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根本沒有時間深究這個問題，她立刻抬手敲了敲艾薇的房門，喊道：“艾薇，你在嗎？”

    門內(nèi)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應(yīng)了聲，林夕聽見對方汲著拖鞋跑出來的聲音，她甚至還能想象太長的鞋跟拖沓在地上的畫面。

    門開了，容貌嬌俏的艾薇穿著睡衣，站在林夕的面前，微微倚著門板，兩只手擺弄著一邊的長發(fā)，有些困惑地說道：“林夕，有什么事嗎？”

    林夕輕吸了一口氣，克制住想要往房間內(nèi)張望的欲望，只是輕聲詢問道：“沒什么，我們剛剛在走廊外面看到了一個人影，有些擔心你們。哈里森呢？”

    “擔心我們？”艾薇重復(fù)了一遍林夕的話語，把玩著頭發(fā)的手指將黑發(fā)一圈圈地卷在了食指上，有些生硬地道，“不會有什么事的啦，哈里森就陪在我身邊呢，你大概是看到其他房間的房客吧？就算有人，也傷害不到我們的，哈里森可是拳擊和散打的好手呢。”

    林夕聽出了她話語中的些許不悅，她實在不放心那道看上去鬼氣森森的黑影。畢竟在這個小鎮(zhèn)里，任何靈異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葉青話語中“造成時空異常的禍端”，只能硬著頭皮沉下聲音來說道：“能讓我們進去看看嘛？確認你們安全后我們立刻就走?！?/br>
    艾薇一聽這話，果然不干了，本來被人打擾就已經(jīng)很不悅了，更何況是要將自己的地盤完全袒露在別人的眼底。

    “不必了，林夕?！卑焙敛华q豫的地拒絕了，“謝謝你們關(guān)心，但是我真的沒事，我和哈里森已經(jīng)準備睡了，今天太累了?！?/br>
    林夕抬眼，目光掠過她往她身后一掃，卻并沒有看見任何黑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沉。

    “好吧，那你們有什么事，就立刻喊我一聲，我會趕過來的?！?/br>
    艾薇敷衍地點了點頭，拉上門把便準備關(guān)門。

    葉青的目光落在了艾薇握在門把的手上。

    她握著門把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另一只手還神經(jīng)質(zhì)地捋著自己的一縷發(fā)。

    她眼白微微翻起，一條深黑色的線，悄無聲息地烙印在了布滿血絲的眼白上。

    第七十二章 骨瓷小鎮(zhèn)（6）

    “艾薇有點不對勁?！眲倓偼顺霭钡姆块g，林夕立刻就拉住了葉青的手，低聲道，“她剛剛叫我‘林夕’?！?/br>
    艾薇一直稱呼林夕為“莉拉”，雖然林夕不知道艾薇是否知道她的真名，但是剛剛的稱呼顯然有些不太對頭。沒有道理艾薇會突然舍棄了原本常用的稱呼而改用了一個比較陌生的稱謂，而且她的態(tài)度也很不對，雖然被打擾了睡眠的確容易憤怒，但是艾薇的反應(yīng)更像是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焦躁。

    “好像對什么東西感到了不安?！绷窒σ矮F般的直覺在這個時候發(fā)揮了用場，“感到不安，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安，所以會下意識地重復(fù)一個動作?！?/br>
    比如有些人會在緊張的時候無意識地啃咬自己的指甲，林夕就有這個習(xí)慣。而艾薇剛剛的行為也是這樣，她不停地捋自己的鬢發(fā)，躲閃她的目光。

    “真名是很重要的東西，特別是在一些唯心主義的世界里，真名往往擁有著溝通靈魂的力量?！比~青給林夕解釋了不同位面所代表的不同的世界觀，目的就是為了讓林夕能在以后的穿越中保護好自己，“不是什么名字都能作為真名的，甚至有的時候連父母給予你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名?！?/br>
    林夕被這個說法說得有點懵，孩子的名字如果不是父母決定的，那還有什么名字能作為真名？

