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大約是沒粘牢,梁春雨這天拿出來看,杯蓋鈕不翼而飛了,不知滾到哪個旮旯里,哪兒都被找見。 沒了杯蓋鈕的杯蓋就是殘次品,只剩個丑陋模樣了。 東市那邊有個古巷,一到夜里,里邊會擺很多賣小陶瓷的攤位,梁春雨想著可以找個替代品,取了車鑰匙出門往東大門繞。 要去東大門,得先經(jīng)過幾個開發(fā)區(qū),除了主干道外,晚上一般都是人煙稀少。 交叉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道路狹窄,梁春雨被堵了一小會兒,這邊車輛雜,流量大,有小電驢自行車和摩托,晚上又不好開得太快,各種都湊在一塊兒了。 眼看前面的隊伍一點點變短,梁春雨一瞥后視鏡,后面有輛汽車直直沖著車尾燈來了。 眼看就要撞上,梁春雨嚇一跳,幸虧前面的車還在動,梁春雨一邊將自己的車更往邊上斜了點,一邊連按了好幾下喇叭提醒他。 后面的車來了個急剎,險險沒蹭上。 梁春雨有些后怕地再看一眼,幸好是沒追尾,要不無論責任如何,這是鄭淼的寶貝車,她擔待不起鄭淼的鐵齒銅牙。 天注定,她今天所遭的驚嚇遠不止于此。 開發(fā)區(qū)的路更窄,還是石子路,道路兩邊的白色護欄外有挖溝渠翻出的泥沙堆。 梁春雨轉(zhuǎn)彎剛行駛過幾十米,聽到車后幾聲激烈的狗吠,緊接著是輪胎與地面急速摩擦尖銳刺耳的剎車聲,而且是想剎但是剎不了的失控的摩擦聲。 下一秒就是很重的器械毀壞的碰撞聲。 后邊車子打滑撞上護欄,剎不住,一頭扎進沙堆。 梁春雨知道后邊出事了,急忙停下車,打開車門往后跑。 扎進沙堆里的那輛車,撞得是稀巴爛了,正“呲呲冒著白煙”,車頭大燈和保險杠早在撞向護欄時就掉了。 要沒有工人叔叔辛辛苦苦挖坑堆出來的一排沙土作緩沖,車子會直接沖向后面搭了腳手架的樓房。 梁春雨一邊往回跑一邊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車子斜嵌入沙堆,前面車輪懸空,這時大概是支撐不住了,車子在重力作用下往后緩慢滑動,等摩擦力再也架不住車子重量,又是巨大的一聲,懸空的車輪落地,殘破不堪的車身抖了兩下。 昏暗的燈光下,全是因事故揚起的塵土,四周彌漫引擎蓋內(nèi)燒焦的氣味。 梁春雨匆匆跨過護欄,借著燈光,看到車主正被緊緊卡在彈出的白色巨大安全氣囊和座位間,盡管如此,他一動不動,臉部被有一半被汨汨流出的鮮血糊住,手臂上傷口皮開rou綻。 連拉了兩次,車門被擠壓變形,已經(jīng)拉不開。 梁春雨立即退了兩步,拉開后車廂的門鉆進去。 ……。 梁春雨今天真算是大冒險了。 但是要說梁春雨受到了驚嚇的話,對于徐風來講,今天就是驚魂夜了。 徐風此時正在上海,剛跟人從外灘磕巴完回到賓館。 可想而知,他收到醫(yī)院護士打來的電話時,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護士說:“喂,您是徐辰先生的家屬嗎,他現(xiàn)在我們醫(yī)院急救,您能趕來下嗎?” 徐風腦袋嗡嗡作響,抓起衣服就往外沖,大馬路邊恨不得立刻劫持一輛高鐵。 同樣受到驚嚇的,還有徐爸徐媽,可憐他們五十出頭的老人,聽到這消息,差點沒暈厥過去。 第28章 徐辰 徐辰側(cè)著臉栽在安全氣囊上, 一動不能。衣服上是斑斑點點的血污, 尤其是兩條手臂, 鮮血淋漓。 這人動不了, 但還有氣兒,撞暈過去了。 梁春雨看他前襟有血, 不敢貿(mào)然搬動, 怕骨折刺穿器官。 她跑回去鄭淼車上翻出車載急救包, 拆開紗布和止血帶, 手忙腳亂給他止血。 救護車來之后, 醫(yī)護人員給他罩上呼吸器, 用酒精把他糊滿鮮血的臉洗干凈。 盡管如此,徐辰的臉上的五官已經(jīng)擠在一塊兒,臉頰和下巴變形浮腫得老高, 青紅交加的額頭和鼻梁處還有細細的刮傷,看起來十分得駭人。 梁春雨一直沒認出他,別說她,就算徐辰親爹親媽來了,也不一定能認出。 徐辰吊著一口氣,腦門子里都是淤血, 醒一時昏一時,倒是用那雙腫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認出梁春雨來了。 上次她就跟他說讓他開車注意點兒, 沒成想一語成戳, 還讓人給救了。 他腦子混混沌沌的, 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一會兒想起爹媽和哥哥,一會兒想起心愛的小女友,淚流不止,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掙扎一會兒,又昏過去了。 護士從徐辰口袋里找出錢包和手機聯(lián)系其家屬,梁春雨看見身份證上的那張干干凈凈的臉,才猛然憶起這就是上次來白鑫大廈前找徐風的那個那男孩。 再看一眼,身份證上規(guī)規(guī)矩矩“徐辰”兩個字。 真是徐風的弟弟。 警報器鳴叫著一路急行到醫(yī)院,醫(yī)護人員抬著半昏迷的徐辰推進側(cè)門,旁邊的護士攔住梁春雨,讓她先去交押金。 