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相比皇上得了皇次子的消息,蘇阮有孕就沒那么顯眼了,但消息靈通的人,該知道也都知道了。比如說許碧,當然是很快就得到了第一手消息,不過還沒等她替蘇阮高興完呢,蘇家就有人登門拜訪了。 來的人當然就是蘇夫人,滿臉堆笑,進門屁股還沒坐穩(wěn),就先把許碧恭維了一番,從頭上的珠釵一直贊到裙邊的繡花,聽得許碧都有點不耐煩了,趕在她沒夸贊她的鞋子之前,先問道:“不知夫人有何貴干?” 其實許碧已經對蘇夫人的來意很清楚了,果然蘇夫人眉開眼笑地道:“聽說我們家大姑娘跟沈少夫人是密友,原是早就該來拜訪的,只是怕您剛到京城事務繁多,這不,拖到這會兒才敢上門呢?!?/br> 許碧在心里嗤了一聲。若不是蘇阮有孕,就是到了明年,蘇家大概也不會登門吧。 果然蘇夫人拐彎抹角說了一通,便提到了蘇阮:“大姑娘進宮這轉眼兩年多了,宮里規(guī)矩嚴,想見也見不著。這回聽說有了身孕——雖說宮里好東西不缺,可這出嫁的姑娘有了身孕,娘家哪有不去探望的?從前雖惦記,只是進不得宮,這回大姑娘有了身孕,聽說也許家里人進去見一見的……” 許碧漫不經心地聽了,淡淡道:“宮里的規(guī)矩,我倒不大清楚。既是有這規(guī)矩,蘇夫人就等宮里傳召就是了?!?/br> 蘇夫人干笑了一聲。她若是能等到宮里有傳召,那就不來沈府了。 自打蘇阮入宮,就跟蘇家再沒半點兒消息來往。初時蘇老爺還盼著女兒得寵,家里也能搭著風光一番,誰知半點兒動靜都沒有。打聽了一番,說是蘇阮在宮里根本不出挑兒,就是混著過日子罷了。 蘇老爺失望之下,也就息了這心思。誰知突然之間,蘇阮竟有孕了!皇帝子嗣少,蘇阮是第三個有孕的嬪妃,就算只生個公主,皇上也會喜歡啊。 這般天大好事,蘇老爺聽了,回家就催著蘇夫人往宮里遞了請見的牌子,又備了好些東西,準備著叫蘇夫人入宮,跟女兒好好敘一敘這想念之情。 結果,這牌子遞上去,如同石沉大海,半點回應都沒有。蘇老爺這才想起來,這幾年他對蘇阮不聞不問,這女兒大約是記恨他了。 女兒居然敢記恨生身父親!在蘇老爺看來,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不過他總算還沒有昏了頭,曉得如今是他要巴著女兒,若還想擺架子,那可真是腦殘。故而雖在家里恨恨地罵了一回,也只得另想法子。 許碧入宮之事自是瞞不過人。人都知是皇后說的沈少夫人與蘇美人從前相識,蘇老爺也想起來蘇阮那回驚馬,救人的就是沈家少夫人,可不立刻就催著蘇夫人來尋這條門路了么? 蘇夫人心里頗為矛盾。她自是曉得自家得罪過蘇阮,可倘能進宮去見見人,哪怕蘇阮對她冷眼相對呢,只要見著了人,她再出宮來就能扯一扯蘇阮這塊虎皮來做大旗了。她的兒女,也都該說親事了呢。 當然這話絕不能在這位沈少夫人面前說出來,能說的就是擔憂啊掛念啊,想送東西啊,只是宮里頭或許規(guī)矩大,請見的牌子遞上去要很久才能有回復,可他們備了好多東西,急著給蘇阮送去啊。 許碧沒等蘇夫人說完便道:“若是送東西,那也不難。我聽說宮里的宮人每月都能在宮門口見見家人,你們把東西給清商不就是了。” 若是就這么白白把東西給個丫鬟,那有什么用?蘇夫人險沒給許碧噎死,干咽了口氣才下決心扯了臉皮,苦笑道:“不瞞少夫人,當初為了大姑娘入宮的事兒,跟家里有些個誤會,或許是她惱了我,才不肯叫我進宮的。我聽說少夫人與我家大姑娘有交情,可否請少夫人跟她說句話,就說我們家老爺一直惦記著大姑娘——這可是親骨rou啊。大姑娘不看我的臉面,只看我們老爺的情面吧……”說著,就來了個掩面而泣。 許碧對這種裝哭的把戲實在不感冒,便點頭道:“既這樣,若我有入宮的機會,就給蘇jiejie傳句話。”至于什么時候傳,傳完了之后蘇阮會有什么反應,那她可就不管了。 