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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駙馬請克制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周璟本來是在朝里忙荊州刺史舉兵南下的事兒,忽然想起僖寧那個刁婦性子不穩(wěn)定,怕她發(fā)起瘋來傷了自己心尖兒上的小寶兒,便急匆匆的來了,這倒好,那刁婦滿嘴胡扯,自家小金枝還笑著點頭,簡直是……

    他緊握弓箭那一刻,滿腦子都是西唐公主那些荒唐事兒,他們甄家本來就有廣納面首的虐根,自家這個小金枝又是個薄情的,也多虧自己有些軍功、謀算,要不這小東西怕是早就收了那破侍衛(wèi)和瘋世子了!指不定也效仿玄宗時的安寧公主那般,專門找些剛猛的禿.驢和尚辦事兒!

    本來對女人那便是逢場作戲,如今終于為了一個女子收了頑劣的性子,甚至他都把命直接塞到她掌心,這倒好,直接成了床上有兩把子力氣的廢柴了!想到此,心里那火兒就蹭蹭的冒,那孔雀石的腰扣“咔擦”一聲,上面的珠子四濺在青石路上。

    一向刁鉆的僖寧,卻被驚的一抖,撩起拍子哆里哆嗦的要拉著甄明玉逃走。

    甄明玉知道自家那紈绔,是個按壓不住的荒唐性子,若是不及時帶走,怕是下一秒就能割了僖寧那多話的舌頭,便深吸了一口氣,彎身撿地上的珠子,“她自幼嬌生慣養(yǎng),講話自然是口無遮攔,再說在吐蕃那等偏僻寒涼的地方,若是本宮去,也會被逼的一肚子牢sao。駙馬是西唐的名臣良將,這把子怒氣,還請駙馬不要發(fā)作在我等女流之輩身上。”

    聽到他這些話,周大將軍的眼底就差冒出火星子了,這等彎腰撿珠的苦rou計可是故意唱給他看,讓他的心疼的?!他沉著臉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一路東走,穿過一個南北的穿堂,作勢要將她扔在后院的鐵板玉床上。

    “駙馬,本宮的手腕子疼?!闭缑饔癖凰木o緊的,便抬手拍了他的手掌一記。他靜靜的受了,看她停下后,周大將軍卻是松了松手,隨后將她抱了起來。

    甄明玉本以為是要到哪間廳房受折騰,卻不想竟被自家駙馬一下抱在馬上,一路順著花草綠蔭奔去了母妃的陵寢。

    陵寢已被修葺好,前面是黼黻的青松,在陵寢的御道旁還有清清的溪水,周璟下馬朝著那陵寢一鞠,隨后伸手指著馬上的三公主,冷沉道:“公主是甄家的血脈,又是個能言善辯的,臣雖說善領兵,可是卻治不住公主的心性。公主委身與臣,說起來也算了了彼此間的虧欠,如今在岳母跟前,還望公主給個準話兒,到底是一生愛惜微臣還是和離?!”

    甄明玉看著周璟納黑沉的臉,自然知道自家駙馬是為了那句剪短寶器,另擇新駙馬的事勃然大怒,不過看著他那雙修長的手,一時間腦中就浮現(xiàn)出桃花玉面的世子妃滿臉帶笑的將女兒家的荷包按在他掌心……這可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想到此,甄明玉便抬眼望著母妃陵寢上的幽幽小草,淡淡道:“你我本是政治姻親,原本也是皮面上的情分,駙馬對本宮情深意重,每月的俸祿和田租全都送到本宮手里,本宮理應知情識趣。駙馬當時深陷河北,本宮亦是想隨駙馬去了的……就連鴆.酒都是斟得滿滿的……”

