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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品代嫁在線閱讀 - 第90節(jié)

第90節(jié)

    于是,有書信與袁家那邊的指證,再加上丁守備確系散播謠言,他這罪名就這么定了,被拖出來在轅門梟首示眾!至于坊間那些傳言?袁夫人都出來說話了,你還想說什么?難道你想說袁家那個通房不是倭國女探子,而是跟袁二少爺?shù)男P私奔了?或者你是想說,袁家父子往浙閩邊境去并不是丁守備鼓動的,而是他們自己要去?那目的是什么呢?

    這可不能深想,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不要說。反正沈大將軍已經(jīng)傳下令來了,倭寇狼子野心,此次雖然伏擊了袁大將軍數(shù)千人之眾,但因?yàn)樗麄冏约阂矌缀醣蝗繗灉?,所以必然不肯罷休,還想要繼續(xù)侵略我朝。

    如今袁大將軍雖亡,但他守邊靖海之志未盡,江浙駐軍自應(yīng)厲兵秣馬,時刻警惕!凡再有散播謠言,企圖動搖軍心者,定斬不饒!同時全軍皆掛白,為死難將士致哀。

    這么一連串地辦下來,軍營里總算是安生了,袁家卻壓抑得令人幾乎要發(fā)瘋。

    呯地一聲,袁夫人又砸了一個杯子。

    幾個丫鬟噤若寒蟬,一動都不敢動。自從袁家父子的死訊傳過來,袁家就沒安生過。外頭是族里人來討便宜,與親家太太鬧;里頭就是袁夫人摔盤砸碗,不定看哪個丫鬟不順眼了就叫拖下去打,瞧那樣子,簡直跟瘋了一般。

    袁夫人的確是要瘋了?,F(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丈夫和兩個兒子當(dāng)初的計劃是什么,也知道晚霞和長庚是去做什么了。甚至現(xiàn)在她都想明白了,沈家必定是捉住了晚霞和長庚,然后頂替這兩人去傳了假消息,才讓倭人跟袁大將軍自己打了起來,沈家反而漁翁得利。

    可是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呢?沈家把證據(jù)都做好了。倘若她出來說,晚霞不是倭女探子,那她跟長庚可就成了風(fēng)流韻事,豈不是要在二兒子頭上扣一頂綠頭巾,讓他死了都不得安生嗎?別以為她不知道,沈家鬧出這個來,就是要讓市井之中生出這樣的流言來。他們這是在報復(fù)呢,報復(fù)當(dāng)初玄兒讓人散播沈云殊□□母婢的謠言一事。

    沈家人可真狠哪,人死了都不肯放過。更可恨的是,她明明知道這一切,卻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里吞,事事都要順著沈家人的口氣說,簡直都要把她憋瘋了!

    “夫人——”一個小丫鬟喘著氣跑進(jìn)來,“圣旨,圣旨到了,皇上親自給老爺寫的字,知府大人陪著宮里的內(nèi)侍來宣旨了呢!”

    袁夫人微微抬了抬眼睛。她不想動的。丈夫和兒子都死了,皇上就是給袁家寫上一本書,又有什么用呢?

    “夫人——”大丫鬟綠萼硬著頭皮上來勸,“還有大少奶奶肚里的小少爺呢……”

    袁夫人死氣沉沉的眼神終于活泛了一點(diǎn),扶著綠萼的手站了起來:“叫外頭那些人都給我安分些!誰再喧鬧,就是對圣旨不敬,立刻打出去!”

    內(nèi)侍宣讀的圣旨甚長,里頭用一長串的話夸獎了袁家父子三人,這些袁夫人都沒心情去聽,甚至連皇帝親手寫的字都不感興趣,只聽見了圣旨里最后說,給袁家兩個兒子各蔭一個五品龍騎尉。這雖然是個虛銜,卻是只要有兒子就可承的,也就是說,袁勝青和袁勝玄名下,只要有個兒子,什么都不做就是五品官兒!

