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張小北道:“那咱們就沒什么話說了。”他轉過臉對胡氏道:“娘,咱們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家吧?!?/br> 潘云博和張小草出聲挽留:“要不你們再住一天吧,反正有地方住?!?/br> 胡氏道:“不了,家里就小花和小枝在,不放心?!?/br> 張小草一想也是,便也沒有再留。 張小草趁著這個機會又悄悄跟胡氏道:“娘,我看小北的意思是這次是鐵了心要跟尋音好,不如你就成全了他們吧。其實尋音這人也挺好,勤勞能干,人品靠得住,就是身世有點麻煩,也不是不能解決。” 胡氏是不置可否:“這事以后再說吧,我先得穩(wěn)住你爹跟小北,你沒看這爺倆要扛起來了嗎?” 張小草對這個爹也是很無奈,以前只覺得他不會護著他們娘幾個,但也算老實肯干,沒有多大問題,怎么他們家日過好了,爹的問題更大了? 張小草一時也想不明白,父親怎么就變了個人似的?其實張耀祖人還是那個人,以前為人老實低調,不是他本性如此,只是沒機會展示罷了。畢竟,他上頭有比他能說會道的大哥和要強愛面子的娘壓著,哪有他出頭的機會?而且張家也不甚富裕,也高調不起來。 可是分家后,家里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他在村里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特別是張小北中了秀才之后,別說本村的了,就連外村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也主動結交他。于是,他不自覺地越來越膨脹,越來越飄飄然,雖然經過胡氏和張小北的提醒,但也改善不多。這正應了那句俗語:窮人乍富,挺胸疊肚。 胡氏又跟張小草說一會兒話,便張羅著要回家。 王世虎自然要回自己家,趙清海跟著他們一起回,只有趙清河,他的假期已經用完了,暫時回不了。 張耀祖在前面悶不作聲地趕車,趙清海、胡氏、張小北三人坐在車里。張小北想著自己的事,談興不高,一路上都是趙清海在陪胡氏說話。 趙清海說他們在府城的事,胡氏告訴他家里的一切大小事。 回到家里,張小北又累又倦,跟娘說了聲,飯也沒吃,倒頭便睡。他準備明天去黑家走一趟,試探試探他們的態(tài)度。 次日清晨,張小北吃過早飯,一路溜達著去了黑大富家附近。 不多一會兒,黑大富正好也來菜園里干活。 張小北就湊了上去,他面帶笑容地道:“黑伯,好久不見,你老身體可好?” 黑大富聽到張小北跟他打招呼,不禁愣了一下,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面人,況且,兩家也沒有徹底撕破臉,人家既然跟他打招呼,他也只好給予回應:“從府城回來了?考得如何呀?” 張小北如實答道:“這次沒考中。” 黑大富聽到張小北沒考中,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 張小北又接著說道:“我今年火候未到,再用功三年,下一次應該沒問題?!?/br> 黑大富嗯了兩聲。 張小北突然問道:“黑伯,你說如果黑妮突然又回來了,你們會怎樣?” 黑大富吃了一驚訝,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張小北問道:“你啥意思?你見到她了?” 張小北半真半假地道:“我在陽郡的時候,見到她了。她身邊還有一個看上去很靠譜的男人,那個男人想娶她?!?/br> 黑大富再聽到黑妮的消息,已經不那么激動了,但恨意還在,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她要還有一點良心,就應該回來給我好好伺候她大哥。” 張小北說道:“可是她跟那個男人已經定親了。” 黑大富大聲道:“無媒無聘的,定什么親?!?/br> 張小北又說:“可是黑妮似乎找到親戚了,不過,那家是她的遠親,他們的婚事應該是雙方的親人做主,所以他們不算無媒無聘。她的親生父母在府城,是個武將,她不久就要啟程去找她爹娘。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帶著爹娘和夫婿來咱們張家村?!?/br> 武將?回張家村?黑大富嚇得手里的鋤頭微微一抖。 張小北道看黑大富這樣,便知道尋音和黑家的事并不難解決,無非是借勢威懾,再加上錢財?shù)轿?,應該就差不多了?/br> 現(xiàn)在關鍵的是他爹,他得聯(lián)合全家穩(wěn)住他爹,還得看著,不能讓他跟尋音接觸。 張小北一回到家里,見娘正跟二姐小妹說話,就笑著喊了聲二姐,一看爹不在家,就警惕地問道:“娘,爹去哪兒了?” 胡氏道:“他一大早就去幫小葉出攤了?!?