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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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娑陀教自創(chuàng)始之初,歸化融合了多教派的教義和神系設(shè)定,經(jīng)歷千百年的發(fā)展變化,又衍生出數(shù)支分支教派,各自發(fā)揚壯大,有了獨立的教義和神系,既游離于本教之外,又與本教密切相關(guān)。 “這其中很有幾支支系教派后來者居上,繁榮一時,其名聲和影響力,甚至有蓋過本教的勢頭。 “于是很多人都忘記了最初娑陀教本教的教義,其中一點,是不殺生?!?/br> 眾人直聽得齊齊一震。 不殺生,娑陀教其實——不殺生! 那、那么——自己這些人又干了些什么?! “然而就算是娑陀教本教,祭品中也是有‘rou’這一項的,”牧懌然說著,指向地上擺著的那一片東西。 其中幾樣,是他昨天留在娑陀廟里的,被廟中的修行者加工過后,剛才全部拿了回來,“但在正統(tǒng)的娑陀教本教教義中,rou可以以植物代之。比如,紫茉莉,代表狗rou,當歸,代表馬rou,天門冬花根,代表象rou,刺蒺藜,代表孔雀rou,黃精花根,代表,人rou。” 看著牧懌然手指的方向,沙柳的臉刷地一片慘白。 秦賜看向牧懌然:“小牧是怎么知道哪一種植物代表哪一種rou的?” “昨晚我在咱們帳篷的頂部,看到的花紋就是這些,”牧懌然平靜地答道,“花紋分內(nèi)外兩圈,一圈畫有植物圖案,一圈畫有動物圖案。開始我并沒有意識到這兩圈圖案是一一對應的,只以為這是某種對主圖案的修飾,但當我繼續(xù)往下看時,發(fā)現(xiàn)有幾個圖案畫的是糞便、尿液、腦髓等等,我意識到,這些圖案似乎就是沙柳曾經(jīng)說過的,五慧露和五貢rou?!?/br> 說到這兒,牧懌然看向沙柳:“你所從書上看到的那些血腥祭品,也沒有什么錯處,只不過那本書的名字,你大概忘了告訴我們,介意現(xiàn)在說一下么?” 沙柳顫抖著嘴唇,沒敢去看眾人盯向她的目光,低著聲說道:“書名……書名是《青教祭儀諸物開示》。” “青教?”耿爸愕然。 “青教就是我們所說的娑陀教的一個分支,”牧懌然面無表情,“經(jīng)由千百年的發(fā)展,逐漸脫離本教獨立存在。這一支教派,更偏向于崇拜兇神,其下屬寺廟中多供的是怒相兇神,而教內(nèi)無論是祭祀儀式還是行巫儀式,也都是偏門邪類,異常兇殘血腥?!?/br> 話音剛落,耿媽已是沖到沙柳面前,狠狠地照臉抽了一巴掌:“都是你!都是你誤導了我們!讓我們?nèi)ヅ切切]人性的東西!是你害了我們,是你讓我們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衛(wèi)東和耿爸連忙把情緒激動的耿媽拉開,沙柳低著頭,扶正被耿媽打歪了的眼鏡,低聲說道:“可我所說的這些祭品,不也一樣起到庇護的作用了嗎,至少馬振華的死可以證明,沒有準備這些祭品的人會死。” “準備了的不也一樣會死!”耿媽嘶吼著,“周彬準備得夠全了吧?!不是被獻祭了嗎!” “可這不也說明,這個黑尸天,確實是青教的兇神,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是青教的信仰屬地?!鄙沉е齑睫q解。 “那么,昨晚身邊沒有祭品的我們也同樣活了下來,又怎么解釋呢?”秦賜問向她。 沙柳答不上來。 牧懌然沒有再看她,只繼續(xù)說道:“那個巨影,的確是青教里提到的怒相兇神黑尸天,它也的確以沙柳所說的那些血腥祭品為供奉,用以壯大自己的神力。然而許多人并不知道,或是早已遺忘,在娑陀教本教最初的教義里,黑尸天是位一體兩面神。它,原本生有八只手,兩張臉。一張臉生而怒相,另一張臉,生而善相。” “善相!”一直沒說話的柯尋忽然打了個響指,“在進畫之前,我隱約看到畫上有一對慈眉善目的眼睛,難道就是黑尸天善相的那一面?” “黑尸天在娑陀教的教義里,是異教惡魔皈依娑陀教后才具有神格的,怒相一面,仍保留著其兇惡殘暴殺生的本性,善相一面,則為娑陀教最高神所馴化度引,成為護法之神,庇佑信徒?!