    假期似乎只是一轉眼就過去了。

    周一，桑攸背著書包按時到校，早自習的時間，班里鬧哄哄的，同學好像都在桌洞里收拾什么東西。

    辦公室在教室旁邊，桑攸沒進教室門，辦公室門先開了，她看見李曼文，叫聲李老師早上好。

    女孩穿著校服，文秀溫婉的模樣，眸子里像汪著水，又清又透。

    李曼文手里拿著一張薄薄的紙，視線落在桑攸臉上，意味琢磨不透。

    “月初換座位?！彼f，“你進去提前收拾下東西吧?！?/br>
    桑攸愣了愣，“好的?！?/br>
    李曼文進了教室，桑攸頓了頓，抬腳跟著走了進去。

    她規(guī)規(guī)矩矩背著書包，踮起腳，想越過人群看看自己新座位在哪。

    “攸攸，你在第四排，和遲神同位?！碧K薇看完座位，從人堆里鉆了出來，看到桑攸。

    桑攸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手捻著書包帶子，不作聲，只是眼巴巴的看著蘇薇，眼睛又大又亮，可憐兮兮，只希望她能再重新說一遍，告訴她她剛只是在開玩笑。

    蘇薇伸手摸了摸她小腦袋，一字一頓，“你和遲晝，同桌?！?/br>
    桑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