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楊繼沉牽住她的手,有意無意的捏她的手指骨,他狹眸微挑,笑著說:“二十歲的小姑娘就這么饑渴了?嗯?還是……我活兒太好了?” 江珃雖然還會害羞,但她會假裝不害羞了。 她眼珠子轉(zhuǎn)著,厚臉皮道:“勉強用用吧,總不可能比阿賓的還厲害吧?!?/br> 楊繼沉沒忍住,笑了出來,笑得還有點肚子疼,他揉她腦袋,“行了,總這么傻乎乎的,我說什么你就是什么,還真看?!?/br> “我也就翻了幾頁而已,我才不是你呢?!苯z看了眼手表,說:“快進去吧,快檢票了?!?/br> 楊繼沉行李都托運了,身上也沒包,孑然一身,他揉江珃腦袋的手漸漸移到她臉頰上。 楊繼沉還真有點不舍得,他和江珃似乎也沒有處很長時間。 他說:“待三月就回來了,到時候會先去浙州的,會提前和你聯(lián)系好。自己一個人在那邊也多當心著點,總歸是異地一人,沒人在身邊,缺什么和我說。” 江珃點頭,“我已經(jīng)和輔導(dǎo)員說好了,這學期住外面,我在家里等你回來啊。” 楊繼沉有幾秒的怔愣,但轉(zhuǎn)瞬即逝,他由衷的笑著。 雖然依然那樣輕佻說:“行啊,等我回來,好好伺候你,二十歲的小餓狼?!?/br> 他要轉(zhuǎn)身走了,江珃又拉住他,甜蜜蜜的望著他,小聲的說:“老公,再見?!?/br> 楊繼沉看了她幾眼,舌尖抵著腮幫子,隨后彎腰低頭吻了她。 那邊的季蕓仙關(guān)鍵時刻很果斷,一腳把張嘉凱踹進去,“走吧走吧,婆婆mama的。” 兩個男人隨著人流入了安檢。 …… 三月初,江珃獨自一人回了浙州,鄭鋒帶著江眉去了別的地,他還得給隊員訓練,周樹他們都一塊跟了過去。 鄭鋒讓江眉辭了工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于說服了,把她帶回了訓練的基地。 墨城的房子雖然空了,但空的應(yīng)該空的值得。 一個假期不見,寢室的姑娘都很想念對方,開心小聚了一次,七嘴八舌的亂聊了一通,無非還是那幾句話,又要上課了,我又分手了,我想談戀愛,我好想他。 江珃在開學的第一節(jié)課上見到了宋逸晟,他永遠是那么熱情陽光。 見面就是:“嗨,嫂子?!?/br> 叫的特別順口,可讓周圍的人都傻住了。 這個事情江珃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和寢室里的人說清,說完后,那三個姑娘一時都不知道該回什么,好像信又好像不信。 徐單說:“他真的不求什么?那他突然冒出來干什么?” 江珃選擇相信,相信宋逸晟那晚說的話,她說:“他求的,大概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吧?!?/br> 宋逸晟聽說楊繼沉去了日本,傷心了半天,他嘆氣道:“好不容易認了,這會人又沒影了,怎么培養(yǎng)感情啊?!?/br> 江珃:“你們不需要培養(yǎng)感情吧?” 這話聽著實在別扭。 宋逸晟說:“上回,他好不容易沒趕我走,還幫我擦身子了,哇,我還睡在你們側(cè)臥了,真的是歷史性的時刻,小珃,嫂子,恩人,您真是偉大?!?/br> 江珃笑了,“你就真那么想和他處好關(guān)系?” 宋逸晟撥弄著筆,說:“外婆他們年紀大了,能陪我多久,我不想老了以后孤零零的葬在一個地方,或者都沒人給我下葬。” “你會有你自己的家庭的。” “可我的小孩沒有大伯啊,他得有大伯?!?/br> “你這是什么邏輯啊。” 宋逸晟扔了筆,抬手撐住下巴,惆悵道:“你不懂的?!?/br> 江珃拍他肩膀,“我說少年,下午體育課要測試了,你不會又要逃吧?” 宋逸晟這人什么都好,輔導(dǎo)員也滿意的很,但他不愛動彈,軍訓的時候也是,總能扯出一堆理由躲在樹下乘涼,所以他們都曬黑了,他還是白亮亮的。 宋逸晟垮了,說:“逃什么,我不逃,我光明正大的拒絕,這是一個大學生該有的叛逆?!?/br> 他真的是光明正大的逃的,輔導(dǎo)員從不會說他什么。 他真的不求什么嗎? 江珃在跑八百米的時候忽然遲疑了。 …… 江珃報了音樂的雙學位,宋逸晟也跟著報了,說是天資聰穎不能浪費了,就當幫楊繼沉看著她了,省得別的男的搞事情。 江珃和楊繼沉打電話的時候還說了這個事情,楊繼沉懶洋洋的說:“傻逼總是做一些傻逼的事情。” 他對宋逸晟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沒改變過,無所謂,隨意,淡淡的譏諷。 楊繼沉在日本的訓練并不輕松,就像那時候鄭鋒說的,他還經(jīng)歷的太少,也需要去嘗試更多,不同的模式不同的方式,有那么幾天也壓的他喘不過氣。 那小日本也是個狠角色,說話根根帶刺,撇去民族之情,楊繼沉不喜歡輸,也不喜歡認輸,他對輸贏是有執(zhí)著的,一個從小大沒有輸過的人,是不允許自己倒下的,也就是這股倔強慫恿著,很快就適應(yīng)了那里。 一如既往的輕狂。 