梁春雨此時也是一身的狼狽,手上和t恤都沾了血,幸虧上衣是黑色的,看起來像是被汗水浸濕了一塊。 等她交了錢回來,徐辰已經(jīng)被推進去急救了。 空空的走廊里空無一人,梁春雨坐外邊,時不時朝急救室瞥去一眼。 想到記憶中毫不吝嗇就朝人笑的徐風,越發(fā)希望徐辰能夠安然無恙,為此甚至有些迫切。 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很重,不時來回走過幾個護士醫(yī)生。 沒過多久,一陣嘈雜的人聲夾雜著低低的哭泣,快速滾動的擔架床車輪聲由遠及近。 擔架床上已經(jīng)昏迷的小孩被送進了另一件急救室,剩下手術(shù)室外一對年輕的小夫妻相互依偎著慟哭。 兩人都還穿著家居服,臉色憔悴,眼中流露深深的懼怕與恐懼。 在這個地方,很容易讓人理解“悲憫”兩個字。 這樣心若刀割的時刻,她也曾有過,不止一次。 之后的一千多個日夜,梁春雨唯一明白的一點是:五年前,她和母親呂素,就已經(jīng)緣盡了。 緣盡的意思是:從呂素閉眼訣別的那刻起,時間荏苒每一分,到永遠,到盡頭,都不會再相見 。 想想,還是遺憾,說不出的遺憾。 ** 一號手術(shù)室門開了,梁春雨站起身,一群醫(yī)護人員推著雙目緊閉的徐辰出了手術(shù)室。 藍色隔離服的主刀醫(yī)師和助手緊隨其后,其中一個助醫(yī)正是剛才救護車上醫(yī)護人員之一。 那護士見到梁春雨,摘了口罩對她點點頭:“放心,他沒事了,現(xiàn)在給他轉(zhuǎn)去病房?!?/br> 梁春雨悄悄松了一口氣,沖護士微笑了一下。 護士邊往前走邊說:“他的家屬估計也快到了,你在這等一下,他們會把錢還給你的?!?/br> 梁春雨沒打算留下來等家屬,這錢本來就是徐辰上次輸給她的,現(xiàn)在知道他是徐風的弟弟,梁春雨不想要了。 下到一樓,正要往外走,迎面匆匆走來一對神色惶急的中年夫婦。 他們四處張望了一下,見一個小姑娘經(jīng)過他們身邊,便一伸手急急攔住她,萬分焦急道:“小姑娘,急診手術(shù)室在哪你知道嗎?” 梁春雨點頭,指著電梯道:“八樓,出了電梯左……” 還未說完,那對夫妻已經(jīng)道了謝急忙奔去電梯。 徐爸徐媽一路飛奔來,兩顆心驚痛交加,都要為小兒子cao碎了,分秒難熬,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手術(shù)室。 出了電梯,去前臺一查,才知道徐辰的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人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那邊了。 徐辰病房里有個護士正給他打點滴,見一對夫妻慌里慌張進來,心里了然了。 “請問是徐辰的家屬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徐爸徐媽看著兒子,淚目到話都說不出。 護士給他們講解了一下徐辰的情況,大意就是路人及時施救,醫(yī)院搶救及時,只要好好護理康復(fù)別引發(fā)后遺癥,出院后應(yīng)該還能活蹦亂跳。 不幸中的大幸,徐媽潸然淚下,之前一晚上都強憋著,此時稍一放松,人就有些犯暈,徐爸忙扶她坐下。 護士看了眼他們身后:“救了他的那個女孩兒你們見了嗎,押金是她交的?!?/br> 徐媽搖有些驚訝:“有人救了他?” “是,她打的急救電話,還給他坐了急救處理?!?/br> 徐媽聽了這話,眼眶有些發(fā)酸,她的兒子運氣總算不太差,生死關(guān)頭都能遇上貴人。 “你們剛才上來沒見著她?”護士有些奇怪,“不該吧,剛才還在手術(shù)室外見到她了?!?/br> “那姑娘什么樣子?我們待會兒去找找?!?/br> “哎呀這也不好說呀,打扮得挺普通的,好像是黑色t恤,牛仔褲,看起來是年輕的,……” 徐爸仔細聽著,腦中忽而靈光一閃,插了一句嘴:“是不是短發(fā),皮膚很白,中等個子?!?/br> 護士點頭:“沒錯,你們已經(jīng)見過了?” 徐爸徐媽對望一眼,驚異不已:“她走了,剛才我們進醫(yī)院,她正要走?!?。 護士也很驚訝:“這不該吧,她手術(shù)前還去前臺交了錢的?!?/br> ……。 再說說徐風,他也是苦呀,一生沒遭過什么大災(zāi),這回好了,直接扔過來一枚十萬伏特的深水□□。 醫(yī)院來個電話說你弟出車禍正要進急診手術(shù)室,你快過來一趟吧。 聽到這話,誰不急得嘔血? 徐風沖出賓館的時候,腦子還跟過了電似地嗡嗡作響,滿腦子都是徐辰,別說二十七還是三十七一大男人,他怕,真怕死了。 時間過了凌晨,高鐵和動車都是開天窗的時間。 訂飛機票的時候,徐媽終于打來電話,說徐辰已經(jīng)出了手術(shù)室,除了有些腦震蕩外,四肢健全,心跳穩(wěn)健,剛才還醒了一會兒,說話一板一眼,條理清晰,可見沒有淪為腦殘。 還有,徐媽說剛才交警來過了,說他是酒駕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