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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品代嫁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梅賢妃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唇。果然,皇帝對沈家看重,對這許氏也是維護的。沈家實在是一大助力,可惜現(xiàn)在卻因為許氏,跟許婕妤扯上了姻親。

    還有這蘇美人……別以為她不知道,她那位皇后jiejie對蘇美人十分照顧,只怕就是盯上了蘇美人肚子里那一胎。而這蘇美人,儼然跟許氏也十分交好。

    或許梅若婳那個丫頭說的話也是對的,沈家即使不能為她所用,也不該握在別人手里……

    袁太后冷眼看著兩個宮人上前扶住袁勝蘭,幾乎是半強迫地將她按回了椅中,便擺了擺手:“來人,給沈宜人診脈?!?/br>
    陳御醫(yī)上前給許碧診了脈,便起身道:“沈宜人確系身懷有孕?!?/br>
    “好了!”皇帝眼看袁勝蘭還要再鬧,也有些不耐煩了,“席上的酒菜器具,可查出有什么不對了?”若說袁勝蘭剛才痛哭的時候還對他有幾分打動,那么現(xiàn)在這幾分憐憫也早消失了。

    那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縱然他對袁勝蘭不喜,對自己的骨rou也總有親情在??墒窃瑒偬m實在太無理取鬧了,這種時候她還想趁機報復(fù)沈家,可見她對自己失去的孩子便有關(guān)切不舍也是有限的,若真是傷心,又豈能還顧到這些呢?

    那邊檢查酒水的當(dāng)值御醫(yī)已上前來回報,袁勝蘭那一席上從酒菜到杯筷他們都檢查過了,并無任何對孕婦胎兒不利的東西。至于沈宜人和蘇美人那里,他們也檢查了一下,同樣沒有下藥,只不過因為不知道沈宜人有孕,席間有幾碟菜不大適合孕婦食用罷了。

    “這不可能!”袁勝蘭即使有兩個宮人挾著,也猛地又站了起來,“這不可能!”

    來回話的平安小心地看了袁太后一眼,低頭道:“據(jù)伺候袁昭儀一席的宮人供述,昭儀只用了自帶的紅棗茶,席間酒菜,昭儀皆棄于案下了?!币簿褪钦f,袁勝蘭也根本沒吃這生辰宴上的東西。既然如此,那些長春宮的宮人內(nèi)侍,也就都沒罪了。

    這也是正常的。都知道袁梅相爭,袁勝蘭怎么可能不防著梅若婉,又怎么會隨便吃她準(zhǔn)備的東西?

    但問題是,這樣一來,就徹底斷絕了是梅若婉下藥的可能性了,這事兒,倒要從袁勝蘭自己身上找問題了。

    皇帝沉著臉道:“伺候昭儀的人呢?”這說的是袁勝蘭帶過來的宮人了。

    梅若婉便輕嘆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怕是這會兒也查不出什么了?!?/br>
    她這聲音不高不低,殿內(nèi)又安靜,大多數(shù)人都聽見了。梅皇后輕咳一聲,嗔了她一眼,便溫聲道:“陛下,昭儀又怎會自害龍?zhí)ツ??這一胎她懷得不易,太醫(yī)都說胎象不好,可昭儀卻始終極其小心——依妾身看,不必審了,還是賢妃不該在此時弄什么生辰宴,更不該驚動昭儀前來的。若是還在景陽宮養(yǎng)著,怕也不會出這樣的事……”

    殿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幾乎所有的人都聽出了皇后的意思——袁勝蘭自知這一胎養(yǎng)不住,所以故意前來赴梅賢妃的生辰宴,好用小產(chǎn)栽贓梅氏姐妹;而梅皇后為了皇家臉面,決定把此事定性為偶然小產(chǎn),要息事寧人了……

    第142章 賠禮

    許碧出宮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沈云殊就在宮門外等著, 一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直接把人抱起送上了馬車:“可是累了?”他一打聽到是宮里袁勝蘭小產(chǎn), 就知道這事兒沒那么容易結(jié)束,可恨許碧這還身懷有孕,正是難受的時候,卻在宮里整整折騰了一天!

    “還好吧……”許碧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胃部, “有些餓了。”運氣還真不錯,今天在宮里竟沒想吐。

    馬車?yán)镌鐪?zhǔn)備了熱熱的紅棗茶和幾樣點心, 還有開胃的梅子糕。許碧拈了幾塊吃了, 才覺得空得難受的胃終于舒服了些:“忽然想吃老西門家的紅燜羊rou……”

    沈云殊又驚又喜,馬上沖著車窗道:“九煉!”

