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李昌明極其了解李苒,她一句話沒說就出去,甚至都沒說明門外來的是誰。 說明她根本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李苒敏感又極具害怕給于家添麻煩,李昌明以這樣的方式護著她些,“你們都別去?!?/br> “不要讓她難堪?!?/br> 所有人坐在桌上不說話,于鴻霄的臉色尤為緊繃。 于家住的院子是片老小區(qū),巷子口窄,車進不來。 李苒怒氣沖沖地出去,踏著不甚皎潔的月光,從巷子里出去。 賀南方的車停在巷子外面,黑色的邁巴赫,無聲無息,冷的像把夜行者的冰刃。 李苒后面跟著孔樊東,他先一步到車門處。打開后,示意李苒進去。 李苒站著沒動,她站在外面,視線落在車里的人。 順著望進去,只見一個男人靜靜地坐在車內,輪廓被黑夜剪裁的禁欲又拒人千里,黑色西裝包裹著高大的身體,像被禁錮著一樣神明,在黑暗里猶自強大。 李苒靜靜地站著,紋絲不動。 幾秒后,一雙修長,結骨分明的手從車內伸出來:“上來?!?/br> 李苒無視那雙好看到令人發(fā)指的手,站在車外,抱著手臂冷道:“你給我下來?!?/br> 兩人僵持一分多鐘,旁邊的孔樊東甚至都開始捏汗。 最后,以賀南方的長腿從車內邁出,宣告李苒勝利。 月光不是很明亮,路盡頭的燈光像是沒有用處的擺設,黑夜將每個人裝飾的看似無比強大。 李苒一字一句地問:“你在搞什么鬼?” 她沒問賀南方來這里是為什么,而是問他來這里要搞什么鬼。 從心底里認定他意圖不軌。 他今晚剛從國外回來,即使西裝革履,但掩飾不住身體的疲憊。 李苒質問時,他抿著嘴唇不說話,眼睛卻亮的嚇人。 李苒用盡最后一絲耐心:“賀南方,需要我告訴你多少次?我不希望你來于家?!?/br> “不希望你打擾于家還有我爸爸的生活?!?/br> “我也不希望你成天對我問東問西,三步就要查次崗,你明白嗎?” 他當然不明白,李苒說的這些,甚至他都不覺得是不能做的事情。 他自幼沒有被任何人,任何一句話約束過。 以前,賀家有個傳家寶,是個現(xiàn)世僅存,價值連城的唐三彩。 多年前,價值便不可估量。 賀家將它供奉在老宅的書房里,自從賀南方記事,家里每個人都會告訴他——唐三彩很珍貴,不能碰,碎了就再也沒有了。 賀南方六歲那年,獨自在書房玩時,將唐三彩打碎。賀家上下如臨大敵,他若不是賀家小少爺,估計已經被掄著打。 晚上老爺子回來,看見地上碎一地的瓷器,鐵著臉問:“誰干的?!?/br> 賀南方站出來,一點都不怕:“我打碎的?!?/br> 賀老爺子氣的拿起板子就要打他,賀南方躲都不躲。 他仰頭問:“他們都說唐三彩價值連城,那在賀家到底是它重要還是我更重要?!?/br> 老爺子愣了片刻,他沒想到賀南方膽子有這么大,但還是一板子打下去。 “爺爺告訴你,唐三彩沒有你重要,但是你把它打碎了,就應該挨罰?!?/br> 那時他才六歲,就已然知道每個人的底線是可以試探的,唐三彩很重要,結果他把唐三彩砸了卻只挨了兩下打。 在他心里,底線只是平凡普通人對自己珍貴又不能保護的東西,設置的一個警戒線而已。 很多時候,即使越過了警戒線,最后發(fā)現(xiàn)也沒有什么關系。 李苒的底線在賀南方看來,就像腳底下的一層露水那樣的淺。所以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為什么李苒會如此看重于家。 “我為什么不能來?”賀南方的臉色早已在李苒說第一句話時就變了。 李苒:“因為這里不歡迎你。明白嗎?” 她眼中毫不掩飾,袒?露出厭惡:“賀南方,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地方你想去就能去的?!?/br> 賀南方被這樣直白拒絕,反而生出一股逆意,他冷聲問:“我偏要來,如何?” 李苒低頭,看向地面上的影子,輕著聲音卻又無比堅定:“行啊,除非我死了。” 時間仿佛被塞進了冰柜,凍成一團,僵硬在兩人中間。 她再抬頭時,眼前的賀南方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今晚的臉色極白,月光下,墨黑的發(fā)和濃密的眉毛,將他的眼睛里的東西映襯的格外深刻。 