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一顆兩克拉的粉鉆旁邊鑲嵌了一圈透明小鉆,戒托用得是白金,工藝及其精湛,放在晚霞底下那么一照,閃得人眼花繚亂。 阮蘇掀開鉆戒下的那層海綿絨布,果然看到一張單子,顯示為大興珠寶行所出。 她沒去過這家珠寶行,但是看過報紙上他們的廣告,廣告語極盡張揚——最好的珠寶,配最美麗的女人。 這枚戒指價格不菲。 她抬頭問:“你哪兒來的錢?” 趙祝升說:“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 她搖搖頭,蓋上盒子道:“退掉吧,我不需要這么好的戒指?!?/br> “為什么?你以前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不是嗎?這上面的鉆石還是粉色的,很罕見的。” 趙祝升道:“何況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手上怎么可以沒有戒指?” 阮蘇平靜地抬起手,將那枚素圈展示給他看。 “我有戒指了,以后無論誰問起,我都會告訴他,這是我丈夫送我的?!?/br> 趙祝升拿著小盒子,悶悶不樂,很不開心。 有住在附近的鄰居開著汽車經(jīng)過,阮蘇瞥了車一眼,走近了兩步,壓低聲音說:“阿升你要記住,我們跟普通夫妻不一樣,我們不是因為愛才在一起。” 趙祝升怔怔地看著她,片刻后表情轉(zhuǎn)為自嘲。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br> 他把盒子塞回口袋里,聳聳肩說:“我以后不會再逼你?!?/br> 阮蘇想了想,“我們還是約法三章比較好,跟我來。” 他們走進洋樓,跟安安和音音打了聲招呼,便往樓上去。 趙祝升的房間裝飾一新,簡陋的單人床換成了豪華的歐式雙人床,上面鋪著真絲床單與蠶絲被,立式衣柜梳妝臺書桌等物是從新新百貨拉來的,一套家具比普通人一套房都貴。 阮蘇走到桌邊,打開抽屜拿出紙筆,在第一行端端正正地寫下“結(jié)婚契約”四字。 趙祝升皺眉看著她,沒有說話。 “第一,婚后咱們不同房,不住同一個房間?!?/br> 他問:“那你睡哪里?” 阮蘇道:“房間這么多,哪里不能睡?隔壁不就是空房間么?買張床放進去,睡那里好了?!?/br> “那間房多久沒人住過,還不朝陽,冬天冷夏天熱,你住過去做什么?” 阮蘇道:“我最窮的時候睡大街,現(xiàn)在有房間住還挑剔什么?!?/br>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你睡這里,我搬過去!” “阿升……” “這是我的房子,我說了算。” “……”阮蘇無奈地看著他,好半天后說:“好吧,那你把東西買全一點,別跟之前似的,沒時間我可以幫你買……咱們來說第二條,經(jīng)濟獨立?!?/br> 趙祝升問:“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如今比我有錢,但我也是有薪水的人,安安音音、保姆、還有我,四個人的支出全都由我來支付,伙食費按月結(jié)算。你要是想給他們買禮物或衣服,可以先買回家,然后把賬單給我,我再給錢給你。你需要負責的是家里的水電開銷,傭人園丁的薪水,汽車的油費保養(yǎng)費,以及你自己的伙食費。” 趙祝升蹭地一下站起來,“分得這么清楚?我們還叫結(jié)婚嗎?” 阮蘇不解地看著他,眨眨眼睛。 “我們本來就是結(jié)給別人看的?!?/br> “你……”他無法反駁,憤憤道:“至少伙食費不許給,我養(yǎng)你們還是養(yǎng)得起的?!?/br> “我知道,可我不想欠你。所謂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何況我們這種關(guān)系?!?/br> 他們這種關(guān)系……他們這種關(guān)系怎么了? 趙祝升氣呼呼地往椅子上一坐,背對著他,宛如小孩生氣后不想理人。 阮蘇聳聳肩,繼續(xù)說:“鑒于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常常會在同事面前見面,所以這方面的行為也要提前規(guī)定好。有人在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像夫妻一樣相處,我會盡量尊重你配合你,希望你也一樣?!?/br> “沒人在的時候呢?” 阮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問題很白癡,嘆口氣揮揮手,“隨便你安排,你想怎么規(guī)定就怎么規(guī)定,我全聽你的。” 阮蘇點點頭,繼續(xù)提要求。每提一條就會記錄在紙上,等她說完所有想法后,白紙已經(jīng)密密麻麻寫滿一整面。 她檢視了一番,確認無誤才將紙筆遞給他。 “你看看是否還有需要補充的,沒有的話就簽個字,這份合約從今天開始生效?!?/br> 趙祝升接過來看,越看越火大。 他以為假結(jié)婚,搬到一起住可以拉進兩人的關(guān)系,可現(xiàn)在看來,倒成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兩個陌生人。 