    陵寢上的寶珠熠熠生輝,兩旁清冽的溪水也叮咚作響,聽到那句生死相隨的話,周大將軍心里頓時間就敞亮了許多,想著終歸小心肝兒心里是有自己的。

    誰料那不要命的小混蛋竟膽大妄為起來,斂著一雙細眉,幽幽道:“本宮想著,日后能得駙馬一封休書,到時身居廟宇枯禪,日日為駙馬念經(jīng)祈福百遍,保佑駙馬能多子多孫,流芳百世……”

    這俯首低眉的小模樣卻恨的周大將軍牙根子癢癢,恨不得磨的尖尖利利的,一口吃了這薄情的小混蛋,他一把勒過馬韁繩,捏住甄明玉的下巴,“你要休書?你要到廟里當姑子祈求我多子多孫?!”

    甄明玉下巴被捏著,身子快要從馬上跌下來,便抬手緊緊抓著他的小臂,嬌嬌軟軟道:“本宮雖說貴為西唐公主,可私下覺得是生不逢時的,若是生在尋常百姓家,也能做些隨心的事兒,而不是被自己父親當成棋子推來推去……本宮嫁給駙馬后,才知道人世的溫暖,可是本宮是個性情頑固的,動不動就沖撞駙馬,所以盼著能削了這一身的爵位,日日為駙馬祈福消災……”

    “再者,駙馬是風流俊雅的男子,世上的千金貴胄總是盼著能得駙馬的垂青,可是這駙馬爵位卻總是束手束腳,本宮既是體恤駙馬就該舍去這些束縛,讓駙馬大展手腳,得意盡歡一回?!?/br>
    周璟聽完這些話,覺得心口像是被誰狠狠戳了一刀,他一把松開三公主的下巴,冷冷的拂開了她的小手,“是了,公主心思霽月,又追的一手好自由!好,如今本將愿你心愿,你不是想削了爵位,好,你就切切實實的做韓冷春,好好的在本將身下伺候鶯叫,讓本將也能大展手腳,得意盡歡一回!”

    甄明玉聽到這些話被曲解后,又原封不動的還回來,只覺得周大將軍真若是跟自己計較起來,自家那小破腦子簡直不夠用了,得了,在自家母妃的陵墓前,被自己的夫婿收拾成了妾室,還當著母妃的面兒說出了那等床第之間的羞話,簡直……

    周璟也是被三公主氣出了玩世不恭的性子,當下便要揪下那削了爵位的妾室,按在一旁的石碑上要得意盡歡一回。這可是母妃的領情,甄明玉當下便羞紅了臉,緊緊攥著自己的衣領子,一雙瑩潤的眸兒終是俯首稱臣了一回,嬌滴滴道:“是本宮口不擇言,身為西唐公主,本就該為西唐消災,說出那等子荒唐不負責任的言語,的確是本宮失言……大約是天兒太熱,燒的腦子有些發(fā)昏?!?/br>
    周璟卻是冷沉著臉,一雙眸子看著遠處,低沉道:“不是公主發(fā)昏,而是公主一直以來的念想,本將如今也是該順著公主一回,讓公主好好的享受一番順爽的自由!”

    “駙馬……你莫要拉本宮……本宮不去!”

    西唐三公主,曾做過西唐女帝的甄明玉,如今正自由灑脫的抱著沈貴妃陵寢旁的一根漢白玉柱子,錄冊禮官抬了抬手中的毛筆: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史料,活了這些年月,見了這些典錄,頭回見這等精彩紛呈的公主駙馬大戲……

    正蘸足了墨,還未揮筆就見周大將軍一柄匕首橫斜飛過來,那毛筆就斷作了兩節(jié)兒,冷著臉道:“記這作甚!直接記和離便是了!”

