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孫從舟最看不慣他那幅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樣子,問道:“我知道你將生死置之度外,可你想過門外那人的感受嗎?她跟我說,她將你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你忍心拋下她?” 李曄的表情終于有了絲裂縫,滑過不忍,但很快又收起來。他不是個會輕易漏破綻的人,只不過因為跟孫從舟系出同門,交情不淺。若說從前,他個人的生死真的不算什么。本就是世間的一朵浮萍,無來處也無歸處,只需完成使命。 但因為嘉柔的在意,這些日子,任由她尋大夫上門為他看病??v然知道這樣做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只要她能好過些,他也愿意配合。 “這兩年,你跟瑤光過得如何?”李曄整理衣袍,問道。 “說不上好與不好。我跟你不一樣,不關注國家大事,只潛心于醫(yī)術,所以這世道如何變化都與我無光。至于靈芫她……”孫從舟默了默,“仍是沒放下你,在揚州行醫(yī)。她的情況,你不是都從莫大夫那里知道了嗎?” 李曄點頭:“你們兩年前為何不告而別?” 這點孫從舟卻無法回答。他自己都還沒從得知那件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不說也是為了大家好。雖然師兄早晚會知道,但知道后的痛苦,恐怕不會比他少。所以兩年前他才選擇遠遠避開,沒想到還是逃不開。 他岔開話題:“別說我了。你的身體,第一忌思慮太重??赡阕鰪V陵王的謀士,免不得要殫精竭慮,就不可以歇一歇?這樣下去,你還想活過而立之年?” 李曄側(cè)頭看著窗外,側(cè)臉的輪廓清冷:“廣陵王陷在河朔三鎮(zhèn),雖有王承元與他里應外合,但強敵環(huán)伺,隨時有性命之憂,我不能不為他籌謀。自我拜入師門那日起,生死就不是自己的。命長命短,全憑天意。” “我知道你記著老師未竟的心愿,可老師沒讓你去死!你為何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肩上?廣陵王如何,太子如何,天下如何,與你何干?”孫從舟站起來,怒不可遏,“兩年前我要你休息,你就說廣陵王根基未穩(wěn),需要你替他籌謀。兩年后,你再看看自己的身子,外強中干!真要等到連我都無力回天的時候,郡主就只能做寡婦了!” “開陽……”李曄嘆了一聲,“難為你了。” “你沒有難為我,你難為的是你自己。廣陵王若真的憐惜你,就該自己爭氣點。”孫從舟俯身收拾東西,“算了,我去開藥。” “我的事,不要讓旁人知道?!崩顣喜环判牡囟诘?。 孫從舟應了聲,過去拉開門,屋外的陽光有點刺眼,他微微閉了下眼睛。嘉柔站在他面前,緊張地問道:“孫先生,如何?” 孫從舟又換回冷冰冰的口氣:“暫時死不了,不過也快了?!?/br> 嘉柔的身子一下子僵住,面如死灰。孫從舟又說道:“騙你的。我現(xiàn)在去開藥,郡主可以進去了。”說完,側(cè)身讓嘉柔進去。他以前覺得,師兄就憑一紙婚書,便守身如玉,拒絕靈芫,實在是氣人??涩F(xiàn)在看到嘉柔,忽然明白,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愛情面前,根本容不得第三個人。 嘉柔走進屋子里,那冬末春初的薄薄日光打在李曄的身上,他的皮膚白到近乎透明,挺拔的鼻梁勾勒出俊逸的輪廓。他正側(cè)頭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深邃,神情清冷,好像一朵供奉于佛前的蓮。 小時候,嘉柔就覺得他不像凡塵中人,身上都沒有什么煙火氣。所以一度以為,那晚或許只是她的夢境。 “四郎?!奔稳嵩诶顣系纳磉呑聛恚罩氖?,“孫先生說你沒事?!?/br> 李曄回過頭,對她莞爾:“我早就跟你說過,是你不信?!?/br> 嘉柔低頭,將臉貼在他的掌心里,輕輕摩挲著那些厚繭:“妾只愿郎君千歲,歲歲常見?!?/br> 李曄微愣,隨即伸手撫摸著嘉柔的頭發(fā):“昭昭……” 嘉柔起身按著他的嘴:“你什么都不要說。只要是你做的決定,我都會尊重。中午想吃什么?我還是去問問孫先生你現(xiàn)在可以吃什么吧?!彼鹕硗庾撸叩煤芸?,三兩下就消失在門邊。 李曄知道她其實很敏銳,也許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可他這一肩挑起的東西實在太重,不想將她也壓得喘不過氣。