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她再打過去時,一直無人接聽。 如果鵝廠動漫編輯自己披馬甲在自家網(wǎng)站上連載動漫,在公司內(nèi)部來說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們手里本就握著挖掘和簽約各類漫畫作品的權(quán)力,所以按照一般行業(yè)規(guī)則,編輯本人是禁止披馬甲連載漫畫。 打完電話后,李苒心里有了底。打算回n市后好好會會這個鄭亦清。 當她準備開車回去時,才發(fā)現(xiàn)發(fā)動機熄火了。 李苒一臉黑線,真是“好事”成雙,這個時候車熄火,她要怎么回去? 她這一路開過來各種泥水坑里跋涉,車不出問題才怪。打電話跟酒店聯(lián)系處理完車后,她在軟件上打車,沒想到根本打不到車。 她來的這個地方有點偏僻,幾十公里以外的出租車根本不愿意過來,更何況這里是昨晚臺風登陸過,路況有些復雜。 外面下著大雨,連成線的雨水很快將她褲腳打濕,鞋子也浸透。 打不到車她也不著急走,臺風和雨總是會停,今天走不了明天再走便是。 又走了兩三公里后,到達市中心。 j市是個縣級市,市中心也依舊偏僻,這種惡劣的天氣幾乎看不到人,好在她順利找到了賓館。 昨夜沒睡好,又開了一早晨的車,當下很疲憊,在賓館吃完早餐后便睡下了。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睡飽之后才悠悠轉(zhuǎn)醒,瞇著眼摸過一旁的手機,被上面顯示的未接來電震得瞳孔放大。 她這是私人手機號,知道的人不算多,來電顯示里賀南方占據(jù)最多,其次是于曉曉,后面還有幾個于鴻霄的。 前面兩個是唯二知道她來j市的人,于鴻霄可能是跟于曉曉通氣過。 看著號碼,她鬼使神差地摁通了賀南方的電話。 電話只不過滴了一聲,那頭迅速地接起,賀南方的聲音伴著呼厲的風聲傳過來:“你在哪?” 那頭風太大,賀南方說什么她其實聽得不是很清晰,但莫名地她感受到他語氣里的不安……還有壓抑的焦急。 “我在賓館。” 聽到她在賓館,賀南方整懸吊了整日的心稍稍回落:“你把地址發(fā)過來。” 說到這里,李苒已經(jīng)從睡意里完全清醒過來:“出什么事兒了?” 賀南方:“j市的臺風沒走,而且升級了?!?/br> 李苒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打開燈,發(fā)現(xiàn)停電了。 她拉開窗簾,外面的雨水將窗戶玻璃糊得一層接一層的,接連不斷雨水從上而下。 天地外一片昏暗,仿佛迎來了世界末日。 臺風升級?她這是什么運氣? 下雨,停電,沒車。 她要怎么離開,還沒等她想清楚這個問題。 賀南方已經(jīng)在那頭說:“在原地等我?!?/br> 掛了電話后,李苒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百分之三十的電,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試圖去樓下酒店問清楚情況,發(fā)現(xiàn)酒店大廳也困著許多跟她一樣的客人。 大家情緒看起來都很急躁,有一個旅行團隊伍在人群里嚷嚷著要讓酒店開車送他們?nèi)ボ囌尽?/br> 李苒用剩余不多電量的手機了解了外面的情況,j市被暴雨肆虐了一天一夜,本來說凌晨臺風登錄,早上過境哪知突然原地升級,從臺風升級到了臺風plus。 現(xiàn)在外面積水十分嚴重,車根本走不了。 酒店經(jīng)理耐心地解釋一番,可客人還是比較激動,李苒聽了一會兒覺得再提要求走的話,真是挺難為人家。 于是去前臺買了一些餅干,泡面和礦泉水屯著。 就在大廳吵鬧的不可開交時,人群里有人尖叫起來:“進水了!” 就著手電筒上的光線,大家低頭一看。 大廳果然進水了,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涌進來,大家也不吵了,紛紛轉(zhuǎn)向樓上。 幸好李苒東西買的早,等那些人意識到今天真的走不了,食物很快被一掃而光。 李苒抱著一堆新買的東西,回到房間。 房間比剛才更暗,酒店給每個客人發(fā)放了蠟燭,點起來后,她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房間亮著一盞蠟燭更顯詭異…… 于是將蠟燭吹滅,整個房間再一次陷入黑暗。 人在黑暗,但又不困的時候總是想的格外多,尤其去會想那些跟自己命運完全不相同的軌跡。 外面風聲很大,簡直有種鬼哭狼嚎的特效。 她一個人待著,反鎖門后,腦子里亂哄哄。 想到如果當年自己沒有住進賀家,也沒有認識賀南方,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的處境。 