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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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十分漂亮,但林大老爺想聽的卻并不是這個,只是嘆了口氣。他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四十幾兩銀子,每年分些冰敬炭敬,也不過是撿別人指縫里漏出來的。幸得有林大太太陪嫁的一個莊子,米面蔬菜之類都不必花錢;又把宅子后半截兒租出去,還有幾十兩銀子貼補(bǔ),這日子才算過得去。 如此,林大太太說拿出十幾兩銀子給蘇阮買脂粉,已算是極大方了。須知這樣的脂粉,林大太太都不曾用過,家里去年一年給女兒打首飾,也不過就花了十幾兩銀子而已。 林大太太細(xì)細(xì)地算著賬:“捷兒如今入了廩,可還要與人來往,那六斗廩米哪夠做什么的,偏這是不能省的。抒兒年紀(jì)也到了,必得出門去見見人,我想著今年再與她做幾件衣裳,打幾件首飾。我倒罷了,舊有那些拿去融了重打,只費(fèi)些工錢,可衣裳也要做幾件。還有你在衙門里的開銷——也不能總與同僚們不相往來。且我前幾日聽錢太太說,今年衙門里有個缺出來……還是要與上官備個禮。我陪嫁里還有一對兒雞血石,拿出來雕個印章,再配點(diǎn)別的,才算像個樣子?!?/br> 她越是算賬,林大老爺心里就越是酸澀,有些艱難地道:“怎能又動你陪嫁的東西。父親還留下來一塊田黃,不如——” 林大太太忙打斷他道:“那塊田黃太貴重,這般送了可惜了?!惫粝碌亩嗍沁@些石料,這些年也動用了。唯有那塊田黃最珍貴,林大太太可不舍得拿去送個小官兒。 “我人都嫁進(jìn)來了,兒女也這般大了,老爺還與我算什么你的我的。老爺好了,我才好,這一家子才好呢……” 林大老爺只覺得嘴里仿佛含了個澀柿子,那舌頭都有些移動不得,半晌才艱難地道:“meimei去得早,只留下阮姐兒一個。這些年咱們也往福建去過信,都說她生得像meimei,性情也好,去哪家做媳婦都——”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林大太太眼里的淚已經(jīng)一滴滴落下來了,嚇得他連忙住了嘴:“這,這是怎么了……” “老爺這是要難為死我嗎……”林大太太嗚咽著道,“外甥女兒是可憐,可捷兒難道不是老爺?shù)挠H骨rou?也是我這肚子不爭氣,十幾年了只得他一個承香火的,若能多生兩個,這會兒拼著不知道外甥女兒的性情,我也舍出一個去……” 林大老爺手足無措:“我,我并不是說要舍了捷兒……”那是他的嫡子,又是獨(dú)子,如今已經(jīng)考中了秀才,顯見的比他有出息,將來是要指望著支撐乃至光大門楣的,如何能舍得了呢? “老爺還說不是!”林大太太哭著道,“捷兒的媳婦,我是千挑萬選的,只怕娶來的媳婦不能幫著他持家理事。老爺知道的,我嫂子整日地說起我那侄女兒,只因那孩子是嬌養(yǎng)慣了的,我硬是頂著不答應(yīng)?!?/br> 林大老爺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阮姐兒斷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 “那外甥女兒可學(xué)過管家理事?讀過多少書?”林大太太睜著一雙哭紅的眼睛看著林大老爺,“若娶了來,可能與捷兒情投意合?” 林大老爺不敢吭聲了。