第130章 林家 若說蘇家來人在許碧意料之中, 那林家來人就在意料之外了。 來者自然是林太太,還帶了女兒林抒一起,另帶了一份禮——京城八寶齋的點心兩匣, 萬香坊的醬rou兩盒。 “幾年不見, 太太可好?”許碧客客氣氣點頭, 招呼林太太母女坐,“這位就是林姑娘吧?生得與林太太真像。” 許碧一邊說,一邊從知雨手里接過一個荷包給了林抒:“頭一回見面,拿著玩兒罷。” 說起來許碧跟林抒是一個輩份, 只不過年紀大她幾歲罷了。林太太連忙就推卻:“這怎么行——”按說,該是她這長輩給許碧見面禮才是, 這倒好,倒過來了。 許碧笑笑:“一點小玩藝兒罷了。您今日過來,不知有什么事?” 林太太便有些局促, 但還是細聲慢語地道:“我家老爺在衙門里聽聞, 說阮姐兒她有喜了。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少夫人曉得我們家,也沒處打聽去的,只好來驚動少夫人了。” “是真的。”許碧笑笑,“我也聽說了, 蘇jiejie的確診出了喜脈?!?/br> “這,這可太好了?!绷痔挥傻皿@喜起來, 眼圈都微微紅了,“可熬出頭了……”這樣,即便明年再選秀, 蘇阮有子女傍身,也不用怕了。 許碧笑道:“蘇jiejie若知道舅父舅母這般惦記她,心里必定是高興的。” 她這話一說,林太太倒微微有些紅了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許碧只裝作沒看見,笑問林抒平日在家中做什么,聽說白日里繡花,晚上跟著哥哥念念書,便笑道:“林公子真是友愛。記得那年我來京城,林公子已是少年秀才,不知去歲有無下場?” 林抒才十四,到底難免有些稚嫩,臉上便帶出來點又是高興又是有幾分惱怒的表情:“哥哥去年秋闈中了第十名,只是春闈未中?!?/br> 許碧道:“林公子才多大年紀呢,就已經是舉人了,實在難得。春闈未中也不算什么,只當是練練手了。哪有那許多人一次就中呢?我在杭州的時候也見過,不少舉人雖中了,卻也要再磨練三年,有了把握才下場。林公子這般年輕,已是比別人出色得多了?!?/br> 林抒聽她這樣說自己哥哥,到底是年輕人,沒忍住嘟囔了一句:“我哥哥原能中的……”瞥一眼母親,把后頭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林太太聽了女兒這話,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勉強向許碧笑了一笑道:“這些年,我們老爺一直惦記著阮姐兒,可我家——少夫人也知道,便是想見見阮姐兒也是不成的。可這回阮姐兒有了身孕,我們老爺實在是掛心,想著,人見不著,能托人捎點東西進去也成的……” 對林家,許碧的印象自然是比對蘇家好,但說實在的也強得有限。蘇阮參選時,林家倒給她送過些不錯的脂粉,可之后蘇阮入宮,這幾年里,林家也再未有任何動靜。 自然,林家不過是舅家,親爹都指望不上,自也不能苛求舅舅。所以林太太剛來的時候,許碧也是打算和和氣氣見一見的。就跟普通親戚一般就好??闪痔@樣子,許碧又覺得不大舒服了——林太太口口聲聲都說林老爺惦記蘇阮,可一句都沒提她自己呢。 當然,昨天蘇太太來了,也是這么說的。但蘇太太那是有自知之明,她一個繼母,便是再說自己如何惦記蘇阮,也根本無法取信于人。但林太太又不同,她是舅母,因此這樣說話,就總讓許碧覺得有點兒不自在。 “我聽說宮里的宮人每月都能在宮門口見一次家人——”許碧把應付蘇夫人的話又說了一遍,“林太太若想給蘇jiejie捎東西,交給清商就行。其實只要林太太和林老爺惦記蘇jiejie,蘇jiejie心里就高興了,有沒有東西也不打緊?!?/br> 林太太顯是并不知道宮人這回事,忙問道:“那,有什么東西都能給宮人捎進去么?” “只要不是犯禁的東西都行?!