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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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微微嘆了口氣,擦了擦濺出來的水,低聲問:“那你,是個什么意思?” 男孩兒明白事兒本就晚些,且胭虎如今才十五,幾乎是個半大孩子,可盧嬌卻已經(jīng)快十八了。若放在外頭,正經(jīng)開始說人家的年紀呢! 哪怕胭脂不常在家,偶爾也聽趙恒和盧雄透出口風,已經(jīng)在著眼物色適齡優(yōu)秀兒郎了。 盧嬌忽然就有些委屈,紅著眼睛,恨聲道:“好歹我也是個姑娘家,這種事……難道要我上桿子攆著逼他娶我么?!” 那呆子,簡直就是混賬! 胭脂憋了半天,也不知說什么好,最后才試探著說:“要不,我,我旁敲側(cè)擊的幫忙問問?” 盧嬌是個多好的姑娘,若兩人果然有意,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她這個夾在中間的jiejiemeimei自然是責無旁貸! “不要!”盧嬌的反應異常激烈,“讓他自己想去,想不明白……就算了!大不了一拍兩散,誰離了誰過不了似的!” 這樣決絕?! 胭脂生怕他們鬧得更僵,偏一時之間又想不出該如何勸說,正著急,胭虎竟去而復返,“姐,我出去啊,你怎么回來了?” 盧嬌忽的站起來,冷笑道:“這是我的院子,怎么就不能回來了?” 胭虎給她噎了一下,有點懵,過了會兒才本能的放軟了聲音道:“我沒這么說,你不是出去?!?/br> 誰知他一句話沒說完,盧嬌已經(jīng)低喝一聲竄了出去,腳尖往靠墻放著的槍桿上輕輕一點,右手反轉(zhuǎn)一握,半空中劃出一道銀芒,槍尖就朝著胭虎的臉抖開了幾朵花。 “你是沒明著說,可就這個意思!有本事咱們手上見真章!” 盧嬌功夫本就出色,又走的輕靈路子,一桿長/槍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全力之下徐峰也要暫避鋒芒,短時間內(nèi)根本無法取勝。 胭虎功夫不如她,兵器也不占優(yōu)勢,不曾想她說打就打,且并不像平時那樣循序漸進的套招,竟好似帶了深仇大恨一樣的狠辣,幾下就亂了陣腳。 “四姐,哎呦,四姐你是要殺了我么?” 胭虎喊了幾聲,見她非但沒有收手,攻擊反而越發(fā)疾風驟雨一般瘋狂,不得不緊咬牙關(guān),打起全副精神應對。 一旁的胭脂看的膽戰(zhàn)心驚,勸了幾聲卻沒人聽,急的直跺腳。 也就一炷□□夫,盧嬌就已經(jīng)數(shù)次將胭虎打倒在地,偏偏他是頭犟驢,死活不肯認輸,又咬緊牙關(guān)從地上爬起來,然后再被打倒,不多時竟就見了血! 雖是皮外傷,可瞧著也夠觸目驚心的,胭脂嚇得氣都喘不勻了!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直到現(xiàn)在,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跟這些習武之人思考問題的方式方法都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的! 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好好說么?非得打的你死我活?究竟圖什么! 最后,盧嬌一槍將胭虎掀翻在地,他悶哼一聲,掙扎了許久才踉踉蹌蹌爬起來,結(jié)果又一腳被踹翻。 “你服不服?” 盧嬌用槍尖兒指著他,居高臨下的問道。 “不服!”胭虎也有些上了真火,死咬著不松口。 “服不服?” “不服!”胭虎這一聲,簡直要把胸腔都吼破了! 盧嬌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也只剩嘴硬了!” 說完,收了槍,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胭虎只覺得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滿腦袋的事兒想不明白,這會兒全都亂了套… 他再一次爬起來,卻是渾身酸痛的站不起來,只好坐在地上。眼見著盧嬌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門外,他忽然腦袋一熱,扯著嗓子喊道:“我不想你跟那人在一處!” 