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林家了解這么深，是有什么淵源嗎？”

    寧云斂漆黑的眼眸過分沉靜，冷靜地看著他，面無表情，聲線也毫無情緒：“圈子里每個人對林家的事都很清楚。跟林復城這樣的人做生意，總要了解對手。何況，獵奇是人類的天性。在我談論林家的時候，林家說不定也在談論寧家和我?！?/br>
    蘇靈燃想到寧云斂和唐希哲這對表兄弟都能看見自己，又想到寧云斂一屋子的法器，好像明白了什么。

    “既然說了會讓你想起記憶，就不會食言。如果你擔心我忌憚林家多了一個人會聲勢壯大，大可不必。寧家的生意和林家沒有交集，就算未來會有，跟你做生意比跟林杳至少穩(wěn)定?！?/br>
    “不是這樣的?！碧K靈燃回神，眼眸溫和好奇，“在想你為什么會想養(yǎng)一個鬼？”

    這次輪到寧云斂微微怔然，漆黑清湛的眼眸看著蘇靈燃，有著讓人無法讀懂的神秘。

    好半天，才說：“大概是因為，活人并不讓我覺得有趣?！?/br>
    ……

    寧家的大少爺是個毫無情趣的人。

    蘇靈燃作為被寧云斂豢養(yǎng)的鬼，跟在他身邊一整天看下來，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日常生活實在無趣。

    處理工作事宜的時候冷靜果決，很是熟練迅速，就像是制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一臉淡漠，沒什么感情，幾乎從來不笑，也沒看見他像自己說得那樣對什么獵奇。

    唯一的溫柔時候是對著寧老太太。

    這種時候，蘇靈燃作為一個鬼是會自覺遠離的。畢竟據(jù)說鬼的陰氣會傷害人，對一位年歲大的老人家自然要避諱些。

    遠遠看去，寧云斂高大的身體自然半蹲在奶奶身邊，雖然看不見那張淡漠的臉是不是會軟化有笑容，但僅僅只是遠遠看著身影，就覺得莫名溫柔。

    寧老太太滿頭華發(fā)，雖然精神不錯，和高大的寧云斂在一起，即便寧云斂半蹲著也顯得她瘦小羸弱。

    老太太臉上帶笑說著什么，慈愛又端莊，還有些作為獨自拉扯孫子長大的老人獨有的剛強，以至于笑容也很淡，像習慣性堅強，壓抑感情。

    蘇靈燃雖然隔著距離，隱約也能聽見一些，莞爾失笑。

    這是被催婚了啊。

    有過天晴，陽光出現(xiàn)。

    碧藍天空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榕樹上，蘇靈燃坐在樹上，沐浴在陽光之下。

    寧云斂半蹲在奶奶的輪椅前，聽她說著話。

    祖孫兩個人的氛圍溫馨，卻也像是隔著什么，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你做得很好，奶奶沒什么教導你的，從前不敢夸贊你一句，怕你年輕氣盛容易栽跟頭?，F(xiàn)在擔心也沒有什么用，奶奶老了，昨天還夢見了你爺爺。他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早死的人就是沾便宜，活人替他勞心勞力的，到時候見了他還年輕英俊，我卻都滿臉皺紋了?！?/br>
    說著有些生氣的樣子，臉上卻帶著懷念的生動的笑，慢慢又染上繼續(xù)寂寞。

    寧老太太保養(yǎng)得好，仍舊還是枯瘦滿是皺紋的手指抬起，像是要摸摸孫子的頭，但因為不習慣這樣的親密，稍微意動就又收回了。

    “你像我，一點也不像他。”

    寧云斂靜靜地聽著，身體的姿態(tài)恭敬孺慕，周身卻習慣清冷，不知道怎么與人親近。

    他也沒有像唐希哲那樣，會拉著奶奶的手撒嬌，只是從小到大那樣規(guī)矩莊重。

    祖孫倆沉默著。

    寧云斂的神情冷靜但毫無棱角。

    寧老太太的臉上眉眼帶著笑，慈愛的不錯眼的看著孫子。

    她已經(jīng)很老了，不知道還能看他多久呢。

    蘇靈燃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想了想，變幻了一下位置。

    半透明的身體出現(xiàn)在寧老太太的身邊，手指虛虛握住老奶奶干枯的手指，放在寧云斂的頭上。

    金色的陽光下，一陣夏末秋初的風吹拂而過，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就這么放上去了。

    寧老太太頓了頓，生疏地沒有動，向來冷靜自持，潔癖一樣介意跟人保持距離的寧云斂也沒有避讓。

    好半天，寧老太太輕輕摸了摸孫兒的頭，一開始僵硬，很快就想起了從前。

    “長大了啊，真快。你小時候總是生病，那時候你爸爸他們還在，一生病奶奶就守著你，就這么摸著你的頭，心里愁啊，云斂什么時候長大呢？得要好久吧，想著奶奶還能不能撐到你長大。一晃眼二十年都過去了。”

    那時候的寧家還有人，老太太不用剛強，也不怕寵壞孫兒。

    后來，兒子媳婦飛機出事，老太太只有一個人和一個身體虛弱的孫兒。

    她真的怕，怕自己的身體撐不到孩子長大，也怕寧云斂在她累得撐不住的時候打個盹就沒了。

    “自從你爸爸他們沒了以后，說來也怪，一定是他們保佑你，你的身體好起來了，雖然也容易生病，但到底不用常住醫(yī)院了?？赡棠逃珠_始擔心別的?！?/br>
    擔心寧家沒有別人了，如果她也撒手了，寧云斂一個人怎么辦？

    大概一定是老了，一下一下摸著孫兒的頭，像小時候一樣，以前從來不會說起的遺憾擔心也可以說出口。

    “你病的時候擔心你，還可以寵著縱著。你好了，奶奶反而要板起臉來，我知道，外面的人把我和林復城相提并論，覺得我也跟他一樣，對你太過嚴厲了。只把你當成寧家的繼承人，而不是疼惜的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