痹S碧看林太太這急切模樣,心想莫不是她誤會了林太太,林太太還真是想給蘇阮捎東西?想了想,便又補了一句,“入口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捎。余者,侍衛(wèi)檢查過后便能拿進去的?!?/br> “還要檢查?”林太太猶豫起來,“那,那信箋之類也要檢查么?” “這是自然的??傄痖_來看一看才好?!辈蝗惶饶阋\反,寫個何時舉事的紙條子,難道侍衛(wèi)也不查看就讓你送進去了?那皇宮豈不形同虛設?不過這種親戚的信,無非是說說這幾年的惦記,問問蘇阮在宮里過得可好之類,便是侍衛(wèi)看了也無妨的。這些守宮門的嘴牢著呢,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他們心里一清二楚。 林太太卻遲疑了一會兒,又堆起笑容來:“可這信,叫人拆了總歸有些不好。且我家也不曉得宮里規(guī)矩,萬一哪句話寫岔了,犯了規(guī)矩,倒是給阮姐兒添麻煩。我想著,少夫人跟阮姐兒素來有交情,能不能請少夫人——請少夫人幫著捎封信進去呢?” 許碧略一沉吟:“林太太慮的也是。這白紙黑字的,總歸有些不大妥當。不如這樣,林太太有什么事說給我聽,我進宮去與蘇jiejie轉述,如此一來,便是有人想生事,也并無證據的?!?/br> 林太太聽了她頭一句話先是一喜,可聽到后頭,臉色又有些不大好了,勉強笑道:“這,這好些話呢……” 許碧微微一笑:“若是怕我忘了,不如林太太把信給我,我當著您的面兒背熟了,再進宮去背給蘇jiejie聽?!?/br> 林抒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道:“少夫人,我家寫給表姐的信,給別人看不大方便?!?/br> 許碧越發(fā)肯定這信里有毛病了,淡淡一笑:“就是叫我?guī)Х庑湃?,到了宮門口,我也得拿出來給侍衛(wèi)檢查。到時候我說不大方便給別人看,這封信大約也就帶不進去了?!?/br> 林太太忙道:“少夫人是誥命啊。聽說皇后娘娘都召見過少夫人的,還賞賜過。少夫人進宮,侍衛(wèi)難道還敢搜身不成?”一封信,貼身放著,如今天氣冷,衣裳穿得又多,誰會發(fā)現(xiàn)呢? 許碧輕輕一笑:“蘇jiejie在宮里素來守規(guī)矩,依我看,林太太就是惦記她,也還是依著宮里的規(guī)矩辦事才好。如今蘇jiejie有孕,未必沒有那眼紅的盯著她想生事。侍衛(wèi)是不敢搜身的,可若進了宮里便不好說了。” 林太太不死心地道:“有皇后娘娘照顧,誰敢動少夫人呢?” 許碧懶得再跟她多說了:“正因皇后娘娘賞我臉面,我才更不能違了規(guī)矩,否則豈不是給娘娘面上抹黑?林太太不妨回去問問林老爺,宮里的規(guī)矩可是這樣的?”什么見不得人的信,還非要送到蘇阮眼前去? 這話已是跟送客差不多了。林太太猶疑片刻,看許碧沒有改口的意思,只得起身道:“既這樣,我再回去跟我們老爺商議商議。打擾少夫人了?!?/br> 母女兩個出了沈府大門,坐上雇來的馬車,林抒就有些急了:“娘,這沈少夫人根本不想幫忙,她真的跟表姐有交情?” 林太太嘆道:“當初她替你表姐來家里的,若沒交情,你表姐不會托她。” “可她這般,分明是防著咱們,好似咱們會害表姐似的!”林抒說著,想起自己還得了許碧一個荷包,便有些賭氣地將荷包扔在座位上。 荷包口子本來系得不牢,被她一擲便散了開來,露出里頭一點燦燦金色。 林抒本覺得這荷包輕飄飄的,也沒指望有什么好東西,此刻見這金色不由嚇了一跳,連忙拿起來,便見里頭是一對赤金蓮花耳墜子,份量不重,樣式卻極精致,正適合年輕女孩兒戴的。 這下,林抒又有些舍不得扔了,半晌才道:“沈家可真是富貴?!