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然后就走進了衛(wèi)生間,關(guān)上門洗漱。 阮蘇是來要解釋的,卻受了一肚子氣,不肯走。把棉襖一脫,鉆進殘留著他體溫的,暖呼呼的被窩里,躺在里面等他出來。 段瑞金洗漱完打開門,眉眼烏黑面容白凈,嘴唇上帶著濕潤的水意,看起來非常柔軟。 想當(dāng)初剛見到他時,阮蘇總覺得他長得帥歸帥,卻陰森森的,沒什么人味兒。 如今則發(fā)現(xiàn),他的冷漠陰沉都寫在臉上了,內(nèi)里其實有著迷糊的一面。比如此刻,后腦勺幾縷頭發(fā)翹起來,跟彎彎的豆芽似的,而他毫無察覺,戴好圍巾便要出門。 她實在看不下去,跳下床把他拉回來,往梳子上噴了些生發(fā)油,為他梳了個油光水滑的大背頭。又往他臉上抹了點雪花膏,用手指細(xì)細(xì)的按摩吸收了,然后才道: “老天爺給你這么好看的一張臉,你別暴殄天物呀。寒城風(fēng)那么大,光著臉走出去,用不了幾天就給你吹出兩坨高原紅來?!?/br> 段瑞金以前最不喜歡用這種東西,認(rèn)為柔嫩的皮膚有損男子氣概。但此刻看著她關(guān)切的神色,說不出反對的話,嗯了一聲往外走。 阮蘇捏著裝雪花膏的瓷瓶子,看著他的背影問: “你晚上可以早點回來嗎?我等你到十點,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晚飯了。” 他步伐微微停頓,沒說話,悶頭出了門。 阮蘇不信他沒聽到,既然聽到了,就必然會做出決定,究竟來還是不來。 白天她依然去百德福,天一黑就趕緊回來,吩咐人做一桌好飯菜,自己則去臥室洗漱一番,重新化上美美的妝,穿了件新買的加絨旗袍,外面套著他送的銀鼠皮斗篷,坐在餐廳開始等待。 等了兩個多小時,小曼走進來道: “二爺今晚怕是又要吃完飯再回來了,太太要不你先吃吧,別等了。” 阮蘇搖頭,“等都等了,干嘛半途而廢?我今晚非等他回來一起吃不可。” 小曼問:“那你不餓嗎?” 她想撇撇嘴無所謂地說不餓,可是摸著自己早就在咕咕叫的肚子,情不自禁改了答案。 “你去給我弄盤點心?!?/br> 小曼無語極了。 “飯擺在面前不吃,非要吃點心填肚皮,您這是何苦呢?二爺不會回來的。” “你這死丫頭,找罵呢?去不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 小曼給她弄來一盤點心,她吃了幾塊壓下饑餓感,繼續(xù)漫長的等待。 轉(zhuǎn)眼到了九點多,天寒地凍,夜比日長。 傭人們大多都睡了,只有小曼還陪著阮蘇坐在餐廳,對著一桌子冷掉的飯菜打瞌睡。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十點整,客廳的黃銅大擺鐘敲了十下。 小曼的瞌睡蟲被趕跑,擦了把口水望向門外,見那里沒有一個人影,對阮蘇道: “看吧,我就說他不會回來,你還不信?!?/br> 阮蘇低著頭沒說話,因為心中已經(jīng)被失望占滿。 段瑞金這個無情的人,居然真的把她晾在這里白等。之前說什么“我愛你”、“只要你開心什么都可以”的話,全是騙人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去他媽的。 她起身打算上樓,小曼叫醒張媽幫忙撤菜。 當(dāng)阮蘇走到第十級樓梯時,院外傳來車聲。 她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確認(rèn)那輛車開進的是段公館的門后,立刻沖下去吩咐小曼和張媽: “別撤別撤,快擺回去!爐子上的湯也端上來!快!” 說完這些她回到先前的椅子上,坐好后單手托著下巴,閉上眼睛,裝出副等人等到昏昏欲睡的可憐模樣。 小曼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盤,很配合地留在客廳,等看見段瑞金進來,故作驚訝地說: “二爺,您回來了!” 段瑞金淡淡地嗯了聲,視線有意無意地往餐廳瞥。 她立刻說:“太太還在等您呢,怎么勸都不肯去休息,到現(xiàn)在晚飯也沒吃,您快去看看她吧?!?/br> 她給了臺階,段瑞金順著臺階下,走進餐廳看見阮蘇腦袋一點一點的小模樣,目光頓時變得溫柔起來。 這個心機太太……小曼在心中吐槽著,表面上卻配合得□□無縫,小聲喊道: “太太,太太,二爺回來了!” 那一刻就像電影的慢鏡頭一般,阮蘇先是睫毛顫了顫,然后緩慢地睜開眼睛,抬頭望向聲音來源處,捕捉到段瑞金的身影。眼中有片刻的迷茫,繼而綻放出一個甜美欣慰的笑容。 “你回來了?!?/br> 沒有抱怨,沒有責(zé)怪,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令人恍惚以為看見了世上最美好的微笑。 段瑞金的心臟被擊中,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想他前幾日目睹的畫面,又停下來,冷淡地嗯了聲。 阮蘇拉拉他的袖子。 “吃飯了嗎?一起吃吧……哎呀,菜都涼了,張媽?!?/br> 才退下去的張媽又回來了,按照她的命令,把菜端去廚房加熱。 