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錚安靜的吃完一碗粥，覺得胃里暖和了，頭腦也就清楚了起來，他站起身來，忽然想起另兩個學(xué)生，忙道：“阿林，趕緊打電話給隔壁飯館，讓人送兩份早餐來?！?/br>
    林平儒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后敲著自己額頭嘆氣，“真是老了老了，這點事都記不住?！?/br>
    他一面說一面打電話，打完電話后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半，便說了聲：“怎么才七點半，還這么早?！?/br>
    蘇禮錚聞言驚了一下，下意識就去看掛鐘，發(fā)覺他說的果然不錯，頓時便怔住了。

    “開車才二十多分鐘的路，我這么早出門做什么，不如多睡一會兒?！北藭r霍女士怕女兒遲到，教育她要提前出門留足時間，卻遭朱砂如此反駁。

    一個說這樣話的人，居然在半個小時前給自己送來了早飯，還說自己已經(jīng)吃過了，那她得多早就起來，朱砂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她愿意，誰也無法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而師母更要早起，這碗粥哪里能離得了人，煮的時候總要有人守在灶臺邊，直到粥成出鍋。

    她們都早起，就為了這口粥，送來給他的這口粥。

    蘇禮錚有一瞬間的軟弱，內(nèi)心最深處的柔軟想被一只大手輕輕的揉搓著，有些暖，又有些疼。

    他安靜的不說話，半闔著眼像是閉目養(yǎng)神，林平儒在一旁打印體溫單和病程記錄，打印機的聲音時響時停，直到交班。

    交班過后，蘇禮錚將兩個學(xué)生叫過來給他們講今天要開什么醫(yī)囑，女學(xué)生身上有一陣幽香傳過來，他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直到講完醫(yī)囑內(nèi)容他們要回辦公室開醫(yī)囑，他想了想，叫住了那位學(xué)生，“小蔣，還有點事，你來一下?！?/br>
    女學(xué)生應(yīng)聲回來，“老師，什么事？”

    蘇禮錚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聲音放得和緩下來，“我知道你們女孩子愛美，但穿上白大褂你就該是醫(yī)生，要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可以做，下次上班請不要噴香水，可以么？”

    女學(xué)生愣了愣，臉隨之紅了起來，連忙點頭應(yīng)道：“好的，知道了?！?/br>
    “好了，回去工作罷，開完醫(yī)囑寫完病歷沒事就回去休息罷?！碧K禮錚擺擺手放人，轉(zhuǎn)身走去了主任辦公室。

    第17章

    早上十點，蘇禮錚的工作告一段落，極難得的有些許空閑，便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角落里看同事們進進出出的忙碌。

    “你怎么還不走，現(xiàn)在不走一會兒就走不了了你信不信。”陳國丘拿著一疊紙走進來，余光瞥見角落里坐著的人，有些驚訝的調(diào)侃道。

    他說的是眾人多少都經(jīng)歷過的一種現(xiàn)象，原本已經(jīng)可以下班，卻非要在辦公室磨蹭一陣，結(jié)果卻來了其他事絆住腳，想走都不成了。

    蘇禮錚笑了笑，道：“一會兒就走?！?/br>
    柳瑜恰好在此時也從外面回來，蘇禮錚出聲叫住她，“柳醫(yī)生?！?/br>
    “……嗯？”柳瑜似乎被嚇了一跳，愣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蘇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蘇禮錚點點頭，站起了身，望著她道：“我下周四開始休假，這個月我剩余的班就拜托你了，多有麻煩?！?/br>
    柳瑜聞言哦了聲，點頭道：“不用客氣。對了，休假要去哪里玩么？”

    “去朋友那里小住幾天罷了?！碧K禮錚抿了抿唇，微微笑了笑。

    他很快就離開了辦公室，臨走時不忘帶走那個裝了飯盒的藍底白花布袋子。

    出了門，他有些猶豫，有點想去看看朱砂，又怕打擾她工作，更何況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沒有好到可以隨意就去探望。

    只是簡單的想想他就作罷，只是到了地庫，他發(fā)動車子的前一刻，心里忽的一動，拿起手機就打開了外賣app。

    回到盛和堂已經(jīng)是近十一點的光景，天氣還算不錯，有陽光暖洋洋的照射著地面，門前的石墩在日光里反射著柔和的光。

    蘇禮錚拎著布袋子進了門，店里的伙計叫莫銘的沖他打招呼：“錚哥回來啦，今天怎么這么早？”

    “剛下夜班?！碧K禮錚站在柜臺前，看著莫銘撿藥，問道，“師父和師娘在不在家？”

    “師娘在，師父跟明堂哥出門去了，說是去見個藥材商。”莫銘將分好在油紙上的藥包好，應(yīng)道。

    蘇禮錚哦了聲，轉(zhuǎn)身離開柜臺往里走，穿過小院落，看見師母霍女士正彎腰在曬小魚干，小魚干曬好了加點花生仁就能做一盤魚香花生小魚干，用來下酒或配粥都很好。