福建路遠(yuǎn),這些年他只趁便托過幾個往那邊去當(dāng)官的同年打聽過幾句,又往蘇家族里寫過幾封信,只聽說蘇阮性情柔和,素來守著規(guī)矩足不出戶,會做針線,也識得字,旁的就都不知曉了。 這會兒林大太太問他,他一句也答不上來。既不能說蘇阮定會相夫教子,也不敢說她能與兒子琴瑟和鳴。 林大太太看他答不出,眼淚越發(fā)下來了:“老爺竟是什么都不知曉,就要把外甥女兒聘進(jìn)來?” 林大老爺無話可說,有幾分慚愧。林大太太看他這樣子,便收了收眼淚,軟聲道:“老爺容我說一句,就算我們有心聘,怕是蘇家也不肯的。外甥女兒縱然不能中選,也是過了初選的。那容貌不說百里挑一,十里挑一也是有的。只怕咱們家出不起聘禮……” 這話說得林大老爺立刻皺起了眉頭:“若是蘇家懷了這個心,那還不知要把阮姐兒嫁給什么人家!”只憑著容貌,那是做妾的行事,蘇家難道是要賣女兒不成?這他可不能不管! 林大太太有些后悔,但話已經(jīng)出口,只得道:“那自然是要管的。不過,人往高處走,依我看,倒不如托托今日來的這位沈少奶奶呢。從二品的大將軍府上,可比咱們能給外甥女兒說的親事好多了。” 林大老爺皺眉道:“那畢竟是外人……”怎么好自己不管,卻托給外人呢? 林大太太忙道:“不說是外甥女兒的好姐妹么,怎么就不能托了?若不然,我們又能給外甥女兒說到什么親事?老爺?shù)耐拧?/br> 林大老爺想到自己那些同僚,大多也跟自己一樣,有些家境還不如自家呢,不免就有些喪氣,只道:“還是要家風(fēng)清正,人才好才是好……” 林大太太道:“難道高門大戶里家風(fēng)就都不好了?再者,老爺也要問問外甥女兒的意思。相交的都是這般高大門戶里的少奶奶,肯不肯過咱們家這樣的日子……依我說,還是等選秀之后再說罷?!?/br> 她使出了拖字訣,林大老爺一時(shí)也沒甚辦法,只得點(diǎn)了頭。林大太太拭了眼淚,便又溫聲軟語地關(guān)切起丈夫來:“才從衙門回來就先煩憂了這一場,可餓了罷?先去洗把臉。料今兒有你愛吃的鹵水,待捷兒回來便開飯……” 林家這邊一家和樂地吃鹵水,許碧那邊回到家,就看見桌上擺了一包醬牛rou,散發(fā)著熱乎乎的香氣。 “這是怎了?”沈云殊歪在羅漢床上,放下手里的書,看著許碧有些怏怏的表情,笑道,“可是林家不給茶喝?” “人家心里正煩悶?zāi)?,你還說笑。”許碧白他一眼,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把頭上的簪釵統(tǒng)統(tǒng)拔下來,有點(diǎn)賭氣地扔到妝匣里。 沈云殊嘆口氣,過來替她散開頭發(fā):“林家對蘇姑娘不甚關(guān)切?其實(shí)蘇姑娘自己早就料到了。”否則為什么只請?jiān)S碧送封信過去?若真是與舅父一家親近,便是衣裳有些破損,難道就去不得了?只不過是不想讓林家看見她形容狼狽,仿佛上門求救一般罷了。 許碧一時(shí)疏忽,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自己舅舅,為什么不能求救?” 沈云殊笑了一聲,摸摸許碧的頭發(fā):“你都說林家不甚關(guān)切了。蘇姑娘若是那般狼狽上門,林家不管,未免落個不慈的名聲;若是管了,心里又不情愿,豈不是給林家出難題么?” 并不親近的親戚,卻又是生母的親人,蘇阮不愿給林家出如此難題。否則弄得不好,大家面上難看,日后這親戚還做不做呢? “jiejie就是想得太多了!”許碧憋悶地道。 沈云殊又笑了笑:“這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shí)候呢,何必如此相逼?真要到了要緊時(shí)候,蘇姑娘再登門求救,那時(shí)候林家但凡有一點(diǎn)半點(diǎn)的親情,也都要相幫的。”