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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胭脂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但見一片白雪茫茫之中,忽然現(xiàn)出來一個仙女,艷麗卻不輕浮,眉宇間自有一股正氣,叫人只敢遠(yuǎn)觀,并不敢近前唐突。

    前去打聽消息的伙計已經(jīng)回來,口齒清楚的講給趙恒聽,“臨近年關(guān),好些人都回家過年,買賣人也急著抓緊時機(jī)多賺幾筆,車馬格外多些,上頭查的又嚴(yán),守門的張頭兒不敢徇私,只說叫咱們?nèi)ノ鱾?cè)門,那邊人少些?!?/br>
    趙恒看了眼前面一眼望不到頭的隊(duì)伍,點(diǎn)點(diǎn)頭,大手一揮,“去西側(cè)門!”

    因大慶朝本身就有些人口分布不均,東多西少,眾人繞去了西側(cè)門一看,隊(duì)伍果然短了將近一半,只排了約莫一刻鐘就到了。

    今日車馬本就多,城中各處也要戒嚴(yán),一眾負(fù)責(zé)守衛(wèi)的廂軍和巡街衙役肩頭的擔(dān)子何止加重數(shù)倍?連輪換取暖都不能夠了。底層士兵俸祿少,上頭發(fā)下來的衣裳也不大保暖,往城門口一站就被吹透了,好些守門將士的手腳都凍得青紫。

    胭脂不由暗嘆,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

    有幾個士兵,瞧著就跟胭虎差不多年紀(jì)。還是孩子呢。

    就見趙恒已經(jīng)跟徐峰耳語幾句,伸手掏了一個錢袋出來,不著痕跡的塞到守門將士手中,“天氣寒冷,大家伙辛苦了,且弄些個熱茶暖暖身子,別凍壞了?!?/br>
    那人原先還不肯要,趙恒卻堅(jiān)持道:“我也曾帶過兵,知道里頭諸多不易,算是舊日同僚一點(diǎn)心意吧,還望不要推辭了?!?/br>
    幾句話說的對方心里直發(fā)酸,當(dāng)即抱了抱拳,“既如此,我等就受了這份情,今日要執(zhí)勤不便多言,來日必要好好說說話?!?/br>
    趙恒回了一禮,點(diǎn)點(diǎn)頭,“恭候大駕?!?/br>
    胭脂離得遠(yuǎn),聽不清他們說的什么,只是覺得相處的越多,就越覺得趙恒這人遠(yuǎn)非尋常江湖人那么簡單,身上似乎頗多秘密。

    沂源府地處開闊的平原,交通便利,乃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的格局。

    府城采用內(nèi)外兩層城墻防御,均設(shè)馬面,中有夾道,平時屯駐兵馬防衛(wèi)。四面墻體上各有一大兩小共計十二座城門,平日無大事要事大門鎖閉,僅開兩側(cè)左右兩側(cè)小門供百姓出入。而便是這小門也十分恢弘壯闊,拱形結(jié)構(gòu)修理的整整齊齊,仰頭看去只恨不得脖子都酸了。

    城內(nèi)一色青石磚鋪地,四條寬十丈的主干道縱橫交錯,從北到南、從西往東分別命名為玄武、朱雀、白虎、青龍,每日往來車馬人流不可計數(shù)。

    胭脂一行人,便是自南面的朱雀小門進(jìn)的城,沿西邊白虎大道走了半晌,這才在城西北方拐上玄武路,又走了約莫一盞茶時分,抬頭就能看見右手邊一座樸素又氣派的大宅子。

    宅子門口分左右各立著一座石獅子,黑色的雙扇大門上頭掛著一塊涂了桐油的匾額,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中定鏢局”四個大字。除此之外并無多余裝飾,可就是有種無形的氣勢撲面而來。

    第22章

    一出去幾個月,當(dāng)真是思鄉(xiāng)心切,如今眼見著家近在咫尺,徐峰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親自過去拍門,“老徐頭兒,我們回來啦!”