應該是嫁人了,畢竟她住的小城里,26歲嫁人很正常。這么大雨的天氣,此時可能正在家里亮著一盞燈等丈夫下班回家。 若是深想以后會嫁給什么樣人時,她卻又怎么都想不出來。 她以前常常念著要嫁給賀南方,后來傷心了,不想再愛他了,抽走的也僅僅是對他傾注的感情,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愛上別人,會嫁給別人。 雖然不想承認,但賀南方對她的影響,并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這么簡單。 她可以轟轟烈烈的恨他,也可以毅然決然地不愛他,但是她忘不了他,那個名字像是長在脈絡里,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她可以壓制不去想,去反抗由愛轉(zhuǎn)恨,但他仍永遠然在那里,譬如在這黑暗又孤獨,被獨困在一個陌生城市,大雨滂沱的傍晚——這個名字猝不及防地被想起。 然后心臟開始揪著疼,理智告訴她路是自己選的,不可以往后看,這才將心里的難過平息。 她看著手機的電量還剩百分之三十不到,試了試賓館的插座,依舊沒有來電。 不再敢用手機,關掉所有程序后,怕浪費電只給于曉曉發(fā)了短信報平安。 于曉曉短信:“我哥他們?nèi)牫鋈タ购榱?,讓他去接你?!?/br> 李苒回復:“可別,那是他工作,你可別給他添亂?!?/br> 于曉曉抱怨:“你客氣什么,我哥又不是外人。” 李苒看著這條短信陷入沉思,好像一直以來她都很怕麻煩別人,就算現(xiàn)在被困,她能想到的也是自救或者等雨停積水排空后自己回去。 于曉曉不應,非要問她地址讓于鴻霄幫忙,李苒真是怕了她:“我手機沒電了。” 對面發(fā)來三個:“生氣的表情?!?/br> 她深覺自己跟于鴻霄不合適,所以面對于曉曉有意無意地撮合,她更是能躲則躲,實在躲不掉,她也是能少見則少見。 吃了幾塊壓縮餅干,喝了一些礦泉水,將肚子里的饑餓感沖淡。 沒有電,沒有手機,仿佛一切都回到原始狀態(tài)。 李苒蒙著被子,只想一覺醒來外面天亮,洪水都退了,她可以回家了。 這樣自我催眠后,她居然真的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夜里十一點多,驚嘆時間居然被她熬過去了一半。 她打開手機,將屏幕調(diào)到最暗,看著外面情況。 臺風像是上花轎的姑娘似的,死也不肯走。j市全城積水嚴重,排水功能幾乎癱瘓,所以現(xiàn)在不是最麻煩的,照這個趨勢下去,恐怕下面還有更麻煩的。 她嘆了口氣,數(shù)著泡面跟壓縮餅干,應該還能再茍兩天。 正看著手機,屏幕上冷不丁跳出來一個電話,李苒手一抖,幸好穩(wěn)住了。 賀南方的聲音伴隨著風跟雨將外面的天氣毫無保留地傳遞到李苒的耳邊。 “你到二樓來?!?/br> 一頭大廳基本上被淹了,現(xiàn)在水面的高度已經(jīng)直逼二樓。 李苒愣了一下:“什么?” 賀南方:“我在樓下?!?/br> 那一刻,李苒有種自己做夢還沒清醒的錯覺,她愣神地看著外面,隨后猛地站起來,打開門跑出去。 她的房間在五樓,電梯停運,她朝著冒綠色幽光的安全通道狂奔過去。 手里的手機還開著,李苒能聽到賀南方那頭的聲音。 跟她耳邊現(xiàn)在聽到的一模一樣。 他真的來了! 她跑到二樓過道的最頂端,那里有一個可以探出身去的露天陽臺,還有幾道時不時閃過的手電筒光芒。 下面有人。 賀南方聽著電話里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腳步聲:“慢點跑,我就在下面等你?!?/br> 李苒沖到二樓的陽臺,看到底下站著的人時,有種想流淚的又想笑的沖動。 狂風如撕,暴雨如注,賀南方穿著一身黑色的雨衣,站在沖鋒艇的最前面。 積水水面被沖鋒艇的漿聲激蕩起渾濁的浪花,他站立在那風和雨的前頭,背著手看向李苒。 像一佇神祗,也像個死神。 風攔不住他,雨也攔不住他。 因為他是賀南方,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時,覺得意料中,又覺得不該如此。 他應該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又或是彌漫著古香的賀家書房,甚至在俊男靚女觥籌靡靡的晚宴上。 總之他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李苒站在二樓,像是夢游一樣看著他。 賀南方笑了一下,或許是笑自己經(jīng)歷萬千辛苦后終于到了這里,又或許單純因為見到李苒而笑。 總之,他們兩淡淡地相視一笑。 賀南方朝她揮手,做出一個讓開的動作,緊接著便見他攀著繩子,從二樓爬上來。 那身手,真叫李苒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