是以剛才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云松走到門外,叫了一聲:“郎君,有鴿子!” 李曄命他將鴿子拿進來,取下鴿子腿上的字條,迅速地掃了兩眼。魏博節(jié)度使田敘與李淳在潞州短兵相接,田敘占著地利之便,讓李淳連吃兩場敗戰(zhàn),而后又忽然退兵數(shù)里,引得李淳追趕。李淳不聽衛(wèi)國公的勸阻,孤軍深入,被盧龍節(jié)度使和魏博節(jié)度使合圍,損兵過萬。幸得王承元領兵三萬馳援,李淳才得以全身而退。 這王承元,怕是一個隱藏的將才。成德轄地內(nèi)鬧得四分五裂,他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集結(jié)到三萬人,還能對壘兩大節(jié)度使的雄兵,絕非等閑之輩。 看來當初救他的那一步棋還是走對了。如今有他和衛(wèi)國公幫助李淳,這場戰(zhàn)還有五成的勝算,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舒王。不知他會在何處何地下殺手,防不勝防。 李曄迅速寫了一張字條,放在鴿子腿上,命云松放出去。鴿子振翅高飛,落在正和李昶散步的劉鶯眼中。劉鶯問道:“家里是誰養(yǎng)了鴿子?我最近總見鴿子在屋上徘徊。” 李昶不在乎地說道:“大概是四弟養(yǎng)的吧。他身子不好,便養(yǎng)了一群給他傳信跑腿的小東西,沒什么好奇怪的?!?/br> 劉鶯挽著李昶的手臂說道:“郎君,四郎君從前就一直住在驪山,沒有離開過?” “這我如何知道?大概是吧。你今日怎么總是問起他?”李昶不悅地說道。 劉鶯輕輕笑了起來:“您是在吃妾身的醋嗎?妾身只是覺得奇怪,四郎君住在驪山這些年,是什么人教他的呢?他若是自學,怎么那么難的科舉,一次就考中了?” “自然是父親在背后幫他的。否則憑他怎么可能高中?”李昶輕蔑地說道。 劉鶯看著李昶:“郎君,您有時候就是太輕敵了。您且看著吧,這次的選官,他會讓我們都大吃一驚的。到時,您就會知道,他是只鷹,還是麻雀?!?/br> 李昶挑眉道:“你不是跟你那位世叔說過了,保證他選不上嗎?” 劉鶯笑道:“說自然是說了,可世叔也說過,凡事無絕對。世叔就算想攔,自有您的父親抵擋。我有種預感,魚躍龍門,一飛沖天,無人可擋?!?/br> “魚就是魚,只適合生活在湖澤泥沼之處,登不了天門。他若生了妄想,自有人收拾他?!崩铌瓶粗秋w遠的鴿子,表情陰鷙。 劉鶯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笑意。她原本進入李家,是為了做別人的眼睛??涩F(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若深挖下去,或許會震驚世人。她也無需做什么,自有人會幫她達成。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吏部選考的這一日,李曄起了個大早,嘉柔也跟著起身,幫他更衣。下人們捧進來幾個木制托盤,上面放著青色的布袍,革帶和黑紗幞頭,素底無花,都是最簡單的樣式??嫉搅斯γ倪M士,并不意味著就能身居廟堂,大多數(shù)還要通過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努力,才能夠配享紫衣金綬,懸掛金銀魚袋。 嘉柔幫李曄整理中衣,側(cè)頭打了個哈欠。李曄按住她的手說道:“累的話,再去睡會兒?!?/br> 嘉柔嗔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我不累,你快抬手,她們看著呢?!?/br> 李曄輕笑,順從地張開手。他本來就很瘦,因為前陣子生病的緣故,身上又清減了一些。細肩窄腰,好在個子夠高,也能撐得起衣袍。嘉柔將袍子搭上他的手臂,不小心踩到了袍子的下擺,險些摔倒。 李曄眼疾手快,將她撈到懷里抱著。秋娘等人連忙都低下頭,往后退了一些。 “都是你,腰還疼著呢。”嘉柔輕捶他的胸膛,小聲抱怨道。 昨夜本來好好地陪他看書,還打算早些睡??伤恍⌒陌涯搅四樕?,李曄伸手幫她擦,擦著擦著就親了過來,還把她壓在書塌上。她想起那個羞人的姿勢,就臉頰發(fā)燙。秘戲圖上好像叫騎乘式,說那樣更方便受孕。 之后興致來了,他們又回到床上,他從背后抱著她,側(cè)身而入。入得太深,她覺得頂?shù)搅烁怪?,失聲叫起來。也不知道守夜的婢女和仆婦聽到了,要怎么在背后議論。 成親以前,總覺得他是個再正經(jīng)不過的君子,可現(xiàn)在全然顛覆了。秘戲圖上有的沒的,他們都嘗試過。跟前世不同,雖然每次都被他折騰得精疲力盡,但她也樂在其中。他很顧著她的感受,所以兩個人于床事上也算如魚得水。 