逼捷呏g,出手就是這樣精致的赤金耳墜子。想想方才許碧的衣著,林抒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八成新的素綢襖子,不由得有些黯然。 父親這些年也不見升遷,一年就那么幾十兩銀子,便是加上母親嫁妝,也不過將將夠供哥哥讀書罷了。她身上這綢面衣裙還是去年做的,只在節(jié)下或出門往別人家做客的時候才穿,這將近一年了也沒穿過幾回,只下過一次水。 但這綢緞料子,只消洗過一回就不那么鮮亮了。林抒當然也想穿鮮亮的新衣裳,可家里就是這樣,有銀錢也要留著給哥哥讀書用。本來哥哥讀書甚有靈性,學里夫子都夸的。若是這次春闈能考中進士,前程便會大好,家里也就跟從前不同了。 可——哥哥春闈落第不說,如今還病了…… 林太太心里惦記著兒子,滿面愁容,也沒怎么聽女兒說話便道:“既給你的,你留著戴罷?!?/br> 林抒便又有些惱怒起來:“我不要!娘看著融了,給哥哥買點補藥也好。” 林太太嘆了口氣,摸了摸女兒微微有點發(fā)黃的細軟頭發(fā):“是給你的,自然你留著。你哥哥——唉,那是心病。”為了供兒子讀書,家里對女兒也是有些虧待的,好衣裳好首飾都沒有,難得這一對耳墜子,如何還能再搶了她的去? 何況兒子那里,若是不遂了他的心意,就算吃什么仙丹怕也無用??蛇@事兒——若是蘇阮肯出頭,蘇家那里多半會同意,可她連蘇阮的面兒都見不到,要送封書信也送不進去,可有什么法子? “不然,就交給表姐的丫鬟——”林抒道,“橫豎那些侍衛(wèi)也不認得哥哥。” “不可!”林太太連忙擺手,“這樣事哪里能讓旁人知曉?你哥哥將來是要考功名做官的,若是這事被人傳出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林抒急道:“那還能怎樣?哥哥沒考中進士,蘇家是肯定不會答應的。下回春闈要三年了,蘇家也不肯等這么久的。” 林太太愁眉半晌,嘆道:“若不然,也只得我豁出臉了。就跟你表姐說,家里跟蘇家定了親,請她賞幾樣宮里的東西添在聘禮里好看?!?/br> 林抒睜大眼睛,不解道:“可咱家跟蘇家根本就沒……”要是能定親,哥哥還會病嗎? 林太太道:“待拿了宮里賞出來的東西,就跟蘇家說,這門親事是阮姐兒的意思,賞下來的東西就是憑證!” 林抒眼睛睜得更大:“這,這行嗎?若是被爹知道——若是表姐知道了呢?” 林太太咬牙道:“就豁出我這張臉便是。若是阮姐兒生氣,我,我就去庵里念幾年經。橫豎有你和你哥哥在,你父親也不會休了我?!?/br> 林家母女在馬車上怎么商議的,許碧自然不知道,但林家那點子事兒,許碧找了九煉,沒兩天就給打聽出來了。 “林家公子看中了蘇家二姑娘,只蘇家不肯允親。蘇家姑娘說,若他中了進士,家里就會答應了。誰知——”九煉把手一攤,“林公子去年秋闈名次倒是不錯,可春闈卻沒中。據說是上元節(jié)出去看了三天花燈,著了風寒。本是好了的,只是貢院里考試,他分的號房不大好,吹了冷風又勾起病來,便名落孫山了。這不,蘇家的親事不成,林公子至今還在床上病著呢。” 許碧疑惑道:“估摸著這封信不想讓人看見,大約就跟此事有關了。但這樣事,要告訴蘇jiejie做什么?” 九煉嘿嘿笑道:“依小的看,沒準林家是想讓蘇美人做媒,壓著蘇家定了這門親呢。蘇家這會兒正愁巴結不上,若是蘇美人開口,多半就會答應了。” 許碧不由得沉下了臉:“這種事倒想到蘇jiejie了。林家也是可笑,一個親事不成兒子就要生要死,這家教倒也有趣?!鄙显?jié)出去看三天花燈,沒準兒是去約會了吧?看林老爺好像挺規(guī)矩的一個人,居然教出這樣的兒子來。 九煉抓抓頭:“小的瞧著,林老爺未必知道這事兒。只怕是林太太愛子心切,私下里來尋少奶奶的?!?/br> “更糊涂了!”許碧把臉一沉,“若是這位林太太再來,我可真得問問這事了。