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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之前忠厚老實的大管事周奎! “罷了罷了,你且積些德吧,”掌柜的將那一堆東西都收攏到一個用布條裹起來的大筐里,一邊噼里啪啦打著算盤,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好歹人家也給你掙了這么些年銀子,黃土埋脖子的人了,何苦來哉?噥,一共算三兩六錢,還是像以往那樣,分三份?” 善堂里的人累死累活做一通,經(jīng)過層層盤剝,拿到手的也不過三分之一。 周奎哼了聲,唾沫橫飛道:“老子怕什么?老子辛辛苦苦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伺候那些老不死的小不死的,收幾個錢算什么?有本事他們倒是去查賬,哪里查得出來?衙門里自然有人頂著,哼哼……” 難怪肖明成查過善堂賬本都沒發(fā)現(xiàn)貓膩,感情周奎他們根本就沒有貪污朝廷撥款,而是將里面的人當成奴隸壓榨! 度藍樺心頭微動:衙門里?會是誰? 能將上上下下瞞得滴水不漏,底層小吏是不成的,那么就是等等,或許……不是一個人呢? 肖明成剛來沒幾個月,根基尚淺,哪怕有心肅清吏治,可如果衙門里的人沆瀣一氣狼狽為jian,恐怕還真難查出。如此看來,這事兒一時半刻還不能張揚。 掌柜的也不過隨口一勸,左右沒有跟送上門的銀子過不去的,見他不聽便另起話題,又神神秘秘道:“我這里來了些好煙絲,南洋來的上等好貨!估摸著你這兩天就到了,特意給你留的,要不要拿些?” 周奎一聽,眼珠都亮了,本能地吞了幾口唾沫,“快拿來給我嘗嘗?!?/br> “哎,”掌柜的卻不遂他心愿,只是搖頭晃腦道,“以前你要的是三錢一兩,照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我便是白送你一回又如何?只是這些好貨著實不凡,足足要七錢銀子,我不過是小本生意,你也體諒一回?!?/br> 周奎罵了一句,“也罷了。老子又不是沒有銀子。” 掌柜的見說喜笑顏開,忙親自去捧了裝滿煙絲的瓷壇過來,一邊撥弄小稱一邊道:“你抽煙兇得很,我看少說也要三兩吧!” “三兩夠干什么?”周奎不屑道,“就給我稱半斤!” 掌柜的手上不停,已經(jīng)麻溜抓出來半斤,果然一絲不差,“一兩七錢,半斤五兩,這可是足足三兩五錢銀子!” 一聽最終金額,周奎也嚇了一跳,不過到底煙癮作祟,他咬了咬牙,將已經(jīng)裝成三份的銀子全部推了回去,“就用這個付。” 掌柜的早有預料,抓起荷包往掌心顛了幾下,“這個月你不上供了?” 周奎心滿意足地揣起煙絲,聞言嗤笑道:“他拿大頭,哪里在乎這一兩半兩的?胡亂糊弄過去就完了。再說了,月底賣人,又是好大一筆入賬……” 他?度藍樺敏銳地抓取到關鍵字眼,單數(shù),看來是有一個牽頭的,“他”的能量必然不小,恐怕就是衙門內知縣之下的幾位官吏之一。 賣人?他們還敢賣人?! 周奎熟練地往腰間煙鍋內按了些煙絲,狠狠抽了一口,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大口白霧,滿意地點點頭,“夠勁兒,確實是好貨!” “我哪里會糊弄人,”掌柜的笑道,“吃著好再來,我給你留著?!?/br> 兩人嘟囔了半天,后面那些聲音也漸漸低下去,周奎并不想再多說,一邊吞云吐霧,一邊出了門往外走,絲毫不知道某個攤子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就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知縣夫人。 重新坐回小吃桌邊時,度藍樺的臉色已經(jīng)跟阿德碗里的豬肝一個樣。 跟著度藍樺跑前跑后幾個月,本就機敏的阿德已經(jīng)練出來,他瞅了眼周奎離去的背影,壓低聲音道:“夫人,那人我瞧著有些眼熟,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跟了,”度藍樺搖搖頭,“就是善堂的管事周奎?!?/br> 阿德恍然大悟,“難怪,不過他來這里做什么?” 單純出門買東西也沒什么奇怪的,但若真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自家夫人也不會這么大的反應。 度藍樺想了下,丟給他一錠銀子,“你去菜市場買一車蘿卜白菜,若有蓮藕也要些,我先回衙門。” 今天已經(jīng)是十月初九,月底賣人的話,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她要趕緊跟肖明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抓條大魚。 度藍樺一路疾行回了衙門,直奔二堂,里面卻正有人說話。 “誰在里頭?”她問門口的阿武。 阿武道:“是杜典史,正跟大人預備來年二月縣試的事兒呢,夫人若是有急事,小人給您通報聲?” 縣試是大事,尤其是肖明成上任后頭一場,多小心都不為過,度藍樺緩緩吐了口氣,“不必了,我去隔壁等等,回頭杜典史出來,你喊我一聲?!?/br> 阿武點頭,“哎,那您稍作,小人喊人給您上茶?!?/br> 之前度藍樺就數(shù)過,除開肖明成之外,平山縣衙還有“三巨頭”,分別是掌管糧馬財政的張主簿,負責cao練治安的夏巡檢,再就是這位把控文件檔案、戶籍手續(xù)等諸多書面事項的杜典史。 與正值壯年的張主簿和夏巡檢不同,杜典史今年已經(jīng)五十多快六十歲了,聽說性情十分老實溫和,早就沒了爭強好勝的心,一心一意要在本地干到死。 杜典史的老妻年歲跟夏夫人她們差了一輪還多,都夠當娘了,根本說不上話,平時很少往來,當日夏夫人宴請度藍樺就沒喊她。 等候的空檔內,度藍樺就把衙門里有名有姓的人都在筆記本上列了個表格,分別寫了他們的年紀、職務和習慣作風,試圖篩選可疑人員。 既然對善堂下手,必有所圖,那么他們圖的是什么? 利?那是必然。 名?這個倒未必。 抑或是,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七丫那張稚嫩卻難掩清麗的小臉兒,忽然覺得惡心。 “夫人!”正想著呢,阿武就敲門進來,“杜典史走了,小人已經(jīng)跟老爺說了您要見他。” “這么快?”度藍樺忙收起筆記本。 阿武笑呵呵陪著她往外走,“杜典史一個時辰之前就來了,估計想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br> 稍后度藍樺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跟肖明成一說,后者勃然大怒,“好大的膽子!” “昨天我和夏夫人她們剛去了,按理說做賊總要心虛的,可周奎絲毫不怕,今天照樣大搖大擺出來。顯然這種事不是一天兩天了,鏈條非常完善、隱蔽,所以他們肆無忌憚,并不怕被發(fā)現(xiàn)?!?/br> 度藍樺從他書桌上抽了張紙,把剛才自己的推測刪繁就簡重寫一遍,“衙門里不干凈,事情有眉目之前還是不要聲張的好,但善堂那邊不能沒人盯著,我跟阿德都是熟臉,實在不便。最好是找能頻繁出現(xiàn)在附近,但誰看見都不會懷疑的,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太慘了,她跟肖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