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徐杺坐在韓朔旁邊,眼睛先是落在玻璃桌上五彩繽紛的酒杯上,然后慢慢挪開,看了韓朔一眼。 眼神里清晰寫滿了“并不會讓你碰這些”幾個大字,一副認真又執(zhí)拗的模樣。 韓朔忍不住笑了,轉過頭沒理她,和一旁興致勃勃的pejic用英語搭話。 他的口語真的很好,徐杺聽了一會兒,就沒再看他了,小聲向服務員叫了兩杯不帶酒精的飲料,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端著飲料上前,彎下腰放在韓朔和徐杺跟前。 身邊兩人還聊的十分起興,雖然聽起來是單方面的,大部分都是pejic在說,然后韓朔偶爾應兩句,加上他今晚心情貌似不錯,回答她問題的時候又是那副隨性而又耐心的語氣。 pejic真的很活潑,話也很多,大概也是因為她才19歲的緣故。pejic是這次參加走秀里最年輕的模特。 pejic:“ethan,我今天一回酒店就看到你的話題熱度上榜了!跟經紀人找了視頻看,你走的真好!” pejic:“不像我,走到中間開始意識就空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來的!不小心往下一看看到好幾個攝影大腕坐在第一排!你有沒有看到marc doisneau!啊啊啊啊我和他對視之后就失去知覺了!” 韓朔:“沒看。不知道。” pejic:“一想到marc就想到我男朋友今天進場還遲到了就很氣,所以我今晚罰他一個人在房間,不準他上來一起玩?!?/br> pejic的男友也是攝影師,在pejic所在的公司工作。 聽到pejic這么說,eson也八卦地把頭湊過來:“你們還沒分手?。俊?/br> pejic聞言立刻瞪大眼睛:“他敢?!” eson“嘿嘿”一笑:“是個男人就敢??!你那么煩人,誰能忍得了你?” pejic氣的追著他打。 “別單身就嫉妒人家有男朋友???有種自己也找一個!” eson原本就是男女通吃,聞言邊躲邊聳肩:“正在追啊,奈何追不到?!?/br> “因為你渣男!” “你是嫉妒我找的男朋友總比你男朋友帥?!?/br> 最后吵得兩個人恨不得打起來。 鬧夠之后eson氣喘吁吁把pejic扣在沙發(fā)上,看向從剛才開始一直在看戲的韓朔,問:“ethan,怎么不見你女朋友過來看秀啊?” 他們這些人要拿內部票簡直易如反掌。 韓朔聞言,懶懶地應了句:“沒有?!?/br> 他話音剛落,徐杺微愣。 eson瞪大眼睛,一臉不信:“怎么可能?我在中國的時候看你們的那叫什么……微博?上面說你和一位小美人在談戀愛呢!” “分手了。” “???什么時候?” “上個禮拜。” 韓朔的聲音沒有波瀾,就像在說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可徐杺摸著杯壁的手卻緩緩停住。 分手?上個禮拜? 上個禮拜是他們出發(fā)巴黎之前嗎? 這時eson發(fā)出一聲可惜的“啊”聲:“明明我最近覺得中國女人很不錯的。” 說完他下意識就看向在身邊唯一一個中國女人:“像circe那樣的!” 徐杺轉過頭去,正好撞上eson一雙誠懇的大眼睛。 “……謝謝?!?/br> “circe沒有男朋友嗎?” “沒有?!毙鞏偽⑽⒁恍?,覺得eson那困惑的語氣有點可愛。 “好可惜??!多好的女人!”eson忽然上前握住徐杺的雙手,“circe!要是我們公司來中發(fā)展開分公司,你來我們公司工作吧!給你介紹很多帥男人!” 徐杺哭笑不得,覺得eson有些地方真的跟個孩子一樣,也終于有些明白為何他的私生活會成為別人評頭論足的話題,實在是他天性如此,并且完全沒有想過要有所改變,這種過于隨性又坦然的性格倒是讓身邊人討厭不起來。 可下一秒韓朔就伸出手去,力道不輕不重地敲了eson的后腦勺一下,他歪嘴笑,一副沒好氣的語氣教訓道:“你小子敢當我面挖墻腳,活膩了?” pejic見狀笑地趴在沙發(fā)上起不來,eson則是一臉可憐兮兮地說:“中國有句話叫’你情我愿’,circe漂亮又優(yōu)秀,我爭取下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詩經不懂意思就亂用,加上又是用英語說的,翻譯出來意思總是有點滑稽。徐杺忍不住,勾起唇角,偏開頭笑了。 韓朔指著徐杺,道:“你看,她都嘲笑你了?!?