    錄冊禮官顫抖抖的彎腰撿斷成兩截兒的毛筆,剛才便是再生氣都沒舍得說出跟三公主和離的話,人家公主如今都俯首稱臣了,自然更不會和離了……這是不舍得在心尖兒身上撒氣,自己成了炮灰了。

    正要給周將軍賠禮,就見彭季同沉著臉大步走過來,湊在周璟耳邊低低道:“將軍,僖寧公主那小潑……咳咳……今個兒下午尿血昏厥過去了?!?/br>
    周璟一皺眉,正迷茫,彭季同老臉一紅,湊過去小聲道:“太醫(yī)說,先前在行房事時用銀拄子和毒蟲助興……時日長了內熱,敗血入了膀胱?!?/br>
    雖說這事兒出的刁鉆,可是想想僖寧那刁鉆潑辣的妖性子,一時間也覺得沒什么不妥……甄明玉聽了卻為僖寧滿臉臊得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只是讓太醫(yī)開了個涼血去傷的方子。

    周璟那邊兒故意差人到?jīng)持莘棚L兒,這躁動的消息傳出去,看看蘇松的態(tài)度,便能猜出蘇松來西唐的真正意圖。如今僖寧這尿血之癥倒也是及時,一個小女兒家身在吐蕃,身下又出了此等事兒,定是被吐蕃贊普欺負的,被欺負反抗,誤傷了他的寶器,也沒什么不合理,若是想碎尸萬段了,他周璟也可以出手相助,先割了那個挑唆是非的長舌。

    不過,自打去沈貴妃陵寢之后,周大將軍卻是疏冷了不少,還遵上了不可留宿公主府的律法,一連七日未踏進公主府一步。

    什么廟里出家祈福,分明是不愛的說辭,他周璟雖說不是貌比潘安,可是這張臉拿出去,也是能擲果盈半只車的,再加上西唐第一紈绔的名頭,隨便去個酒肆,那最頂尖兒的花娘都是笑嘻嘻的蹭過來。

    恰好葉正清來汾王府,說起潘家酒樓那嬌滴滴的小女兒,周璟也是上了那紈绔性情,直接就應下了。

    酒肆里暖玉聲響,柔膩纏綿的樂器綿綿不斷,潘氏的小女兒畫著清麗的桃花妝,一雙嫩蔥兒一般的小手,溫軟嬌膩的給他斟酒,一雙妖媚的眼睛不住的描著周璟的臍下……周璟端起酒猛地灌了一口,潘氏小姐剛朝著他的胸膛伸手,就被他一手綁在了酒肆的廊柱上,“怎端的沒個臉面,有婦之夫也能隨意摩挲?!可知道什么叫禮義廉恥,天下竟專門養(yǎng)些愛納面首的混蛋!”

    酒肆里的人驚詫的看著周璟,葉正清也皺眉望了望窗戶,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以前這可是從不忌口的主兒,再者人家一個處子,哪來的納面首?!

    出了酒肆,吏部尚書就匆匆趕了過來,說吐蕃贊普殺了洺州刺史,專門獻上洺州刺史的頭,說是洺州刺史險些攪壞了吐蕃和西唐的和睦。

    到了第二日,皇帝急召周璟到禮明殿。

    聽說吐蕃贊普不僅獻上洺州刺史的頭,還允諾把吐蕃軍隊退出洺州,洺州只通商貿(mào),五十年內不行兵馬。甄明玉聽說了深感詫異,便到她父皇跟前說了些話,在禮明殿的側殿聽政。

    只見百官之中,一個穿著赭色凈面長袍的男子坐在右手第一位,一雙深沉溫雅的眸子望著龍椅上的皇帝,唇角帶的那抹溫笑倒顯得清新俊逸。

    “早聽聞西唐繁華富庶,如今一見果真不同凡響。”語調溫溫潤潤,講話舉止柔和潤澤,除了臉稍微有些黑之外,倒真不像吐蕃人。

    皇帝素來是個愛東拉西扯的,蘇松笑著聽著,一句話便將那些廢話拉到了正題上,“貴國公主重傷本君,雖說涉及兩國,可她畢竟是本君的正妃,往小里說是夫妻的風月,還望皇上不要禁錮著本君的正妃。”

    這句話說的溫潤,可是聽起來又句句諷刺,好像僖寧是西唐安插過的探子一樣。

    周璟薄唇一彎,撥了撥白玉杯里的浮茶,淡淡道:“贊普說的好道理,可若真的把她當正妃憐惜著,怎么會好端端的化了膿敗了血?!”

