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趙寧本想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謝意,其實桃園的規(guī)制不一定沒有小廚房,而且趙慎是侯爺寵信的兒子,他的身子自有專人料理著,哪里需要趙寧特意送參湯? 但趙慎開口了,趙寧只得硬著頭皮應(yīng)下,更何況趙慎的確是為了她才受傷的,她道:“哦,那我明日再來,今個兒就不打擾四哥看書了。” 她言罷,轉(zhuǎn)身離開,走到一半時,總覺得如芒在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而這時趙慎卻已經(jīng)在垂眸看書了。 趙寧:“………”近日時常產(chǎn)生錯覺,或許她也需要補補了。 回了梅園,趙寧將剩下的參湯給喝了,吩咐了春竹和夏雪二人,道:“從明天開始,每日都熬一鍋參湯?!?/br> 春竹和夏雪互視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應(yīng)下道:“是,姑娘?!?/br> * 一陣春雷在肖府上空打響,將中庭內(nèi)的一棵老槐樹劈成兩半,府上的下人俱心驚膽戰(zhàn)。 那槐樹已有幾百年之久,肖府剛建宅時,它便依舊在這里了。 樹木花草皆有靈性,這是不是意味著肖家的氣數(shù)將近?! 其實,這些年肖大爺仕途順?biāo)?,肖老太太還以為肖家這一代又開始崛起,光耀門庭指日可待。 但這一年以來卻是發(fā)生了多樁讓肖老太太心神不定之事。 這一日群花宴匆匆結(jié)束,留下的爛攤子卻足以讓肖府上下人心惶惶。 德沁堂內(nèi)死氣一片,周氏十五嫁入周家,這些年是被肖老太太當(dāng)作女兒來看待的,比肖二爺?shù)牡匚贿€重。 她甚至為了周金鳳謀劃著奪了王氏的一對兒女!就是為了她一輩子無憂。 肖老太太自己也沒有料到周氏當(dāng)真早就與府上管事勾結(jié)在了一塊,就算她想維護周氏,也沒法蒙混過關(guān)了,今日多少雙眼睛看著,周氏必死才可洗脫肖家的污名! “金鳳還在外面跪著么?”肖老太太問了一句,氣虛悠長,有乏力之感。 上次相宜死后,肖二爺對周氏已經(jīng)存了疑心,此番他在數(shù)人面前顏面無存,此刻自是將周氏恨之入骨,恨不能親手掐死她。 肖大爺沉聲道:“周家都不管了,那賤婦是想拖累死咱們肖家么!” 且不論周氏得罪了定北侯,單是她偷漢子一事,就能拿去浸豬籠了。 無論如何,現(xiàn)下的情況對周氏而言,都是一盤死局。 肖老太太又是一陣胸口悶痛,她想起了趙寧,不由得咬牙切齒,“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 肖二爺雖糊涂,他對趙寧也有意見,但聽到肖老太太沒有責(zé)怪周氏半句,反而怪罪趙寧,肖二爺不由得一陣心寒。 隱約之中,他感覺自己做錯了什么。 肖二爺?shù)溃骸斑@樣下去不是辦法,讓人把她轟走吧!否則定北侯府那邊還不好應(yīng)對!” 肖老太太想要說什么,但聞肖大爺也同意了這話,“嗯,事不宜遲,我這就著人去處理?!?/br> 是以,肖老太太只能作罷。 又是一陣春雷自肖府上空一閃而過,劃過一道甚是美麗,卻也致命的弧度。 周氏半跪在肖府門口,突見閃電亮過之際,一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從廊柱里鉆了出來,正沖著她詭異的笑,那笑實在是冷的煞人。 周氏驚愕,身子不由得往后仰,“別!別過來!是你自己要撞死的,跟我沒有關(guān)系!” 她看著相宜越來越近,直至伸出手掐在了她的脖頸處! “不是我!是你自己尋死,不是我……不是我……” 肖府的下人出來驅(qū)逐周氏時,就見她雙眸瞪大,那瞳孔已然凸出,甚是嚇人。 男子靠近一看,發(fā)現(xiàn)周氏已經(jīng)沒氣了。 “真是晦氣!送亂葬崗去吧!” “這種天搞不好一會就要下雨,賤.娘們,死了也拖累人!” 兩個大漢你一言我一語,隨意將周氏的尸首從府門口拖了下去,之后又在周氏豐腴且還帶著體溫的身上來回摸.