蘇阮自幼就被父親扔在鄉(xiāng)下老家,若不自己想得多些,還有誰替她打算? 說起來,許碧也同樣過得艱難,怎不見她在這上頭多些心思呢? 沈云殊手里握著一綹絲綢般順滑的長發(fā),沉思起來。不是說許碧不聰明,只是她的聰明不在后宅這些事上,倒仿佛頗有些外頭的見識,與一般女子甚是不同,委實(shí)有點(diǎn)古怪。 “今日去兵部有什么事?”許碧不知沈云殊出什么神,便出言問了一句。 沈云殊回過神來,聳一聳肩:“無非是問問那剿匪之事罷了。倒是得了個消息——已然有御史上本,指責(zé)我父親虛報(bào)軍功,聳人聽聞,意圖與袁家爭功了?!?/br> “什么御史?他如何知道是虛報(bào)軍功?證據(jù)何在?”許碧頓時(shí)冷笑,“袁家一黨吧?” 這上頭她倒甚是敏銳。沈云殊不禁笑了:“御史風(fēng)聞奏事,無須證據(jù)。至于是不是袁氏一黨……司御史素以正直聞名,從不結(jié)黨。不過倒是聽說他家有個女兒,今年十六,自幼跟著兄弟們一起讀書的。若不是因?yàn)槭鞘霾荒軈⑦x,怕也是你那大jiejie的勁敵呢。” 許碧嗤了一聲:“宮里日子就真的那么好過?后宮佳麗三千,得寵的才有幾個?就算是得寵,不也是與人共夫?這些個送女入宮的,有幾個是真替女兒著想?還不是跟蘇家一樣,自己博不來的富貴,就拿著女兒去換?!?/br> 她是受蘇阮境遇刺激,一口氣把心里話都說了出來。沈云殊眉頭一跳,輕咳道:“慎言。選秀也是慣例。”心里卻想著她說的共夫之語,似乎頗有些深惡痛絕。 許碧也發(fā)覺自己提宮中之事有些不大謹(jǐn)慎,連忙換了話題:“袁勝玄聽說是尚未成親,難道是想跟司家聯(lián)姻嗎?” 沈云殊點(diǎn)頭道:“雖說是庶出,司家只有這一個女兒,落地就養(yǎng)在司夫人名下,與兒子一樣教養(yǎng)。若不是宮里選秀嚴(yán)格,充個嫡出也未嘗不可?!彼f完了才想起來許碧也是貼牌兒嫡女,連忙打住了,去看她的神色。 許碧卻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也被影射了,只道:“這樣眼瞎的御史,因著自己有個正直的名聲,就以為自己是正義化身了。殊不知本人固執(zhí)己見,家里也未必就能教導(dǎo)出什么好子弟來?!?/br> 沈云殊失笑:“少奶奶一針見血。只是他名聲太好,上了這一表,我也要想想如何在皇上面前分辯?!?/br> “那你究竟什么時(shí)候能見皇上呢?”許碧比較關(guān)心這個問題。 沈云殊有點(diǎn)狡黠地笑了笑:“要等皇上宣召那就還早,要是見皇上,那就是這幾天了。” 許碧疑惑地看著他,半晌才眉毛一揚(yáng):“你該不會是要偷偷去見……” 沈云殊把手指壓在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眼睛里卻還是那股子狡黠勁兒:“沒錯。就是宮里復(fù)選的時(shí)候?!?/br> 第52章 賞花 五月下旬, 天氣已經(jīng)十分炎熱了,便是長春宮中樹木茂盛多有蔭涼,居于此處也仍覺得有些燥熱。尤其這些秀女們心中有事, 便越發(fā)地清靜不下來。 外頭傳來一陣聲響, 與許瑤同居一室的秀女裴妍便探頭向窗口看了看, 滿臉羨慕地道:“又有人送冰來了,只不知是給哪一位的?!?/br> 復(fù)選的秀女大約兩百余人,都擠在這長春宮的東西兩院中,居住條件自然就不大好了。比如許瑤這里, 都是四五品官員家的女兒,在秀女中出身算是最低的, 便是四人一室,既擁擠,又熱。而那些高門秀女卻能兩人一室, 還可使了錢財(cái), 求宮女們弄些冰來清涼。 