/br> eson:“這明明是我中國的粉絲教我的!” 徐杺聞言,轉過頭來,跟他耐心解釋。先是告訴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出自中國的《詩經》,他的粉絲不是騙他;再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那個善良美麗的姑娘啊,是男子值得擁有的配偶”,是用在男性追求女性上的,而非用在邀請上。 她說:“中國的語言這樣直白的翻譯總是少了幾分味道,我笑的是你說的這句話翻譯過來太別扭了,還不如直接說’everyone wants the best’合適。并不是嘲笑你?!闭f這句話時她眉眼彎彎,眼角的笑意帶著幾分放松,幾分打趣。 徐杺很少會說那么長一段話,可很奇怪的是,當她耐心地說著《詩經》,或者跟eson解釋她的笑并非嘲笑的時候,周圍的人居然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聽她說話。實在是那嗓子柔啊,跟溪澗的流水一樣,緩緩流進你的耳朵里,聽得人舒服極了,加上她口音標準卻不死板,竟讓人生出一種“亞洲人居然也能說出那么讓人舒服的英語”這樣的感慨。 還有她說完“everyone wants the best”的時候,周圍的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說完這番話,徐杺下意識看向韓朔,這才發(fā)現他也正看著她,雙手隨意展開搭在沙發(fā)靠背上,像他夾克背后展翅的獵鷹,那雙眼,也同樣墨黑又深邃,似乎把她難得開玩笑的模樣全部看在眼中。 然后她在眾人的笑聲中,看見他微微瞇起眼睛收回目光,下一秒他偏過頭去,忽地從唇邊扯出一抹笑。 大概是被傳染的,徐杺也笑了。 她回過頭想重新坐好,卻看見原本一直在觀察他們這邊的lauridsen突然走到他們跟前,他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周圍人見狀,很快收起笑聲,看著他。 可lauridsen卻沒理會其他人,只看著靠坐在沙發(fā)上的韓朔,挑釁地勾起嘴角:“笑得這么得意,怕是早就找到門路拿到代言合同了?” 眾人面面相覷。 眾所周知,te上一年的代言人就是lauridsen。 而這話語里滿滿的嘲諷,聽得人不適。 可這里的人都知道lauridsen并不能做什么壞事,不過是代言被搶,心有不忿,多多少少想要為難韓朔罷了,畢竟合同歸誰根本不是他們在座任何一個人能控制的,這點lauridsen也很清楚。 不過對于lauridsen的挑釁,大家也都沒有吭聲。韓朔雖然備受期待,但是眾人也沒有和他關系好到愿意為了他去開罪lauridsen的地步,加上在這行像兩人這樣對嗆的事情只多不少,今天互相為難,第二天還不是得走一個t臺,這個圈子就是這么讓人啼笑皆非。所以在座的人看到這種狀況,都選擇默不作聲地往椅背一靠,端著酒杯,作隔岸觀火狀。 只有eson和pejic從表情中清晰表達出對lauridsen的不屑,不過他們都沒有說話,只看著韓朔要怎么應對。 韓朔挑起眼角看了lauridsen一眼,忽然笑了聲,說:“好說?!?/br> 語氣里雖然全無嗆聲的感覺,可話語間卻都是讓人火大的得意。在eson的噴笑聲中,lauridsen臉色微微一沉,居然就扯過一旁的椅子坐在了韓朔對面,然后跟服務員喊了句“hodgepodge”。 這會兒周圍坐著看戲的人全都瞪大眼睛,還有不少人吹起口哨來。 hodgepodge是這家酒吧的叫法,簡單點翻譯成大雜燴,其實就是為了給這些會玩的人們準備的各色調酒混合,基本什么類型都有——liquor(烈酒)、liqueur(甜酒)、vermouth(苦艾酒)......甚至有用飲料和酒混合的highball,就是雞尾酒,用小杯盛滿到杯口不溢出,一種酒分兩份,按照酒精濃度,依次排成對稱的長方形,通常被用來玩懲罰游戲。 沒想到lauridsen的為難會那么直接,這hodgepodge一份全下肚,不說吐不吐,明天保準是各種后遺癥,在座許多人都玩過,都知道厲害。 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放在別人身上或許不可能發(fā)生,不過他們這些人,原本性格就習慣直截了當,對你好時是直接的對你好,討厭你的話也是簡單粗暴得為難你,不會搞那么多彎彎繞繞給你小鞋穿,也給不了。