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奎身邊應(yīng)該有鄭氏的人，并且這人應(yīng)該深受黃奎的信任，只有這樣才能讓黃奎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情況下按照鄭氏的計劃實行著。

    再思索鄭氏十二處產(chǎn)業(yè)被賣的情況是有違和之處的，即：鄭氏的產(chǎn)業(yè)中，有九處被賣給了廬江地界之內(nèi)的七大族，不合理。

    原先她沒有注意到這點，皆因牛黃被買斷之后，才引起她的警覺的。

    周蓁蓁甚至有個大膽的想法，黃奎私賣鄭氏產(chǎn)業(yè)一事中，鄭氏的九處產(chǎn)業(yè)被一一賣給了廬江的七大族，有可能并不是她的本意。畢竟周宕兄妹還是要姓周的。

    因為鄭氏那么聰明的人，不可能不考慮意外。她應(yīng)該對婆母莫老安人非常了解的，產(chǎn)業(yè)被偷賣一事揭露開來時，莫老安人怒極攻心的可能性她不可能沒考慮進去。

    周蓁蓁將鄭氏的所有產(chǎn)業(yè)都羅列出來，墨坊、墨軒、茶園、酒窖、松樹林、桑園、莊子、良田……

    在這不得不提一下廬江地區(qū)的主要產(chǎn)業(yè)了。

    廬江一帶氣候溫暖濕潤，除產(chǎn)稻米之外，還非常適合茶樹生長，廬江的茶很是出名。

    自古以來，宣紙徽墨歙硯就獨步天下，安慶府與徽州府比鄰，受其影響，廬江的產(chǎn)業(yè)系里自然少不了這些。

    紙、墨、硯、茶、酒、糧食，周氏一族的產(chǎn)業(yè)也多半以這些為主，其中墨在周氏一族的產(chǎn)業(yè)中所占的比例不小。

    廬江其他的大族也多半是如此的，大家的產(chǎn)業(yè)都是交差重疊，并各有優(yōu)勢之處。

    她看著這些，咬著唇思索。

    以鄭氏的為人，這些產(chǎn)業(yè)中，賣給外人大勢力的應(yīng)該在三四處左右。

    因為兒女都在周家坊生活，她不可能讓族人損失太大。鄭氏應(yīng)該對莫家的財產(chǎn)進行過估算，莫家的財產(chǎn)應(yīng)在三萬兩之間，賣給族人的產(chǎn)業(yè)在三處，價值六萬兩左右，半價購進就是花了三萬兩。再看涉及的產(chǎn)業(yè)：墨坊、墨軒、松樹林，都是對周氏一族來說極重要的產(chǎn)業(yè)，這處沒錯了。

    還有四五處產(chǎn)業(yè)，她應(yīng)該是想賣給根腳不深的富商的。這樣才是最合理的布局。

    后來周蓁蓁從她外祖父的口中得知，黃奎確實有探過一些富商的口風(fēng)，只是不知道后來怎么的就沒下文了。不過這是后話了。

    周蓁蓁心想，讓周氏一族遭遇大難傷筋動骨一定不是鄭氏的本意，那么九處產(chǎn)業(yè)賣給了七大族這個結(jié)果，應(yīng)是黃奎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現(xiàn)在，周蓁蓁看著自己做的筆記，如果她的猜測為真，那就是敵人借著黃奎的手布的局，目的嘛，當然是為了挑撥周氏與七大族的關(guān)系。

    但這樣還不夠，他們應(yīng)該還算準了莫老安人會因這個刺激而昏倒。然后牛黃被他們刻意買走，所以各大藥店的牛黃才會售罄。

    對方的陣營中，一定有個精通醫(yī)術(shù)之人，并對莫老安人的身體狀況也十分了解。并且能推算出莫老安人的癥狀，知道牛黃對她的癥狀且不可取代。周蓁蓁將這一點記錄下來。