然而只要能天天看見她,再也不用擔心她會消失,當陌生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鋼筆在最后一排簽下自己的名字,沒好氣地遞給她。 阮蘇也簽了自己的名字,起身看了看房間,打開大衣柜,把紙放在夾層的小抽屜里。 “這個秘密只有你我知道,希望不要向任何人泄漏?!?/br> 趙祝升低聲道:“你對我提了這么多要求,我可以對你提一個嗎?” “請說?!?/br> “雖然我們是假結(jié)婚,雖然我們是為了利益在一起,但是在我們沒有離婚之前,你不要愛別人,好不好?” 他可以接受她曾結(jié)過婚,他可以接受她與段瑞金的孩子。 只要她身邊此刻沒有其他男人,他就可以欺騙自己——他們?nèi)匀挥邢鄲鄣臋C會。 輸給段瑞金,他心服口服,誰讓人家更早認識她。 可要是再輸給別人,他真的會瘋,他有哪里做的不夠好呢? 阮蘇看著那雙充滿懇求的眼睛,心底針扎似的刺痛了一下,點頭答應(yīng)。 “好?!?/br> “如果將來你厭倦了,想分開,請?zhí)崆案嬖V我,別讓我傻頭傻腦地找不到你。” 他已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到最低,而他根本不必如此卑微。 阮蘇懷著滿滿的歉疚,低下頭,再次說了聲好。 趙祝升緩緩露出笑容,身上的陰郁之氣煙消云散,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感慨地說: “明天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真好!” 阮蘇扯了扯嘴角,笑不起來。視線落在那枚黃金素戒上,莫名其妙地想起當年段瑞金給她的承諾。 ——他要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無關(guān)其他,只出于愛。他會給很多很多聘禮,用八抬大轎迎娶她過門,前面有十輛汽車開路,沿路撒珍珠當喜糖。 她會戴十克拉的大鉆戒,戴十對龍鳳鐲,穿水晶高跟鞋,風風光光的,在所有人面前,與他許下舉案齊眉之約。 太美好的承諾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她傻乎乎地信了,所以后來輸?shù)眠@么慘。 他招呼都不打就死了,她卻得用一生的時間去懷念他。 十月初六,宜嫁娶、訂盟、出行。忌赴任、開市。 夜幕落下,洋房里四處張燈結(jié)彩,客廳里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桌酒,坐了七八個人。 商元良坐在主位上,趙祝升與阮蘇坐在他右手邊,桌上其他人除孫老六外,皆為分廠的重要管理人員。 趙祝升端起杯子道:“我與她結(jié)婚結(jié)得匆忙,來不及辦宴席,只請諸位來家中吃頓便飯,過于簡陋了些,禮節(jié)也不周到,還望見諒?!?/br> 商元良擺擺手。 “婚禮嘛,本就是走個過場,重要的是婚后的生活怎樣過。說實話,我得知你們兩個要結(jié)婚還是很意外的,不過男才女貌倒也般配。來,我敬你們小夫妻倆一杯,祝你們白頭偕老,早日生個大胖小子?!?/br> 二人忙起身接酒,喝完后坐下,阮蘇回頭看了眼兄妹倆。 商元良送了他們一臺嶄新的進口收音機當禮物,擺在茶幾上,安安和音音聽里面的人講故事,專注得連手里的點心都忘了吃。 他們不遠處,黑貓趴在一張單人沙發(fā)上,悠閑地打著瞌睡。 阮蘇放下心,回過頭繼續(xù)應(yīng)酬。 有了商元良的帶頭,其他人也紛紛向他們敬酒,祝他們百年好合。 酒足飯飽后,兩人本打算送客人出門再休息,商元良卻說:“今日我們雖是客,卻是你們兩個新人最大,不要錯過好時辰了,快快去洞房花燭,這里我來幫忙安排?!?/br> 阮蘇驚訝,“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升是我的侄兒,你便是我的侄媳婦。你們無父無母,大喜的日子自然由我這個長輩幫忙。去去,上樓去,客人交給我吧?!?/br> 他幾乎是在轟人了,二人不好意思拒絕,跟保姆交待照顧好兄妹便上了樓。 走進臥室,阮蘇坐在梳妝臺前,拆掉那些繁瑣的發(fā)飾,突然從鏡中瞥見趙祝升的倒影,回頭問:“你怎么也進來了?” 趙祝升沒說話,表情警惕地指了指關(guān)上的門。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門縫底下有一片陰影,頓時心里一緊。 有人跟上來了,鑒于腳步聲輕得她都沒聽到,估計是唯一一個穿布鞋的商元良。 這老狐貍,看來還是不信他們。 阮蘇正想著該怎么打發(fā)他走,忽見趙祝升朝她走來,輕輕抱住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 “騙他?!?/br> 她明白他的意思,卻無法做出行動。 趙祝升的視線掃過她嫣紅的嘴唇,回到她的眼睛,仿佛在用眼神問——可以嗎? 不一會兒,房間里傳出女人愉悅的呻.吟與男人隱忍的喘氣聲,還夾雜著家具碰撞的聲音。 居然是真的? 商元良意外地揚了揚眉,背著手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房門內(nèi),阮蘇坐在椅子上豎著耳朵,兩腿蹬在床沿上,有節(jié)奏的使著力氣。 她聽見最后一輛汽車駛出院門,忙對趙祝升說:“好了,放下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