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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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不知是許良圃的子女緣未到,還是這姨娘沒福氣,最后也不過生出一個女兒來,倒是陳氏把身子又養(yǎng)了兩年,生下了許家獨子許瑾。 許瑾落地那年,許老太太身子已經(jīng)不成了,強撐著見了孫子,這才含笑而逝,臨終還將兒媳夸贊一番,自言到地下去也好見丈夫了。陳氏為婆母辦喪守孝,極是體面,許家本地,那左鄰右舍,誰不夸說陳氏賢惠?自此,這許家,便是陳氏當(dāng)家作主了,便是后來許良圃做到如今這從五品的侍讀學(xué)士,房中又收了人,陳氏的地位也不曾有半分動搖。 如今,許家有三女一子,除了二姑娘許碧之外,皆是陳氏所生。陳氏當(dāng)家作主慣了,慢慢也有些恣意,此次辦的這樁事兒不免就有些強硬,令兩個心腹丫鬟都擔(dān)憂起來。 果然,陳氏那邊提高了聲音,許良圃也有些惱了:“便是不嫁,也不能就報了待選!你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若是沈家那邊鬧起來,被宮里知道只怕我的性命都要丟了,到時一家問罪,或流放或發(fā)賣,你便歡喜了?” 流蘇與寶蓋對看一眼,都不由得露出了愁容。說起來這件事,的確是陳氏辦差了。不愿許瑤嫁去沖喜也就罷了,卻不該為著堵死這條路,就給許瑤報了待選。 這兩個丫鬟是陳氏陪房之女,皆為心腹,于許家諸事都知曉。許沈兩家的這門親事,乃是當(dāng)初許良圃初中進士,外放西北某縣縣令時,與駐兵此地的沈文口頭約許,并未寫定婚書的。 那會兒沈文尚只是個百戶,雖是武將,卻也愛讀幾卷書,與許良圃頗談得來。后北狄來襲,許良圃固守縣城十日,險些城破,虧得沈文率兵來救。如此,二人交情又進一步。 那一役雖是險極,但最終殲北狄人數(shù)百,俘虜又?jǐn)?shù)百,便是近千之?dāng)?shù),乃是大勝了。先帝大喜,論功行賞,許沈二人皆有升遷。慶功宴上,許良圃聽說沈文長子沈云殊年已六歲,自家又有女兒,便索性定下了兒女之約,自此結(jié)為姻親。 提到欺君,陳氏聲音便又低了下去,卻并不肯罷休:“老爺那時——也未曾說定便是瑤兒……” 許良圃怒道:“那時家中只有瑤兒,不是說她還是說誰?何況沈家大郎是嫡長子,我自然也要以嫡女相配?!?/br> 當(dāng)時許良圃外放西北,家中老母體弱,妻子要上奉婆母下?lián)嵊着?,不能隨行。本來所納的妾室楊氏該隨行侍候,可楊氏進門后頗為得寵,陳氏怕她去了西北當(dāng)真先生下長子,便也尋了個借口將她留在家中。 誰知許良圃才一動身,楊氏便查出了身孕,陳氏心中忌憚,便將這消息先瞞了下來。后來楊氏生下一女,陳氏這才松了口氣,只那會兒西北已經(jīng)打了起來,來往消息不便,是以許良圃與沈文約為兒女親家之時,還不知自己已經(jīng)有了兩個女兒。 此事,陳氏早就在心里盤算過了,立時便道:“那會兒碧姐兒已經(jīng)出世,她生下來就沒娘,我自是將她記在名下,如此也是嫡出,跟我親生的沒甚兩樣?!?/br> 許良圃冷笑道:“碧姐兒從出生就記在你名下?我怎的不知?” 這自然是假話。陳氏的臉也不由得紅了一紅,強辯道:“碧姐兒打小也是跟著瑤兒珠兒一起讀書學(xué)針線,姊妹三個都是一樣的……”公中的例自然是一樣的,至于陳氏貼補自己女兒的那一份,許碧自然就撈不到了。 