/br> 張小北道:“清海不是剛回來嗎?小葉姐怎么又出攤了?” 胡氏道:“我也這么問來著,小葉說,有一個人要買她腌的咸鴨蛋和咸鵝蛋,說好了的今天送過去。你二伯來借牛車,你爹非要去幫著送,我也懶得瞧他那張死臉,干脆就叫他去了?!?/br> 張小北心里一咯噔,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爹會不會去找尋音?畢竟小葉是知道尋音的住處的。若是小葉知道來龍去脈還能幫她遮掩,就怕她不清楚其中的內情,就帶著他爹去找尋音,當然也有可能雙方會碰面。 張小北越想越不對勁,就跟胡氏說道:“娘,我再去一趟縣里辦點事?!?/br> 胡氏忙道:“昨兒個不是剛回嗎?你有啥急事呀?再說牛車被你爹趕走了,你也沒法去呀?!?/br> 張小北道:“沒事,我坐別人的驢車去?!?/br> 張小北回屋匆匆拿了荷包,就大步朝外走去。 官道上的驢車牛車也不是說有就有,張小北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車,索性就邁開步子向縣城走去,邊走邊等車也好。 張小北走到一半才等來了一輛驢車,等他到了縣城時,已經是晌午了。 張小北一路往城北奔去。 他先去小葉經常擺攤的地方看看,沒人。又問了旁邊的攤販,那些人說,她今天沒來擺攤,好像是送了東西就回家了。 張小北只好轉而向楊奶奶家走去。 他在路上隨意稱上了幾斤點心和果子去了楊家。 偏偏楊奶奶也不在家,張小北只好站在院門外等著,這一等就是一下午。 直到黃昏時分,楊奶奶才回來。 張小北出聲喚道:“楊奶奶,我是張小北,尋音呢?” 楊奶奶靜靜地看了張小北一會兒,搖搖頭,嘆息道:“你們兩個呀,哎……進來吧。” 張小北忐忑不安地跟著楊奶奶進了屋。 他不放心地又問一句:“楊奶奶,尋音怎么沒跟你一起回家?” 楊奶奶沒說話,把一個藍布包袱遞給他,說道:“她今天早上就走了,這是她留給你的?!?/br> 第99章 尋找 張小北顫抖著手打開包袱,見里面是三張五十兩的銀票和一封信。他把銀票放到一邊, 趕緊拆開信看。 信中寫道:“小北,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 我已經離開了成新縣。那天在潘家食肆, 我聽到你爹說的話了。如他所說, 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 我可能會找到我爹娘, 也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了。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年, 誰也不知道這中間會發(fā)生什么事。何況我身上還有黑家的麻煩,你家人不同意我的事也是正常。你原本可以娶一個更好的姑娘, 沒必要跟我綁在一起。你不要怪你爹, 他只是替你著想罷了。我也不怨他,在張家村時, 他對我也挺好。只是今生我們有緣無分, 你能喜歡我, 我特別高興。其實我早就心悅于你,但一直不敢說。那天, 你在江邊跟我剖白心跡時,我簡直是誠惶誠恐、難以置信,所以才會喜極而泣。 ……我這次可能要去府城,也可能去別的地方,你千萬不要去找我,你的身體不好,一定要記得好好調養(yǎng)。也千萬不要為我分心, 好好讀書。我上次得的賞銀,留下五十兩給楊奶奶養(yǎng)老,拿走一部分當盤纏。剩下這些都留給你,好用來下次鄉(xiāng)試時當盤纏,我剛得到賞銀就想給你,可又怕你不收。這些銀票你一定得收下。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你給我的太多太多了,在我最難熬的時候你給我希望和情誼,還教我讀書認字。我臨走時,帶走了你送我的鞭子,你手抄的書,你送我的釵子,還有你穿過的衣服,我最喜歡穿著你穿過的衣服,衣服上有你的氣味,穿上它,就好像你也在我身邊一樣?!R別之時,心緒紛紜無比,寫得亂七八糟,不知所云,字跡也不好看,你就將就著看吧?!?/br> 張小北讀著這些樸實無華的字眼,看著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跡,一滴滴淚水落在紙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跡。 這么好的一個人,這么一個有著金子般純凈美好心靈的女孩,他那個爹竟然如此嫌棄她、傷害她。這都怪他,怪他沒有保護好她,怪他太容忍自己的父親了。他現(xiàn)在就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 張小北擦擦眼淚,對楊奶奶說道:“楊奶奶,你知道尋音往哪個方向走了嗎?我要去找她?!?