    “是你承認的名字?！比~青輕輕握住林夕的手，垂著眼睛看她的姿態(tài)淡漠中又醞釀著清淺的溫柔，“我只承認我叫‘葉青’，那么‘葉青’就是我的真名?！?/br>
    林夕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她拍了拍葉青的手臂，嘆息著說道：“好吧，今晚沒得睡了，咱們可能需要監(jiān)視那兩邊的房子了。”

    葉青點點頭，對這個計劃安排并沒有異議，事實上他對這次任務(wù)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他會繼續(xù)這種在他看來完全沒有意義的時空旅行，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這些世界里面有林夕。與其說葉青人格殘缺，不如說他實在太過理智，理智到身為一個人類該有的感性和情緒都少得可憐。他的養(yǎng)父兼師長高逸也曾經(jīng)煞費苦心地想要培養(yǎng)他的責(zé)任感和愛國情懷，但是葉青終究還是無法對“舍己為人”這件事情產(chǎn)生共鳴，只是一直遵守著林夕給他劃下的原則行事。

    沒有同理心，無法對他人的情緒產(chǎn)生共鳴，甚至連帶著自身的情緒波動都淺薄得驚人，如果不是葉青會對“林夕”相關(guān)的事情產(chǎn)生極大的心理波動，高逸幾乎要以為自己的養(yǎng)子根本就是一臺高科技位面研發(fā)出來的ai機器人。高逸也是一位腦域天啟者，他知道葉青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很大的可能就是源力在開啟的過程之中沒有得到妥善的引導(dǎo)，而葉青的源力又有變異之相，這種過于強悍的源力在開發(fā)的過程中全面壓制了葉青大腦皮層的激素分泌。

    如果不是有“林夕”這個一線生機一樣的存在，葉青可能就真的會成為一臺沒有自我的生物腦了，雖然連高逸都無法理解葉青對林夕的偏執(zhí)。

    是的，在高逸這樣高等級的腦域天啟者看來，葉青對林夕的偏執(zhí)根本不能算是愛。

    ——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大腦的腹側(cè)被蓋區(qū)、伏隔核、腹側(cè)蒼白球和中縫核會組成“愛情環(huán)”，分泌激素和多巴胺，讓你擁有“愛”一個人的權(quán)利。

    ——身為腦域天啟者，你比誰都清楚，大腦cao控人的全部。你的腦域就像一臺機器，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情緒反應(yīng)，你自然也沒有“愛情”。

    愛情到底是什么呢？葉青看著坐在他身邊的林夕，陷入了思考。

    首先是色，因容貌的美丑和身材的好壞而對一個人產(chǎn)生了好感，人的視覺給予了第一重“愛戀”；其次是“興奮”，想到一個人的時候會感覺到快樂和興奮，開始產(chǎn)生幻想和幸福感，這是第二重的腦補刺激，也是“愛情成/癮/性”的基本；第三是“欲望”，所謂的性，不過是愛情的生理基礎(chǔ)，或許有無愛的欲和無欲的愛，但是當大腦開始分泌后葉加壓素的時候，對愛人有渴望親密和接近的欲望都是正常的；最后，是內(nèi)啡肽和多巴胺，它讓人感到安心、溫暖、平靜。

    葉青一直覺得自己愛著林夕，不管因為什么，他深愛著她，渴望著他們能夠永遠不要分離。

    可是那個世界的權(quán)威卻告訴他——他沒有“愛情”，沒有愛人的權(quán)利。

    那他對林夕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你想知道答案嗎？”

    突兀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呼喚，空靈得近乎失真：“我能感覺到，你的心在迷茫，你在困惑自己對她的愛嗎？”

