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瞧了沈孝一眼，“沈大人，你什么時(shí)候要？”

    沈孝聽得目光一亮，瞬間就高興起來，忙站起來對(duì)李述拱手，“多謝公主，下官——”

    他還沒說完話，就見紅螺急匆匆地進(jìn)了書房。

    紅螺臉色焦急，“公主，東宮的陳公公來了?！?/br>
    說罷紅螺有意無意地瞧了一眼沈孝，“陳公公瞧著臉色不大好，想必是……領(lǐng)了太子的意思過來的?！?/br>
    李述的臉色立刻就凝重了起來，她皺起了眉。

    沈孝看得真切，忽然想到她方才靠著樹干睡著的時(shí)候也是皺著眉的，仿佛在夢(mèng)里都被那些政事困憂，得不到一刻清凈。

    為何太子來人，平陽公主是這副神情？

    沈孝想，怕是太子派人來府，是因?yàn)樽约骸Ｋ衔鐒傔M(jìn)了平陽公主府，后腳太子就派人來了。而太子對(duì)征糧是什么態(tài)度，沈孝心里清楚。

    太子派人來，分明是怕平陽公主給他放糧。

    自己在逼她放糧，有人也逼著她不放糧。

    沈孝看著她，忽覺得她有些可憐。

    她看起來風(fēng)光，可實(shí)際上卻是站在夾縫里，過得并不如意。

    李述對(duì)紅螺道，“我知道了，換身衣裳就去?！?/br>
    她抬眼看了沈孝一眼，“不巧，府上有客，有勞沈大人稍等片刻。紅螺，你帶著沈大人在府上逛逛?！?/br>
    *

    陳公公雖然是個(gè)閹宦，但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東宮門下的閹宦。伺候地稍有怠慢，回去撥弄口舌，叫人有口難言。

    因此侍女都陪著小心地伺候著。

    他坐在花廳里，侍女捧來一盞茶，陳公公掀開茶蓋聞了聞。

    這是江南道月前才上貢的雨前龍井，陛下賞了些給幾位得寵的皇子公主。

    用這樣的茶來招待，可算是非常周到了。

    這花廳角落都擺著冰盆，縱然外頭是酷夏，里頭卻清涼如夜。陳公公坐著剛酌了一口茶，就見平陽公主進(jìn)了花廳。

    陳公公忙擱下茶盞，站起行禮，“奴才見過公主?！?/br>
    李述對(duì)陳公公笑了笑，“公公客氣。”

    她坐在主座上，“府中有事，讓公公久等了?！?/br>
    見陳公公面前茶盞半空，李述問道，“這雨前龍井如何？”

    陳公公笑著點(diǎn)頭，“公主真是客氣，奴才一個(gè)粗人，哪里喝得來茶香?！?/br>
    李述亦笑，“本想給公公上明前茶的，可明前的龍井?dāng)R到現(xiàn)在已失了味，所以沒法子，勉強(qiáng)公公用雨前的茶?！?/br>
    陳公公笑了笑，“公主客氣?！?/br>
    誰說平陽公主冷淡來著？這不是待他挺尊敬的。

    他見李述態(tài)度客氣，知道李述不敢惹他，面上也帶了些傲慢，“剛公主說府里有事？不知是什么事？”

    李述聞言，臉色沉了沉，立刻收了笑。

    陳公公這話問得實(shí)在是不客氣，這分明是窺探私事。哪個(gè)敢這樣跟公主說話？

    他無非是仗著身后的太子。

    李述看了陳公公一眼，目光瞬間尖銳，但很快將情緒藏了下去。

    繼續(xù)笑道，“也沒什么事，戶部的提舉沈孝今早來拜訪我，如今還在府上沒走呢。”

    陳公公抬起眼，“哦……征糧的那個(gè)沈孝？”

    李述應(yīng)道，“征糧的那個(gè)沈孝?！?/br>
    陳公公抿了盞茶，靠著椅背，聲音尖細(xì)，“不知公主……怎么想的？”