    他的聲音洪亮,外面呼嘯的風(fēng)雪聲也擋不住,恨不得直接傳遍三進(jìn)院落。里頭守門的人一聽,先是一怔,繼而狂喜,都忙不迭的往外。

    不多時,兩扇黑漆大門吱呀一聲左右打開,露出來一個穿著青色棉袍的須發(fā)花白的老頭兒。他先探出腦袋瞧了瞧,就見徐峰風(fēng)塵仆仆,這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歡喜起來,然后扭頭沖里頭喊,“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回來了!回來啦!”

    幾個精壯的小伙計也都竄出來,齊刷刷問了好后十分熟練地牽馬、卸車,眼見這都是做慣了的。

    趙恒和徐峰先跟他問了幾聲好,就聽鏢局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不多時就沖出來一個蜂腰猿臂的十來歲的年輕姑娘。那姑娘身量高挑勻稱,生的濃眉大眼,將全部頭發(fā)都用銀色皮毛高高吊了個馬尾巴,一派英氣,手里還提著一桿長/槍,說不出的颯爽英姿。

    “大哥,二哥,你們終于回來了!”

    “呦,這不是咱們四大家么?”徐峰哈哈大笑,“幾個月不見,越發(fā)威武不凡了?!?/br>
    “那是,”盧嬌十分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又迫不及待的說,“二哥,趕明兒咱們打一場,你瞧瞧我長進(jìn)了沒?!?/br>
    “可了不得,一家來就挨打,”徐峰夸張的擺了擺手,又問慢一步過來的盧雄,“我們不在家,辛苦了你吧?”

    盧家姐弟今年也不過十七,臉上稚氣未脫,只是盧雄長得雖然文靜,可一派老成,倒也勉強(qiáng)能將臉上的一點(diǎn)嬰兒肥壓下去。

    就見他先瞧了瞧胞妹,表情就變得十分復(fù)雜,顯然是回想起了點(diǎn)不太美妙的記憶,“還好?!?/br>
    盧嬌是個爭強(qiáng)斗勇的性子,十分不服輸,酷愛比武。趙恒功夫太好,且在許多人眼里不怒自威,她自知打不過,平日里也不大挑釁。

    三當(dāng)家郭賽同她勢如水火,一旦動手就是同歸于盡的架勢,莫說他們兩個愿不愿意打,鏢局其他人也是斷然不肯叫他們二人湊做一堆的。于是剩下的就是親哥哥四當(dāng)家盧雄和最沒架子的徐峰,偏前段時間徐峰跟著趙恒出門,盧雄自然就是唯一的選擇。

    正說著,趙恒安撫好了老徐頭過來了,兄妹二人忙停了說笑,齊齊抱拳,“大當(dāng)家辛苦了!”

    “你們鎮(zhèn)守鏢局也辛苦,”趙恒笑笑,挨著拍了拍肩膀,“家里可好?”

    “挺好的,”盧嬌快人快語道,“沒什么不長眼的過來惹事,至于那些沒事兒泛酸的,也就那樣?!?/br>
    趙恒知道她說的是郭賽,微微蹙了下眉,也沒提。

    徐峰卻有點(diǎn)不大高興,“大當(dāng)家千里迢迢的回來,他去哪兒了?怎的不出來迎接?”

    “二哥?!壁w恒不太贊同的搖了搖頭。

    盧雄沒什么表情的說:“這幾日陰天,他說自己腿傷又犯了,托我告罪?!?/br>
    “腿傷又是腿傷,好沒意思!”盧嬌頗不耐煩地將銀/槍在空中耍了個花,“都是練武之人,誰沒摔斷過幾根骨頭?偏他日日掛在嘴邊,動不動就拿出來說道,好似誰欠了他似的。大當(dāng)家的不計較,如今他越發(fā)蹬鼻子上臉了,且等著,總有一日我要給他點(diǎn)厲害瞧瞧!”

    徐峰打趣道:“有志氣,不過你打得過他么?”