她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睛里能盛著這么多的傷心。 仿佛再多一滴,就要溢出來。 他眼睛里的悲傷,仿佛深不見底。 李苒動了動嘴唇,心里有些后悔,卻又什么話都沒說。 賀南方盯著李苒許久,才聲音沙啞道。 像是妥協(xié),又像是自我解救:“李苒,我不進去?!?/br> 說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回到車里,就像回到他的鎧甲里。 “孔樊東,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賀南方這次從法國回來,帶來不少禮物。 法國波爾多梅多克區(qū)的葡萄酒,禧瑪諾的漁具,昂貴的香水,這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如今卻像垃圾一樣,被他扔在路邊。 孔樊東將東西放在李苒的身邊后,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賀南方在車內厲聲:“走。” 孔樊東忍不住,小聲道:“先生生病了,在法國病了一個星期。” 李苒回想他剛才蒼白的臉色,以及生氣時粗重的呼吸聲,眼神復雜地看向車內 黑色的邁巴赫絕塵而去,李苒看著滿地的禮物,默不作聲。 這些禮物被孤零零的放在地上,可一開始買禮物的那個人——他該是懷著怎樣的雀躍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 賀南方這種人,不能喊打喊殺的虐,對他沒用,他不怕。 必須潤物細無聲,讓他痛到骨子里。 第28章 不歡而散后, 兩人表面上維持的客套被撕扯的所剩無幾。 事后也都沒有主動聯(lián)系, 像把彼此徹底遺忘在了那次爭吵的夜里。 李苒像前幾日一樣, 依舊沒回賀家。 她白天在工作室里畫圖,困了就將沙發(fā)墊攤開,倒頭睡一會兒。 她做的這些工作, 在外人眼里是吃力又掙不到錢的行當。 畢竟放著好好的賀家未婚妻不當,跑在外面風餐露宿,沒幾個人能理解。 不過,李苒對這種互相不打擾的相處方式十分滿意。 少了賀南方無時無刻的查崗和獻殷勤后, 就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然而,香甜的空氣沒呼吸多久,就冷不防地接到賀家的電話。 電話鍥而不舍地在桌子上震動,她將目光從圖紙堆里移出, 掃了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便毫不猶豫地將手機掛斷,扔到了一邊。 像是只煩人的蒼蠅, 隔幾秒后, 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孔樊東, 以為是李昌明有事兒,李苒接起電話。 隔著電話, 孔樊東的聲音聽起來并不是很鎮(zhèn)定。 “李苒小姐,請問現(xiàn)在有時間嗎?” 李苒將電話放在手邊, 漫不經心:“嗯,怎么了?” 孔樊東慎重問:“能不能麻煩你……過來看看先生?” 李苒頓住目光,視線從數(shù)位板上抬起, 想了想,回復他:“沒空?!?/br> 孔樊東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先生他生病了,已經一個多星期?!?/br> 李苒覺得好笑,她放下電腦,拿起電話:“生病就帶他去醫(yī)院,打電話給我做什么?” “我又不是醫(yī)生!” 孔樊東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在那頭欲言又止:“情況比你想象的要復雜嚴重?!?/br> “能過來看看先生嗎?” 輕輕地嘆了口氣,她需要時不時地提醒這些賀家人:“我現(xiàn)在不喜歡賀南方,也沒有義務去看他?!?/br> “別再打電話過來了。” 說著,她皺著眉頭,就要掛電話。 “李苒小姐!”電話里的孔樊東突然抬高聲音。 “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李苒將電話扔到一邊,不耐道:“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