    這下,一并跪下來聽旨的袁家族人,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般,頓時就嗡嗡嚶嚶起來——兩房都各蔭一個龍騎尉哪!哪怕是虛銜,有了這個,將來要出頭就容易得多了。

    這一下子,就算原來那些對袁家的家產(chǎn)并不動心的,也都有點(diǎn)兒想法了?;噬嫌羞@旨意,可見袁家并不會因?yàn)槟卸《妓拦饬司蛿÷湎氯ィ裟苓^繼到他家,將來必定還能入皇帝的眼——袁家頓時比之前又熱鬧了幾分。

    杭州城里因?yàn)檫@一道圣旨又熱鬧了三分的時候,沈家父子才剛剛空閑下來。軍營之內(nèi)總算收束完畢,可以送袁家父子的棺木回杭州了。

    “沈叔,你這是做什么?”沈云殊看著剛進(jìn)營帳的沈卓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不由得嚇了一跳。不就是要說一下回杭州的事嗎?沈卓這是做什么呢?

    沈卓跪著不動。他也是一身的硬功夫,沈云殊又在釣魚臺一戰(zhàn)中右臂中了一箭,這會兒使不上勁,居然拉不起他來:“沈叔,這是怎么了?”

    “屬下是來請罪的?!鄙蜃砍谅暤?,“釣魚臺一事,屬下有事一直瞞著將軍和少將軍?!?/br>
    沈卓是沈文的心腹,聽這姓氏就知道。他跟自己那些義子們一樣,也是西北遺孤,十來歲上被沈家收養(yǎng),就跟著沈文。雖說沈文并不將他們視為賣身之奴婢,但若是按世情來說,他們也都算是沈家家奴呢。

    沈文沒要他們寫賣身文書,只當(dāng)是自己屬下。沈卓手里握著沈家的密探,素來在外頭都是能自行決斷的,要說有什么事不及告知沈文父子的,沈家父子也從不在意——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呢,戰(zhàn)機(jī)轉(zhuǎn)瞬即逝,若事事都要來報,黃瓜菜都要涼了。

    可這次,沈卓說的是“瞞著”,且到了讓他跪地請罪的地步,這恐怕就不是尋常小事了。沈大將軍也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是什么事?”釣魚臺這一仗,完全在他們計劃之內(nèi),打得很順利啊。

    沈卓微微低頭,道:“屬下尋來的那名女探子,其實(shí)并未用上?!?/br>
    有了司敬文提供的消息,他立刻就往青樓里去尋了一個長相身材都有晚霞有幾分相似的妓子,替她贖了身出來。這妓子還有個meimei陷在青樓之中,沈卓答應(yīng)她若辦成了此事就將她meimei也贖出來,還替姐妹兩個在西北立個女戶。

    這妓子膽子卻也不算小,自己早深恨那風(fēng)月場所里的日子,更不愿meimei將來也要那般過活,便一口答應(yīng)了。誰知,竟是沒用上她。

    “沒用上?”沈大將軍略有些驚訝,“這是為何?那這次的計劃——”沈卓明明是著人送信,說一切都按計劃行事了。如果這女子沒用上,那這計劃是怎么執(zhí)行的?

    沈卓沉聲道:“那晚霞會倭語,凡往倭人處所送消息,皆是她口述。”而那個青樓里贖出來的女子,行為舉止都可以□□,這倭語卻是一時半時學(xué)不來的。

    沈云殊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那究竟是誰去送的消息?”女子,要會倭語,除非晚霞肯倒戈——她真肯倒戈就不必死了——那就只能是……

    “是大少奶奶?!鄙蜃看瓜卵劬Γ皩傧略撍?。是屬下求了大少奶奶頂替晚霞前去與倭人接頭的?!?/br>
    帳篷里一陣死寂。沈大將軍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diǎn)什么才好,最終還是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怎么是她……”

    沈卓垂頭道:“是屬下逾越了。當(dāng)時情況緊急,屬下只能請見大少奶奶,然后……大少奶奶答允——”

    沈云殊打斷了他的話:“她自然只能答允?!辈蝗蛔屧S氏說什么,說她怕死不肯去嗎?