    “師娘，我回來了。”蘇禮錚放慢了腳步走過去，喊了聲。

    霍女士直起腰來，轉(zhuǎn)頭看見他很高興，拉了他往里走，“中午你師父和明堂都不回來吃，我給你做小魚干好不好？”

    蘇禮錚順著她的力道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應(yīng)好，又同她講自己什么時候休假以及要去哪里度假，托她晚間等朱砂回來的時候問問她是否愿意。

    霍女士卻道：“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討論去，萬一我轉(zhuǎn)達錯了還要麻煩?！?/br>
    蘇禮錚轉(zhuǎn)念一想也是，便又道了聲好，笑笑的換了個話題。

    “請問朱砂女士在嗎？”讀片室的門響了兩下，然后被推了個半開，露出個穿著外賣騎手服的人來。

    朱砂正在同王錄秋討論一個不大確定的片子，聽見自己的名字時愣了愣，“我沒點外賣啊，是不是送錯了？”

    外賣小哥道：“應(yīng)該不是，地址是寫著省人民醫(yī)院影像科讀片室，您的電話號碼是不是……”

    他報了一串電話號碼，朱砂點點頭，又看過了外賣單，上頭的信息的確是她的，可她也真的沒有點過外賣，卻只能先收下來，免得耽誤小哥繼續(xù)給別人送外賣。

    朱砂疑惑的拎了一袋子的飲料和點心回到辦公室，鄔漁問她：“都快午飯了，你還點這么多吃的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誰點的……”朱砂嘟囔了一句，從口袋拿出手機來準備找人問問。

    手機屏幕剛亮起來，就有未讀信息的提示閃過，朱砂點了進去，發(fā)覺是蘇禮錚發(fā)來的。

    不過是短短兩句話：“初步定于下周四開始休假，不與你周三的聚會沖突，預(yù)計前往西塘友人處小住，你意下如何？另，為你訂了飲料和點心，謝你今日特地給我?guī)Я嗽顼??！?/br>
    朱砂看完這條短信，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才好的錯覺，直到聽見王昕問：“喲，這么多吃的喝的，誰這么大方請客？”

    “你問阿朱，不曉得誰給她訂的?！边@是鄔漁的聲音。

    王昕立即就過來好奇道：“阿朱，是不是你哪個追求者訂的？”

    朱砂回過神來，抿著唇搖了搖頭，“不是，是……是家里人訂的……”

    “家里人？”鄔漁奇道，“你家里人怎么突然給你訂外賣？”

    畢竟是從沒有過的事，朱砂本能得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只含糊道：“我哪里知道，晚上回去再問……哎呀，你們快拿來吃，來來來?！?/br>
    她招呼同事們都來休息，一時間眾人都暫時從工作中脫身，喝著飲料吃著點心開始閑聊起來。

    朱砂躲到了一旁給蘇禮錚回信息：“我聽你的安排，自己人，不用這么客氣?！?/br>
    另一邊正要去廚房給霍女士幫忙的蘇禮錚聽見信息提示音，拿出手機來看了眼，目光落在“自己人”這三個字上，瞬間就變得柔和起來，心情也變得有些愉悅。

    那是一種來自于被人認可的愉悅，仿佛是努力了很久終于被接納。

    “早上的粥好不好喝，有沒有吃完，夠不夠？”霍女士一邊切rou，一邊問道。

    蘇禮錚慢條斯理的擇著菜葉子，聞言抬起頭來，看見師娘鬢間的白發(fā)，心里軟得厲害，他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好喝，夠的，都吃完了。”

    他頓了頓，又道：“師娘，下次別煮了，太早，又太麻煩，還累得小師妹要早早起來給我?guī)??！?/br>
    “她小姑娘家家的睡這么多做什么，就是要她早起，她才知道要早睡，不然天天捧著個手機看也不睡，脖子都壞掉了?！被襞恳痪浣右痪涞膶μK禮錚數(shù)落起女兒來。

    蘇禮錚聽了就笑，“有機會我會勸她，只是……您也說她還是小姑娘，就是要多睡，才會長得好?！?/br>
    “哪里小啦，再過兩年就三十的人了，還這樣長不大……”她的聲音在廚房里散開，蘇禮錚笑著看她的側(cè)臉，恍惚間竟看見了二十年前的那個霍女士。

    那時她還沒老，朱砂還小，南星姐也還沒長大，他們總想著什么時候才能長大才能做大人，她笑著說：“等你們真的大了，又想著現(xiàn)在多好了。”

    小時不懂，如今才驚覺歲月催人老，他們都已經(jīng)早就學(xué)會了懷念從前，又被逼著學(xué)會擁抱明天。

    吃過午飯，蘇禮錚打電話給許久未見的老友徐魏，告知他自己打算到他那邊去度假的記計劃，問有沒有可推薦的客棧。

    “住什么客棧，我這里就是，你忘性也忒大了?！毙煳侯H有些無語的道。

    蘇禮錚訕訕的笑了聲，“我這不是怕給你添麻煩……”