胭脂猛地捂住嘴巴,下意識看向盧嬌,就見盧嬌的背影一震,緩緩轉(zhuǎn)身,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譏諷,“你憑什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說這話?” “我”胭虎才剛也是鬼使神差才喊出那話,哪里知道為什么?一下子被問住了,我了好幾遍,偏偏不知道該說腦袋里亂哄哄的那一句…… 盧嬌自嘲一笑,轉(zhuǎn)身就走。 胭虎在角落里坐了一整天,也不說話,也不吃飯,也不挪地方,好像就要在那兒把自己的心思弄明白。 可是,盧嬌那天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次日一早,胭虎沖到趙恒房里問盧嬌的去向,結(jié)果趙恒十分驚訝的看著他,“你不知道么?四妹主動請纓押鏢去了,五弟同她一起,這一趟卻有些遠,要出關(guān)呢,來回少說也得小半年?!?/br> “小半年?!”胭虎失聲道。 趙恒洗完了臉,回來發(fā)現(xiàn)他還癡癡傻傻的站在那兒,兩眼空洞雙目無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搖搖頭,自顧自的找胭脂去了。 昨兒盧嬌跟胭虎兩個人鬧得好大動靜,鏢局上下都驚動了,趙恒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兩人都是別扭性子,像這種事情,外人實在不大好插手,且隨他們?nèi)グ伞?/br> 他們還年輕呢,耗得起,彼此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回,也未必是壞事。 胭脂好容易抽空回來,誰知自家弟弟又跟盧嬌鬧成這樣,弄得她連根趙恒說話的心思都沒了,整日只是擔心,擔心盧嬌在外頭受委屈。 趙恒就道:“她是走慣了的,打小就跟著家里人走南闖北的,經(jīng)驗比鏢局里好些上了年紀的人都豐富呢,莫要瞎想?!?/br> 胭脂就嘆了口氣,“哪里能不想呢?聽說關(guān)外又燥又熱,還時常有沙匪出沒,亂的很?!?/br> 趙恒忽然笑起來,又神秘兮兮的問道:“你可知,四妹在外頭,尤其是關(guān)外是有名號的?!?/br> “名號?”胭脂果然被轉(zhuǎn)移的注意力,毫不掩飾的表現(xiàn)出自己的好奇,“什么名號?” “能在江湖上混下來的,說不得要有成名一戰(zhàn),也要有名號。不過那名號有的是自己取的,有的,則是外頭人送的?!壁w恒給她倒了杯蜂蜜水,不緊不慢地說著,“四妹成名的時候才十四歲,比如今的六弟還小些,后來就多了個名號,叫平地開花?!?/br> :“平地開花?”胭脂滿臉茫然,完全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趙恒愛極了她的一切表情,忍不住湊過來親了口,然后才迎著她的眼刀子繼續(xù)道:“十四歲的時候,四妹一桿槍就使的很好,能同時抖出四朵銀花,如同沙漠里驟然開出的花兒一般。她的路子迅捷詭秘,速度極快,對手很難招架,往往她的槍收回去好一會兒了,創(chuàng)口才濺出血來,便又好似平地開的紅花一般……” 胭脂又驚又嘆,既覺得盧嬌十分了不起,可也克制不住的起雞皮疙瘩,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確實混不了江湖。 什么開花的,乍一聽好似多么風雅的事情,誰知道背后竟隱藏著這樣的由來呢? 胭脂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來另一個細節(jié),“那么四姐,是干了什么而一戰(zhàn)成名的?” “真想聽?”趙恒笑著問她,表情有些戲謔。 胭脂遲疑了下,還是咬牙點頭,“想!” “當時關(guān)外清關(guān)府一帶沙匪縱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偏偏當?shù)毓俑鴨T不足,拿他們沒有法子。剛好那會兒四妹和五弟經(jīng)過,兩人趁夜孤軍深入,在沙匪老巢接連挑翻他們一十三名當家,斬殺嘍啰無數(shù),更將其中最罄竹難書的兩人用槍釘在城門口……自此之后,清關(guān)府再無匪患?!?/br> 胭脂的笑意僵在臉上,再回想下平日里盧嬌嬌憨爽朗的模樣,忽然打了個哆嗦…… 第52章 沒了盧嬌插科打諢,中定鏢局好像一夜之間就安靜下來。 