    這一句話倒是打到了蘇松的七寸上,的確當初,他是把僖寧當成西唐的jian細,所以在床榻上也是狠了些……可是他又阻攔個什么勁兒?!

    太師聽了一時間沒明白什么化膿敗血,便側眼看了看一旁精通房事的禮部侍郎,禮部侍郎咳嗽了幾聲,湊過去低低道:“就是女人那里小解時流血,多半是用了什么棒槌、銀怵子了……”太師一口濃痰涌了上來,也不知是被痰嗆的還是聽見什么羞臊的,滿是褶子的臉紅彤彤了一片。

    這等私密的地方,若是外人可不知道,周大將軍還真是坐擁了如來佛祖的五指山,三繞五拐的就看到吐蕃正妃化膿便血……太師想到家里清麗的小女兒,脆弱的心臟猛地一抽。

    作者有話要說:  太師:防火防盜防周璟……

    周璟:嗯,太師家的小姐比鐘無艷丑一丟丟,不太容易下口。

    太師:狂噴一口老血……

    周璟:某作者給你設定的是濃痰,滾遠些,別咳本將身上!

    第68章

    周璟猜出蘇松那言語間的意思, 便挑著眉睨了他一眼,淡淡道:“雖說僖寧公主是贊普的妻子, 可是她亦是西唐的公主,按照禮節(jié)你是西唐的女婿,是駙馬,在皇上面前自稱本君已是沖撞皇威,閣下連皇上都不敬重, 更何況我西唐的公主!真的在乎豈會生出那等敗血之癥來, 既是把我西唐公主當成jian細, 我西唐也斷斷沒有裝孫子折損皇家金枝的奴才氣!”

    蘇松素來是個有心術的帝王,再加上那溫雅清潤的氣韻,很輕易就能把人繞進去, 可是這個周璟簡直是油鹽不進, 三句話直接點住了他。蘇松心知繼續(xù)斗心術,只會讓這件事兒變得更加難辦, 便只能躬身朝著龍椅上的昏君賠禮道歉。

    甄明玉放下明黃色的錦簾兒,不由的斂眉嘆了一口氣, 這蘇松表面上溫文爾雅, 可是片刻就謀算千里之外,這等帝王心術本質上就是薄情。僖寧刁蠻潑辣, 可是遇到這般帝王心術的人, 不需要大張旗鼓,就被治的翻不過身來。

    周璟慢條斯理的泯了一口茶,睨了一眼吃癟的蘇松, 繼續(xù)道:“洺州刺史作亂,商稅皆有虧損,上都今年已免歲稅,贊普若是執(zhí)意在洺州駐兵,折損的不單單是西唐的歲稅?!?/br>
    歲稅,雖說折損了些,可是權當稱洺州遭了天災,不過吐蕃若是在洺州駐兵,靠近洺州的地界就永無安寧之日了,雖說蘇松同意五十年洺州無兵戈,可是口頭說的難免帶有一二分的假。若是他把僖寧帶回吐蕃,隨后又朝令夕改……

    筆墨紙硯備齊,不過半個時辰,洺州之事就徹底蓋棺定論了。

    甄明玉看到蘇松松口退出洺州,便舒了一口氣,想著回公主府時順便把前天接的案子給辦了。誰知剛出宮門就見僖寧公主坐在街市旁的石墩兒上,她今天聽到府里的丫頭嚼舌根子,按耐不住性子,抽了多嘴的幾鞭子,可是轉念一想這些丫頭是甄明玉的人,心便有些煩躁無奈。