許良圃連聲冷笑,陳氏自己也覺說不下去,索性又用帕子把臉一掩,哭道:“我還不是為了老爺?shù)那俺讨??;噬喜诺腔^一回選秀,咱家瑤兒人才年紀(jì)皆合適,對外頭又從不曾說過定了親事,這會兒突然又跳出一門親事來,說不得便有人疑心老爺是不肯讓女兒進宮……” 她一邊說,一邊從指縫里偷窺許良圃的神情,續(xù)道:“更何況,若是跟別家定親也就罷了,偏是沈家……” 許良圃額頭上青筋一跳,斥道:“胡說!跟沈家定親又怎樣?沈兄是從二品的大將軍,自先帝時起便戰(zhàn)功累累,深得重用,誰人不知?你休要胡說……” 他雖然說得硬氣,但陳氏與他夫妻多年,焉能看不出他的心虛?遂放低了聲音道:“那可是先帝的時候,如今——”如今已經(jīng)是新帝了,“皇上怕還是忌憚著端王當(dāng)初的事,若非如此,又怎么會從西北調(diào)去了江浙……” 這一句話算是戳到了許良圃心窩子里,他額頭上青筋亂跳,卻沒有說話。 說起來沈許兩家,當(dāng)初雖建功于同時,后頭的路卻是大不相同。 沈文自升職之后,屢立戰(zhàn)功,十余年過去,竟是統(tǒng)帥西北十萬大軍,乃獨當(dāng)一面的封疆大吏。而許良圃運氣卻是不好,才立了功勞升遷上去,便遇著老母過世丁憂三年,待出了喪,當(dāng)年的功勞早就被上頭忘到腦后,單是起復(fù)就費了許多工夫,時至今日,才不過是個五品翰林,說著清貴,卻是個閑差。 許良圃讀多了書,難免有幾分傲氣,仕途不得意時只怕人讓人覺得他攀附,故而從不曾在外頭提起這門親事,直到他升了侍讀學(xué)士,許瑤也將及笄,才著人往西北送了封信,商議成親之事。 沈家那邊倒是并無悔婚之意,只是西北離京城太遠(yuǎn),這單是信件來回一趟就要小半個月,還沒等商議出個所以然來,宮里先帝就崩了,而新帝登基不過數(shù)月,就以西北已定東南不寧為借口,一紙詔書把沈家父子調(diào)離西北,放到江浙去了。 沒錯,這調(diào)的正是沈家父子二人。這些年不但沈文是手握十萬大軍的鎮(zhèn)邊將軍,便是其長子沈云殊,也在軍中赫赫有名,年方二十便已經(jīng)能統(tǒng)領(lǐng)前軍,驍勇善戰(zhàn)。父子二人,將西北打造得鐵桶也似,北狄數(shù)次進犯都大敗而歸,近年來也只敢小小sao擾,竟不敢再大舉入侵了。 按說西北安寧,新帝將沈家父子調(diào)去江浙,似乎也是人盡其才,乃是倚重之舉。但事實上,西北乃是馬戰(zhàn)步戰(zhàn),而江浙則是海盜倭寇猖獗,以水戰(zhàn)為先,兩者可說是天差地別。沈家父子多年駐守西北,馬背之上自然威風(fēng)凜凜,可若到了水中船上——北人南調(diào),水土尚且不服,何況戰(zhàn)乎? 更何況,沈家在西北經(jīng)營多年,江浙卻是新地,沈家父子單槍匹馬到了那邊軍中,可還能如在西北軍中一般一呼百應(yīng)?這一紙詔書與其說是看重,倒不如說是忌憚沈家父子在西北軍中的勢力,是要將他們的臂膀斬斷,再連根拔起了。 朝堂之中皆是精明人物,如何看不出這詔書后頭的算計?果然沈家父子到了江浙軍中便吃過幾場敗仗,上月更是被倭寇偷襲,連沈家大郎都中了暗箭,重傷在床。宮里頭已經(jīng)派了御醫(yī)過去,至今還沒消息呢。 兩家姻親,利益相關(guān),許良圃自是對此事十分關(guān)切。偏前些日子他跟著掌院學(xué)士去巡視考場,不在京城,這才回來,尚未來得及打聽沈云殊傷勢究竟如此,就聽說妻子將嫡長女的名字報去應(yīng)選,又將庶女許碧應(yīng)了與沈家的親事。 若說應(yīng)選之事,又何止陳氏意動。新帝年富力強,尚無所出,此時送女入宮,但有兒女,前程便是大好,若不是新帝詔令只在五品及以上官員家嫡女中擇選,恐怕想要參選的人會擠破了頭。 “可,可這親事……”許良圃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勉強說了一句,“以庶充嫡,只怕沈家不肯……” “沈家如今只求速速成親,哪里會不肯?!标愂下犜S良圃意動,心下一喜,頓時脫口而出,“說是成親,其實便是沖喜,老爺肯嫁一個女兒過去,已然是重諾之舉了,若不然,這京城里頭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誰肯把女兒嫁了去?” 此次江浙派人來向?qū)m中求御醫(yī),沈家下人也跟著來商議親事。事涉沈瑤,陳氏自是要細(xì)細(xì)盤問,終究是從那下人口中套出了實情:原來沈云殊重傷昏迷一直未醒,請遍了江浙的名醫(yī)都無起色,如今沈家來求御醫(yī)也是無奈之舉——新帝如此忌憚沈家,肯不肯叫御醫(yī)盡心治療尚未可知呢——來與許家商議親事,也是無計可施之下才行此策,想要給沈云殊娶妻沖喜了。 “何況——”陳氏窺視著許良圃的神情,“把碧姐兒嫁過去,皇上那里也好交待……” 新帝既然忌憚沈家,許家身為姻親怕是也討不了好去。如今許家送嫡長女應(yīng)選,卻把庶女嫁去沈家,也算是借機向新帝表了忠心。 許良圃默然半晌,道:“碧姐兒可愿意?” 陳氏頓時便窒了一窒。她原是想瞞著將此事定下,到時候把許碧送去江浙便是。誰知路姨娘那個多事的,也不知如何探知了消息,又哭又求,還捅到了許碧處去,竟攛掇得那丫頭上了吊。幸好是救了下來,否則她的瑤兒可該怎么辦? 只是,這丫頭敢上吊,必是不愿意的…… 許良圃看陳氏這樣子,就知道必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是與碧姐兒提過了?” 許碧上吊實在瞞不住,陳氏也只能說了:“……我這里還不曾與她說,路氏倒先透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嚇唬了她,竟一時就想不開……” 眼看許良圃臉色不好看,陳氏不免為自己辯解一二:“也不是我狠心,一則是為著家里,二則她到底是個庶出的,若是嫁在京城,這身份瞞不過人,又能尋門什么親事?老爺也是知道的,這京城里的官兒,有些連家眷都不敢接過來,若是嫁到這樣人家,她只怕又要埋怨我,到時候說不定也一根繩子吊了去……” 許良圃皺了皺眉:“這是什么話……”心里卻也知道陳氏說的并非假話。單說他翰林院的同僚,就有些人到現(xiàn)在還租著宅子住,父母妻子則都放在老家,便是怕京城米珠薪桂,人太多了養(yǎng)不起。便是他自己,如今能過這般寬裕,也是要靠陳氏的嫁妝呢。 陳氏聽他口氣又松動幾分,連忙趁熱打鐵地抱怨道:“說起來,路姨娘不懂事,碧姐兒也是有些太……自來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哪有姑娘自己鬧騰的?再說,她也不等老爺回來……不信我也就罷了,莫非老爺也會害她不成?” “罷了罷了?!痹S良圃心里也十分矛盾。陳氏出的這個主意,其實對許家倒是最好的。說實話,許瑤才貌雙全,是三個女兒中最出色的,若是能進宮只怕會有些造化,若是嫁去沈家守寡,也未免太過可惜。 倒是許碧,瞧著畏畏縮縮的,恐怕也指望不著有什么大前程。但畢竟也是自己的女兒,縱然陳氏再說得好聽,他也明白,自己這般做,對許碧實算不得什么慈父,在許碧心里,說不定正覺得父親也在害她。 許良圃猶疑半晌,終是嘆了口氣道:“既說是記在你名下,那嫁妝就按瑤兒珠兒的例來備,不能再虧了她。”也只有用這法子彌補她一二了。嫁妝豐厚些,日后不管怎樣,終究有些底氣。 第3章 嫁妝 許二姑娘這一吊把小命都吊沒了,脖子上的傷自然也是實打?qū)嵉?,許碧連喝了三天藥,才覺得喉嚨疼得沒那么厲害了。 