蹦翍徽f道,“根據(jù)帳篷頂?shù)膱D案推測,怒相神和善相神所喜愛的供奉,雖名字相同,實物卻有不同,同樣是‘五貢rou’,怒相神需要的是真正的rou,善相神則以植物代替,這就是區(qū)分二者的標志?!?/br> “所以……”秦賜恍然,“我們拿著紫茉莉才得以逃過昨晚那一劫,紫茉莉是善相神的供奉,它一定程度上中和了怒相神的兇戾之氣?!?/br> “所以前天晚上我之所以能夠獨自一帳還沒死,也可能不是我的什么信仰之力,只是因為我懷里揣著紫茉莉?”柯尋攤手,“好吧,裝逼失敗。” 牧懌然看了看他,抿唇按下了剛想出口的話,重新望向眾人:“據(jù)我推斷,如果血腥祭品能夠令黑尸天的怒相一面壯大的話,那么與之對應的以植物為主的另一類祭品,能夠壯大的應該就是黑尸天的善相一面,換句話說,我們或許可以因此而召喚出善相黑尸天,讓這個畫中世界,轉(zhuǎn)換到這幅畫的本來畫面上去?!?/br> “原畫上那對慈眉善目的眼睛!”柯尋說。 “是的,”牧懌然點頭,“這可能就是我們離開這里的唯一方法。” 第42章 信仰20┃你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 中年男人讓眾人準備的貢品,分別是五慧露,五貢rou,奠酒,多姆,供碗,燈盞,嘎拉,當喀。 牧懌然從娑陀廟帶回來的,是由修行者用他和柯尋采集的各類植物加工過后的五貢rou和五慧露。 五貢rou即是牧懌然剛才說過的那五樣植物,五慧露則分別是代表糞便的rou蔻、代表尿液的木香汁、代表腦髓的白荳蔻、代表男精的竹黃和代表女血的紫紅檀。 奠酒由秦賜找回來的青莎酒、葡萄酒、米釀白酒、大米酒和馬奶子酒共五種酒,代替之前眾人準備的用人的腦漿、血和膽汁制成的酒。 多姆就是供糕,由用耿家夫婦找來的小米、稻米、大麥、小麥、豌豆五種米面捏成的供糕,代替之前眾人準備的用人膽、腦、血和內(nèi)臟揉成的面團。 燈盞,是牧懌然最初拿回來的普通油燈,燈油由衛(wèi)東找來的酥油,代替之前眾人用人油和頭發(fā)制成的燈油和燈蕊。 至于嘎拉和當喀,眾人仍然不知其意,但牧懌然以其他教派的祭祀儀禮為參考,從而推測,信徒向神除了供奉酒rou吃食之外,往往還會向神進獻衣裝行頭,嘎拉和當喀想必指的就是這兩樣。 這里所謂的衣裝,即是衣服和裝備,裝備又指每尊神手上所持有的標志性的器具。 許多的善相神,手上常持鮮花、香料或珠寶,牧懌然認為以當前所處地區(qū)的生活條件來看,珠寶是不大可能有了,就以花草和沙柳找來的樟腦、旃檀木、松香幾味香料代替之前眾人用人的五官做成的花朵,和充當法器的人骨。 而神的衣服,怒相神披人皮,善相神披鷹羽或絲綢,牧懌然認為,當初那人手指北邊,意思并不是天葬臺上的尸體,而是指禿鷹,和那片山凹下的花草植物。 答案其實一直就在大家的眼前,只不過善與惡卻只在一念之間。永錫視覺佛說:你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 所以,同樣是供奉,有人看到了血rou腥惡,有人看到了花草芬芳。 “難怪這幅畫叫做《信仰》,”在一切準備就緒,等待夜晚降臨的時候,柯尋與牧懌然并立在小帳篷群的旁邊,柯尋若有所悟地說著,“看來是畫作者在考驗我們心中的念力是惡還是善,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找對了東西,說不定不會死這么多人。感覺從頭到尾,都是某些人自己不斷作死的?!?/br> “事實上,我也曾一度認為,畫作者的意圖就是逼著我們這些人由著自己心中向邪的那一面,逐漸泯滅人性和善念,以相信惡魔才能令你永生這樣的邪典?!蹦翍怀林?,“邪教之所以擁有那么多的信徒,無非就是兩個途徑:要么抓住人的欲望進行洗腦,要么挖掘人的惡念鼓勵并縱容。這幅畫就是個關(guān)于人性的陷阱,而我也險些陷落,以至于到今天才勘破?!?/br> “別對自己要求太苛刻,”柯尋伸手拍上他的肩,“你就算內(nèi)心邪惡,我也一樣喜歡你?!?/br> 牧懌然面無表情地捏著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扔到一邊。 夜晚終于降臨,雪光從遠山映來,夾著涼冽的寒意。 所有人都站在被翻過來的小帳篷外,就著雪光,在帳篷的頂部尋找著合適的角度。 