    “二哥你!”盧嬌語塞,氣鼓鼓的跺了跺腳,“我就是瞧不慣他那陰陽怪氣的樣兒,什么事都怪在別人頭上……”

    “好了?!壁w恒微微抬高了聲音,盧嬌見他臉色不大好,知道這是有點(diǎn)生氣了的前兆,就縮了下脖子,老老實(shí)實(shí)站回去了。

    “這位就是大當(dāng)家信上說的江小兄弟吧?”盧雄往后看了眼,見一對約莫十來歲的年輕男女站在趙恒后頭,就笑著問道。

    “不錯,”趙恒這才重新?lián)Q了笑臉,對胭脂姐弟招了招手,“這是江家姐弟,江輕容江姑娘,江重誠江兄弟,如今一發(fā)的都算是咱們鏢局的人了,以后就都是兄弟姐妹。他們初來乍到,你們可要好好照顧,莫要欺負(fù)了去?!?/br>
    這一說不要緊,眾人一看,頓時贊不絕口。

    胭脂自然不必說,就是胭虎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眸正神清,相貌堂堂,雖然才十四,但已經(jīng)能夠窺見日后的好身板。

    老徐頭就歡歡喜喜的點(diǎn)頭,“正好正好,日后家里更熱鬧了,半個月前就收到大當(dāng)家的飛鴿傳書,屋子已經(jīng)收拾下了,若是回頭看還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只管說?!?/br>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帶人回來,斷不能等人到了還沒收拾出屋子來,因此路上趙恒就先后兩次飛鴿傳書,一來通報一下他們的行程,二來也叫大家有個準(zhǔn)備。

    江家姐弟齊聲道謝,然后眾人竟站在門口相互打量起來。

    就聽盧雄忽然問胭虎,“你幾歲?”

    胭虎愣了下,先看了趙恒一眼,然后才老實(shí)回答,“十四?!?/br>
    盧雄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點(diǎn)極淡的喜意,隨即稍稍挺直了身板,“我十七了,你得叫我哥哥。”

    女孩子發(fā)育的總是早一點(diǎn)的,他實(shí)在摸不準(zhǔn)胭脂和胞妹究竟誰大,又不好亂看胡猜,所以干脆先問了比較拿的準(zhǔn)的胭虎,答案果然令他滿意。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徐峰干脆掰著他的腦袋晃了晃,“你這小子,高興了?”

    盧雄也不掙扎,等他晃完了才重新整理了下頭發(fā),認(rèn)真點(diǎn)頭,“嗯?!?/br>
    來鏢局好幾年了,一直都是他們兄妹倆最小,偏偏meimei還是個不省心的,非要當(dāng)jiejie,于是他就被迫當(dāng)了好幾年所有人的弟弟!

    如今好容易來了個比自己更小的,真是喜從天降!

    胭脂就輕輕拽了拽弟弟的袖子,對著盧雄兄妹行了一禮,“四姐好,五哥好。”

    盧雄倒罷了,自然是歡喜的,不過還是努力板著一張臉,大約是竭力想做出一點(diǎn)兄長的威嚴(yán)。就是盧嬌,盯著胭脂看了許久,好像有什么話憋著說不出來似的。

    “莫要擔(dān)心,”徐峰對她的擔(dān)憂心知肚明,小聲道:“別看江家妹子好像柔柔弱弱的,也是個你這樣的爽利性子,路上我們遇見一伙劫匪,她也瞧見了,次日還是跟咱們有說有笑的,是個難得的明白人。沒準(zhǔn)兒啊,過幾天你們倆就好的什么似的?!?/br>
    有了徐峰的話作保,盧嬌總算稍微放下點(diǎn)心來,不過還是不肯完全解除戒備。

    “最好是明白人,”她低聲道,“有那一個什么九娘的就夠煩人的了。”

    倒不是她刁蠻,實(shí)在是鏢局上下好些人都被那什么九娘煩的不行,搞得大家都對這種看上去文弱的姑娘有了點(diǎn)本能的排斥。

    胭脂自然不知道盧嬌心里想了這么多,她反而十分歡喜能看到傳說中的女俠,先就起了點(diǎn)親近的意思,等盧嬌抬頭看過來,就甜甜的笑了下,“四姐?!?/br>
    盧嬌給她笑的一愣,竟然微微有些面熱,下意識擺出跟方才自家哥哥一樣的動作表情,挺氣派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你跟我一個院兒,有什么事兒喊一聲就成。”

    媽呀,這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眼神也清澈,真好看!