然后,她就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她被記在了陳氏名下,由庶女變成了嫡女;壞消息則是,跟沈家的親事,還得是她頂上。 好消息是知晴一溜煙兒跑來跟她報的信,說得眉飛色舞:“……今后您就是嫡出的姑娘了,份例和嫁妝,都比著大姑娘和三姑娘來!” 許碧在窗戶前頭坐著看景兒,聞言只扯了扯嘴角。記名的嫡女罷了,就好像貼牌兒的商品,誰還真買賬呢?再說了,份例比著嫡出姑娘來,可她還能在家里住幾天?倒是嫁妝也比著嫡出的來有點意思,只不知道陳氏會不會真的這么做。 知晴匯報了好消息,看許碧并沒有預(yù)想中的反應(yīng),心下不禁有些失望,想了想,拿出她干娘跟她說過的話來勸許碧:“姑娘若是在京城里尋親事,就是記了名兒人家也知道,到時候又能嫁去什么樣的人家?沈家那邊……” 許碧擺擺手打斷她的話:“還有什么?” 知晴這幾日被她的干娘很是教導(dǎo)了一番。干娘說得清楚,若是許碧不肯嫁,陳氏惱了,日后給她胡亂尋一門糟心的親事,那她這個貼身大丫鬟就得跟著去受苦??扇羰羌蘖?,沈家那樣的人家,做丫鬟也比外頭市井小民過得自在。更不用說姑娘若是死了,貼身丫鬟伺候不周,或打死或發(fā)賣也都是有的。 既然如此,知晴自然是要賣力地勸說,只是姑娘自打被救過來,仿佛是有點與從前不同了,就說從前吧,姑娘絕不會就那么隨意地擺擺手,打斷她的話的。那臉上的神氣——知晴說不清楚,但就是覺得不怎么對勁,由不得讓人想起來從前在鄉(xiāng)下聽到的野談,譬如什么活人去了一趟陰間便換了心腸之類…… 知晴略有點不安,便不敢再接著話頭往下勸,但又不知該說什么好,一著急,把干娘囑咐她暫且保密的事兒說了出來:“大姑娘報了宮里應(yīng)選,正準(zhǔn)備著呢……” 說了,知晴便后悔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云居那邊為了這個,又要裁新衣裳又要做新首飾,這么大動靜是瞞不住的,橫豎姑娘總要知道,早一天晚一天又能怎樣?如此一想,她又坦然了。 “宮里?”許碧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是啊。”知晴想起云居里那幾個二等丫鬟,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痛快起來。因伺候著嫡出的姑娘,云居的二等丫鬟們都不將她這個翠廬的一等丫鬟放在眼里,終日趾高氣揚,都指望著將來大姑娘嫁了高門,陪嫁過去享福呢。 如今可好,大姑娘若是真能選進宮去做妃子,那倒是嫁了不得了的“高門”,可能帶進宮的頂多就只是貼身的一兩個丫鬟,那些二等的都撈不著,只好另尋去處,那享福的前程,眼看著就要沒有了。 這幾日,那幾個丫鬟一邊要圍著大姑娘轉(zhuǎn),一邊還要自己找前程,有幾個沒根基的,那惶惶然的模樣真是看得人痛快。 心里痛快,知晴忍不住就把在干娘處聽的消息都說了出來:“皇上這是登基后第一次選秀呢。如今宮里頭人少,選進去就有好前程。不過,家里最低也要是五品官兒,還得是嫡出的姑娘,年紀(jì)滿了十五歲才成。要不是這么著,恐怕應(yīng)選的就要擠破頭了?!?/br> 前兩條也就罷了,最后一條倒是不易。本朝雖不似前朝一般,十三四歲就出嫁,但女孩兒家及笄之前,親事也大都定了下來。真有官宦人家年滿十五,才貌出眾還不定親的姑娘,多半都是盯著宮里那位子的了。 競爭激烈啊。這么看來,敢報應(yīng)選,陳氏對許瑤應(yīng)該是很有幾分信心的了。 