奇怪的是,不論是翻過來找,還是重新正過去找,始終無法像昨晚牧懌然那樣,利用光的角度照出明顯的花紋來。 眾人面面相覷,耿媽不由焦急:“難道不靈了?這可怎么辦?那是不是——今晚還是得死人?” 沙柳白著臉,低聲地說了一句:“會不會是這些祭品反而……讓花紋不再顯現(xiàn)?” “嘖,”柯尋在旁邊聽見,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好像嗅到了一絲嫁禍甩鍋的氣息。沙柳姑娘,你要是舍不得那些人腦人心血淋淋的祭品,大可以自己拿著找個帳篷鉆進去,我們不攔著。” “你誤會了……”沙柳連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只是提供多一條思路,大家可以集思廣益,畢竟時間不多了,黑尸天馬上就會出現(xiàn)……” 柯尋懶得再理她,邁步走到牧懌然身邊,低聲道:“我懷疑,這光要等到黑尸天出現(xiàn)后才會照到合適的角度。” 牧懌然望向遠處的雪光,“嗯”了一聲。 耿媽絕望地叫起來:“這不就意味著咱們還是有人會死嗎?那東西出現(xiàn)就要殺人,咱們哪兒還有時間去找什么花紋,還得根據(jù)花紋把整個圖給拼起來,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耿爸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牧懌然:“你不是說,這些祭品是供奉善相神的嗎?那今晚出現(xiàn)的會不會是善相的那一面,善相的應該不會殺人的,對不對?” “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牧懌然淡聲靜氣地答,“畢竟,大家親手準備過供奉怒相兇神的祭品,這一事實已再也無法抹去,怒相的一面,已經(jīng)被召喚出來,我想它不會甘心就此被另一面取代,這世上的事,本就是此消彼長,正邪互搏,永不停息。” “那我們怎么辦?難道就這樣在帳篷外面等死嗎?黑尸天一出現(xiàn),肯定是先抓沒在帳篷里的人……”沙柳也眼巴巴地望著牧懌然。 牧懌然垂眸沉思了一陣,抬眼望向正齊齊看著他,等著他做決定的眾人:“只有一個笨法子可以一試了。今晚的要求是兩人一個帳篷,我們八個人分成四組,而這里一共有七頂帳篷,這就要求有一個人必須看全七頂帳篷的花紋,并盡快地按照正確的位置,把它們挪動并拼接成一整幅圖案?!?/br> “這個人,怕是非牧小哥你莫屬了。”耿爸忙說。 牧懌然微微頷首:“我會盡力。那么我們現(xiàn)在給這七頂帳篷編一下序號,希望大家能牢記。接下來我們來分配帳篷,耿太太帶著孩子在一號帳篷,這頂帳篷是昨天我曾看到過花紋的那一頂,今晚可以不必再看,二位在里面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聽著我唯一的一道口令,就是當所有的帳篷都到位時,我會喊一聲‘翻帳篷’,到時耿太太請把這頂帳篷翻過來,帳篷并不算重,耿太太應該可以一個人做到。” 耿媽聞言上前試著翻了一回,果然還算輕松,就沖牧懌然點點頭。 牧懌然繼續(xù)說道:“沙柳在二號帳篷,這頂帳篷昨晚我也已經(jīng)看過花紋了,但和一號帳篷的花紋無法銜接,相信二個帳篷之間還有別的帳篷上的花紋銜接。你一個人在這頂帳篷里,不必擔心,如果黑尸天走向你,會有人及時進入帳篷湊夠人數(shù)。雖然這一招在昨天后半夜失效,但我想今晚應該還會和昨天的前半夜一樣,起碼初時階段還是能見效一段時間的?!?/br> 沙柳咬著嘴唇,面現(xiàn)為難:“萬一不頂用呢?昨天黑尸天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套路,今天怎么可能還會上當呢?” “即便如此,”牧懌然淡淡道,“黑尸天的第一選擇永遠是人數(shù)不符合規(guī)定的帳篷,而今夜不符合人數(shù)的帳篷,也不會只有你這一頂。” 說完不等沙柳再說,牧懌然已是轉(zhuǎn)向剩下的幾位男士:“剩下的五頂帳篷,我們每人占據(jù)一頂。秦醫(yī)生和耿先生對應,衛(wèi)東和柯尋對應,我和沙柳對應,一旦發(fā)現(xiàn)黑尸天向著誰的帳篷走去,與之對應的人立刻離開自己的帳篷,進入那人的帳篷?!?