裴妍一說是送冰,另一個秀女凌玉珠也有些坐不住了,扒著窗口看了一眼便道:“這是送進(jìn)梅家姑娘那屋里了,怕不是皇后使人送來的!” 許瑤聽見一個梅字, 也不由有些意動。梅家秀女是梅皇后的親meimei,閨名若婉, 相貌秀麗才華橫溢,可算得上是待選秀女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了。本人既出眾,又有皇后做jiejie, 這次必然入選,且定能得封高位。 “至少是九嬪?!绷栌裰樾÷暤?,“若是能——立刻就能封妃了?!蔽闯鲩w的姑娘家,還是不太好意思說什么生兒育女的話。 裴妍是四人中年紀(jì)最小的,剛及笄而已,在家里又養(yǎng)得有些天真,這會兒便感嘆道:“是嬪是妃我不曉得,我只想咱們屋里也能有塊冰就好了?!?/br> 要冰,若不是如梅若婉這般有人照拂,便要自己出些銀錢。裴妍和凌玉珠都是家境平平,許瑤倒有銀錢,卻不想花在這種地方——若是被上頭知道,未免打眼。她如今還有沈家那一門姻親在拖后腿,行事更應(yīng)穩(wěn)妥才好。好在如今天氣也還沒有熱到那種程度,若能靜下心來,也并不是過不得。 說到靜心,許瑤不由得微微側(cè)頭,看了一下旁邊桌上靜靜刺繡的最后一名秀女——蘇阮。若說靜,這一屋子里四個人,連許瑤都要自嘆不如。人家打從住進(jìn)來,從未挑剔過衣食住行,甚至都不曾喊過一聲熱。 這般沉得住氣,若不是自知不能入選,便是下了決心要破釜沉舟之人。許瑤不由得用眼角余光又打量了蘇阮一番——端正的鵝蛋臉兒,兩彎柳葉長眉,一雙丹鳳眼,尤其是一管懸膽般的鼻子生得好,配上下頭菱角似的嘴,要說哪里特別出挑倒也沒有,只是放到一處就十分精致耐看。若說有甚缺憾,便是肌膚不夠白膩。 許瑤的目光便又往旁邊掃了一眼。這房里住了四個人,自沒有那么多的地方讓她們鋪擺,每人帶來的東西就只得收在包袱里,擱在自己枕邊。蘇阮那個包袱是最小的,且就這幾日看來,不但衣裳素凈,她連梳妝用的東西都不怎么齊全,不過就是一把梳子加兩盒脂粉,連頭油都沒有,也就難怪肌膚養(yǎng)得不好了。 工部雖是個有油水的地方,可員外郎卻是閑差,也就難怪過得窘迫些,只是這悠閑自得的態(tài)度卻是難得。 許瑤正想著,便見分管她們這幾間房的宮女戴姑姑走了進(jìn)來。幾人忙起身,戴姑姑便滿臉笑容地道:“皇后娘娘有旨,這會兒天氣熱,清涼殿那邊挨著玉液池,倒涼快些。姑娘們過了午后可去逛逛?!?/br> 許瑤心里頓時(shí)就呯地一跳。清涼殿、玉液池,那都是宮中御花園所在之地,哪容人亂走呢?說是讓她們?nèi)ルS意逛逛,其實(shí)便是要相看了。 同樣的消息,自然也是由其余的宮女們傳達(dá)到了各房,頓時(shí)院子里就忙亂了起來。這么熱的天氣,難道要頂著一頭一臉的油汗往貴人面前走么? 就算不出汗,若是皇上也去呢?難道不要再好生梳妝打扮一番么?一百多名秀女,能進(jìn)了復(fù)選的就沒有無鹽嫫母,不打扮得別出心裁,如何能引皇上注目呢? 于是一時(shí)間,熱水供不應(yīng)求。 許瑤到這會兒才摸出一個荷包悄悄塞給戴姑姑,不一會兒便有個小宮女送了一壺?zé)崴畞怼?/br> “許jiejie生得白,穿這湖藍(lán)的顏色格外好看?!绷栌裰橛行┝w慕地看著那一壺?zé)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瑤說話。 這會兒各房都緊著要水,這一壺?zé)崴虏坏弥档蕉畠摄y子呢。她們自進(jìn)了宮,即便是不單要什么東西,也得打點(diǎn)一下這院子里的宮女和小太監(jiān),兩次進(jìn)宮,又在宮里住了三四天,就已經(jīng)花出去得有十幾兩銀子了,更不用說要添新衣裳、新脂粉、新首飾……她父親雖然在京城做官,可老家卻有一大家子人等著貼補(bǔ)呢,滿打滿算帶進(jìn)宮來的也就二十兩銀子,這會兒想要壺?zé)崴家坏健?