段瑞金態(tài)度冷淡,但總算沒有拂袖走人,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湯是熱的,阮蘇給他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這是我親手燉的,你嘗嘗看?!?/br> 他垂眸看了眼,“我不喜歡當(dāng)歸?!?/br> 阮蘇愣了一下,解釋道:“我只放了一點點,而且切得很碎?!?/br> 他端起來嗅了嗅,放回去,仍然搖頭。 阮蘇xiele氣,視線掃過另一道菜,又道: “那你吃點這個吧,墨魚煲豬骨,這里面可沒有當(dāng)歸?!?/br> 段瑞金冷冷道:“我回來之前已經(jīng)吃過飯了,不想再吃?!?/br> “吃過了……”阮蘇喃喃自語。 她等了一晚上,又是偽裝又是獻殷勤,堪稱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對方卻還是這么不近人情。 他們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呢? 心底的委屈涌上來,她決定開門見山。 “好吧,我不耽誤你的時間,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我就放你走?!?/br> 段瑞金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緊張不安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膩了?覺得我也不過如此?” 段瑞金搖頭。 “那你為什么躲著我?別說你沒有,我又不是傻子,感受得到?!?/br> 他垂下眼簾,看著桌面道: “我沒有故意躲著你,我們現(xiàn)在的相處模式是正常的,以前才是不正常的。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一家之主,本就該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事業(yè)上,不能執(zhí)著于兒女情長?!?/br> 阮蘇道:“可你根本不喜歡這份事業(yè)?!?/br> 他嘆了口氣。 “再不喜歡,它也是我必須承擔(dān)的責(zé)任。另外我早就想找個機會跟你談?wù)?,以后你要收斂一點,做事心中有分寸,不要太逾越?!?/br> 他堅信只要關(guān)系疏遠,他便不會那么愛她。 只要他不那么愛了,就不會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牽腸掛肚,情緒激動,甚至夜不能寐。 說完后因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改口,段瑞金端起茶杯喝茶。 誰知阮蘇起身跑過來,一巴掌拍飛茶杯,大罵:“你撒謊!你心里根本不是這么想的!如果那是你的真心話,你就是個懦夫,讓人瞧不起!” 她不顧燙手,端起桌上的當(dāng)歸羊rou湯,“你不配喝我親手做的湯,我去倒給豬喝!” 說完扭頭沖出餐廳。 她的罵聲還在耳邊回蕩,人卻已經(jīng)沒了影。 段瑞金沒有驚訝,因為她一向是這樣,愛就愛的轟轟烈烈,罵也要罵得轟轟烈烈。 看著空曠的餐廳,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親手燉的湯究竟是什么味道。 眼角余光掃過一只碗,段瑞金發(fā)現(xiàn)她遺漏了給他盛的那一碗,端起來吹了吹,喝下幾口,忍不住低笑了聲。 如此恰到好處的味道,不可能是她做的,她又在撒謊,心眼多,總是騙他。 他放下碗準(zhǔn)備回房,不料背后有人大笑。 “哈哈,被我抓到現(xiàn)行了吧!我就說你在撒謊。給你盛你不喝,等我走了再偷喝,你這個別扭的男人!” 阮蘇撲過去,把他壓在椅子上,對著他的臉就是一陣揉搓,要把剛才受得氣都討回來。 段瑞金艱難地抬起手,“放肆,下……下去!” “閉嘴!”阮蘇捂住他的嘴,湊到他耳邊威脅,“你要是再羅里吧嗦,我就把你給扒光了,讓大家知道……” 她另一只手繞到下面,惡意捏.弄一下,“你是有多么的口是心非?!?/br> 段瑞金無可奈何,認(rèn)命地閉上眼睛,由她占盡了便宜。 阮蘇把他的臉當(dāng)成了面粉丸子,捏來捏去出夠了氣,當(dāng)晚還將他拖進自己被窩里,把他當(dāng)成床墊,壓著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她神清氣爽,起床去上廁所,出來后裹著毯子站在窗邊看雪景。 樓下張媽與段福在說話,她聽了會兒,竟是聊過年的事。 張媽道:“段管家,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今年咱們家人少,您看要如何安排?往年老太太他們也會過來陪二爺過年,可現(xiàn)在還沒收到消息,該不會不來了吧?” 她豎起耳朵想聽段福的回答,不料肩膀被人拍了下,回過頭,看見段瑞金近在咫尺的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