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服務(wù)員帶領(lǐng)他們走到剛清理完畢的兩人桌, 放下菜單擱下兩杯水后離開。 蘇離點了幾道菜后遞給蔣蔚, 因為餐館內(nèi)溫度高準(zhǔn)備將外套脫掉, 剛落到一半,受到某種強烈感應(yīng),目光掃向大廳里側(cè), 突然間一愣,手上沒了動作。 凌曜坐在隔了她一桌的右前方, 混在圍著圓桌吃飯的一堆男人里,隔空跟她對視, 抿著唇面無表情。 蘇離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她沒料到兩人會在這樣的巧合下見面, 算算時間差不多有一星期未見,他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欠佳倦怠不少。 而他身邊那群男的,顯然是他平時聯(lián)絡(luò)的信息中,文森手底下混的人。 蘇離重新將大衣穿好,臉上原先輕快的表情也收了起來,她沒再往那個角落看,低頭考慮著要不要換家餐館回避下,坐對面的蔣蔚已經(jīng)叫來了服務(wù)員,將菜單遞了上去。 蔣蔚回身坐正,注意她心不在焉,問:“有什么心事?” 蘇離抬頭沖他勉強一笑:“沒事?!?/br> “說說吧?!笔Y蔚往她杯子里倒水,“你平時一個人,壓力肯定不少,什么負(fù)能量都盡管說出來?!?/br> 蘇離還真沒什么負(fù)能量說,哪怕是對凌曜也很少傾訴,她向來獨立慣了,即便是再難受的事都及時消化完畢,不會留到第二天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一刻,她各種心情復(fù)雜交替,一面怕凌曜對蔣蔚產(chǎn)生誤會,一面又怕那邊的人注意到這兒的情況,自己更是不敢往回再瞧一眼,哪怕總感覺有一道目光在暗中注視著自己。 她不想把自己憋壞,索性悶頭找剛才的話題繼續(xù)聊:“你說我爸之前那張卡里面的毒資交易者跟文森有聯(lián)系?” 蔣蔚點頭:“那個人被抓后,他當(dāng)時看上去也像是被設(shè)了套,陰差陽錯受了指使,把毒資打給了你父親,我們順著他那條線摸過,并沒有正面跟文森接觸過,也不認(rèn)識文森這個人。但據(jù)目前調(diào)查,原因是文森這人改名過,原名應(yīng)該叫袁石峰,并沒有在我們檔案備注過?!?/br> 蘇離微愣:“這個名字……” 蔣蔚知道她想起什么:“之前給你看過的記錄里,你應(yīng)該有印象,毒資款涉及的幾人中,有一個叫做袁石峰。” 蘇離驚愕:“那他當(dāng)時怎么沒被抓?” 蔣蔚說:“去抓了,怎么可能沒抓?!?/br> 蘇離又愣?。骸澳窃趺础?/br> “被抓的那個不是真正的袁石峰,而是個替罪羊,找到時已經(jīng)死了,死于當(dāng)場燃?xì)獗ǎ?dāng)時面目全非檢測有誤,袁石峰這名字就這樣抹掉了?!?/br> 蘇離聽得心驚rou跳:“你是說,文森找了替死鬼,自己改名換姓逃了?” “他逃了又回來了。”蔣蔚低聲說,“那些sao擾你的做派也跟他有關(guān)?!?/br> 她仍覺得不可思議:“不可能啊,他的臉呢?你們認(rèn)不出嗎?” “之前沒有留意這人,如今我們找出他過去的行蹤,也經(jīng)過面部大致對比,應(yīng)該去國外做過疤痕修復(fù),又削了顴骨提了額線,回來后容貌上有很大變化?!?/br> 蘇離久久沉默,雙手握住水杯,盯著杯中晃動的光影,暫時沒法消化這讓人匪夷所思的信息量。 