胭虎也瞬間喪失活力,每日只是按時吃飯、練武,也不大說話了,再閑著就去墻角蹲著,面無表情目光呆滯,眼神渙散的想這些什么。 徐峰逗了幾回都不管用,暗地里問趙恒,趙恒卻瞅了他一眼,“我素日里只當你是個明白人,再沒比你更清楚的了,怎的如今反而糊涂了?” 徐峰就叫屈,“我前些日子剛押鏢回來,凳子都沒坐熱乎呢,誰知道你們在家都鬧騰什么?” 趙恒輕笑一聲,“你自己算算,家里少了誰?” 徐峰本就長于此道,最是個人精,之前猜不到也不過是因為信息缺失,如今被趙恒一提醒,眼睛都亮了,“呦,小東西開竅了?” 見趙恒沒否認,徐峰就猛地一拍大腿,“我早就看出那倆有些個不尋常,整日打來打去也沒個膩煩,偏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誰也不好說什么?!?/br> 趙恒笑著搖頭。 徐峰又摸著下巴嘀咕了好些話,不知想到什么就賊笑著沖了出去。 情之一事本就無跡可尋,更兼胭虎這小子是情竇初開,外人再如何焦急也使不上多大的力氣。胭脂倒是掏心挖肺的同他說了幾日,可收效甚微,再者,盧嬌也不在此處…… 胭虎這會兒自己都亂了。 他確實覺得自己對盧嬌的感覺十分不同,比同伴更渴望親近,卻又不同于姐弟,然而一直以來,他都沒弄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如今對方驟然將擱在中間的窗戶紙戳破,胭虎在有些恍然的同時,卻難免也生出了點迷茫和慌張:他不太懂得該如何面對這全然陌生的感情。 如果自己與四姐之間的關(guān)系不再簡單,那么他該以何種心情對待? 再一個,這果然就是男女之情么? 因為迄今為止,他所近距離且深入接觸過的女子,除了自家jiejie,就只有一個盧嬌了…… 這么想的話,貿(mào)然將這不同于以往的情感簡單粗暴的歸結(jié)為男女之情,似乎又稍顯倉促了。 思及此處,胭虎忍不住用力撓了撓頭,苦惱的臉都皺成一團。 該說的都說了,胭脂最后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腦袋,“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這臭小子真是個榆木腦袋,瞧瞧他愁的這樣,自己看著都著急。 胭虎點了點頭,強笑一聲,“姐,你去忙吧,別老守著我了?!?/br> 為了他,胭脂也確實好幾日沒出門,且又跟胡九娘約好了見面的,實在不好繼續(xù)耽擱。 “也罷,你自己琢磨,可千萬別胡鬧?!?/br> 雖說長姐如母嗎,可自己終究不可能陪他一輩子,這么大的小伙子了,自己也該嘗試著放手,叫他自己整理整理了。 聽胭虎再三保證了,胭脂這才匆匆出門,誰知去作坊等了半日胡九娘才來,且濃重的妝容也遮掩不住她雙眼下頭的烏青和面色的憔悴。 自打兩人相識以來,胡九娘都是一副容光煥發(fā)的模樣,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 胭脂連忙攙扶她坐下,感到她掌心冰涼,滿是滑膩的冷汗,又親自倒茶,“你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你也是,還硬撐著來做什么?打發(fā)丫頭過來說一聲也就是了。” 外頭已經(jīng)暖和起來,許多性子急的百姓都脫了稍顯厚重的春衫,嘗試著穿著輕/薄的夏裳了。照胡九娘這么急匆匆的走,難免出汗,可即便出汗,也該是熱汗…… 心不在焉的胡九娘努力了幾下,卻笑不出來,好歹接了茶,手卻不住的發(fā)抖。 胭脂看她這樣子著實反常,也不大像病了,略一思索,便將蓮花和梅朵打發(fā)出去,湊近了小聲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胡九娘猛地一抖,茶盞蓋子都掉了,咔嚓一聲在地上摔的粉碎。 這一聲不光嚇到了胭脂,也叫胡九娘回了神。 她的喉頭滾動幾下,似乎是在努力整合思緒,過了好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他來找我了?!?/br> “誰?”胭脂追問道。 胡九娘抖得越發(fā)厲害,她無意識的攪著手中的絲帕,眨眼將這價值一兩八錢的昂貴絲織品廢了都一沒有察覺,眼睛里慢慢沁出水色,涂的紅艷艷的嘴唇哆哆嗦嗦,“郭賽,郭賽回來了,我看見他了。” “郭賽?!”胭脂本能的吸了口涼氣,同時腦海中迅速浮現(xiàn)起一個本以為會就此消失的暴戾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