江珃這邊也不好受,大概是真的有緣,她和楊繼沉遭遇著差不多的事情。 學音樂真不是個輕松的活兒,滿口夢想,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做什么都得有基本功,也好在去年楊繼沉教過她一點,導(dǎo)致在老師面前沒那么難堪。 這女老師脾氣暴,手段也暴。 江珃對這位老師倒是沒什么看法,只是有時候會懷疑,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因為它做起來是那么的困難。 好在堅持下拉,漸入佳境。 學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這女老師難得嘴里蹦出了一句好話,她夸江珃:“你還是有點天分的,好好努力,十指是用來創(chuàng)造奇跡的?!?/br> 當然她說的有天分,是指在雙學位里的天分,而不是和那群專業(yè)就是音樂的學生比,這老師也說過,你要和他們比,你這天分是不夠用的。 …… 季蕓仙的奇跡是愛情。 她說過,愛情是世上最神秘最主力的感情,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六月底的時候楊繼沉回來了,不過他們沒有辦訂婚宴。 這是灰色的2009年夏天,季蕓仙的愛情沒有了奇跡。 得知消息的那天,江珃剛考完期末考試的最后一門,打算去幫楊繼沉的外公外婆預(yù)訂票子和酒店,還有訂婚宴的菜肴,她都得去一一核對。 鄭鋒先給了她電話,鄭鋒在那邊沉默了很久,他說:“小珃啊,我打不通楊繼沉電話,有個事情你得通知他一聲?!?/br> 江珃走在林蔭大道上,學生從考場涌出,熙熙嚷嚷的,一抬頭,是個好大的艷陽天。 但那種忐忑莫名的席卷了她的身體,江珃忽然走不動道了,顫抖著問道:“怎么了嗎?” 她腦子里閃過很多東西,比如他們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了,比如外公外婆出事了,比如賽車上的一些嚴重問題。 卻沒想到,鄭鋒說:“張嘉凱走了。” 江珃沒反應(yīng)過來,“他走了?他要去哪兒?他怎么會走呢?” 鄭鋒默了默,重復(fù)道:“他走了?!?/br> 江珃喉嚨一干,好半天說不出話。 張嘉凱走了。 這五個字一下子在她腦海里炸開。 荒誕,沒有說服力,突然。 ☆、第八十九章 張嘉凱死在曼島的賽道上。 曼島tt是世界級的公路賽, 環(huán)島賽事, 全長60公里, 有200個以上的彎道,比賽用時很長, 所以相當考驗?zāi)土? 集中力, 這是一項沒有獎金卻引無數(shù)勇士前去冒險的賽事。 亞洲的賽車手要參加這項賽事很難,倒不是說技術(shù)等問題, 賽事規(guī)定的摩托公路賽證書偏向于英國的acu和sacu, 其他地區(qū)的人想拿, 比較困難。 但今年賽事為了擴大在亞洲的影響力, 給了一些選手綠卡。 賽事本身沒有獎金,但傳遞綠卡的贊助商有, 一些企業(yè)拋出橄欖枝, 擬定了高金額的獎金。 中國去參加的一共有三個人,除了張嘉凱外還有兩位老賽車手。 曼島的賽事每年都有人犧牲, 前前后后幾百個人的性命已經(jīng)搭在了上面,但追求刺激和榮譽的賽車手把自己看做亡命之徒,前赴后繼的趕來。 江珃聯(lián)系上楊繼沉的時候他剛下飛機,江珃和鄭鋒一樣, 一開始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么去說。 一字未語,江珃就哭了起來。 身邊人來人往, 江珃蹲在地上,抬手捂著眉眼,啜泣聲隱沒在人潮里。 …… 張嘉凱的遺體被運送回國內(nèi)時已經(jīng)是夜晚,他和楊繼沉一樣,沒有固定居所,家鄉(xiāng)變得不再是家鄉(xiāng),他是個沒有地方去的人。 楊繼沉替他做了主,運回了浙州,楊繼沉說:“我在哪兒他就在哪兒?!?/br> 鄭鋒他們都在趕來的路上,只有江珃和楊繼沉兩個人在等他。 夏日的晚光殘留不去,浮浮沉沉間,機場亮起了燈,一眼望去,那些建筑都成了影子,風從四面八方涌來。 飛機緩緩?fù)O?,在一群人中間他們只看到了白色的長布,微微隆起,輪子在地上滾動,光在亮,飛機在起飛降落,旅人在呼吸,只有他靜寂無聲的。 楊繼沉往前走了一步,垂在兩邊的手漸漸握拳,他咽了咽喉嚨,沒有再往前走。 楊繼沉和工作人員交接,他們要把遺體送去殯儀館,喪事要盡快辦。 江珃站在原地,看著架子上被白布裹著的遺體腦海里浮現(xiàn)不出任何想法,她還是沒有接受。 楊繼沉談完,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她,輕輕說:“走吧。” 江珃垂下眼眸,跟在他后面。 直到把張嘉凱送進殯儀館,江珃隨著他去交錢,兩個人走在陰暗空蕩的走廊里,江珃忽然覺得有點累。 “阿沉……”她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