蔣蔚又說:“這也是我們的初步判斷,目前他的行跡都很謹(jǐn)慎,我們還沒能抓到有價值線索的把柄,暫時暗中觀察著?!?/br> 蘇離抬頭看他:“這些消息都是你們查的?” “不完全是?!笔Y蔚坦白,“他目前背后有志坤靠山,還開了家會所在營業(yè),仍舊跟毒品擺脫不了干系,所以市禁毒隊有人在里面潛伏,有一半的消息是跟他們聯(lián)動獲取的。” 蘇離將頭低下,余光往餐廳某個角落瞥去,想必他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了。 不知道他目前的處境怎樣,最近似乎都沒有聊起,是困難還是順利呢,她很想聽他當(dāng)面說一句。 但現(xiàn)在的情況顯然是不可能的,在外人面前,她跟他的認(rèn)識僅次于山中邂逅,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淵源。 沉寂無聲的當(dāng)口,服務(wù)員陸續(xù)上菜,她跟蔣蔚默契地不再講這一茬,專心吃起菜來。 另一邊,凌曜其實并未多看蘇離。 在她將頭轉(zhuǎn)過去后,他凝視了會也收了目光。 他已經(jīng)幾天沒跟她見面,能在偶然的情況下這樣看她已經(jīng)滿足。 她瞧上去氣色很好,精神狀態(tài)也好,笑起來依舊那么明艷,只不過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 凌曜在他進門那刻,眉峰就蹙了起來,之后都刻意避開對方可能瞟過來的視線,不讓人瞧見自己。 他靠著身邊人的遮擋,將自己似有若無地藏了起來。 悶頭喝了幾口酒,又跟身邊人搭了幾句話,終于等到整桌人吃得差不多,才依次起身離開。 由于幾人坐在靠里通道,走時并未經(jīng)過蘇離那桌附近,也就沒有正面撞見。 他來時無心,走時沉靜。 但沒有料到的是,在他出門那剎,遠(yuǎn)處有道視線在悄悄打量著他。 蘇離吃飯時一直沒在狀態(tài),完全不敢分心注意其他,只盼到他們離開的那瞬,心中才有一塊石頭落地。 終于挺身抬起頭來時,卻發(fā)現(xiàn)蔣蔚歪著頭在往門口方向瞄,蘇離隨著他視線往后看去,凌曜的身影剛好在那消失。 “看什么呢你?”她晃了晃手。 蔣蔚收回目光,朝她淡淡笑了笑,然后微微皺眉思索,不太肯定地嘀咕說:“好像看見熟人了。” 蘇離頓了頓,他說的熟人,難不成是凌曜? 她低頭揀著飯粒往嘴里塞,隨口問:“什么熟人啊?” 蔣蔚倒很坦白地說:“以前一塊兒在警校待過的,后來沒畢業(yè)就離校了,不知道干嘛去了?!?/br> 蘇離口中慢慢嚼著,腦子清算了下蔣蔚跟凌曜的年紀(jì),問:“后來都沒聯(lián)系過嗎?” 他搖頭:“沒有,認(rèn)識的都說聯(lián)系不到。” 蘇離抿抿唇:“可能回老家了吧?!?/br> 蔣蔚再次搖頭:“我那朋友沒有家人,上大學(xué)時就是單身一個了,他不當(dāng)警察真想不通會做什么?!?/br> 蘇離喉間哽了下,輕聲問:“他叫什么呀,如果在這個城市,說不定我可以幫你留意下?!?/br> 蔣蔚微笑,點頭:“也行,他叫凌曜,我回去找一下,應(yīng)該還有以前的合照?!?/br> 蘇離握著筷子的手一僵,卻一點也不意外說的就是他。 他跟蔣蔚年紀(jì)相仿,在同一個警校也不足為奇,而蔣蔚說他消失那回事更好解釋,應(yīng)該就是那時接受了臥底任務(wù),才會至今都未曾出現(xiàn)在同行摯友的眼皮子底下。 他要揭露黑暗,所以就把自己的人生也置于黑暗之中,導(dǎo)致一份簡單的問候都是奢侈。 