李曄看著她低頭嬌羞的模樣,忍不住親她的臉頰:“疼就別逞強,去床上躺著吧。我盡量早些回來。” 嘉柔看他一眼,還是親自為他換好了衣袍,又送他到門口。他們的手牽拉著,依依不舍地松開,嘉柔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心頭忽然涌起一片愁緒。 她雖然什么都沒有問過他,日子也跟從前一樣平靜。可李曄到底是廣陵王的謀士,他們跟舒王之間必有一場惡戰(zhàn)。 李曄這回考官,想必也是為了更好地幫廣陵王做事?;蚴且驗樗慕槿?,所有人的命運都隨之轉(zhuǎn)變了。將來,一旦李曄的身份立場暴露,舒王會放過他嗎?他只是李家一個不受寵的嫡子,柔弱書生,拿什么去抵擋那個權傾朝野的舒王?廣陵王自顧不暇,就算有天命在身,就一定能護得他周全? 上輩子,廣陵王可是連最器重的玉衡先生都沒有護住。 可嘉柔知道人各有志,就算渺小如燕雀也有自己的理想,更何況李曄并不是燕雀。她不能因為害怕暴風雨,就勸李曄放棄自己的抱負。阿耶教過她,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否則跟殺了那個男人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她雖然擔心,也只能支持他的決定??v然將來朝堂上會掀起滔天巨浪,她也會跟他一起承擔。逃不過的宿命,只能坦然面對了。 “郡主,您還在看?。坷删甲哌h了。”玉壺在門邊打趣道。 嘉柔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回到屋中,也沒什么睡意了,吩咐玉壺伺候著洗漱沐浴。玉壺對她說:“郡主,有件事實在有些奇怪。早上我去內(nèi)事處領最后一批木炭,竟然看到二娘子的婢女香兒跟劉娘子的仆婦走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她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郭敏回府之后,的確跟劉鶯走得近了。嘉柔也注意到她們時常在花園里,有說有笑。到底是什么理由,讓郭敏放下成見,徹底接受了劉鶯?嘉柔覺得這當中肯定有古怪。劉鶯本來就來者不善,郭敏跟她走在一起,想必也是有所圖謀。 可李家究竟有什么可讓她們覬覦的?還是說,她們暗中要抓誰的把柄?李絳行事一向謹慎小心,李暄在軍中也素有清廉剛正之名,李曄微不足道,這三人都不太可能。那剩下的就是李昶,她和王慧蘭了。 郭敏和李昶是夫妻,她跟郭敏又沒有過節(jié),倒是衛(wèi)國公府跟李家的關系本來就貌合神離。加上嘉柔知道,當初金吾衛(wèi)的兵權在衛(wèi)國公手里,衛(wèi)國公犯錯,才交到了武寧侯手上。若非如此,衛(wèi)國公府也不至于淪落到今日這樣的田地。 “還有件事,聽說縣主近來縮減府中各項用度,下人的月銀都減了一些。因為打仗,國庫吃緊,宮里宮外都在節(jié)衣縮食,為前線的大軍出一份力?!庇駢卣f道,“郡主,今日還去縣主那里嗎?” 嘉柔點頭道:“當然去,找點事情做,時光也好消磨些?!彼男宰悠鋵嵶杂刹粣郾痪惺?,在南詔的時候也沒人管,但到了李家,上上下下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規(guī)行矩步,實在是無趣得很。 用過早膳,嘉柔帶著玉壺等人去王慧蘭的住處,可是王慧蘭竟然沒在。下人說,王慧蘭有事回武寧侯府了。嘉柔事先沒收到消息,也沒打算在此地久留,轉(zhuǎn)身準備走。 忽然,李心魚從樹林間鉆出來,頭上還沾著草梗。她看到嘉柔,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說道:“四嬸,紙鳶掉在樹上了,你幫我撿?!?/br> 這個孩子一向不粘人的,嘉柔偶爾在院子里見到,她也都是避開,難得說上幾句話。今日竟然一反常態(tài),主動來親近她?旁邊的下人勸道:“小娘子,郡主還要回去做事呢。您的紙鳶在哪里,婢子來幫您取?!?/br> 李心魚卻抓著嘉柔,不肯放手,目光十分執(zhí)著。 嘉柔笑道:“無妨,我也沒什么事,陪她去看看吧。你們在這里等著便是?!?/br> 下人無奈,也只能應是。 李心魚拉著嘉柔走了幾步,看到四下無人了,才對嘉柔小聲說道:“我聽見母親跟寶芝說話,說這樣下去要完了。” 嘉柔一下警覺了起來,蹲在李心魚的面前:“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李心魚湊到嘉柔的耳邊:“賬本,有問題。二嬸她們想要?!?/br> 嘉柔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的神情極為認真。