    眾人寒暄片刻便進(jìn)了院子。

    胭脂姐弟一路都在細(xì)細(xì)打量,見果然是鏢局,與別處不同。尋常的花草是不多的,倒是院子邊角都種了不少青松,如今大雪壓青松,綠的綠白的白,果然好看的很。

    二進(jìn)院子里有個老大的演武場,四周廊下擺放著好些兵器,銀光閃閃,好不威風(fēng)。

    胭脂看得呆了,胭虎也十分艷羨,好容易才克制住上前撫摸的念頭。

    盧雄注意到他的眼神,主動說:“別急,咱們先去歸置行李,收拾好了你盡管來耍?!?/br>
    胭虎笑呵呵點(diǎn)頭,“謝謝五哥。”

    哎呀,這聲五哥真好聽!

    盧雄心里有點(diǎn)美滋滋的,又順勢看了胭脂一眼,對方?jīng)_他回了個笑,就更美了。

    哎,這個新來的妹子瞧著倒是十分文靜可愛,小六真有福氣!可惜自家妹子……真是。

    “大哥,”想到這里,盧雄倒是又想起來點(diǎn)事,“小六兒同咱們是一處的,那江姑娘?”

    照這么排下去,是得叫小七的,可偏偏大當(dāng)家和二哥都只喚她江姑娘。

    胭脂就有些歉意的搖了搖頭,并沒掩飾自己的來歷,“我沒練過武,這回也是跟著弟弟一同投奔了來的,打攪諸位,實(shí)在不好意思。我已在著手準(zhǔn)備買賣了,回頭攢了錢就搬出去?!?/br>
    本來聽她不會武,盧嬌還有點(diǎn)失望,可一聽她要搬出去,眼睛都瞪圓了。

    “你不想住在這里?”

    “???”胭脂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這么大,愣了下才道,“并非不想,只是我終究不是鏢局的人,公是公私是私,老這么蹭著實(shí)在不美。且我自己也能掙錢,還是出去的好?!?/br>
    眾人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一時竟都聽住了。

    趙恒瞧了她幾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盧嬌神情復(fù)雜的嘆了口氣,“都是一樣的姑娘,這察覺怎的這么大?”

    胭脂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什么大?”

    “哦,沒事!”盧嬌連忙搖頭,又別別扭扭的道,“其實(shí)你也不用走啊,鏢局里空屋子多得是,再你一個單身姑娘又沒有防身的本事,還長得這樣美貌,出去豈不叫人擔(dān)心?”

    她是個直腸子的爽利人,但凡別人待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還十分,若是別人對她不起,自然也是十倍奉還的。

    之前她擔(dān)心胭脂動機(jī)不純,人品不佳,故而有點(diǎn)排斥。可現(xiàn)在見人家還沒住下的就想著搬走,不免有點(diǎn)不好意思,下意識覺得是不是自己的態(tài)度被人發(fā)覺了,這才要走的。

    “四妹說的是,”趙恒輕聲道,“些許小事,你實(shí)在不必記在心上,其實(shí)鏢局中多有成了家的,難不成都要將他們攆出去?既然入了我中定,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莫要再說這樣見外的話,聽見了反而叫人不安?!?/br>
    胭脂還欲再爭辯,但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勸,最后干脆也不聽她說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

    鏢局里細(xì)處的買賣盧嬌是不耐煩知道的,左右閑著無事,她就來幫胭脂歸置行李。

    因出來的匆忙,且本來也沒什么家底子,胭脂統(tǒng)共就帶了兩個包袱,其中一個還是半路上置辦的。

    盧嬌看看她白面饅頭似的光潔的小臉兒,嫩生生的指頭,就有點(diǎn)感慨:“你這般人品,竟就這么點(diǎn)兒東西?”

    胭脂就笑,“我是什么人?不過窮人罷了。要不是趙大哥徐二哥他們仗義,如今還指不定怎么著呢?!?/br>
    盧嬌不免對她的過去有點(diǎn)好奇,可人家不主動說,她也怕戳了傷心事,就又暗中憋了回去。

    稍后見胭脂從一個包袱里拿出好些瓶瓶罐罐的,就好奇的湊上前去,還沒碰到呢,先就嗅到一股幽香,“哇,好香?。 ?/br>
    “這是我做的點(diǎn)脂粉,”胭脂說著,就拿起一罐來打開遞給她瞧,“路上賣了些,特意留出來兩瓶,你瞧瞧可還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