/br> 天氣熱,倒也用不到許多水。許瑤也不欲大動干戈地從頭洗到腳,一則是四人同住不方便,二則看起來也太刻意了,故而只是凈面即可,洗漱完了,也還剩下小半壺,便笑道:“這也用不完。天氣熱,meimei若是不嫌棄,也洗把臉清涼清涼?!?/br> 凌玉珠大喜,連忙道謝,也稀里嘩啦地洗起來。裴妍也想洗,卻沒有這么厚的臉皮,只得轉(zhuǎn)頭不看,拿帕子將臉上細(xì)細(xì)擦了又擦,再上脂粉。 皇后雖說得輕描淡寫,但誰敢怠慢?也就將將過了午時(shí),一眾秀女便都收拾好了,頂著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日光便陸陸續(xù)續(xù)地往御花園去了。 有這一壺?zé)崴慕磺?,凌玉珠便緊跟著許瑤,口口聲聲地喊著jiejie,比方才更親熱了。倒是裴妍反疏遠(yuǎn)了些,只跟蘇阮說話。 許瑤心里并不屑凌玉珠的作派,卻也并不拒絕她親近。凌玉珠論相貌論才華都不如她,有這么個人在身邊,一則顯得自己溫柔可親,二則更能襯托自己,豈不是件好事? 她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凌玉珠說話,一邊往前頭打量。 梅若婉并不是最早出門的那一撥人——那些多半都是沉不住氣的,仿佛先去了就能先得了貴人們青眼似的,卻不知只會教人看輕。梅若婉有皇后這個親jiejie,自然更不必如此爭先,這會兒隨著大流,不先不后,就走在許瑤等人前邊,沒片刻就被許瑤辨認(rèn)了出來。 不過才認(rèn)出人來,許瑤心里就緊了緊。無它,梅若婉也穿了一身湖藍(lán)的衫子,與許瑤恰好撞了色。且梅若婉下頭搭了一幅水墨梅花的白綾子六幅裙,許瑤卻是搭了件淡色月華裙,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當(dāng)真十分相似。 凌玉珠也看見了,小聲道:“許jiejie,你這衣裳與梅姑娘的有些像呢……” 許瑤心中大是后悔,不該怕在宮里被人覺得招搖就只帶這些素淡的顏色。原想著夏日炎炎,穿這些顏色既教人看著清涼,又顯得雅致,誰知道卻跟梅若婉正正撞上。早知道,就該帶件銀紅或是藕合的衣裳才好。 只是這會兒后悔也來不及了。若是再回去換,不免更著痕跡,只怕傳出去會叫人笑話。許瑤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走。好在她悄悄看了看梅若婉頭上的首飾,見她用的是一枝鑲粉色碧璽的累絲金釵,自己戴的卻是白玉如意頭簪子,區(qū)別甚大,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打定主意一會兒到了御花園,絕不往梅若婉身邊去。 自長春宮到御花園路也不近,好在宮道兩旁樹木漸多,走在樹蔭之下還可避開日光。饒是如此,一路走到御花園,秀女們也都有些微微沁汗,有幾個略略體豐怯熱的,更是連妝粉都有些花了。 許瑤自恃肌膚白膩無瑕,素來不大用粉,這會兒倒是利落,可梅若婉就不同了。 梅若婉自幼生得秀美動人,唯獨(dú)是臉上略有些雀斑,無論用過什么方子,只是無法消去。雖然親戚們總說這幾點(diǎn)小斑瞧著俏皮,但她自己心中卻十分厭煩,凡出門必要細(xì)細(xì)以粉遮蓋,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既用了粉,一出汗便難免有些糊。梅若婉也只得拿帕子擦了,心知那些斑點(diǎn)必是露了出來,便覺得莫名地?zé)┰?。