蘇jiejie才有孕,宮里不知多少人眼紅呢,林家?guī)筒簧厦σ簿土T了,休想給她找麻煩!” “誰給我們少奶奶找麻煩哪?”門簾一掀,沈云殊笑嘻嘻地從外頭進來,瞪了一眼九煉,“是不是你小子?” “不是啊。小的冤枉!”九煉真覺得自己要去敲登聞鼓了。不過他喊完這么一句,看沈云殊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便識趣地自己溜出去了——還杵在這里做什么喲,沒看少爺都嫌他找麻煩了嗎?不是怪他給少奶奶找麻煩,是怪他是個礙眼的麻煩吧?哎,他這差使可真不好干呢。 屋里,許碧倒有點驚訝:“今兒回來得早?”這幾天,因為年下大比和明年武舉之事,沈云殊回來得都很晚,今天這還沒到下衙的時候呢,怎么就提前溜號了? 沈云殊把外衣隨手一扔,就往椅子上沒甚風度地一癱:“哎喲,好累啊……” 許碧笑著過去給他捶肩膀:“沈大人辛苦了。大比的差事都辦完了嗎?” 沈云殊享受著妻子的小拳頭在自己肩上沒什么力氣地敲打,嘿嘿一笑:“原是沒辦完的。可這不是京衛(wèi)要推人大比嗎?我原也想推舉兩個有本事的,可鄭鎮(zhèn)撫說我才到京衛(wèi)沒幾天,哪里識得什么人。他倒是在京衛(wèi)呆了好些年的,自有人舉薦。吳僉事和李同知都偏向于他,我這一惱,就指了別的差事出來了?!?/br> “你這坑兒才挖好,他們就往下跳了?”沈云殊也是狡猾,這會兒根本沒說什么大比,只說各處駐軍里舉薦些有軍功的,要在皇上面前露露臉呢。估摸著這些人還以為就是跟平常軍中演練似的跑個馬射射箭,能糊弄得過去就行。等真到了那時候,就有得丟臉了。 “這么好的坑,他們焉何不跳?”沈云殊半閉著眼睛哼哼,“京衛(wèi)到現(xiàn)在用的居然還是那木頭靶子——真要打起仗來,誰跟個靶子似的傻站著讓你射?。俊?/br> 他近來時常抱怨京衛(wèi)那些人,因知道他心里早有了主意,許碧也就笑吟吟聽了。沈云殊抱怨幾句,也舍不得妻子不停地給他捶肩膀——雖然其實也沒多大勁兒,比撓癢癢強不了多少,可是妻子還要費力氣啊——便坐起身,拉了許碧坐在自己腿上,笑問道:“方才跟九煉說什么呢?少理他。等大比結束,咱們到西山看梅花去?!?/br> 許碧忍不住直笑:“你叫他留在家里幫我打聽消息的,這會兒又叫我少理他。遇著你這樣的主家,九煉是也難做得很。” 沈云殊撇撇嘴,并不肯承認自己是在刁難九煉:“這是遇著什么事了?有什么消息叫他打聽一下也就罷了,要商量事情還得找你夫君呢?!彼蚕朐诩依锒嗯闩忝烂矉善藓貌缓??無奈近來事情太多,就總要輪著九煉那小子來獻殷勤了。 許碧哭笑不得:“說林家呢?!彼彀丫艧挻蚵爜淼氖轮v了講,恨恨道,“當初林家不肯援手也就罷了,畢竟只是舅甥,先為自家著想也是人之常情。可既當初與人無恩,如今就別想著求人幫忙。這林太太倘就這么息了心思倒也罷了,若是敢來提這事兒,我非當面給她個沒臉不可!” 沈云殊一撇嘴:“何必要你去與她當面理論,這事兒,先告訴那林老爺,看看他要如何。若是他明白,自家撕擄干凈也就罷了,若是再生枝節(jié),自有別的辦法?!?/br> “那就有勞沈大人啦?!痹S碧覺得這個法子也不錯,便眉開眼笑,“既這樣,就先看看林老爺要如何做。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叫蘇jiejie知道這些事兒,若影響了肚里的孩子可就不好?!焙髮m之中,能有子女傍身實在太重要,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的。 “光是嘴上說有勞就行了嗎?”沈云殊不大滿意。 “那沈大人說怎么辦?”許碧深覺沈云殊如今臉皮越來越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