吃完出了餐館,往回走的路上,蔣蔚堅持送她。 蘇離有些不好意思,剛才結(jié)賬的時候,說好了是她請客,最后卻還是被蔣蔚搶了先。 他的理由總是紳士的那套:怎么能讓女士破費呢。 蘇離也就沒得爭,給了他面子,但沒忘記請客這回事情,就在半路上停下來買了兩杯熱茶烘手,一路邊走邊說重新回到巷子口。 遠(yuǎn)遠(yuǎn)可見蘇離的車停在事務(wù)所樓下。 蔣蔚也有車開來,兩人就在這邊打算分道而走。 轉(zhuǎn)身之際,蘇離被他從身后叫住。 蘇離側(cè)身頓住,路邊燈光直直地照在蔣蔚的臉上,襯得面容端正硬朗。 “蘇離?!彼y得很認(rèn)真地喊著她的名字,卻在喊完之后頓了良久。 蘇離看他些微不自在的表情,心底有個隱約的猜測,卻沒敢往下想,便笑問:“怎么了?” 蔣蔚平時說話心直口快,到了這會兒竟有些緊張無措,他原地輕跺了幾腳,咬了咬下頜,終是說了出來:“有件事情一直想問你,但不知道你的回答會是什么,剛回來的路上我又想了想,決定還是現(xiàn)在說出來?!?/br> 蘇離一瞬不眨地望著他。 “你說過當(dāng)我是朋友吧,但我希望不止朋友這么簡單,你一直一個人,我想借這個機會保護你,做你的男朋友行嗎?” 蔣蔚說完了,雖然起初緊張,但后面的話說的很順利。 蘇離能聽出其中的誠懇,但她并未好好感受其中的情意,只能當(dāng)面做了回應(yīng):“對不起,蔣蔚?!?/br>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去看地面上斜落的影子,婉拒說:“不是你不夠好,是我已經(jīng)……有那個人了?!?/br> 她短短兩句回應(yīng)完畢,蔣蔚那方明顯有些摸不著腦的錯愕,但很快也從容地笑了聲:“是嗎?什么時候的事?” 蘇離這才抬頭去看他,不敢多說:“前不久?!?/br> 蔣蔚又笑了聲,這次的笑容明顯帶著些惋惜,他自嘲地笑:“看來我是遲了幾天?!?/br> 蘇離沒做聲,蔣蔚說的話她信,之前幾次他也總有想提的意思,但都被她的情緒一帶而過,沒機會說起。 她感到抱歉,并非因為凌曜,而是她真誠地覺得蔣蔚是個好朋友。 雖然她不知道,這層好朋友的關(guān)系在今日分別之后,會不會有所改變。 以前蘇離從來不屑于用自身魅力去跟男人周旋,但她得承認(rèn)從父親出事以后,這種并不吃虧的小套路她用的很順利。 她也明白蔣蔚對她的看法,看透卻不說透,只不過到了今日,他要說起她只能直言應(yīng)對。 因為她知道,她目前的心在哪。 有了歸屬,就不想再無畏的流浪。 她是如此,那么他呢,她沒問過。 蔣蔚走了,離開前他還是如往常一樣跟她點頭道別,最后揮了揮手,驅(qū)車離開。 蘇離在那一瞬有些放松,但也沒沉浸太久,她還得回去整理一些已得的線索,找找一些突破口。 抬頭望夜,月掛半空,她呼了口氣,輕邁步伐往巷子里走。 里面黑漆漆的,能隱約看見車子的輪廓。 蘇離手上一按,剛亮起車前燈,車底下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她頓時停下腳步,立在原地沒動,瞇了瞇眼,就看見車燈一閃一閃,一個敏捷的黑影再次在車前奔過,然后到了她的身前,伏跪著蹲下,朝她伸吐舌頭。 是小黑。 第34章 34 小黑突然在這里出現(xiàn), 著實讓蘇離感到意外吃驚。 隨即, 她抬頭看四周,沒有任何人影閃現(xiàn)。 但她想也明白,他就在這邊。 只是不現(xiàn)其人,先見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