    葉青沒有回答，那個聲音縹緲空靈，像是佇立云端的神遙望下界，字字句句都透著寬容與悲憫：“過來吧，過來吧——神會給予你答案的?！?/br>
    “神能告訴我，我該怎么愛她嗎？”猝不及防的，葉青突然問出了這個問題，不等那個聲音回答，他已經(jīng)自說自話地道，“不能的，神也做不到的?！?/br>
    “因為我也曾經(jīng)絕望過，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夠愛她?！?/br>
    無數(shù)青綠色的鎖鏈瞬間穿刺而出，在遼闊得無邊無際的識海里飛竄蔓延，瞬間就封鎖了整個意識的海洋，將一縷黑霧捆縛在鎖鏈之中。鎖鏈猛然收緊，黑霧驟然爆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但是很快便如同被人掐住了脖頸一般沒了聲息。黑霧濃縮凝聚，最終化為了一只漆黑色的小蟲，在鎖鏈中掙扎翻滾。

    無數(shù)畫面在空白的識海里穿梭游蕩，像是剪輯電影一樣，每一幀每一段都停留在這里，成為永遠不會褪色的記憶。

    ——每一幀，都是林夕。

    “你看到了啊，我的記憶。”葉青有些淡漠地注視著識海里那只不知死活的小黑蟲，淡淡地道，“你也很有勇氣，居然敢進入我的大腦。如果在其他地方我可能還奈何不了你，但是大腦是我的領(lǐng)域。作為窺伺我記憶的代價，你和你的主人都應(yīng)該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br>
    葉青話音剛落，無數(shù)的絲線飛射而來，洞穿了黑蟲的身體。長有百足的小蟲微微一僵，因為劇痛而不斷抽搐著、痙攣著，卻無法立刻死去。

    空白的識海里出現(xiàn)了一道虛幻的身影，葉青懸浮在空中，俯瞰著被鎖鏈捆縛的黑蟲，眼神睥睨，就像神明無情的眼睛。

    “我沒有‘愛情’，所以只能選擇將她完全刻在我的腦海里?！比~青輕描淡寫地伸出一個手指，隔空將黑蟲一點點地碾碎，“這就是我的‘愛情’?！?/br>
    “我不需要別人給我答案，我會愛她，以我自己的方式，直到我生命走到盡頭的那天?！?/br>
    葉青緩緩睜開了眼睛，漆黑的霧氣從他的耳中逸散而出，逐漸在空中組成一只支離破碎的百足蟲的軀體。

    目睹了這驚悚的一幕，林夕覺得自己整個人的不好了。她忍住抓狂的欲望，暴躁地用火焰形成的圈將那只蟲套住，丟到墻角開始用火不停地焚燒。而她自己則立刻回身抱住了葉青，語氣焦急地道：“葉青？！你還好嗎？那玩意兒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進到你腦子里的？”

    葉青順勢埋進她的懷抱里，即便過了這么多年，肢體的接觸依舊會讓他心生眷戀：“還好，不知道?！?/br>
    林夕好一通拍拍摸摸之后暴怒地轉(zhuǎn)過身想要將蟲子剁成碎片，卻發(fā)現(xiàn)那蟲子早就被人兇狠無比地捻成了碎渣，只是勉強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罷了。

    ……看著葉青乖巧聽話的樣子總是想到軟萌可愛的零，卻忘了這一位本身就是只能讓她這等菜鳥仰望的大佬呢……

    心里有些糾結(jié)葉青的定位的林夕很快就再次失去了深究的力氣，他們等到了后半夜，終于等到了異常。林夕聽見了開門聲和腳步聲，她立刻拿起唐橫刀拉開了門扉，借著走廊里的燈光，恰好看見艾薇拖著腳步一點點往前走的樣子。那走路的姿勢僵硬扭曲，還有些遲鈍，讓人不免想到了電影里行尸走rou的喪尸。而艾薇走出來不久之后，哈里森也走出了房門，可怕的是對方居然四肢著地，肢體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姿勢撐在地上，緊緊地跟在艾薇的身后。

    兩人走出一小段路便猛然僵直地抻拉一下/身體，如果有普通人在大半夜看到這幅場景，怕是要被活活嚇死不可。

    林夕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卻有些猶豫地在阿瑪拉的房門前站定，抬手咬破了食指，在門扉上畫了一個代表“守”字訣的言咒。