    沈卓頭垂得更低:“是屬下無能,才讓大少奶奶以身犯險……”

    沈云殊搖了搖頭:“不是無能……”誰也沒料到晚霞居然學(xué)了倭語,實(shí)在是袁勝玄這廝心機(jī)太深,不光沈卓沒有料到,就連他也半點(diǎn)沒想到。

    所以,在這一點(diǎn)上并不怪沈卓,沈云殊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倘若許氏不是許家女,卓叔會讓她去嗎?”

    沈卓默然良久,低聲道:“是屬下的錯?!?/br>
    沈大將軍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啊——”

    倘若沈云殊娶的不是許家這個以庶充嫡的女子,而是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沈卓斷然不敢讓她去冒險,哪怕機(jī)會難得而只有大少奶奶能說倭語,沈卓怕是也不敢如此自作主張的。

    沈云殊臉色陰沉:“我早說過,她既嫁進(jìn)來,就是我的妻子!”當(dāng)然這件事細(xì)說起來,可能還沒有她被櫻木等人劫持那么危險,但,那次是她自己不幸遇到了禍?zhǔn)?,這次卻是她為了沈家自己踏入險地。若要說得再誅心一些,她是被沈家人送入了險地。

    你說沈卓這件事做得對不對呢?就是沈云殊自己,也不能說沈卓就做錯了。

    一則,這件事其實(shí)并不十分危險。晚霞既未曾讓那些倭人見過面容,只憑手臂上一個紋章相認(rèn),且又只傳過一次話,許碧被識破的機(jī)會就少得多。

    二則,這委實(shí)是最好的機(jī)會。尤其是晚霞這一死,逼得沈家非把握住這機(jī)會不可,否則一旦被袁家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事就更無法預(yù)料了。那時候,整個沈家反而會更危險些。

    可是,袁勝玄能不把一個通房放在心上,隨意就叫她往那些倭人群里去,沈云殊卻不能!他倒不至于覺得許碧被那些倭人看看手臂就失了貞潔,可無論如何,他的妻子也不該隨便就讓人看了手臂去。這非關(guān)貞潔,而在于許碧自己會不會心中存了些別的念頭。

    但,倘若許碧不是許家塞過來的庶女呢?倘若她是正經(jīng)禮聘過來的呢?那沈卓會這么做嗎?

    沈云殊只要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心里堵得慌。他已經(jīng)這般抬舉許碧,可現(xiàn)在看來,仍舊不夠。

    “爹,我此生就娶她一個了!”

    “???”沈大將軍沒料到兒子會忽然冒出這么句話來,不由一怔。說這個什么意思???難道誰還要他休妻再娶嗎?

    沈云殊冷冷地道:“我是說,我此生只娶她一人,不但絕不納妾,若她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也絕不續(xù)弦!”

    沈卓渾身一顫。沈云殊說的雖然是以后,可言下之意他聽得明白,倘若這次許碧被那些倭人識破,真出了什么事,沈云殊這輩子就寧愿斷了香火。

    到了那時候,他可就真成了罪人了!

    如果說沈卓來請罪的時候主要是對許碧有一絲愧疚之意的話,那他這會兒就有些后怕了。要是因?yàn)樗?,讓沈云殊的香火都斷了,那…?/br>
    “屬下實(shí)在是糊涂!”

    沈云殊搖搖頭:“若說此事,罪過在我。我身為男子,無能庇護(hù)妻子,令她身涉險境,乃我之過?!?/br>
    沈卓臉上火辣辣的,卻聽沈云殊續(xù)道:“至于卓叔,你所思所想,皆是為了我和父親,于我這里,卓叔并沒半分錯處的,實(shí)在不必來我這里請罪?!闭f罷,轉(zhuǎn)身出去了。

    沈大將軍長嘆了一聲,親自過來扶沈卓:“起來吧。這事兒——唉!”真是讓人不知怎么說才好。

    “此事都是我辦事不力,倒累得少將軍——”

    沈大將軍搖了搖頭:“阿卓啊,你還是沒聽明白殊兒的意思……”沈云殊說的是,在他這里,沈卓沒有錯處,可并沒說在別處沈卓也沒有錯。又或者說,沈卓請罪,找錯了人。

    許碧萬沒想到,她會看見沈卓給她下跪。

    怎么嫁進(jìn)沈家來的,她比誰都清楚。沈家沖喜這出戲固然有點(diǎn)不厚道,可許家干的那以庶充嫡的事兒更著實(shí)的不地道,換了她是沈家人,她也不高興——這不就是認(rèn)準(zhǔn)了沈云殊好不了,不肯把心愛的女兒嫁過來守寡嗎?