/br> 楊奶奶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張小北,說道:“尋音,應該去府城了吧,不過,她說不讓你去找她?!?/br> 張小北匆匆跟楊奶奶告別,轉身就走。 楊奶奶叫住張小北:“天都黑了,你好歹也得等到明天再上路?!?/br> 張小北一想也是,自己都糊涂了,天黑了,他上哪去找馬車? 張小北失魂落魄地去了潘家,張小草一見弟弟這副樣子,不由得嚇了一跳。 張小北把尋音離開的事告訴了大姐,張小草也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父親來:“都怪爹,他說話又難聽,嗓門又大,尋音肯定是聽見了?!?/br> 張小北怒聲道:“怪我,怪我太慣著他了。才讓他這般不知天高地厚?!?/br> 張小草嘆息道:“你不慣他,又能怎么著?他是咱們的親爹呀?!?/br> 張小北閉著眼睛,說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br> 張小草怕他氣頭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趕緊勸道:“等我抽空去找咱爺,咱二伯,讓他們好好說說咱爹?!?/br> 張小北平復一下心緒,又說道:“我明天就要去找尋音?!?/br> 張小草趕緊說道:“你剛回來又要去出門,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吃得消,我沒事?!?/br> 張小草還想再勸,但一看弟弟神色堅定,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好說道:“那你先睡一覺,明天養(yǎng)好精神好出門?!?/br> “嗯?!睆埿”秉c點頭,把身子蜷縮在床上,閉目不語。 張小草微微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掩上門出去了。 張小草回到房里就跟潘云博商量弟弟的事。 潘云博聽罷妻子的敘說,也不太客氣地說道:“小草,你也別怪我對岳父大人不敬,這事是他做得不對,尋音這姑娘人挺不錯。不是說娶妻娶賢嗎?尋音難道不賢惠嗎?何況他倆又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岳父大人這不是棒打鴛鴦嗎?” 張小草說道:“我也覺得我爹做得不對,說話太過份了,那天連清河都給裝進去了。說什么我二妹活該受罪的命什么的,你說人家都成親了,他還說這些干什么?!?/br> 潘云博當時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好意思跟妻子說。 他問道:“小北要去找尋音,這事有些難辦,你瞧他那面黃肌瘦的模樣,這還沒緩過來呢,哪能又出遠門?” 張小草也是一臉憂色:“誰說不是呢??墒撬巯抡跉忸^上,我恐怕勸也勸不住?!?/br> 潘云博想了想,說道:“這事,咱倆勸都效果不大,我看不如把清河叫來,他倆要好,又說得上話?!?/br> 張小草一聽也只能如此,趕緊出去差個伙計,去叫趙清河過來。還好,趙清河所在的私塾離他們算遠,不一會兒就能到。 趙清河來了之后,潘云博先去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告訴了他。趙清河沉吟一陣,道:“我估計岳父今天早上肯定去找尋音了。這個人……算了,我去看看小北?!?/br> 張小北推開門看到趙清河時,便明白這是大姐和大姐夫搬來的說客,便苦笑一下,說道:“你進來吧。只是先說好,不準當說客?!?/br> 趙清河正色道:“放心,我不是說客,我就是來看看你?!?/br> “嗯?!睆埿”币荒橆j然地坐在床沿上,也不說話。 趙清河陪著他坐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要去找尋音,我也不反對,只是你不該走得那么急,你才回來,什么事都沒辦,連咱們的李先生都沒拜訪,再急匆匆地離開,這樣不妥吧?” 張小北道:“我怕去晚了,就追不上尋音了?!?/br> 趙清河道:“就算你現(xiàn)在去追趕,也未必追得上呀。況且,你總得跟岳母說一聲吧,總不能真要一聲不響就走掉吧。” 張小北低頭默想一會兒,道:“那我回去拜訪一下李先生,再跟娘說一聲就出發(fā)?!?/br>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跟我爹好好說說?!睆埿”闭f到后半句不由得加重了語氣。 趙清河也不好說他這個岳父怎樣,只能無言以對。 張小北幾乎一夜無眠,次日天不亮就醒了,他去街上租了輛馬車回張家村。 此時,胡氏也是一夜沒睡好,擔心著兒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