待看見四周的秀女多有妝容微花的,心里才舒服些,誰知游目四顧,便看見一個衣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秀女站在一叢碧桃花下,面容潔白無瑕如美玉一般,正是許瑤。 許瑤一直暗暗注意著梅若婉,又怎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頓時(shí)心里暗暗叫苦,連忙又往碧桃花后頭退了退,拉過凌玉珠擋在自己身前。只是凌玉珠比她矮些,又哪里擋得住呢? 雖然秀女們只是在御花園門口略整頓一下就往時(shí)頭走了,但許瑤這顆心提起來卻放不下去了。梅若婉是皇后親妹,此次定然入宮。且擇選秀女,若不是皇帝親自挑中的,多半都是由太后或皇后擇定,梅若婉若是生了嫉恨,只消在梅皇后面前說一句,梅皇后輕描淡寫就能將她黜落下去,連解釋都不必有。 這可如何是好?許瑤心里呯呯亂跳,對御花園里的風(fēng)景都無心再看,只由著凌玉珠拉著隨意而行,可凌玉珠在她耳邊究竟說了些什么,她卻是一點(diǎn)都沒有注意。 “jiejie,是太后和皇后娘娘!”凌玉珠陡然尖起來的聲音,總算是把許瑤的思緒拉了回來,抬頭望去,果然前頭就是玉液池,池邊一道回廊,其中已然坐了幾個人。 “那穿大紅宮裝的就是皇后娘娘了吧?”凌玉珠巴著許瑤,激動地小聲念叨,“皇后娘娘跟梅姑娘不大像呢。旁邊那位穿粉色宮裝的大概是顧充媛,聽說她是皇上還做王爺?shù)臅r(shí)候就伺候的,不過出身并不高?!?/br> 這些,許瑤早都知道了。今上做靖王的時(shí)候后宅便清靜,除了梅皇后——那會兒還是靖王妃——就只有一個顧氏,聽說原是自幼就伺候靖王的宮人,有個侍妾的名份。后來靖王做了皇帝,顧氏也因是舊人被封為充媛,位列九嬪之末。另有幾個通房,雖也進(jìn)了宮,卻只是胡亂封了些寶林御女之類的位份,想來是沒有資格到這回廊里來與皇后并坐的。 皇后的確與梅若婉并不十分相似,而是生了一張小圓臉,眉毛畫得平平的,也并不刻意修細(xì),瞧著頗為端莊敦厚,的確像是德范后宮的模樣。不過她穿了一身大紅的宮裝,發(fā)髻上一支九尾鳳釵張揚(yáng)欲飛,口銜的明珠寶光瑩瑩,又平添了幾分氣勢,讓人并不敢生輕忽之心。 “那,那位一定就是太后了!”凌玉珠扯著許瑤的袖子直晃,“可,可太后身邊那是誰啊?” 太后其實(shí)年紀(jì)也不大,今年還不到五十歲,但寶藍(lán)色玄緞滾邊的宮裝略顯老氣,不過用的明黃色裝飾又格外亮眼,看起來比皇后氣勢還要足。不過也確實(shí)如此,聽說如今這宮里的事,表面上是皇后來管,其實(shí)還是要事事先請問太后之意的。 如此一來,坐在太后身邊的那個少女,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了。但許瑤遠(yuǎn)遠(yuǎn)看去,卻覺得那少女也并不如何出色,至少比起這些復(fù)選的秀女來,只能算是不上不下而已。別說與梅若婉比,便是許瑤自己,也覺得比她強(qiáng)些。 領(lǐng)著秀女們的宮女已經(jīng)在小聲向秀女們都站好,準(zhǔn)備向太后和皇后行禮了。凌玉珠嘴快,拉了戴姑姑小聲道:“姑姑,太后身邊那位jiejie是誰呀?” 戴姑姑連忙噓了一聲:“快站好,別失了儀。”不過看許瑤也很想知道的樣子,看在那二十兩銀子的份兒上,還是小聲道:“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入宮探望太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