    那她可不可以進一步推測，裴華前來周家為鄭氏張目一事，也在對方的預(yù)料之中呢？甚至對方曾推波助瀾促成此事？

    這一點，不知道裴華和裴箴有沒有可能知曉？

    如果她的猜測為真，那他們的敵人就厲害了，這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真的差一點就成功了。而且一定還有后續(xù)，這后續(xù)會是什么呢？

    周蓁蓁努力地回想前一世這個時候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然后將腦子里模模糊糊的記憶碎片記錄下來?？粗@些碎片，她苦笑，她前一世，真不是一個很有大局觀的人，對這些也并不關(guān)心。

    這些記憶碎片告訴她，前一世，對方謀算了那么多，還真的就成功了。莫老安人沒有救回來，周泓一怒之下去衙門將七大家族中參與了購買鄭氏產(chǎn)業(yè)之人告了。

    對簿公堂，宗族只能力挺六房，最終也沒有打贏這場訴訟，加上后來在墨業(yè)上的失利，漸漸輪為廬江郡的二三流世家。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周盈盈開始大放異彩。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原著作者為了突顯她堂妹作為女主的重要性采用的是欲揚先抑的手法。但撇開這一點不談，如果她的推測是真的，那么，這敵人嘛，要么就是周氏的宿敵，要么就是為利，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周蓁蓁直覺，對方應(yīng)該在購買了鄭氏產(chǎn)業(yè)的七大家族中，是沈氏，盛氏，裴氏，顧氏……哪一家呢？

    周蓁蓁不由得想起那天與袁溯溟的對話。

    那，袁溯溟說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指的是這件事嗎？僅僅只是單指鄭氏產(chǎn)業(yè)被偷賣一事？還是更往深了說，他提醒的是有敵人已經(jīng)在暗處著手對付他們周氏一族了？

    如果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還提示了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似乎很相信她能通過蛛絲馬跡抽絲剝繭找到答案的樣子。

    周蓁蓁思來想去，覺得袁溯溟指的應(yīng)該是在縣陽的那一次。等等，他當時是和沈瑛沈君瑜徐汜在一塊吧？

    沈家徐家？徐家就算了，是官家，且只是郡丞之一，還不是郡守，與他們周氏一族也并無私怨，應(yīng)該不至于出手吧？不過也難說。

    周家和沈家這些年確實暗暗斗過幾次，但并沒有撕破臉，會是沈家嗎？如果是，其實也不奇怪，廬江一帶的大家族其實也并非都是那么與世無爭秋毫不犯的。

    等她再從記憶中找出一點碎片：周氏一族無比艱難之時，沈家憑借著一方藥墨大放異彩，奠定了安府府第一流大族的地位。可惜她當時已經(jīng)遠嫁外地，對于周氏一族的消息一直是秉承著逃避忽略的態(tài)度，多余的實在記不起來了。

    但只這些就已經(jīng)足夠了，牛黃，正是沈家藥墨的一味主藥。

    兩相一結(jié)合，沈家是幕后推手的可能性就達到了九成。

    她躊躇著猶豫著，這事要不要告訴宗房？說的話又該從何說起？畢竟這事涉及了鄭氏隱秘的陰謀，可是敵人已經(jīng)暗中伸出爪牙，她焉能不向宗房示警？

    周蓁蓁的心思再次轉(zhuǎn)到袁溯溟身上。

    她還是憑借著前世的記憶，從結(jié)果往回推，才將事情的真相還原個八九分。但人家就是憑借著一些蛛絲馬跡就推斷出了整個事件的真相。

    只能說袁溯溟這個人真是太敏銳太厲害了，對人心看得很透，還有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要知道廬江還不是他的主場，他在這頂多只能算是一條過江龍，在這里他應(yīng)該有諸多掣肘的。但強者就是強者，這些不便并沒有難得住人家。

    第29章

    沈氏族地, 宗房之內(nèi)