許碧回憶了一下那位“還沒見過面”的大jiejie——許瑤眉眼生得像許良圃,卻繼承了陳氏的鵝蛋臉,的確是端莊秀麗,加之飽讀詩書,琴棋女紅俱精,可稱是“萃父母之所長”,也就難怪陳氏想著送她去搏一搏了。 相比之下,一母所出的三姑娘許珠就稍微凄慘了點兒——她生得太像陳氏,雖然有許良圃的基因拉高了一點顏值,但因為有親jiejie比著,就絲毫也顯不出來了。而且她無論是讀書還是學(xué)琴棋書畫女紅針指都不如許瑤,簡直是全面潰敗。這也幸好是親姊妹,如若不然——想一想許珠平日里是怎么對許碧的吧…… 哎,扯太遠(yuǎn)了。許碧拉回放飛的思緒:“路姨娘呢?” 不管許瑤能不能入宮,反正報了應(yīng)選,她就絕不可能承認(rèn)跟沈家有婚約了。就算是“外來者”,許碧也知道,有婚約還參選,那就是欺君??!既然陳氏把許瑤的名字報上去了,那姊妹易嫁的事兒,許良圃不同意也要同意了,否則難道要他大義滅親,去舉報自己老婆和親閨女嗎? 所以,路姨娘的希望是肯定要落空了。這兩天都沒來看她,不會是太過失望生病了吧? “姨娘在自己屋里跪經(jīng)還愿呢?!敝绮辉趺丛谝獾卣f道,“姑娘——病著那會兒,姨娘在菩薩面前許了愿,這會兒姑娘好了,她得還愿,這幾日都不能出房門呢。” “還愿?”許碧皺起眉頭,“姨娘許了什么愿?” “吃長齋?!敝绮患偎妓鞯鼗卮?。 “許了吃長齋的愿,還愿卻要跪經(jīng)?” “呃——”知晴愣住了,她不過就是聽府里婆子說的,至于路姨娘為什么不來,她哪里會去深究呢?依她說,不來更好,省得三說兩說的,姑娘再上了吊。 “我去看看姨娘?!笔裁催€愿,多半是因為她的婚事惹惱了陳氏,被禁了足吧? “姑娘,您這身子還虛著……”知晴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又多嘴了,夫人想必是不愿意姑娘到處亂跑的吧。 她正懊惱,知雨小跑著進來:“夫人過來了!” 翠廬的院子小得可憐,知雨才進屋,許碧就已經(jīng)聽見了院門口的腳步聲,陳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fù)碇?,走了進來。 “夫人。”許碧起身,搜索了一下原主的回憶,不是很自然地行了個禮。 陳氏沒說話,倒是她身邊的一個大丫鬟抿嘴一笑,過來扶起許碧:“二姑娘,如今你已經(jīng)記在夫人名下,該叫‘母親’了?!?/br> 這丫鬟十七八歲的年紀(jì),一張容長臉兒,雖不是什么美人兒,卻是滿面笑容,觀之可親。許碧記得這個就是陳氏的第一心腹,名叫流蘇。跟旁邊那個滿月臉的丫鬟寶蓋一樣,都是陳氏的貼身大丫鬟。 只不過,叫夫人就罷了,“母親”這兩個字兒可不是說叫就能叫的,而且陳氏又沒開口,于是許碧也閉口不言。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靜,陳氏輕咳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了,流蘇立刻親熱地扶著許碧,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 “你姨娘去得早,那會兒我就想把你記到我名下的?!标愂辖K于開口了。她聲音頗為溫和悅耳,要不是許碧有原身的記憶,說不準(zhǔn)還真要相信她是一片慈心了:“只是那會兒家里事太多,就一直拖延到如今……” 許碧低頭聽著,一聲不吭——這都是開場白,還沒說到正經(jīng)事呢。 陳氏頓了頓,看許碧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心里暗暗有些惱怒。