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我……” 靈江忽然道:“你怕解藥找不到,你死了我會更難受?” 殷成瀾無奈的彎了下唇角。 靈江道:“我不是女人,用不著你cao心這個?!彼叩揭蟪蔀懨媲?,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靜自制的說:“我想過了,眼下我不該提此事,先找到解藥,什么事都以后再說吧?!?/br>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布包丟到殷成瀾手里。 殷成瀾接住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差點以為這是他的嫖資:“……” 靈江說:“送你娘的,你給她吧?!?/br> 說完,半跪下來,很不貼心的不再詢問他要什么姿勢,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跳出了雪坑。 “……” 二人回到雪漠部落時,宴會已經(jīng)結(jié)束很長時間了,殷成瀾沒料到靈江能理智到如此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任由他三番五次想逗他一下,換來的都是靈江面無表情的瞥著他。 他們一回來,就察覺有些不對,趕到殷清漪的房前時,看見連按歌正來回踱步張望。 看見他們,連按歌先是一愣:“你們打架了?” 臉上唇上身上都帶著血漬,看著有點慘啊。 從拌嘴升級到了動手,可喜可賀。 靈江無情的抬袖往嘴上一抹,擦掉了。 殷成瀾:“……” 剛剛誰使勁舔他呢。 “出了什么事?”殷成瀾用帕子也擦了擦身上的血。 連按歌臉色沉重道:“蘇赫首領(lǐng)的信鳥回來了,渾身是血,受了重傷,剛一落地就死了,信鳥身上有人蘸血寫了兩個字。” ——別來。 第56章 寒香水(十七) 首領(lǐng)帳中肅穆寂靜,殷成瀾進去后看見他娘親坐在堂上白虎獸皮鋪的那把椅子上, 堂下八位長老列位兩旁, 語氣急速激烈的正相互交談。 殷清漪眉頭緊鎖, 卻沒有想象中的慌亂和焦急, 鎮(zhèn)靜的用雪漠語和長老交談, 見他進來,便說道:“蘇赫出事了,我打算今夜就帶武士去蘭納爾湖?!?/br> 殷成瀾料到他娘親必然要隨同前去,相勸的話便自然而然落了回去,縱然殷清漪一介女流, 就憑她敢只身前往疆北大漠為子尋解藥,此時此刻,也必然是要赴險救夫婿的。 人過半百,繁華看透, 除了能死在相愛之人的身旁, 別無所求了,殷成瀾一向不會說廢話,點了下頭, 說:“我陪娘?!?/br>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淡然, 然而流露出來的理解信任和支持讓殷清漪眼睛一紅, 她忙定了定心神,將亂成一團的思緒強壓下來, 用雪漠語說了一句話, 殷成瀾聽不懂什么意思, 但語氣中的不容拒絕令在場的長老都安靜了下來。 八位長老互相對視,最后不得不妥協(xié),伸出右手放在左胸口,算是答應(yīng)了。 是夜,寒風(fēng)凜冽,殷清漪帶了二十八名武士和二十頭雪牦牛與殷成瀾三人離開雪漠部落。 雪夜急行,嚴寒的風(fēng)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生疼,殷成瀾三人分到了兩頭雪牦牛,不用說,連按歌自覺的翻上另一頭,將共乘一匹的榮耀送給了靈江。 然而靈江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找齊解藥之前,暫不提和殷十九兒女情長的事,一來他提了也白提,徒增痛苦,二來,既然殷十九自以為是的覺得這樣是對他好,那他就順?biāo)浦?,先緩緩這段感情,晾一晾那人,叫他也嘗嘗被忽視的滋味。 靈江看著殷成瀾坐在雪牦牛上向他伸出手,便瀟灑的縱身一躍,跳到了連按歌身后,掐了一把大總管的腰,冷冷道:“走?!?/br> 連按歌始料不及,猛地扭頭去看殷成瀾,果不其然看見他家主子陰沉著臉,一副要將他剝皮的表情,苦笑道:“跟我一毛關(guān)系都沒有,真的。” 殷成瀾瞪他一眼,道:“過來?!?/br> 靈江看也不看他,一巴掌拍在連按歌臀部:“你走不走?” 連按歌兢兢戰(zhàn)戰(zhàn)的扭過頭,認真的說:“是他先摸我的?!?/br> 殷成瀾:“……” 大部隊已經(jīng)踏雪先行,殷成瀾看著另一只雪牦牛上側(cè)臉冷淡的青年,只好提了口氣,騰空躍起,落到了靈江身后,他坐下之后,一手困住靈江的腰,一手抓住大總管的肩膀,一用力,就將其扔到了另一頭上面,然后殷成瀾飛快的抽下鞭子,雪牦牛吃痛,邁開粗壯的蹄子在大雪里奔跑起來。 牛蹄飛濺的雪花在半空中紛紛揚揚,連按歌從牛背上趴起來坐好,慢條斯理的拂了拂肩頭的雪,慢悠悠道:“嫁出去的主子潑出去的水,古人誠不欺我啊。” 