往簡單點說就是只要看到對方難受的樣子自己就高興,并不在乎會付出什么代價。況且lauridsen現在被激到氣頭上,大概也真的管不了那么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傻逼事他也照做不誤,偏要出了這口惡氣才罷休。 徐杺看著服務員端上來的酒,皺緊了眉頭。 韓朔全程沒說話,沒答應,也沒阻止,就這樣看著桌上被人空出一大塊地方,然后再被一杯杯擺滿。色澤瑩潤的酒液恰好停留在杯口位置,映著不同的光,酒也變成好看的混色。 lauridsen哼笑了一聲,然后說:“好歹你也是從我手上接過的這份活兒,敢接還不敢跟我喝了?”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韓朔,似乎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第26章 twentysix(一更) 韓朔笑了笑, 忽然坐起身來。 可是沒等他做出回應,下一秒,手臂就被一只手按住。 徐杺正轉過頭看著他,纖細的手指一根根帶著反對的力道壓在他的手腕上方。 韓朔挑起眉, 忽然開口用中文說:“這傻逼從開始就和我不對頭,看來不把他搞趴下他是不服氣的, 連這種蠢方法都想出來......看在他這么男人的份兒上不搞他都是看不起他?!?/br> 周圍的人聽他們在這種時候忽然跩中文,都一臉懵逼。 徐杺卻說:“可藥店的人說吃完藥要戒口?!?/br> “哦?!?/br> “……你能不能有一次是聽話的?” “不能?!?/br> 兩人僵持著,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韓朔倒是好整以暇,一副完全不著急的模樣, 嘴上說著不聽話, 手卻也沒掙開她。 后來lauridsen按捺不住,陰陽怪氣地酸了一聲:“喝個酒而已,還需要商量嗎?你要是沒膽子喝,讓這小姑娘替你喝也可以, 只要你舍得?!?/br> 他話中有話,咬文嚼字地諷刺。 可沒想到下一秒, 那個一直安靜柔婉的女孩, 聽到這句話卻忽然回頭,幽黑的雙眼與lauridsen對視,咬字清晰地問了句:“sure?” 徐杺話音剛落, 眾人一臉懷疑自己聽錯了的表情,紛紛沉默:“……” sure?她知道這些酒全部喝下肚子是什么后果嗎就sure? 一群人怔愣中, lauridsen最先回過神來,先是眼神復雜地上下打量了徐杺兩眼,然后輕哼一句“當然”,語氣里滿滿都是“你怕不是在逗我”,說完他看向韓朔,語氣中寫滿嘲笑:“想不到你還真的沒這膽子,需要一個女人為你擋酒?而且你確定她可以?別玩脫了你這幾天就沒助理能用了。” 韓朔卻看都不看他,只盯著徐杺的后腦勺。等lauridsen說完,他伸出手扣住徐杺的后腦勺往后一轉,語氣倒是和lauridsen一模一樣:“你剛說什么?嗯?你再說一遍?” 徐杺卻用手撥開了他的手,聽出來他語氣中的看不起,她淡淡道:“你不是不能聽話么?既然非得喝,也能代喝,那就我替你喝吧?!?/br> 說完不等他說再多,居然就轉過頭去,手夠上桌邊上第一排第一杯酒,微微仰頭,一飲而盡。 周圍坐著的一群人先是一陣沉默,然后像是驀地驚醒一般,尖叫聲如同驚雷落地般在人群中炸開! 韓朔在一群人歡呼起哄的吵鬧聲里,目光先落在她的后腦勺上,然后緩緩往下移,正好看到她放下酒杯。 那五根手指,每一根都瑩白如玉,纖長而細,也不知道是燈光問題還是怎么的,竟讓人覺得那是豆腐一樣的質地,比酒還潤,和剛才按在自己手上的時候完全不像一個感覺,握著酒杯時,能感覺杯壁上的手指根根柔中帶韌。 對,這也是徐杺一直給他的感覺。 別人的柔,都是從內到外的柔軟柔弱,偏她不是,哪怕平時一言一行都是細膩溫柔的,可有時候那雙眼睛,那股擰巴勁兒,卻又韌地讓人牙癢癢,像一條怎么斬都斬不斷的鋼絲。 眨眼間,徐杺已經喝完了第二杯。 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徐杺的手伸向第三杯酒的時候,人們已經尖叫地跟瘋了一樣。這時候lauridsen才像是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在眾人的哄聲中舉起了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