    就在周蓁蓁將幕后之人鎖定為沈家之時，沈氏中, 亦有人在深深惋惜著。

    “大哥, 就差一點點了！真是可惜啊?！毙卸纳蚝鈬@息, 聲音里滿是遺憾。

    沈氏的族長沈律也附和道, “時運不濟，咱們所有的情況都算到了, 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br>
    “周氏一族的運氣也太好了些?！鄙蚝獠坏貌徽f，真的, 他們連周氏六房的莫老安人會氣倒都算到了, 并提前做了相應(yīng)的準備。按理說就該他們沈家贏的, 偏偏結(jié)果令人扼腕。

    沈律深以為然, “命數(shù)未到吧?！?/br>
    "對了, 周家四房手里有救醒莫氏的藥，要不要用點手段弄一兩粒過來？”沈衡問，他想見一見壞了他們沈家的大事的那顆藥是什么樣的。如果可以, 就弄回來兩顆給春林研究, 若是能破解藥方，那就更好了。

    “這個不著急, 咱們先不冒頭, 現(xiàn)在多的是人對它感興趣，先讓那些人去試探一番吧?！?/br>
    沈衡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不放棄, 況且怎么著也得給壞了他們事的周蓁蓁略施小懲，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對了，黃奎找到了嗎？”沈律問。

    沈衡搖頭，“沒有?！?/br>
    沈律遺憾，“可惜了。”不能來一波黑吃黑，“當初不是叫你讓人看著點他的嗎？”

    沈衡也惱火，"一直看著的，哪知一個錯眼，就讓他給溜了。"

    現(xiàn)在他們還沒查到到底是誰幫黃奎逃走的？

    他們一步步的縝密算計，從察覺黃奎私賣鄭氏的產(chǎn)業(yè)開始，他們沈家就開始布局了。先是讓人接近黃奎，將鄭氏的產(chǎn)業(yè)會賣給七大家族，也是他們的手筆。包括裴華的到來，都在他們的算計當中。讓沈春林根據(jù)六房莫老安人以前的脈案預(yù)估她受此刺激會發(fā)生的情況，根據(jù)沈春林的預(yù)估，他們將廬江這一片地區(qū)的牛黃一掃而光。

    如果一切順利，后續(xù)他們沈氏還有一系列針對周氏一族的計劃，可惜啊可惜。目前出現(xiàn)了兩個意外，一個是黃奎的走脫，讓他們損失了老大一筆銀錢：第二個就是他們算計周氏六房的事失手了，周蓁蓁一粒藥救了那莫老安人，讓他們后續(xù)的計劃進行不下去了！這樣的意外，真是見了鬼了。

    相比黃奎走脫后損失的十幾萬兩，后者的損失更大一些，周蓁蓁的一粒藥幾乎讓他們功虧一簣，后續(xù)的計劃也不得不擱置。

    沈律突然說道，“你說，救走黃奎的人會不會是鄭氏？”他們沈家以為自己算無遺策，會不會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說不好？

    沈衡有些詭異地看向他大哥，“她？大哥，你知道你說的這個可能性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在所有的人都沒察覺的情況下，鄭氏使了金蠶脫殼之計，自斷一臂，將產(chǎn)業(yè)化整為零，化明為暗，并且還成功了！

    沈律沒好氣地道，“我當然知道?！?/br>
    “那你覺得她一介女子能布下這么大的局？你太高估她了?！鄙蚝庥X得他大哥過于高估鄭氏了，是，他承認鄭氏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很有一手，且還很良善。但布置這樣一個局，不止需要智慧，還需要心夠狠才行，女子多情，他不相信有人能擺脫這個天性。

    “罷了，不討論她了?！狈凑呀?jīng)是一介死人了，沈律道，“周家的事，暫且放一放吧。讓君瑜和春林加緊對藥墨的研究，讓墨坊那邊就著春林給出的藥方盡快先造出一種藥墨來……"