    做完這些，她才飛快地跟上了已經(jīng)走遠的艾薇和哈里森，看著他們離開了旅館，一點點地隱入了夜色里。

    “要跟著嗎？”林夕詢問葉青的建議，“你任務(wù)的關(guān)鍵可能在這里?！?/br>
    葉青點點頭，兩人就順著艾薇和哈里森的方向摸索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環(huán)境的原因，還是這片土地上的特殊地貌，小鎮(zhèn)的夜晚居然起了霧，將整個小鎮(zhèn)都籠罩在迷霧之中。這種情況下，人們很容易在夜晚迷失反向，夜游的車子也容易出車禍，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提醒他們這些游客。

    林夕和葉青借著迷霧的蔽體，緊緊地綴在艾薇和哈里森的身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出了小鎮(zhèn)，鉆進了樹林里。

    林夕對樹林有點心理陰影，但是她沒有猶豫太久，還是一咬牙繼續(xù)追了上去。長痛不如短痛，不管如何，總之完成葉青的任務(wù)才是重中之重。

    艾薇和哈里森進入森林之后，行動的速度就快了三倍不止。林夕看著兩人逐漸在迷霧中朦朧的背影，冷哼一聲，伸出手將葉青往自己懷里一帶。下一秒，兩人腳底下漆黑的影子突然如同活物一般蠕動了起來。墨水一樣的影子突然從地上沖起，將林夕和葉青團團一裹，便化作流水一樣的陰影潛行而去。

    這是林夕當初為了抓捕鬼怪和妖魔專門去修習(xí)出來的小法術(shù)，拿來趕路或者跟蹤人，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林夕也不知道那兩個人跑了多久，等到林夕撤去跟隨的狀態(tài)，從影子幻化的水流中走出來時，她才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已經(jīng)走到了森林的盡頭。

    艾薇和哈里森不見了蹤影，饒是林夕擁有靈能，也不清楚這兩人是怎么逃脫自己的追蹤的。

    林夕牽著葉青的手走出了樹林，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她忍不住微微一愣。

    “……怎么走回原地？”

    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景象，分明是他們最初走進森林里的入口，唯一不同的就是原本綠草茵茵的地面上多出了一條林間的小道，蜿蜒地通往未知的地方。

    林夕抬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小鎮(zhèn)上空的迷霧不知道何時散去了，只留下黑沉沉的天空，看不見月亮與星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小鎮(zhèn)內(nèi)卻點滿了燈籠，一盞盞通紅的燈籠掛在人們行走時必經(jīng)的路上，熱鬧得幾乎像是還未散去余溫的夜市。

    林夕瞇了瞇眼，再次伸手往自己眼睛上一抹，這一次，她看見了草地上長滿青苔的石碑，上面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寫了什么東西。

    石碑的兩側(cè)，做工精致到恐怖的陶瓷人偶睜著被顏料渲染得通紅的眼睛，朝著林夕的方向露出一個凝固不變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啊……感覺身體被掏空……（口吐白沫）

    總算，把時間掰正了。

    第七十三章 骨瓷小鎮(zhèn)（7）

    林夕的眼睛洞穿陰陽，往往能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這些東西不一定擁有實體，但是一定是最深的意念的產(chǎn)物，就如同葉青的意識體一樣。

    石碑是怨念的聚合物嗎？林夕神色凝重地注視著那一排精致詭異的偶人，偶人都是女子，穿著華麗的服飾，眼睛的部位都被人用蔻丹紅涂上了眼珠子，看上去詭異萬分。如果修習(xí)過陰陽兩道的人就會清楚這一點，似人之物不可久養(yǎng)，因為人是萬物靈長，養(yǎng)久了，似人之物就會誕生靈智，擁有自我的意識。特別是在陰氣深重的地方，似人之物會成為一個完美的“軀”，一切邪惡鬼祟的東西都會往里面鉆，最后形成比厲鬼還要兇煞的死靈。