    甄明玉坐在轎輦上看到她一雙黑溜溜的眸子滿是惱恨,手里的軟皮小鞭狠狠的抽在干涸的地面上,便知道她實則是為了蘇松二犯惱。

    甄明玉拉住她的手,抬手揉了揉她額前的發(fā),耐心道:“饒是怎么發(fā)惱,湯藥還是要喝的,左右有脾氣,等喝完湯藥在一股腦發(fā)作出來,這般,藥氣還流竄的快些?!?/br>
    僖寧聽后扔掉手里的軟皮小鞭,趴在甄明玉膝蓋上便放肆的哭了起來,“本宮是公主,便是翻了這天地也是可以,這幫奴才竟然私下嚼本宮的舌根子,若非是你的丫頭,我這次定是要將她們暴骨抽筋、碎尸萬段!”

    甄明玉看著她那張英氣的小臉兒,只是抬手捏了捏那張不饒人的嘴,“罷了,不跟你說這些了。今兒個在北街還有個盜匪單子,你身手好,且隨我去捉個賊,消消心頭的悶氣?!?/br>
    僖寧怒氣這才消散了一些,抓起地上的軟鞭,定定道:“說的也是,這才若是抓住你毛賊,本宮定要把他視作吐蕃蠻子,狠狠的抽死他?!?/br>
    僖寧公主自幼嬌生慣養(yǎng),在吐蕃山高荒寒的,自然是心氣不順。再加上吐蕃王宮里那些個側妃正后的一個個玩弄那些手段,今日扔個死貓明日栽贓陷害的,她是煩的夠夠的。這吐蕃贊普平日里也是多番看不慣她的驕縱脾性,如今回了西唐,倒也是兩不相欠各自輕松。

    誰料那蔫壞東西竟尋著這個借口攻占了洺州意圖不軌。

    她自幼都是錦衣玉食,在永寧寺看到一些流民吃著黑乎乎的米粥,一個個餓的面黃肌瘦,主持說永寧府沒有饅頭施舍……當時她吃著鮮脆多汁的西瓜,不屑一顧的說了句沒有饅頭那就吃鹿rou好了。那一句話,差點兒讓流民把她掐死。

    經(jīng)歷了那一回才知道,西唐江山險些被徐長纓顛覆,雖說如今朝政穩(wěn)定了,可是百姓卻深受賦稅和戰(zhàn)亂的迫害,路有凍死骨……

    其實這些國家大政,她絲毫不懂,只是近些日子看甄明玉將私下積攢的銀錢全都在東街施舍了粥飯,這才知道自己目光淺短,所以蘇松攻占洺州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返回吐蕃,這也倒真是近朱者赤,自己一個素來驕縱的,如今竟隨著那呆呆的三公主憂國憂民起來。

    至于身下那敗血之癥,并非用那些什么污穢的器具,不過是討厭吐蕃贊普整日如狼似虎,才拿著刀子對自己痛下狠手。

    甄明玉聽完宋氏男子說的丟萬兩銀錢,又看了看緊緊皺著眉的僖寧,便拉著她的手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整日憂愁倒不如換個思路,今兒個這案子全權交給你,辦成了,收的錢資也全都歸你?!闭f完,便耐心的把宋氏的案子說了一邊。

    宋氏來上都販賣紅參,將萬兩銀錢放在了故人喬氏那里,誰料喬氏遭了賊遺失了萬兩銀錢,兩人為此相互懷疑反目成仇,到官府投案足足三月,都沒個消息,這才花銀子找上了化名百曉生的甄明玉。

    僖寧公主聽了點點頭,拽著手里的短鞭定定道:“這還不好辦,直接把兩人綁起來重重抽上一百鞭子,看他們承不承認?!?/br>
    甄明玉聽后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清茶,指著在大佛寺跪拜的喬氏,“喬氏生性篤佛,樂善好施,定然不是喬氏,你若抽了他,倒是沒個道理了。就像是贊普故意攻占了洺州一般,他若不為了你,何苦在吐蕃內戰(zhàn)交困的情景下自掘墳墓?”