了摸,確定再無值錢的物件之后,又扒下了她身上的一件綾羅外裳,才將尸首仍在木板車上,這便朝著城西的方向急促而去。 次日,肖家將周氏已暴死的消息送到了定北侯府。 趙凌對一個婦人的死并不感興趣,在他眼中,就算周氏死上十次,還是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污蔑他不要緊,但污蔑了他的妻,那問題就大了! 趙凌暫時沒有的打算就此罷手,他拒見肖大爺,又與王氏道:“周家那婦人死了,你心里可還有氣?你想對付誰,為夫都依你?!?/br> 她哪能隨意對付別人呢!如今難得安穩(wěn)了。她更不想給趙凌惹麻煩。 王氏被他強烈的男性重重包圍,他那般高大,直接將她圈到了跟前,鄭重的告訴她,“我趙凌的女人,絕不允許旁人欺負(fù)!” 王氏的臉又紅了,趙凌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會哄女子高興的人,但他發(fā)現(xiàn)王氏很好哄,他這還沒開始呢,妻子又嬌羞了。 見此狀,趙凌也沒什么心思再說肖家的事。 說來也怪,他此前十幾年獨身一人的時候也沒有多少悸動,但娶了王氏之后,他整個人毛毛躁躁,仿佛回到了年輕時候。 趙凌的下巴抵在了王氏的發(fā)心,嗅了嗅她的發(fā)香,神色突然轉(zhuǎn)好,笑道:“你還別說,小五還真像我趙家人,不如你再給我生一個吧。我原本還有三位兄長,可惜都戰(zhàn)死了,趙家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了子嗣?!?/br> 他嗓音突然沉重,王氏出自小門小戶,此前只顧著生計,她從來就沒想到名族大義上,趙凌雖待她和善,從不表露難處,但她應(yīng)該知道他這些年太不容易了。 王氏心一軟,紅著臉道:“好?!彼肫鹆粟w夔兄弟三人,他們幾人日后也要上戰(zhàn)場的,王氏不由得一陣心疼,就盼著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趙凌得償所愿了,趁著興頭又跟妻子恩愛了一番。 * 趙寧按時去桃園給趙慎送參湯。 她到時,趙慎正背對著她換藥膏,他動作極有調(diào)理,不急不徐,趙寧看到那換下的紗布上還有零星的血跡和淡黃的凝結(jié),她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道趙慎需不需要幫忙? 少頃,趙慎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對上他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子,趙寧的身子像是被人控制住了,竟主動上前,替他系好了裹在傷口外面的布條。 呵,還算機靈! 趙慎看著小姑娘動作,并沒有制止她,但見那系好的蝴蝶結(jié),趙慎微微蹙眉,卻依舊沒有說什么。 二人都是你不言,我不語,趙慎喝了參湯就要開始寫字。 趙寧瞧著花廳四周無人,她只好繼續(xù)硬著頭皮給趙慎研磨,他的傷一日不痊愈,她怕是不能半點敷衍。 此時,春.光正好,隨時可聽見鳥鳴的聲音,若說梅園的景致,其實還不如桃園。 趙慎所用的是玉板宣,這種紙張十分名貴,用來練字實在是有些浪費,但不多時,趙寧竟見那白紙上躍然可見幾句詩經(jīng)上的詞句。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br> 趙寧雖沒有讀過幾年書,但也看懂了這幾句的意思,趙慎平日里寡言少談,怎的好端端的寫這些?莫不是……?思.春? 她到底不敢多想,從她的角度可見趙慎完美到了沒有瑕疵的輪廓,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好看么?” 趙寧正有神在外,趙慎突然側(cè)過臉來問道。 二人四目相對,趙寧忙點頭,“四哥的字跡遒勁有力 ,□□超逸 ,樸茂工穩(wěn),如游龍走鳳,甚是好看?!?/br> 她這是花了十足的力氣褒獎了趙慎,但趙慎似乎并不滿意,那雙古井不波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她,“是么?