    李述又看了陳公公一眼。

    原也不過是伺候人的閹宦，因奉了太子的命令，就敢在她面前拿腔捏調(diào)。

    她喝了一口茶，將唇角冷笑咽下。放下茶盞時(shí)，又是一副客氣模樣。

    笑道，“陳公公這話問得多余。昨日在宮宴上，本宮就給太子說過。本宮不會(huì)松口放糧?！?/br>
    “可是公主為何……”

    陳公公指了指外頭，“……要接見沈提舉？太子爺不解，專門讓奴才過來問問?！?/br>
    李述在心里冷哼一聲。

    太子還真是關(guān)心她！但凡她做出一點(diǎn)界外舉動(dòng)，太子就要派人過來警告。

    李述捏了捏手中茶杯，茶杯微燙，燙了她的手。

    她將茶盞擱下，目光落在花廳外頭，過了片刻，似是看見了什么，然后回過眼對(duì)陳公公客氣笑道。

    “是我的錯(cuò)，做事之前沒先跟太子通通氣。”

    “父皇昨日要我放糧，我一片忠心向太子，自然是不會(huì)放的。只是若是果斷地拒絕了父皇，以后我的日子也不好過，還請(qǐng)?zhí)右娬彙！?/br>
    陳公公聞言便冷了臉，“公主這是什么意思？奴才沒聽懂，回去也不知怎么跟太子回話?！?/br>
    李述道，“我的意思是，我先向父皇服個(gè)軟。在府里見見沈提舉，對(duì)他松個(gè)口風(fēng)，他要多少糧，我便答應(yīng)給多少糧。只是……”

    “只是本宮的莊子分散在關(guān)中各處，糧食調(diào)撥要好一陣時(shí)日，待糧食調(diào)撥到一起了……怕也到了月底了?！?/br>
    陳公公一愣，旋即笑了起來。

    平陽公主這是緩兵之計(jì)。

    表面上看是向皇上軟了聲色，口頭上說會(huì)借糧，陛下也因此沒法催她?？山刂谷掌跊]幾天了，公主一直找借口拖著不放，一直拖到六月底，這件事就了解了。

    如此一來，既沒有背叛太子，又沒有明著跟陛下做對(duì)。

    陳公公拊掌，“公主聰明?！?/br>
    李述笑著飲了一口茶，“公公過獎(jiǎng)。”

    她擱下茶盞，看到花廳福壽延年的窗欞外，似是隱約透著一道影子。

    李述挑眉笑了笑，繼續(xù)對(duì)陳公公道，“至于沈孝么……公公也不必?fù)?dān)心。本宮這幾日會(huì)常接見他，左右近日閑得發(fā)慌，不妨以借糧為引子逗逗他。不然長日漫漫，日子怪無聊的，您說是不是？”

    這口氣，仿佛是在說一只寵物。

    陳公公聞言笑道，“正是正是。奴才回去給太子爺說一聲便是。公主閑來無事逗弄逗弄，也是找個(gè)樂子耍?！?/br>
    陳公公對(duì)此深有體會(huì)。

    深宮的日子總比外頭長，他有時(shí)無聊了，也會(huì)去尋那些小宮女小黃門的樂子，看著他們卑躬屈膝，怪有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說李述準(zhǔn)備“色令智昏”的別鬧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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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正事說畢, 又閑閑說了幾句話, 陳公公便要走了。

    為表客氣，李述專程送他, 沿著走廊出了跨院，一抬眼就見沈孝一個(gè)人站在園子里，極認(rèn)真地觀賞著……一叢草？

    平陽公主府除了有錢, 是真沒有什么可看的景致。

    當(dāng)年皇帝剛下詔令命崔家三郎尚平陽公主時(shí), 這府邸就開始修建了。李述當(dāng)年是滿心喜悅，她在宮中住的地方荒僻，母親又去得早, 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家。因此十分看重成親后的府邸。

    李述是親自督工看著工匠修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