    僖寧聽后怔怔的看著甄明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閃過一絲猶豫,吐蕃贊普生性溫潤,人前人后都是謀算千遍,就算摘了腦袋都不會拿著吐蕃江山冒險,此次行為的確有些冒失。

    甄明玉看完喬氏,便和僖寧一路去了西街,并差錦衣衛(wèi)記錄了宋氏的舉止。

    那邊忙著查案,這邊兒蘇松一雙深沉溫潤的眸子卻滿是焦躁。

    拐過望仙樓的五門,兩排高高的碧樓,正前方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寺院鐘樓,一些穿著鮮艷的宮娥用紅花餅和烏梅水煮在一起來熬制紅色的染衣料,往常對于西唐的制衣和染彩,他都是極為感興趣,可是如今看著那紅彤彤的染色水忽然就心煩的皺起了眉。

    西唐素來以染彩為豪,為了展示一番還專門挑選了吐蕃蠻夷常穿的大紅色,色澤也格外的鮮艷,誰料那吐蕃贊普竟緊緊皺著眉,雖說瞧著溫潤深沉,可是難免又覺得那些吐蕃人只知道狩獵圍獸皮,哪懂得這些華貴的衣料和染彩,想起那素來衣飾華貴的僖寧公主,心里頭竟然萌生出幾分對她的理解。

    周大將軍倒似乎玩興大起,將堿水和稻灰水慢條斯理的點在正紅色的染帛上,只見那嬌艷的大紅色立刻褪成了質樸的黃白色,那些染彩的宮娥不由的驚嘆一聲,正要秋波暗送卻見周大將軍隨手扔掉了褪色稻灰水,朝著蘇松道:“這染彩的水料混和在綠豆攆的粉末里,待染紅時再用,絕不會損耗一分,吐蕃荒寒,倒可以試試這染彩水的存放法子?!?/br>
    蘇松性子溫潤,可是方才因心中有事難免冷漠了些,那些染彩的宮娥興致昂昂的展示染彩,看到自己皺眉后,臉色便出了鄙夷,那一刻饒是好性子,也想派兵將她們按死在染缸里。

    可是,那個看起來不務正業(yè)又吊兒郎當?shù)闹艽髮④姴粌H沒有計較,還傳授了染家密而不傳的存料法子,可見其心胸寬廣,并非表面那般荒誕。

    他臉色微微好了些,隨手將藍牙葉的水倒在了青礬里,那高高的染缸立刻變成了靛藍色。

    甄明玉正一路追蹤兩個在客棧飲酒狂吹自己得了天大銀錢的人,剛繞過望仙樓就見周大將軍環(huán)胸倚靠著染缸上,薄唇微微彎著指導吐蕃贊普學習染彩之術,甄明玉不由的瞇了瞇眼,倒真是個心思寬廣的,吐蕃學了那染彩之術,日后想必西唐的成衣貿(mào)易就要受阻嘍。

    想到此,便吩咐身邊的小廝繼續(xù)尾隨那兩個吹牛的男人,自己和僖寧公主直接穿過望仙樓進了東首的染坊。周大將軍抬眼睨了甄明玉一眼,隨后卻抬手冷漠的朝染缸里扔了個青礬,那表情倒像是見到陌生人一般。

    吐蕃贊普倒是停住了手里的動作,一雙深沉的眸子緊緊的盯著燦紅色染缸旁的僖寧,一身正紅色的襦裙,白皙的鵝蛋臉,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滿是華彩,在吐蕃時,他從未見過她這般開心模樣,當下一雙修長的手克制的微微一勾。