    而這個地方陰氣濃重得堪比陰山的養(yǎng)魂之地，如果不是無意之中造成了這樣的結(jié)果，那很可能有人特意在養(yǎng)這些東西。

    ……不，或許，并不僅僅只是某個人。

    林夕和葉青跨過了石碑，走進了小鎮(zhèn)，借著小鎮(zhèn)入口兩側(cè)高懸的紅燈籠，林夕看見了白天他們走過的那條長街。長街堪稱燈火輝煌，頗有幾分燈火闌珊的韻味?？墒墙值郎习察o極了，夜風(fēng)卷來一絲煙火的氣息，卻連風(fēng)聲都無法灌入耳中，如果不是還能聽見葉青的呼吸，林夕幾乎要以為自己聾了。

    小鎮(zhèn)安靜得像是一座死城，家家戶戶門戶大開，就好像華國儒家暢想的理想鄉(xiāng)——“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的大同社會。

    空蕩蕩的長街，燈火高懸，恍惚間竟橫生了幾分煙火涼熄的孤寂，就像那紅楓山坡上璀璨艷麗卻哀涼的風(fēng)景。

    林夕和葉青經(jīng)過一戶人家，她無意間掃去一眼，卻看見了四個人。在燈火的映照下，那四個人影顯得朦朧不清，但是還是能勉強的分辨出是兩個成年人和兩個小孩。成年人是一男一女，坐在一張軟塌上，而兩個小孩一個正站在軟塌的邊上，一個正趴在其中一個成年人的腿上，像是一家人。

    四個人影久坐不動，像是一張畫卷，或者說是被暫停了時間。

    林夕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確定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動彈過，才輕輕叩了叩門扉，朝著里面走了過去。

    距離猛然拉近，借著黯淡的燈火，林夕終于看清了室內(nèi)的景象——皮膚細如白瓷，眉眼栩栩如生，那竟然是四樽等身高的瓷質(zhì)小像。細致入微的雕琢和工藝，甚至連小像的眉毛都根根分明，可怕的是那女子低眉順眼的神態(tài)，男子快活和藹的笑意，連同兩個孩子膝下承歡的懵懂天真，都真實得可怕。

    就像是被時光凝固在記憶深處的一隅的風(fēng)景。

    林夕微微皺起眉頭，即便她早已不再畏懼鬼怪的存在，甚至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非人之物詭異的形態(tài)，她還是覺得眼前的畫面讓人感到心里發(fā)堵。她下意識地回頭想要去看葉青，卻見他站在她身后，神情平靜，眼神深邃，那平和從容的姿態(tài)，恍惚間只讓人覺得如山巒般難以動搖，如細水長流般綿延不絕。

    他站在她身后，握著她的手，以一種守望的姿態(tài)——他的從容與平靜，還有他在細微之處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保護的姿態(tài)，都讓林夕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躲在她身后的小孩了。零是弱者，可以理所當然地對她產(chǎn)生依賴；但是葉青是強者，早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步過了漫長的歲月，有過太多的過往。

    人總是會變的，就像她一樣，可是這一天來的短暫相處中，他又將自己變成了那個弱小稚嫩的孩童，刻意遷就著她，縱容著她。

    林夕突然想要嘆息，但是她還是將這一口氣咽入咽喉，打消了心里微不可查的惆悵。她搖搖頭，不再去理會這些莫名洶涌而來的情緒，自顧自地環(huán)視了整個房屋，輕輕放開了葉青的手。她放開了葉青的手往前走，拿起了一張擺放在床頭柜上用燈盞壓住的一張紙，自然得一絲異樣都沒有。

    燈盞里盛著小半碟渾濁的油脂，燈芯還在燃燒，散發(fā)著一股奇特怪異的味道。

    被林夕攤開的紙張微微發(fā)黃，上面還有油漬的點點污斑，上面用和那小鎮(zhèn)入口處的石碑相同的文字寫了什么東西，林夕無法看懂。

    “葉青，你看得懂這個字嗎？”林夕將紙張遞給了葉青，問道。

    葉青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點了點頭，將上面的字一個個念了出來：

    “食物越來越少了，就連父親都漸漸撐不住了。

    我們一家人必須永遠在一起的，不能分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