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幫?！?/br>
    “好?！?/br>
    她看著阮蘇，“你不問問我為什么不幫？”

    阮蘇笑著搖頭，站起身道：“幫與不幫你都有自己的理由，我只是個(gè)中間人罷了。我先下去，今天張媽做了羊rou湯，很適合用來驅(qū)寒，jiejie你要是愿意，也下來吃午飯呀?！?/br>
    王亞鳳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聽著這句話，眼眶卻濕了。

    她不愿意被人目睹自己脆弱的模樣，低下頭胡亂嗯了聲，送她出門。

    不一會兒，站在門外的王夢香花了一個(gè)小時(shí)等到回復(fù)，聽完痛苦的往后退了兩步。

    阮蘇不肯幫她，這其實(shí)在預(yù)料之中，可她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趙庭澤被抓走的這些天，她找了一切有來往有能力的人，想將丈夫撈出來，哪怕傾家蕩產(chǎn)也無所謂。

    但那些人一個(gè)比一個(gè)精，從來都只肯錦上添花，誰愿意雪中送炭呢？

    趙庭澤得罪的是政府，是即將到來的二十萬大軍，他已經(jīng)不是以往的趙老板了。

    王夢香轉(zhuǎn)身坐進(jìn)車?yán)?，看著司機(jī)的后腦勺，不知該往哪里去。

    公館里忽然跑出來一個(gè)人，把一張紙遞給她，小聲道：

    “趙小先生幫過我們太太的忙，這是太太看在他的面子上寫的。她認(rèn)識的人也不多，紙上地址乃市長夫人娘家小舅子的住所，最近正缺錢花，你要是愿意，可以找他試試?！?/br>
    她捧著那張紙，喜極而泣，抬頭望向公館內(nèi)。

    高大的樹木遮住房屋，她沒能看見想看的人，但她終于有了希望。

    “你幫我轉(zhuǎn)告她，我……不，還是算了，等我把人救出來后，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王夢香擦干眼淚坐進(jìn)車?yán)?，心里盤算起如何去找那小舅子。

    求人也是有技巧的，就好比打蛇要打七寸，抓住對方的弱點(diǎn)，不能一見面就給人跪下，惹人討厭。

    這個(gè)方面阮蘇已經(jīng)點(diǎn)明了，他缺錢。

    王夢香算了算自己手頭的現(xiàn)金，不太夠，決定立刻回娘家借一些，然后再去找對方。

    司機(jī)發(fā)動汽車，離開了這條林蔭路。

    下午太陽快落山，阮蘇與小曼去花園里收衣服，小狗在旁邊追著自己的尾巴轉(zhuǎn)圈圈，憨乎乎的，一腦袋撞到椅子上，摔得七暈八素，看得兩人哈哈大笑。

    一個(gè)護(hù)衛(wèi)走到花園旁，表情奇怪。

    小曼拿著件剛收下來的長襖子，走過去問：“你有事要說？”

    護(hù)衛(wèi)點(diǎn)點(diǎn)頭，沖她耳語一番，她面露驚訝，咂舌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阮蘇。

    阮蘇將二人的表情盡收于眼底，墊著腳尖取下一件毛衣，淡淡道：

    “如果是重要的大事，你不告訴我，別人以后也會告訴我。如果是不重要的小事，你就算告訴了我，也不會有什么影響，所以你瞞得有什么意義呢？”

    小曼被她說得臉都紅了，哎呀一聲，跑去她身邊輕輕推了她一把。

    “太太你嘴巴怎么總這么厲害呢？臟字都不帶一個(gè)就讓人無話可說。我不告訴你，其實(shí)是怕你難過嘛?！?/br>
    “我有什么好難過的，莫非……”

    她想起今日難得去了礦上的段瑞金，心里咯噔一下，差點(diǎn)把衣服都捏破了，“莫非二爺出了意外？”

    小曼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br>
    “那你說嘛！”

    小曼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道：

    “是趙太太，她從咱們家離開后，去了自己的娘家借錢，回來的路上遇到一群強(qiáng)盜，把她的車給劫了?！?/br>
    阮蘇表情變得肅穆，“她呢？”

    小曼抿了抿嘴唇，“她因?yàn)榉纯固ち?，被捅死了?！?/br>
    阮蘇聽著這件事，有一瞬間的恍惚，深深懷疑自己此刻是否在夢里，否則為何會如此荒誕。

    “警察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抓那幫匪徒了，不過他們是棄尸街頭后開著車跑的，據(jù)說早就出了城門。城外全是深山老林，怕是很難抓到?！?/br>
    阮蘇握住她的手，總算感覺到點(diǎn)真實(shí)，飄忽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嘆口氣道：

    “你讓人給阿升送個(gè)口信去，就說……就說……”