    她都不高興,似沈卓這些對沈家忠心耿耿,能為了沈云殊不要命的人,那還會高興?還會待見她嗎?

    答案可想而知。

    所以,許碧也沒想過她一朝做了沈少奶奶,沈家的人就立刻真把她當(dāng)個正經(jīng)少奶奶看了,只要沈云殊對她是真心,以后日子還長,她有的是時間呢。

    沈卓提出讓她冒充晚霞,這里頭有些東西她有所感覺,但是沒去深想。想明白了有什么意思呢?難道在那種時候,她不答應(yīng)嗎?

    她當(dāng)然是要答應(yīng)的。沈云殊在前頭搏命,她在后頭冒的險跟他比起來差得可太遠(yuǎn)了。而且這事兒若是做成了,得益的是整個沈家。相反的,若是錯過這次機(jī)會,被袁家反過來掌握主動,將來沈大將軍父子兩個倘若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難道有什么好處嗎?

    既然無論從利益還是感情上來說她都得做這件事,那有些東西又何必想得太清楚?所以許碧做完就把這事扔到腦后去了,甚至就沒想著短時間內(nèi)再見到沈卓。

    誰知今日她在沈云婷房里跟她和連玉翹一起做針線呢——沈云婷這親事雖還未過明路,但其實(shí)已經(jīng)等于定下來了,自然得做幾樣針線好孝敬公婆——聽說沈云殊回來了,忙忙往自己院子里趕,卻迎頭就先得了沈卓這一跪。

    “沈叔這是做什么呢?”

    “屬下前次唐突,觸犯了少奶奶,特來請罪?!鄙蜃窟@一跪并沒什么不情愿。當(dāng)時許碧答應(yīng)前去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覺得這位少奶奶的確難得,不該再因許家悔婚之事計較她了。如今被沈云殊這么一說,更是覺得愧疚,這一跪也是心悅誠服的。

    “沈叔快別這么說,都是一家人,這樣我可不敢當(dāng)?!痹S碧既沒打算真的怨怪沈卓,這時候又怎么可能問什么罪,連忙上去扶他。

    沈卓卻并不起來,沉聲道:“屬下糊涂,還是經(jīng)大少爺點(diǎn)破,才知曉自己錯在何處。大少奶奶諒我,是因大少奶奶寬宏,我卻不能不知錯?!闭f著,竟是打算磕下頭去。

    沈卓把話說得這么明白,許碧又不是個記仇的人,前頭那點(diǎn)子疙瘩早就沒了,死拽著他不讓他彎腰:“九煉,還不趕緊過來幫我把沈叔扶起來呢!不然一會兒我跟大少爺說,打你板子!”

    九煉平白無故又險些得了一頓板子,苦著臉過來扶了沈卓,一邊勸著一邊往外頭去了。媽呀,他這是燒錯了什么香啊,剛才大少爺一見他就拉著臉,這會兒少奶奶又要給他板子,得,看來這一頓板子,他是逃不過了。

    第104章 回家

    沈卓能來賠罪, 許碧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沈卓不提沈云殊,許碧也能明白,若是早覺得對不住她, 也不必等到這會兒才賠罪了。

    她抬頭看去, 沈云殊就站在不遠(yuǎn)處。這些日子不見, 他倒好像又瘦了一些,臉上的線條愈發(fā)地清晰分明,如同刀子雕刻出來的一般。只是明明聽見了沈卓請罪,他臉上卻并沒有半點(diǎn)邀功得意的意思, 倒是眼神里滿是愧疚之意。

    雖然沈云殊一句話都沒說,但許碧卻是不知怎么的, 偏偏就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也不管丫鬟們就在身邊,提起裙子飛奔過去:“你回來了?是不是又受傷了?”