/br>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牧懌然這是用了一個互救的方法,黑尸天走向哪頂帳篷,哪頂帳篷就立刻變成兩人,如此一來,黑尸天必然會調(diào)整目標,再去找另一個只有一個人的帳篷,一定程度上拖延了有人被挑中的時間。 “在此期間,”牧懌然看眾人跟上了思路,就繼續(xù)說道,“我會做為機動的那一個,依次進入這五頂帳篷,以便觀察帳頂花紋,而諸位也請在我進入之前,盡量依靠雪光的照射,把帳篷調(diào)整到能看清花紋的角度,以便讓我進入帳篷后直接能夠看到,好更快地把花紋圖案記下來?!?/br> “好的。”眾人紛紛應著。 “最后,”牧懌然說,“一定要記住自己所在的帳篷的號碼,并聽清我的口令,我一旦弄清了這些花紋圖案的拼接位置,就會立刻告訴大家把自己的帳篷挪到什么地方,其中一號帳篷為基準,不會挪動,其他的帳篷都以一號帳篷的基準進行挪動。挪好之后,我會讓大家翻帳篷,到時所有人一起動手把帳篷翻過來,明白了么?” “明白了?!北娙舜鸬?。 “有一點需要提醒大家,”牧懌然沉眸看著眾人,“我們不知道今晚符合黑尸天篩選條件的究竟有幾人,但如果有一個人在帳外被抓住,那么很可能,至少會再死掉一個帳內(nèi)的人。 “而我要說的是,今晚我們是一個整體,所有的行動都由我們八個人共同完成,缺一不可。一旦某個人掉鏈子,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很可能導致全盤皆崩。 “所以,我希望大家鼓足勇氣,頂住死亡逼到眼前的巨大壓力,不要逃避,也不要慌亂,更不要崩潰放棄。 “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牽系著其他七個人的性命,希請所有人都能撐到最后一秒,竭盡全力,保持冷靜,保持希望?!?/br> 眾人連連點頭。 “時間快到了,”牧懌然抬頭看了看天空,見濃黑欲墜,“大家各自進入自己的帳篷吧,帳篷口一致沖著圈內(nèi),方便彼此跑動?!?/br> 眾人臉上還是難免帶上了緊張之色,有些瑟縮有點畏懼地進入了各自的帳篷。 柯尋卻和牧懌然一樣的淡定,進帳篷前還扭頭笑瞇瞇地和他說了一聲:“知不知道你剛才排兵布陣的樣子性感極了?” 牧懌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最終丟下一句:“嗯?!?/br> 第43章 信仰21┃死,就要死得熱烈囂張。 當帳外的雪光變得慘白時,柯尋知道,黑尸天降臨了。 牧懌然說只有黑尸天降臨時,才能憑借雪光看清帳頂?shù)幕y,這一點沒有錯,因為雪光變了。 柯尋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兒后知后覺,雪光在這一瞬間的變化,他從進畫的第一晚就察覺了,可卻偏偏從來沒有多想一下這變化有著什么樣的古怪。 不過此刻他也顧不上反省,就著這變得慘白的雪光,他移動著帳篷尋找?guī)ろ敾y顯示的角度。 牧懌然第一個進入的就是他的帳篷,柯尋沒有和他說話,怕打亂他腦中關(guān)于花紋的記憶,只是默默閃過一邊,給他騰出空間。 牧懌然眼也不眨地仰頭盯著帳篷頂,漆黑的眼珠在迅速地微小地晃動,顯然正在盡力地用心地記錄著花紋。 柯尋盯著帳外,黑尸天巨大的身影降落在地,步伐緩慢地一步一步向著帳篷群走來。 為了避免被一鍋端,七頂帳篷之間并沒有離得很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也不超過眾人能保持高速沖刺跑的范圍。 在黑尸天抵達帳篷群邊緣之前,牧懌然從柯尋的帳篷中離開,沖入了衛(wèi)東的帳篷。 柯尋緊緊盯著黑尸天的身影,見它率先走向了秦賜所在的帳篷。 耿先生從自己的帳篷里沖出來,先它幾步的距離沖進了秦賜的帳篷。 黑尸天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而向著沙柳所在的帳篷走去。 與沙柳結(jié)組的牧懌然卻還在衛(wèi)東的帳篷里,時間太短,他根本來不及記下帳頂?shù)膱D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