殷成瀾一手攬住靈江的腰,一手抓著韁繩控制雪牦牛的方向,靈江的腰可真細,一手就能抱個滿懷,他把大氅也裹到靈江身上,下巴擱在他肩頭,說:“還生氣呢?” 靈江不想理他,眉頭緊鎖的思考著雪漠部落首領(lǐng)出事和嚴楚失蹤有沒有關(guān)系。如果有,那就是鬼孤老人下的手,如果沒有,首領(lǐng)他們又遇上了什么事?他們是去尋找寒香水,而寒香水是一種剔透如冰的蛇的血液,聯(lián)想到之前取魚戲葉時,河里出現(xiàn)的妖異藤蔓,會不會是這種冰蛇也怪異,以至于讓他們難以對付,才出了事。 想到這里,靈江糟心的掃了一眼親親密密往他身上貼的殷十九,不明白之前還說著‘不要不行不可以’的人,怎么親過摸過之后忽然變得這么粘乎乎。 這豈不是……賤得慌嗎。 “靈江,如果我的毒——” “八種天材異寶到底是什么?”靈江直接打斷他的話,問。 殷成瀾好不容易尋到個機會想跟他交流一下感情,探討一下他們親了摸了之后應(yīng)該怎么辦,卻不料這小鳥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不提那事就不提,一路對他都是冷言冷語公事公辦,半分都不跟他解釋的機會。 殷成瀾只好收回了一肚子想說的話,說:“嚴楚曾說過,八中天材異寶是一位神抵坐化后,留在人間的真身幻化而生的八種靈精,分別代表了神抵的眸、鼻、筋、耳、膚,手、血、骨,實際上就是八種能明眸利耳斷筋續(xù)脈的藥引子,估計是藥效確實不錯,而世間又生的比較少,所以被百姓傳的神乎其神,到了最后也不過是幾種草藥罷了?!?/br> 殷成瀾捏著靈江的腰,問:“你想到了什么?” 靈江冷笑了下:“不過是幾種草藥?你見過粗壯如梁柱,會摔打攻擊人的植物嗎,魚戲葉可并不是尋常草藥。再說北斗石,里面竟有星宿圖,星宿代表神抵之位,這東西很有可能是長年聚集星子靈氣才生成的玩意兒,而最后兩種更神了,嚴楚說是長在活物身上的,寒香水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蛇血,想必另一種的怪異程度也不相上下,單從這些東西的來歷上就能看出八種天材異寶絕不會是你想象的‘草藥罷了’?!?/br> 殷成瀾的手指在他腰上摩挲,笑道:“寶貝,你是不是民間話本市井傳說看多了?哪有那么多仙俠精怪?!?/br> 靈江真想扭過去啄他一口,冷冷道:“哪有那么多?殷十九,你怕不是忘了我是什么吧。” 殷成瀾愣了下,還真忘了,忙道:“我錯了,嗯,你別生氣了?!笔种笗崦恋脑谒鼛幣腔?。 靈江忽然就覺得被睡過之后的男人真是可怕,腦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況且,殷成瀾還不是被睡過,充其量只能算險些被睡了,怎么睡前睡后的態(tài)度差這么多呢。 就一把拍掉他的手,從背靠著他的姿勢換成了面對面騎在牦牛上,寒夜的風(fēng)刮亂他們的頭發(fā),使其糾纏在一起,靈江怒視的瞪著他,嗓音低沉,不帶一絲玩笑的說:“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你知道我對危險的知覺一直很準,我總覺得我們是不是小看這種冰蛇了。” 殷成瀾見他眉眼之間格外嚴肅,便將手收了回去,看著靈江,正色道:“前四種天材異寶我用了兩年就找到了,而后四種卻用了快八年,直到如今都未找齊,如果按照你說的,蘭納爾湖有危險,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靈江皺眉,沒說話。 殷成瀾忍不住伸手將他摟進懷里,在他耳邊輕聲說:“如果我們到了地方,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帶著我娘,我們立刻就走,以后再也不要試圖去找最后兩味藥了,好不好?” 靈江一把推開他,冷淡道:“不好?!?/br> 翻過三座雪山,越往北,人煙越發(fā)稀少,萬里之外,除了他們,幾乎看不見任何活物,沒日沒夜的冒著風(fēng)雪趕了十三日,他們在越過一片起伏的山脈后忽然抵達了一處奇異的地方。 這個地方?jīng)]有一片雪。 這種感覺就好像方才他們還在大雪紛飛的寒冬臘月,踏著齊腰的積雪艱難的行走,鞋上帶著冰霜寒渣,腳下生著難忍的凍瘡,他們坐在雪牦牛上,望著看不見盡頭的冰天雪地,不知道還要走多遠才能到地方,而當(dāng)翻過那片丘陵之后,他們卻一腳踩到了松軟的土地上,進入到了溫暖四溢的春天。 簡直像是幻覺一般,但他們回過頭,還能看見不遠處那積深厚重的大雪。 殷清漪坐在牦牛上,低低的說:“這就是蘭納爾湖?!?/br> 邊說邊走下丘陵。 