    僖寧公主掃了他一眼,倒是翻著白眼兒望著天空的飛鳥,冷漠的表情跟周大將軍如出一轍。蘇松是個聰慧有文采的人,一見她的表情便知道這小老虎可是一肚子氣,他深吸一口氣,抬腳朝僖寧走過去。

    不過僖寧那等驕縱的性子可不是好哄的,看到蘇松走過來,當下挑起軟鞭朝著蘇松的手狠狠抽去,誰料腿腳兒踩住了鞭尾,一個不小心猛地朝著身后滿滿的染缸墜去。宮娥忙慌了手腳,想要找工具撈,卻見蘇松一個溫和的男人竟霸道的一躍拽著鞭梢兒將她打璇兒拉到了懷里。

    甄明玉也是猛吸了一口氣,真掉在染缸里,眼睛必然會受傷,可是這贊普卻輕車熟路的知道抓鞭梢拉人,想必平日里作天作地的僖寧也沒少給他惹禍,才訓練出這般準確穩(wěn)重的手法。不過帝王心思,也沒處去猜,也許他此番出手不過是在西唐貴胄跟前做作樣子。

    她蹙著眉看著僖寧抬手捶打贊普,一抬眼卻見周大將軍挑著一雙懶洋洋的眸子上下打量她。

    都說僖寧是個刁鉆任性的,可若真的論起來自家這個才是野性難尋,這身半男不女的衣裳,想必又是出去給哪個土包子辦事兒去了。

    為了哄著哪個僖寧開心,還故意去了香鋪染了指甲,那丹蔻染得指甲明亮亮的,像極了夜里惑人的狐貍精,紅紅的指甲,婉轉的鶯叫,等到最興奮處就猛地伸出獠牙吸走精元……

    不過那股子呆板兒頑固勁兒,怕是化作狐貍精也是個只被壓在身下的笨貨,想起那尋不著邊兒的男人,周璟便想起了那日在沈貴妃陵寢的事兒,這小混蛋竟給自己要休書?!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倒是登對,僖寧公主和周靖都是惡狠狠的瞪著自己人兒,甄明玉不由的抬眼瞄了吐蕃贊普一眼,只見吐蕃贊普那深沉的眸底滿是被訓的溫順……得了,什么贊普、三公主都是被人踩的結結實實的。

    一時間,宮娥都覺得站著尷尬,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周大將軍挑著銀條兒攪了攪滿池的染彩,一雙眼睛散漫的挑著,尋常人做這等動作只覺得別扭,可是周大將軍舉手投足間都有股子世家的富貴等閑氣,讓人不由的靠在廊柱想描摹一番這卓絕的氣韻。

    甄明玉看到僖寧氣紅著小臉兒,要抬鞭毆打贊普,心里不由的一抽,想必拿一心要給自己自由的“和離駙馬”心里早就拿著軟鞭抽了自己多少回了。

    其實細細想起來,自己也是說的太過了些,男人被妻子當著丈母娘的面兒要休書,這酸爽真的是……當著外人落自己夫君的面子,的確是不符合女德,想到此便接過唐蓮花手里的一個蒙著黑布的小東西,“這是本宮和僖寧去鴻德樓時瞧見的,想拿過來給駙馬解解悶兒。”

    吐蕃贊普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多虧自己早有準備。忙從袖子里拽出一封帶著紅戳的信件,“知道你嫌吐蕃朝員粗魯,所以本君特意在回心院建了一所弘文館,每年秋日吐蕃貴族都要來回心院求學,以改變粗魯?shù)牧暁??!?/br>
    僖寧冷著小臉兒接過那新封,掃了一眼上面的字體,隨后又一把扔了回去,“本宮讓你修了嗎?!你錢多燒的是么?。颗f部如今叛亂,不好好把錢用在刀刃兒上,倒效仿周幽王燒錢博褒姒一笑了!”

    聽到這些話,甄明玉輕咳嗽了幾聲,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若吐蕃真建了弘文館,第一個該入學的就是胸無點墨的僖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