那你因何只看我?不看字” 趙寧呆立當(dāng)場,眸光滯住了。她無言以對,方才的確一直在看趙慎。下一刻,在趙慎的注視之下,她突然移開了視線,繼續(xù)賣力夸道:“四哥豐神飄灑,顧盼神飛,玉質(zhì)金相,也甚是好看?!?/br> 趙慎薄涼的唇角微微動了動:“………”成語倒是用的很溜! 待趙寧心跳紊亂時,趙慎已經(jīng)棄了筆墨,轉(zhuǎn)身又去看書了。 趙寧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過了一會沒聽到動靜,就問道:“四哥,我能走了么?” 趙慎沒有抬頭,只是輕嗯了一聲。 第34章 路遇大狼狗 趙凌與王氏成婚已將近兩個月。 不管是成婚之前,還是成婚之后, 他二人之間的事都被百姓交頭接耳的傳著各種流言。 以至于皇宮內(nèi)的人也有所耳聞。 王氏是一品誥命, 自是要入宮拜見皇太后。 這一日,趙凌騎馬在前, 身后的馬車內(nèi)坐著趙老太君和王氏。 按理說命婦們?nèi)雽m,他這個武將無須跟著,但趙凌給自己找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借口, 他已多日沒有面圣, 今日正好是時機。 王氏尋常不喜濃妝艷抹,今日情況特殊,自然不能半點馬虎。王氏是新婦,但她到底是續(xù)弦,大紅色未免顯得有些喧賓奪主, 便擇了一件粉紅繡金交領(lǐng)褙子, 垂云髻上插著一只璉沐蘭亭御茫簪,妝容淺淡, 但勝在精細端莊,就連一側(cè)的趙老太君瞧著也覺得善心悅目。 “別怕, 你要記住, 不管你走到哪里, 你現(xiàn)在是我趙家的宗婦, 就該挺直了腰桿!”趙老太君拉著兒媳的手說道, 總覺得這王氏比剛進門那時更好看了一些,也難怪趙凌不急著回大同。 王氏點頭, “嗯,兒媳省的了,多謝母親提點?!?/br> 這廂,趙老太君帶著王氏去后宮拜見皇太后,趙凌身為重臣自是不便踏足后宮。 聽聞趙凌求見,老皇帝在御花園擺了白玉黑子的棋局,還命大黃門避開了,只有君臣二人,似乎特意彰顯出了天家對定北侯的無上寵信。 “愛卿今日見朕,可是為了大同添置火炮一事?” 老皇帝雖生性多疑,但登基以來還算勤政,尤為關(guān)注邊陲之穩(wěn)。 趙凌在帝王面前一直都是無懈可擊的,不是因為他太過城府,而是他素來耿直,從不隱瞞,他抱拳恭敬道:“這倒不是,得陛下之功,如今大同安穩(wěn),臣今日是特來給陛下請安的,又念及夫人初次入宮,臣若在宮里,臣的妻也能心安?!?/br> 說來說去,是陪著夫人才來了一趟。 趙凌生的好看,皇帝還記得他年輕時候的樣子,簡直就是玉面郎君啊,可謂唇紅齒白,冠玉之顏?;实圻€一直以為他不是打戰(zhàn)的料呢。當(dāng)年因著老侯爺和趙凌的幾位兄長都不在世了,又逢韃子突襲,趙凌當(dāng)夜就入宮主動請纓出征,才讓帝王看出了他的領(lǐng)兵作戰(zhàn)之能。 隱約記得,當(dāng)初趙凌也才十幾的光景,而皇帝也才登基不久。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了,趙凌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少年稚嫩的模樣。 如今再看趙凌,意氣風(fēng)發(fā)了不少,也偉岸了不少。 這話說的太直接,難不成皇家還會責(zé)難了侯夫人? 見趙凌如此護妻,皇帝非但不慍怒,反而和顏悅色的笑了笑。 多情又耿直的男子,就算是擁兵自重,他也不太符合佞臣的氣度。 皇帝笑過之后,突然一聲哀嘆,“愛卿吶,朕倒是艷羨你?!?/br> 趙凌公事公辦,他區(qū)區(qū)一個臣子,怎能讓皇帝艷羨呢?立即起身,抱拳低頭道:“臣不敢!” 皇帝不過只是試探一下而已,見狀,他擺了擺手,“愛卿啊,朕隨口一提,你作何如此?快坐快坐?!?/br> 趙凌筆挺的坐在了錦杌上,姿態(tài)端正,體魄剛硬,相比而言,皇帝這些年卻蒼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