這個孩子實在太早慧了,聰慧近妖。李心魚沒再說什么,而是伸手指著一個方向。上次嘉柔看見寶芝將賬本從一個隔間里拿出來,大體就是在位置。 “你要我偷偷去看賬冊?”嘉柔問道。 李心魚重重地點了點頭。 嘉柔無法全然相信一個孩子說的話,但李心魚肯定聽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她年紀小,易于隱藏,普通人也不會對一個孩子有戒心。郭敏她們要李家的賬冊干什么?難道賬冊有問題? 不過這些日子,王慧蘭的確一直沒有把賬冊給她看過,還是防著她的??蛇@些賬冊就算是王慧蘭在掌管,李絳也會定期查看,難道連他都沒看出問題? 現(xiàn)下王慧蘭不在,有李心魚掩護,嘉柔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 她們兩個偷偷走到了隔間的窗戶外面,李心魚貓在墻根底下望風,嘉柔打開窗子,翻身進去。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架附近,看著上面垂掛的書標,很快在一個匣子里,找到了前幾個月的賬冊,打開來看。 她跟著王慧蘭學了一陣,簡單的收入支出,能看得出來。這上面別的記錄沒什么異常,獨獨有幾筆很大的支出,涌向一家叫吳記柜坊的地方。柜坊可供商人存放大宗的錢幣,并提供憑證,于異地提取,也就是時下所說的飛錢。還有的柜坊幫人放利,所收的利錢很高,大戶人家,甚至官府都將錢交給柜坊放利。 這樣看起來也沒什么可疑的地方。 “四嬸,有人來了!”李心魚在外面小聲叫了句。嘉柔連忙把賬冊放回原處,再從窗戶翻身出去,拉著李心魚走遠了一點。 李心魚問道:“怎么樣?可看出了什么?” 嘉柔搖了搖頭:“從賬冊上看不出任何問題。是不是你多心了?” “不是的,吳記柜坊有問題!”李心魚著急地說道。 嘉柔更加吃驚了,怎么她連吳記柜坊都知道? “小魚兒,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心魚咬著嘴唇,她不能說得再多了,說下去,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解釋清楚,反而會被當成怪物。諸如她為什么會回到小時候,為何上輩子沒有的人會出現(xiàn)在李家。她人微言輕,又不被母親所喜,誰都不會相信她,只能先小心翼翼地保護好自己。 可眼下,她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若隱瞞不報的話,李家恐怕難逃上輩子的命運。她縱然再不喜歡李家,身上也留著李氏的血。這個家里,她唯獨相信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的四叔和四嬸。四叔她很難見到,聽說這陣子老有大夫來給他治病,只能寄希望于這個上輩子沒有見過的四嬸。 云南王的郡主,應該不是尋常的內(nèi)宅婦人。雖然上輩子李家退婚,四叔沒有娶她。 “我聽到母親一直提那家吳記柜坊,四嬸去查一查。但是恐怕普通的查法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您想想辦法?!崩钚聂~說完,就轉(zhuǎn)過身,一溜煙地跑遠了。 嘉柔看著她小小的身影遠去,心中已經(jīng)無法用震驚來形容。一個幾歲的孩子,何以會知道這么多?就算一般的孩子早慧,也不可能連外頭一個柜坊有問題都知道。難道她也……可這太匪夷所思了。嘉柔自己都還覺得上輩子也許就是她的黃粱一夢。但除此之外,又如何能夠解釋這個孩子所有的反常? 她回到剛才遇見李心魚的地方,帶著自己的人回到住處。左思右想,還是把玉壺叫來:“你暗中派我們的人,到都城里去打聽一個叫吳記柜坊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問題?!?/br> “郡主怎么突然要查一個柜坊?我聽說這些柜坊大都背后有很深的勢力,只怕看不出什么來?!?/br> “先去打聽打聽,切記不要暴露身份?!奔稳岫诘馈K约荷砩习l(fā)生過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對李心魚的話,不免多了幾分信任。萬一真是牽連重大,也好提前有個防備。 玉壺點頭應是,出去辦了。 與此同時,郭敏到了劉鶯的住處,讓屋中的下人都退出去,還吩咐香兒守在門外。郭敏對劉鶯說道:“王慧蘭如今不在府中,我們?yōu)楹尾蝗ツ觅~冊?這樣就知道李家放了多少錢在吳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