    說什么呢？說她愿意幫他，可她能幫得上什么？

    她不過是個(gè)開飯店的小老板，錢是多，但許多事情是有錢也解決不了的。

    如今之所以混得還不錯(cuò)，靠得全是段瑞金的面子。

    她什么也幫不上。

    阮蘇沒有說下去，抱著那些衣服進(jìn)了屋子。小曼看著她的背影，滿臉擔(dān)心。

    又過幾天，段瑞金帶回來幾個(gè)新消息，趙庭澤在牢里自縊身亡，他的雙胞胎兒女在奶娘家里因失火葬身于火海。

    趙祝升拖著還沒痊愈的身體，想給母親辦葬禮，誰知錢一給出去，傭人們拿著分了跑了，再也沒回來。

    趙宅的大門敞開著，院中一片破敗，到處死氣沉沉，看不到半點(diǎn)生機(jī)。

    他跪在大堂里，面前是王夢香的棺材——臨時(shí)買來的，一點(diǎn)也不夠體面，漆都沒上勻。

    他十分難過，因?yàn)槿绻赣H知道自己死后躺得是這樣一口棺材，葬禮是這樣寒酸，一定會氣得投胎都不想投了。

    她最喜歡漂亮的。

    棺材鋪的老板看他孤零零一個(gè)人，又帶著傷很可憐，送了他一些黃表紙。

    他知道這東西要疊金元寶，以前爺爺奶奶下葬時(shí)見過，可是不會疊，手笨，努力半天也疊不出個(gè)樣子來，只好光禿禿的一張接一張丟進(jìn)火盆里。

    門外又有債主來了，高喊著不給錢就搬東西。

    趙祝升頭都沒抬，木然地跪在棺材前燒紙，黑色的衣服褲子上全是紙上抖落下來的黃色碎屑。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走了。他望了望面前這個(gè)空蕩蕩的屋子，感覺非常陌生。

    天色已黑，耳中仿佛聽見王夢香喊他吃飯。

    “寶寶呀，mama讓人給你燉了排骨湯，你要多喝點(diǎn)，你個(gè)子還不如你爸高呢，將來怎么娶媳婦啊。”

    她對待別人很潑辣，可與他說話時(shí)總是很溫柔，寶寶長寶寶短，無論他在外面犯下多么離譜的錯(cuò)，只要回家往她懷里一鉆，便可以什么都不擔(dān)心。

    以后再也沒有人會對他這樣好了。

    趙祝升一整天都沒哭，這時(shí)眼淚像斷了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里涌出。

    棺材安安靜靜地躺在前方，那不是他mama，他mama從來都不會這么安靜。

    他要把她找回來，只要有她在，這個(gè)家就永遠(yuǎn)是熱鬧的。

    他用袖子擦干眼淚站起身，渾渾噩噩地往外走去，一輛龐蒂克恰好停在路邊，降下一半的窗戶。

    “趙小先生。”榮閑音溫和的笑容里透出得意，“吃飯了么？”

    趙祝升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理，要往前走。

    他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別走嘛，我有許多話要跟你說。”

    “說什么？”

    少年說出今日第一句話，嗓音沙啞。

    榮閑音勾著嘴角，“我想說……你是個(gè)廢物。

    你以前大約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吧？什么事想做就做，無所顧忌，很快活？可是離了你的父母，你還有什么本事？

    他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你的無知害的。你家家破人亡，便是你的蠢笨造下的孽。

    你得感謝害死他們的人，倘若沒有今天這些事，你永遠(yuǎn)走不出襁褓，永遠(yuǎn)學(xué)不會睜開眼睛看世界，看看這個(gè)……四處虎狼潛伏，危機(jī)重重充滿惡意的世界?！?/br>
    趙祝升怔怔地問：“你說什么？”

    “我說……”他獰笑著，捏住他的下巴，“他們是被你害死的?！?/br>
    “不是的……不是的……”

    趙祝升掙扎起來，榮閑音卻愈發(fā)興奮，想更進(jìn)一步時(shí)，后面?zhèn)鱽砥嚴(yán)嚷暋?/br>
    他趕緊松開手，吩咐司機(jī)開車，火速消失在黑暗中。

    趙祝升倒在馬路邊上，沒有哭，兩只空洞的眼睛望著天空。

    汽車停在他面前，車門打開，女人的高跟鞋落了地。

    阮蘇跑到他面前，蹲下拍拍他的臉。

    “阿升！阿升！”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我的阿升寶貝啊……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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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5章

    趙祝升對她的呼喊沒有任何回應(yīng)，眼睛都不眨地望著天，已然是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阮蘇叫了半天，擔(dān)心得要命，讓小曼去屋里弄點(diǎn)熱水，給他喝兩口先。

    小曼跑進(jìn)屋子，她在司機(jī)的幫助下把趙祝升扶起來，緩慢地往里挪。

    挪到一半，小曼跑出來喊：

    “里面沒有熱水啊，家具都被搬空了，什么都不剩。”

    “搬空了？”

    “是啊，只剩下客廳一口棺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