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擺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要知道許碧嫁去沈家,那嫁妝也得正經(jīng)準(zhǔn)備,可不能再隨便千兒八百的銀子就打發(fā)了。她這里還rou疼呢,許碧還給她擺這副死人模樣! 然而事到如今,為了許瑤她也得暫時忍下這口氣,若是真把這死丫頭逼出個三長兩短來,難道讓她用小女兒沈珠去頂嗎?若是沒個人嫁過去,到時候沈家真的鬧起來,許瑤的婚約掩不住…… 陳氏心里也隱隱有一絲后悔,不是后悔給許瑤報了應(yīng)選,而是后悔沒有早些謀劃此事。若是當(dāng)初沈家父子被轉(zhuǎn)調(diào)江浙之時,她便定下由許碧出嫁,如今豈不是就少了許多麻煩? 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啊。陳氏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打起精神來繼續(xù)哄許碧:“沈家這門親事,是當(dāng)初你父親定下的。想必你也知道,沈家如今是從二品的大將軍,若不是當(dāng)初你父親與沈大將軍的交情,你雖是記在我名下,也嫁不得沈家大郎的?!?/br> “我曉得你聽了些話,只怕是誤會了些什么?!标愂弦荒槾葠鄣厣斐鍪謥恚嬖S碧理了理鬢發(fā),“只是你父親如何會害你呢?沈家大郎確是受了傷——領(lǐng)兵打仗的人,哪有不受傷的呢?好些傷看著重,其實養(yǎng)養(yǎng)也就好了。” 許碧默默聽著,并不接話。陳氏的動作看起來慈愛,其實手指都小心避著不碰到她的臉頰,就這股子疏遠(yuǎn)勁兒,實在是讓她的話沒什么說服力。 陳氏顯然也不想跟她一直扮什么母慈女孝,很快把手收了回去:“這次沈家急著成親,一則是因為沈家大郎年紀(jì)也不小了,二則——自然,也是因著他此次確實受了重傷,沈夫人憂心他,想著早些成親,既是沖沖喜氣,也是有人照顧——這丫鬟小廝們雖會伺候,總不如自己媳婦兒貼心不是?” 許碧心想這時候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做一做嬌羞模樣?然而她實在是臉紅不起來,便只能繼續(xù)擺出面癱臉了。 陳氏見她如此油鹽不進,也是有些頭疼,只能繼續(xù)道:“你不要以為沖喜就是什么天塌下來的禍?zhǔn)铝耍@回沈家派人進京,是向?qū)m里求御醫(yī)的,等御醫(yī)去了,什么傷治不好?你這時候嫁進去,等沈家大郎痊愈,可不就是你帶去的福氣?到時候,縱然你不是我親生的,沈家上下也得把你當(dāng)菩薩供起來。母親說句實話你別不愛聽——若是你留在京城,去哪里尋這般的好親事?從二品大將軍的嫡長子,如今自己也是五品的官兒,這京城里頭數(shù)一數(shù),有幾家能這般的?便是真有這樣人家,可輪得到你?” 許碧終于抬起頭來:“夫人說,已經(jīng)把我記在夫人名下了?那便是說,我算是嫡女出嫁?” 老實說,陳氏這一番話說得是有理有據(jù),若是許碧先聽了她的話,多半是不會上吊的。不過現(xiàn)在的許碧當(dāng)然不會對她的話全盤相信——都千里迢迢到宮里來求御醫(yī)了,沈家那位大郎的傷要是不重就奇怪了。搞不好沒等她跑去江浙拜堂,人就沒了也說不定! 不過跟陳氏硬頂是沒意思的。如今許家是非出一個女兒不可了,若她不去,可能有兩個結(jié)果:第一,陳氏不肯出自己的親生女兒,沈家鬧起來,許瑤的事敗露,許家全家倒霉;第二,陳氏把許珠頂上去,然后轉(zhuǎn)回頭來弄死許碧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