    沈云殊只覺得胸口千萬句話在涌動, 卻不知如何是出口。伸開兩臂接住了許碧, 最終也只得一句話:“讓你受委屈了……”

    “是讓我擔(dān)心了?!痹S碧糾正他,“夫妻一體,你在外頭打拼,我當(dāng)然也想做一點(diǎn)事?!?/br>
    沈云殊不自覺地握住她的手臂:“可——不該讓你涉險?!?/br>
    “也沒有多么危險?!痹S碧笑了笑, “其實(shí)沈叔他們都在暗處保護(hù)我?!鄙蜃侩m然讓她去做了這件事,但她敢肯定, 倘若當(dāng)時那些人識破了她,那沈卓等人就是拼了性命也會救她的,雖然說——是不是能救得了不太好說, 但她當(dāng)時雖然緊張,卻還真的沒有特別害怕。

    “沈叔……”沈云殊只覺難以啟口。沈卓這半輩子都在沈家效力,忠心耿耿,他真的不能說得更多了,但若要勸說許碧不要介意,他又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立場。說來說去,還是他不曾料敵于先,倘若當(dāng)初早些尋幾個女探子來學(xué)習(xí)倭語,也就不必許碧以身試險了。

    “哎呀——”許碧把人往房里拉,“別說那么多了,你看沈叔都來道歉了,我難道還要不依不饒嗎?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傷。九煉這家伙總是不說實(shí)話,這次又跟我說你只是受了輕傷。我看看,要是他又騙我,非打他幾板子不可!”

    “啊嚏!”剛扶著沈卓走出不遠(yuǎn)的九煉猛地打了個噴嚏,悲摧地揉了揉鼻子,這又是誰念叨他啊?該不會少奶奶或大少爺又想起來什么要打他板子了吧?

    盡管擔(dān)心著自己的屁股,還得先顧著義父:“義父,那個,大少爺——”是大少爺生氣了吧?唉,他就說義父不應(yīng)該這么做的,但那個時候,也確實(shí)沒別的辦法了。

    沈卓嘆了口氣:“是義父的錯。大少爺并沒責(zé)罰我,只是——我冒犯的是大少奶奶……”

    九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會兒又心疼起沈卓來了,想了一會兒小聲道:“義父,大少奶奶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義父今日請過罪了,大少奶奶不會再計較的?!?/br>
    沈卓笑了笑:“義父知道了。你好生跟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別淘氣挨板子。”

    九煉的臉唰地就垮了下來:“義父,我才沒有淘氣!”他都多大了,哪里還會淘氣!問題是他的板子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三不五時的就有人吆喝要打他,還好最后也只是喊一喊,板子到底沒有落到屁股上。

    這義父子兩個正說著話,尚未跨出二門,就見前頭香姨娘匆匆走了過來,一見沈卓忙上下打量了幾眼:“四哥,這是怎么了?”

    香姨娘從前在連氏夫人身邊做丫鬟的時候,曾跟沈卓敘起身世,兩人原來是同鄉(xiāng),都是因北狄侵邊才成了孤兒的。同病相憐,一個是丫鬟,一個是侍衛(wèi),彼此倒照應(yīng)起來。沈卓兄弟中間排名第四,香姨娘就管他叫一聲四哥,平日里多有給他縫連補(bǔ)綴,沈卓從外頭回來,則會給她帶些花線蜜餞之類。

    只是后來連氏夫人過世,香姨娘做了沈大將軍的妾室,為了避嫌兩人便甚少見面,偶爾在沈大將軍的書房那里碰上,也不像從前一般兄妹相稱,故而這一聲四哥倒是久違了。

    雖說是久違,沈卓倒也沒什么特別的感想,反是被香姨娘問了個沒頭沒腦,疑惑道:“什么怎么了?”

    香姨娘走得氣喘吁吁的,道:“我聽說四哥一回來,就去向大少奶奶請罪了?可是四哥有什么地方惹惱了大少奶奶?”

    沈卓一個大男人,平素是不進(jìn)二門的,這回跟著沈云殊進(jìn)來,還直進(jìn)了他的院子,也不曾避人就向許碧下了一跪,可不是片刻之間就傳得滿府皆知了。

    沈卓倒并不在意,點(diǎn)頭道:“的確是冒犯了大少奶奶,方才去請了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