    沈家離真相如此之近，卻因為對女子認知的固定的局限性，而錯過了真相。不得不說是時也運也命也。

    裴家別院仍舊和往日一樣，一派清幽，似乎將外面的暗潮隔絕于外。

    阿譽送走了來送消息的人之后，就來到書房。

    “公子，回春堂的張掌柜說，周家四房的六姑娘派人私下里向他打聽回春堂的牛黃是被誰買走一事。她不止向回春堂打聽，別的藥店也讓人悄悄去問了。”

    袁溯溟放下手中的湖筆，“終于察覺了？還不算太笨。”

    阿譽一臉的面無表情，心中卻在瘋狂吐槽，六姑娘一得知牛黃在各大藥店被售賣一空之后，就立即讓人打聽幕后買斷了牛黃之人，這已經(jīng)是非常敏銳了。如果六姑娘這樣還算笨的話，那像他這樣的不就是渣滓一樣的存在了？

    呵呵，他們這樣的人，果然不能和他家公子這樣的神仙人物相提并論。

    接著是好一陣靜默，阿譽知道他家公子在思考，所以沒有出聲。

    袁溯溟敲了敲桌子，然后笑道，“有意思了這下?！?/br>
    沈家的人一定也在密切留意周家宗房那邊的動向，他們估計不會想到是周家最年輕的一輩最先察覺到他們。

    這時，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囉蛇h及近的腳步聲，腳步聲還很規(guī)律。

    阿譽連忙走向大門，袁溯溟沒有動，甚至連神色都未變，他已經(jīng)猜到了來人是誰。來人正是這座別院的主人裴華。

    他來這里只為說一件事。

    “我要回京了?！迸崛A說出了他的來意，周泓母子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他帶走周宕，他打算盡快進京，以免遲則生變。

    裴華如此著急回去，袁溯溟并不意外。

    裴華看向袁溯溟，“你這次出來的時間已經(jīng)夠久的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袁溯溟拒絕，“不了，一路順風(fēng)，我就不和你一道走了。”

    “你還要滯留廬江？縣學(xué)那座藏書樓還沒看完？”裴華露出怪異的神色，他是覺得他滯留在廬江的時間太長了些，比在別的地方都長。

    袁溯溟玩笑般地說道，“此間樂，不思歸也?！?/br>
    裴華猶豫了一下，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上次的話，我收回?！?/br>
    嗯？這話沒頭沒腦的。

    迎著袁溯溟疑惑的眼神，裴華摸摸鼻子，“就是上次，我說周蓁蓁名聲不佳，不如周盈盈……，這話我收回?！?/br>
    可以說，從察覺鄭嬸子的最終決定，將周蓁蓁也拉進來作為后面增添的保管人之后，他對周蓁蓁的觀感改變很多。至少在鄭嬸子那里，周蓁蓁是一個不輸周盈盈的好姑娘，值得她托付。

    裴華雖然沒見過鄭氏，卻被她的計劃所傾倒，他認可鄭氏這位長輩，所以對能得她另眼相看的人也會有種天然的好感。這便是他今日會說出這番話的原因。

    唾面自干的滋味不好受，但為了師弟不受他的話的影響進而扼殺了某種可能，他干了。

    袁溯溟眸光一閃，奇怪地看著他，“這個我知道啊，我也沒將你那話放在心上過，你以為你的，我認定我的。”

    裴華心塞，他早知道的不是嗎？這人在某些事情上固執(zhí)得很，幾乎沒有人能改變得了他的想法。

    不過他的話卻讓袁溯溟察覺到一個深層的秘密。

    通過上次的談話，袁溯溟可以確定，周蓁蓁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這師兄他是很了解的，對一個人有了成見，是很難改變的，除非對方做了什么，讓他大為改觀。

    但他覺得這短時間內(nèi)周蓁蓁不可能干出什么驚天大事教他師兄改觀的。況且如果真做了什么，他肯定會知道的。但他的人沒有消息傳回，那就是周蓁蓁什么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