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沒把這小子拉脫肛,真他娘的的運氣。 第66章 不過他說這么多,好像也沒什么有用的線索啊。盧斯想了想, 問:“沈多金, 你跟蔣瘸子一塊打更的時候, 你們倆的打更路線是什么?” 惠峻的打更人很多,每組兩個人負責一個區(qū)域, 但具體的路線,上頭并沒有給安排,隨他們走,反正只要把那片區(qū)域走過來,沒發(fā)生偷盜、火災等等情況就行——打更人在這年代也兼職巡警。 “我們倆的路線……我們倆沒什么路線, 都是一直在變的?!?/br> “你變的?” “不是,我是跟著蔣瘸子的,他過上一段日子, 就換一條路。好像都是隨便走的, 也沒確定的?!?/br> “你還記得你們都換過什么路嗎?” “記得, 我記性好得很!” 盧斯跑去拿了紙筆,沈多金說,他記。記完了之后,發(fā)現(xiàn)沈多金果然是記性好, 就連蔣瘸子微小的路線變動都記下來了。另外蔣瘸子這個路線變換果然有問題, 尋常的更夫會找一條平穩(wěn)好走,安全的路,定下來就不會變的。 蔣瘸子卻是帶著沈多金,把他們那一片的大道小路都走遍了。這更像是踩點。 盧斯和馮錚對惠峻的大街小巷也是知道的清楚明白的, 對著這些地名在腦海中一過,尤其是后期,明擺著蔣瘸子在繞著一個中心打轉。馮錚一挑眉:“這踩點一圈下來……徐家?” “好像是……可徐員外家里沒那么大的兒子啊?!?/br> 徐員外家里是沒那么大的兒子,但他有個剛來投親的外甥啊。兩人拿著寫滿了地名的一打紙,去找胡大人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已經(jīng)找到死者身份的老頭。 楊家的人,這時候也正在外頭哭呢。 楊家也是外來戶,但算是挺了不得的外來戶,因為楊家的老爺子跟胡大人,是同榜進士。楊家老爺子是四十二名,胡大人是四十五名,倆人見面時還得用師兄弟相稱。楊大人年歲比胡大人大,身體也沒胡大人好,只當了一任縣令,就因病辭官了。 胡大人聽了盧斯和馮錚帶來的新線索,沉吟了片刻,對老頭道:“老哥哥,你與你兩個徒弟說吧。我出去一趟。” “是?!?/br> “師父,楊家怎么回事?” “楊家的表公子,就是楊大人的外甥,是兩個月前來這邊的,為了會試之前,向楊大人求教,也是為了完成婚約??蓻]想到七日前上山燒香,就被人給綁走了。綁匪索要了五百兩的贖金。贖金前天送去了,原本說好了今天見著人,然后……” “怎么這事咱們一點都不知道???”馮錚驚訝,這里頭竟然有綁票的事情。 “因為他沒跟咱們說啊,這上哪知道去。”老頭一攤手。 “這楊大人自己過去也是為官的,還與咱們大人是同年,怎么還這么辦事?”馮錚搖搖頭。 盧斯湊到馮錚耳邊,小聲說:“怕就是因為楊大人過去是為官的,還是個昏官,就以為官府無能,想花錢買個平安。又或者……這里頭還有什么隱情,咱們不知道的。” 這話說得挺正經(jīng),馮錚也知道盧斯湊這么近是因為他說的這些話都有忌諱——畢竟他們就是賤役捕快,那樣大人再怎么樣也是前官員,跟胡大人稱兄道弟,不是他們能議論的人。這地方隔墻有耳,不好被外人聽見。 可馮錚還是那吹到耳朵里的熱情,弄得面紅耳赤。 “既然這么說,蔣瘸子說楊大人外甥醉酒讓他帶回家,就是假的?”馮錚努力嚴肅臉,把話題拉回到了案情上來。 “也不一定是假的。”盧斯搖搖頭,“楊大人外甥到底是不是去上香,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被綁了票的,怎么綁的,楊家是否有內鬼,更有甚者,是不是他自己自導自演,可是跟蔣瘸子分贓不均,我們都不知道?!?/br> 師徒三人彼此看看,眉頭都擰了起來。這案子已經(jīng)從一個殺人案,越變越復雜了。線索倒是冒出來了不少,但一個個零零碎碎的,根本拼不到一起來。 “楊兄,還請節(jié)哀,這案子到底如何,剛才我也與你講明白了,你先跟這三位去認一認人?!?/br> “勞煩胡大人了。”這位楊大人,是很老了,不只是他的頭發(fā)胡子全都白了,明明很瘦,但臉皮松弛無力的耷拉下來,這人的精氣神給人一種極其暗淡的感覺,不知是過度悲傷還是氣虛體弱,說話都發(fā)顫的。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咽氣似的。 “三位,還請帶他去見見蔣瘸子?!?/br> 這要只是去見蔣瘸子,別說捕快,隨便一個差役都能干,三人知道,這是胡大人讓他們盯著這位楊大人,好好觀察。 一路帶著這位顫巍巍的前縣令到了監(jiān)牢,雖然是大白天,馮錚和盧斯在牢里也一人提著一盞燈籠,因為這位老大人的眼睛看來也不大好了。 蔣瘸子在過堂的時候被用了刑,下來押進牢里,刑也沒少。不過因為是要犯,用刑之后,獄卒們都給他用了藥,稻草是新?lián)Q的,房里燒著火盆,每隔半個時辰,還回來他看他一眼,所以這人性命到是無憂。 師徒三人原本還擔心這位大人膽子小害怕,誰知道,楊大人看這樣子不怎么樣,一直卻都很沉穩(wěn)。進了蔣瘸子那間牢房,不用他們動手,已經(jīng)自己拉過了人,捏著他的臉在燈籠光下細看。 蔣瘸子四肢都動不了了,以后就要改名蔣癱子了,被人一搖晃,睜開了眼,楊大人還在打量,蔣瘸子卻先認出楊大人來了,他齜牙咧嘴的笑了,露出滿口帶血的牙:“楊大人……你那外甥還沒娶妻吧?也怪我,一時老毛病犯了,折騰得誤了時辰。不過,不管活著死了,他的滋味都不錯得很?。∥疫@輩子也是值了!哈哈哈哈哈!” 蔣瘸子笑得張狂,楊大人氣得渾身哆嗦,一巴掌打在了蔣瘸子臉上,又將他扔在地上??蛇@蔣瘸子是受大刑都能胡說八道的人,就楊大人的這點力道,又算得了什么?倒在了地上,磕碰到了傷處,卻笑得更加的張狂了。 反而是他們,看楊大人情況不好,攙扶著他離開,倒像是落荒而逃了。 一路回了花廳,胡大人正坐在那喝茶呢,一看楊大人這樣子,嚇了一跳:“楊兄,你這是……這是怎么了?” 盧斯和馮錚駕著楊大人,把他放在椅子上,這位楊大人一坐下,竟然就嗚嗚痛哭了起來。胡大人看他們,他們哪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搖頭。 幸好,楊大人哭了一會,自己先擦干了眼淚,說話了:“胡兄,這場禍事,起因還是當年我在任上……” 根本就沒給別人說話的機會,楊大人哇啦哇啦就都說了。 楊大人還在知縣的任上,那就是十年前了,那時候胡大人還是食谷縣的縣令呢。楊大人被外放的這個地方,比食谷縣稍微好一點,但他任上的第二年,有一伙盜匪,從外地流竄到了他的縣里。別看他們就十幾個人,但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就把這小縣里的兩個村子殺得絕戶了。 雖然有剿匪的官兵緊跟著來了,可這些人狡猾得很,只要看見官兵多余五個人就轉頭躲進山里。幾天后找著他們蹤跡的時候,也就是又有一個村子遭了禍害的時候了。可要是少于五個人,那就是送命去的。 當時楊大人一咬牙,就帶著兩個捕快去了,他要招降這伙人!雖然憋氣,但是他們批上官皮,總不至于還這么禍害人吧?然后,他還真把這伙人給說動了,十幾個人就有一多半愿意跟他下山看一看。 可沒成想,當時帶兵的小將表面上答應,已經(jīng)在下山的路上布置嚇了埋伏。半路上就把這伙盜匪給劫了,跟著楊大人下山的盜匪全死了。 “還是那兩個捕快拼死相護,我才留下一條性命。可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匪首死的時候,罵我是狗官……說必然要殺我全家老少,給他們祭奠。”楊大人說著又哭了起來,“實不相瞞,就是因為日日擔驚受怕,我這才辭官回家?!?