    “放屁！你來西塘不住我這里，我還覺得你不把我當兄弟呢。”徐魏啐了他一聲，又繼續(xù)問道，“自己來，還是帶人？”

    “帶我小師妹去散散心?！碧K禮錚知道他問的是什么，主動解釋了原委給他。

    聽完他的解釋，徐魏嘆了口氣，先是道：“你說你這么老大不小了，也不結(jié)婚，等再過幾年成老干菜了怎么辦?！?/br>
    頓了頓，不等蘇禮錚回答，他的語氣又雀躍起來，“你們現(xiàn)在來還不錯，西塘估計要下雪了，咱們可以賞雪喝茶。”

    蘇禮錚笑著應(yīng)了聲好，問道：“我從h市過去，有沒有什么想要我?guī)У?？?/br>
    “沒有，帶什么東西，我這里都有?！毙煳合胍膊幌刖兔摽诙龅膽?yīng)道。

    可話才說完，他就又哎喲了一聲，“不對不對，有樣?xùn)|西還真得要你帶?！?/br>
    蘇禮錚哦了聲，問道：“是什么？”

    “阿薇身體近來有點不舒服，食欲不振，全身沒力氣，容易失眠，有時會頭暈胸悶，悶悶不樂的，還容易感冒，我起先以為她是因為感冒才這樣，可感冒好了她也還是如此，你說愁不愁人……”徐魏一面說一面嘆氣，聽得出來很苦惱。

    徐魏說的阿薇是他的妻子夏嵐薇，與蘇禮錚也是大學(xué)同學(xué)，三人關(guān)系頗為要好，經(jīng)常一起吃飯或者去玩，最大的愛好就是給蘇禮錚物色女朋友。

    畢業(yè)后徐魏決定與夏嵐薇結(jié)婚，倆人當時都在學(xué)校附屬醫(yī)院工作，一個在心血管科一個在普外，年輕人能吃苦，就等著把職稱熬上去，看起來前途一片光明。

    彼時蘇禮錚已經(jīng)離開b市回到故鄉(xiāng)，通過招考進了省醫(yī)的急診科，工作愈來愈忙碌，三人的交流開始僅限于各種社交媒體，有很多話都來不及講。

    再次聯(lián)絡(luò)時，卻聽徐魏講他和夏嵐薇已經(jīng)辭職回了西塘老家，決定經(jīng)營一家客棧悠閑度日。

    蘇禮錚覺得奇怪，追問緣由，這才知道夏嵐薇因為接連幾個星期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又要加班熬夜終于在下手術(shù)時暈倒，徐魏深覺這份工作實在太苦，難免就起了去意。

    盡管覺得可惜，但蘇禮錚還是能理解他們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日子過得舒服就好。

    只是從此他多了個可以去度假的地方，他幾乎每年都要去一次西塘，每次都和今天這樣，不欲麻煩徐魏，最后卻總是要住到他那里去，所有的對話一模一樣，活像是接頭暗號。

    蘇禮錚仔細的問過夏嵐薇的癥狀，然后在腦海里將這些癥狀與證型對應(yīng)起來，最后道：“這樣罷，我到時候給她帶瓶膏過去，先吃著調(diào)理一下，要是還是不行，得去醫(yī)院看看。”

    徐魏又嘆了口氣，“估摸我得帶她去看中醫(yī)，上星期陪她去做檢查，幾乎全身都做了，沒什么器質(zhì)性毛病?！?/br>
    “實在不行，做針灸也行?！碧K禮錚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建議道。

    徐魏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嗯……你要是勸得動，你試試，別忘了你以前拿她練手……”

    “那都是以前，我現(xiàn)在技術(shù)已經(jīng)可以了?！碧K禮錚連忙打斷他翻舊賬的話，一本正經(jīng)的辯解道，“那時我才學(xué)當然技術(shù)不過關(guān)，再說，我小師妹扎針倒是不錯，可以讓她扎?！?/br>
    朱砂耐不住性子，沒學(xué)會怎么熬膏，但朱昭平從前教給她的針灸和中藥倒是學(xué)會了的，且在朱昭平嚴格監(jiān)督下，技術(shù)都還不錯，反倒是蘇禮錚于針灸一道悟性平平，技術(shù)也不見得多好。

    徐魏聞言倒是放下心來，吐槽道：“不過我估計你已經(jīng)給她留下心理陰影了，你那破技術(shù)真是醉了?！?/br>
    蘇禮錚頓時訥訥，多少有點赧然，清了清嗓子，忙扯開了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碎碎念：

    存稿箱大胸弟：蠢作者去考她人生中不知第幾個但絕不是最后一個的病例分析去了……嗯，她托我告訴大家……她慢熱，想看光明正大恩恩愛愛，再過一年半載啊……泥萌素不素想打她，嘿嘿嘿，打不著（＞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