眾人跟上,下到丘陵的下面,一片開闊的平原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當(dāng)看見殷清漪所說的湖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靈江從沒見過這樣的湖泊,不是一大片微波粼粼的水面,而是好像有人在曠野千里上挖了一個又一個池子,然后在池子里填滿了水,每個池子都不太大,但每隔幾步就又一個,一直從腳下綿延到遠處,把這片莫名其妙的平原上組成了一張巨大漁網(wǎng)的形狀。 每一個池子里都有水,風(fēng)吹過時,又好像是誰在黑色的土地上擺放了數(shù)不清的鏡子,每一面都無比平滑泛著迷蒙的微光。 靈江跳下牦牛,走到最近的池子邊,伸手摸了一把水,疑惑的說:“水是溫的。” 連按歌道:“你們看這里像不像溫泉池子,一人泡一個都泡不完啊?!?/br> 殷成瀾扭頭想去詢問他娘,此處當(dāng)真就是蘭納爾湖,可否記錯了地方,當(dāng)他目光去尋殷清漪時,就看見他娘的臉上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殷清漪腳步踉蹌的跳下牦牛,一頭銀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她茫然的看著無數(shù)鏡子般的小池潭,喃喃道:“之前不是這樣的?!?/br> 第57章 寒香水(十八) 三個月前的蘭納爾還是一池碧波萬頃的湖,裝在這片被疆北山脈沖撞出來的平原里, 四周是茫茫黃黃落敗的高地草原, 只有這里, 湖泊周圍還生著嫩綠的青草。 就像現(xiàn)在一樣, 疆北已經(jīng)進入寒冬, 而蘭納爾湖好像是被寒冬格外開恩放過的地方,連一片雪都舍不得落似的,溫暖如春。 殷清漪看著一池一池的溫泉池子,終于鎮(zhèn)定不下來了,慌急道:“怎么會這樣?!?/br> 她求助般的看向殷成瀾:“我們在湖邊發(fā)現(xiàn)了冰蛇的鱗片, 就猜想它是生活在水里的一種水蛇,蘇赫想用rou餌串著沉進水里,引誘它出現(xiàn),但這附近沒有牧民居住, 沒有牛羊, 他帶人去最近的部落中換牛羊,就讓我先回部落,傳書給你, 等候你來。” 殷清漪茫然的站在黑土地上, 說:“瀾兒, 他們真的出事了嗎?!?/br> 殷成瀾跳下牦牛,坐到備好輪椅上, 來到殷清漪身邊, 握住她的手:“先別急, 蘇赫叔自幼住在疆北,對這里的環(huán)境比我們更熟悉,他是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不會輕易出事的。” 殷清漪看著他篤定的神色,將心放寬了一些,不在像剛剛方寸大亂,但仍舊憂心忡忡,問:“下來該怎么辦?” 殷成瀾見他娘親已經(jīng)慌了,便緊緊握住她的手,喚來還蹲在溫泉邊上研究的連按歌:“找個能說漢話的人,讓他幫你翻譯,我們需要在附近找一個能扎營的地方,先落腳,然后再尋人?!?/br> 一旁的托雅站出來道:“我可以翻譯?!?/br> 殷成瀾下意識目光去尋靈江,沒見到他,才敢和人家姑娘說話,就怕那小鳥看見了要發(fā)飆:“有勞了?!?/br> 托雅深深看著他,提裙向他行禮,跟著連按歌走向隊伍。 見那姑娘走遠,殷成瀾默默松了一口氣,剛想扭頭去和他娘說話,就看見靈江面無表情在他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殷成瀾:“我......” 靈江皺眉:“別廢話,我剛剛在那邊發(fā)現(xiàn)了營地,有可能是雪漠部落的人留下的?!?/br> 殷清漪眼里一喜,抽出自己被兒子握著的手,拉住了靈江:“乖,快帶我去。” 靈江詫異的看了一眼她,他的手背有兩道剛結(jié)疤的傷口,指腹也不平滑,摸著扎手的厲害,殷清漪一握住,就心疼的欸了一聲,說:“辛苦你了,小靈江。” 靈江渾身一炸,僵硬的轉(zhuǎn)身,同手同腳帶著殷清漪去他發(fā)現(xiàn)的地方了。 殷成瀾落在后面,一臉被遺棄的吃驚,怎么回事? 靈江發(fā)現(xiàn)的地方離這里不遠,是一片較為寬敞的土地,這片本該是湖泊的平原每隔幾步就有一個冒著熱氣的小池子,將土地分割的支離破碎,只有營地占據(jù)的地方還算較為寬敞,適合扎營落腳。 營地是在雪漠部落里見過的用厚厚的獸皮和竹排扎成的,他們擅長做這些,所以帳篷扎的異常厚實,能容納兩三個人住。 帳篷里的獸皮毛毯上有隨手脫下來的衣裳和糧食,外面堆放的有盛水的陶瓷罐和雪漠人用的一種長槍武器,五六只帳篷的中央,還有一堆已經(jīng)熄滅了的篝火。 營地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也沒有血。 見到營地的時候,靈江有一種感覺,就好像帳中居住的人只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稍后就會回來了。 那蘇赫他們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