/br> 胡大人問:“楊兄的意思,這事情是那些僥幸逃脫的盜匪所為?” “那位蔣瘸子,就是當年沒有跟我走的人之一,他原名尤昆松,還曾經(jīng)是個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但這人癖好特殊,挖了人家的墳,盜出尸體灌了香料放在家中yin樂,讓人發(fā)現(xiàn)后逃出村子,給當?shù)乇I匪做起了師爺。那之后,他就從盜尸變成抓來活人,侮辱致死后,繼續(xù)玩弄尸體?!?/br> 胡大人捂了捂嘴:“那、那你還有剩下幾人的線索?!?/br> “有個叫端方的,愛食人rou,尤其喜歡小兒和女子。曹大曹二兄弟,這倆人喜殺人,尤其是將人虐殺。他倆與端方臭味相投,經(jīng)常是他倆‘掌勺’,端方吃rou。還有個女子,乃是那匪首的妻子,卻也是個女霸王,愛用頭蓋骨喝酒。再加上尤秀才,這是當時留下的五個人了?!?/br> 聽這五個人的名聲,從尤秀才對楊大人外甥的作為看,就算不是實打實的真實,那也是八成。這位楊大人敢于孤身進賊窩,還是很有膽識與能力的,讓人佩服。 可是這種人,還想著招安,這就讓盧斯看不起了。招安不過是將責任轉嫁,這些悍匪已經(jīng)都不是人了,很多妖魔鬼怪的傳說怕就是從他們身上取材的。軍營怎么可能將這種人管束得起來?偏偏這些人還狡猾又弒殺,要是真讓他們混出點什么來,遭殃的人更多。那位小將做得一點錯都沒有。 且之后,楊大人還因為擔驚受怕辭了官,可當官反而才更能夠保護他和他的家人吧?這里頭八成還有點什么,不過那些東西就是和本案無關了。 “這、這都是哪里來的悍匪?怎么都是如此令人發(fā)指之人!”三年前胡大人也見過盜匪,可相比之下,他見過的那些盜匪,都能用可愛形容了。 “胡兄也知道,十多年前的太平佛亂吧?這些人,就都是那些佛亂之后,流散下來的‘佛兵’?!?/br> “楊兄且先放寬心,如今劉總兵已經(jīng)開始調兵,我也已經(jīng)下派了公文,總是能護楊兄一家安全的!” “謝過胡兄?!睏畲笕艘荒樃屑さ恼f著謝謝,兩人又客氣了幾句,楊大人告辭離開了。 送可回來,胡大人的臉上顯出了憂色:“錢老哥看,這事該怎么處理?” 五個人現(xiàn)在抓住了一個,胡大人也是看出來了,這人嘴硬得很,是問不出什么來的。那剩下那四個人,就太難找了。大昱的戶籍管理嚴格,可那是對普通的老百姓。 首先,雖然立法上說流徙證的人,一概以逃奴論。但除非是這個人什么證件都沒有,跑去住店,否則當?shù)毓俑遣粫€人問的。還有些一文一天的大車店,也是不聞身份的。像是乞丐、腳夫,還有行腳商人,很多人都是沒路引的,這些人的身份就很難掌握。 大戶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隱瞞不報的仆役、長工、佃戶。包括胡大人自己家里都有,這事是馬蜂窩,不能查。 每個村子里也都有沒戶籍的隱戶,有孩子生多了,不想交人頭稅,少報人的。還有外地來逃難在當?shù)芈鋺舻?,可是因為囊中羞澀,一直不來上戶口。這些人也不好查。 要是這四個盜匪就直接找了個什么深山老林窩住,那就更不好查了。 老頭想了想,道:“大人,這事情,要從那位表公子被綁票的事情上查?!?/br> “哎?對?。 焙笕艘慌淖雷?,“是我慌了,還是老哥哥穩(wěn)得住。那這件事就麻煩老哥哥了,其它那些大海里撈針的事情,我讓別人去!” “是?!?/br> 大海里撈針那是要累細腿的,說起來查案子好像是照顧了他們師徒三人,可這案子不交給他們又交給誰?反而是跑腿的事情安穩(wěn),他們這案子要是不查出什么子丑寅卯來,反而就要被怪罪了。 三人出來,就朝楊家去。老頭在路上問他們:“這楊家的案子,你們怎么看?” 盧斯道:“楊家有內jian,綁架這件事,不像是臨時起意。還有蔣瘸子剛才那番話,該是他一直以來說的唯一幾句真話,昨天夜里沈多金不在,他一個人守著那尸首,老毛病犯了,心癢難耐,怕是還有大仇得報的松懈,這才讓我們抓到了漏洞。要是蔣瘸子沒被抓,應該還有后續(xù)的行動,就是不知道那剩下的四個人要如何做了?!?/br> 盧斯說完,馮錚接著道:“那表公子上香的廟也可以查一查。另外,我有些奇怪,為什么蔣瘸子打更熟悉地形有一年多都沒有行動,直到表公子來。就如他們在等著這位表公子到一樣。這一年多的時間,做什么手腳也都是夠了,那么,楊家的左鄰右舍,是不是也該要查一查?” 老頭和盧斯眼睛都是一亮,老頭直接停下了腳步:“竟然是燈下黑了!你倆去楊府,我回去與大人說一說!” 看老頭跑走,盧斯對馮錚一條大拇指:“錚哥想得周到?!彼怀鴹罴壹依锵肓?,就根本沒考慮過鄰居。 馮錚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兩人離楊家近了,特意多看了兩眼楊家的前后左右。楊家的所在是惠峻的高檔住宅區(qū),四鄰都是勞興州的大族。左邊是王家,右邊是李家。 “錚哥……” “嗯?”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說,這位只當過一任知縣的楊大人,家產(chǎn)有這么富裕嗎?” “可能是祖產(chǎn)豐厚?!?/br> 盧斯搖了搖頭:“那位楊大人說了,他外甥是來他這里念書的,那意思就是,他們家族里,這位楊大人是學問最高的人了?!?/br> “那就是有什么遠親?也不對……” 在這年頭,不可能出現(xiàn)沒有官府作為依靠而財雄勢大的家族。剛冒個頭就已經(jīng)讓人把你拍死了。就說楊家的左右鄰居,王家和李家都是勞興州的老牌世家,王家現(xiàn)在有兩位御史在朝,李家現(xiàn)任最大的一位正是隔壁州的知府。 楊家是憑什么,跟人家住在一塊的呢? “這事咱們且放下,畢竟跟案情沒多大聯(lián)系?!瘪T錚道,看著盧斯的表情,他又特意加了一句,“咱們捕字頭的,說話做事該糊涂就糊涂,千萬不要太過正直。” “……”正氣小哥哥,你把這句話給我,真恰當嗎? 一肚子陰謀詭計,人生黑暗面的盧斯,只想抱著他家小哥哥好好親香親香,再哈哈大笑一通。無奈現(xiàn)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等事情還是留在自家被窩里去吧。 “錚哥,我自然是知道的?!?/br> 兩人到了楊家,楊家家門口已經(jīng)掛上了白燈籠。既是外甥,又是女婿,雙料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兩人說明了來意,門子直接就把他們帶到內宅去了。一路上都能聽見嗚嗚咽咽的哭聲,來去的嚇人不管是真的假的,眼圈都是紅的。見著楊大人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上床了。并非怠慢他們,而是這老頭病了,大夫正坐在床邊上把脈呢。 “二位差官……”楊大人看見他們,就要坐起來。 “楊大人。”兩人趕緊行禮,連道不敢,楊大人也就躺著了,聽兩人說是來查表公子被幫一案的,兩人剛要說話,邊上有個姑娘尖著嗓子道:“人都死了才來,也不知道查個什么!” 這姑娘十六七,一身白色衣裙,頭上就是最簡單的發(fā)髻,還披著麻,這一身重孝,應該就是楊大人的女兒,那位表公子不知道過門還是沒過門的老婆了。 盧斯一歪嘴:尼瑪?shù)?,案都沒報,人死了,我們的錯? “帶你們大小姐下去!”楊大人雖然病了,可在這家里依舊是最為威嚴的一個,面色一沉,低喝道。 兩個仆婦過來,微微福身。這位大小姐雖然不愿意,可還是閉著嘴跟著兩個仆婦下去了。 “我們府里自然全力配合,伯瑜,這兩位差官不管要什么,你都給我全力配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