    九煉早聽見了, 應(yīng)了一聲,撥轉(zhuǎn)馬頭就跑了。天吶, 大奶奶竟然說想吃紅燜羊rou,還點了老西門那家店, 那得馬上去買!都說有孕的婦人口味變得快,這好些天了難得大奶奶想吃葷腥, 要是他跑得慢了, 買回來大奶奶又不想吃了, 那他恐怕要挨板子。

    許碧也就是忽然之間起了想吃紅燜羊rou的念頭, 順口就說了老西門那家店, 可是這話一出口,食欲就像是突然上來了似的,居然想得抓心撓肝的, 恨不得現(xiàn)在就能吃到嘴里,簡直饞得像是幾輩子沒吃過rou似的。

    沈云殊連忙命令趕車的五煉也往老西門走,一邊從食盒底下翻出一碟胭脂鵝脯來:“要不然先吃塊兒這個墊一墊?”這幾天飯桌上都不敢見葷,這胭脂鵝脯因rou味兒不太大,才被知雨收拾進來的,原想著說不定能勸許碧用一塊的,總不見油葷,這身子也受不了啊。

    許碧接了一塊就塞嘴里去了。這鵝脯薄薄的,切成麻將牌大小,也就裝了四塊,轉(zhuǎn)眼就被她全吃了。雖然肚子還跟個無底洞似的,但那股子急切的食欲總算稍微得到了滿足。

    “可有哪里不舒服?”沈云殊看她吃得這么急,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

    許碧摸了摸肚子:“好像沒有。”也沒有想吐的感覺,就是今天在宮里坐得太久,腰有些酸。

    沈云殊把馬車上準(zhǔn)備的墊子統(tǒng)統(tǒng)墊到她腰后面:“若是不行,不如躺下?”自許碧有孕,家里這馬車就重新收拾過,加了厚厚的羊毛墊子,躺在里頭絕不顛簸。

    “這樣就挺好?!痹S碧伸了伸腰,嘆了口氣,“宮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聽說是袁氏小產(chǎn)了?!鄙蛟剖鈱υ瑒偬m并不在乎,他關(guān)心的是這事兒最后會查到誰的頭上。袁勝蘭是個沒腦子的,沒腦子的人有時候會做出什么事來,誰也預(yù)料不到。雖說這事兒八竿子跟許碧打不著,但瘋狗亂咬人的時候,你知道它會咬到誰呢?

    “你猜得還真沒錯,真咬到我頭上了?!痹S碧冷笑著把當(dāng)時的事說了一遍,“這倒奇了,袁勝蘭胡亂攀咬也就是了,梅賢妃也尋我的麻煩,難不成還想讓我出來頂缸不成?”

    沈云殊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上回是梅皇后,這次又是梅賢妃,梅氏究竟是何用意?若說梅皇后那回還只是有幾分利用,那梅賢妃這次已是明晃晃地想讓許碧替罪了。沈家為皇帝沖鋒陷陣,梅氏就是這樣對待沈家的?

    許碧其實也是這么想的:“也不知這是不是皇上的意思?!?/br>
    沈云殊半晌才冷冷地道:“應(yīng)該不是?!北闶切赌ⅢH,這會兒也還沒到時候呢,“你做的那個招商引資計劃表,可做好了?”

    “做得差不多了?!痹S碧眉毛揚了揚,“你打算拿去給皇上看了?”

    “嗯?!鄙蛟剖鈴难揽p里擠出一句話,“我也去探探皇上的意思?!比绻实鄄]有鳥盡弓藏的意思,那他就要探一探皇帝對梅賢妃的意思了。

    “你小心些?!痹S碧拉了拉他的手。這時代就是這樣,最要緊的還是皇帝的意思。

    沈云殊點點頭:“宮里現(xiàn)在怎樣了?”

    “亂成一鍋粥唄。”許碧嗤笑了一聲,“皇后要將此事定為袁勝蘭自導(dǎo)自演,意欲栽贓梅陳炯明妃,袁勝蘭當(dāng)然是不肯認,一定要說是皇后與梅賢妃合伙,早把那些酒菜都換過了,甚至還說皇后買通了御醫(yī)和內(nèi)侍,通統(tǒng)一氣,都在欺君?!?/br>
    “果然是個糊涂蟲。”沈云殊沒好氣地評價。說有酒菜被換過倒也罷了,可說皇后連御醫(yī)和太監(jiān)都買通了一起欺君,這只要稍微有點頭腦的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再說了,若是已將下了藥的酒菜換走,又何必再買通這些人呢?

    袁勝蘭真是瘋狗一樣了,恨不得把眼睛所見的人都咬上一口,可她越是這樣胡攪蠻纏,說的話就越不會讓人相信,恐怕這會兒,連皇帝都要疑心是她自墮胎兒,來誣陷皇后了。

    “我卻覺得不像……”許碧在宮里看了一天的鬧劇,倒是整理出些頭緒來,“據(jù)宮人說,袁勝蘭在席上也動了筷子,可是挾起來的菜都扔到幾案下頭去了,這是稍一檢查就能查出來的,可見袁勝蘭是在防著皇后和賢妃,根本沒打算吃席上的東西。若是她想誣陷皇后,就該多吃點才是?!?/br>
    “那真是皇后或賢妃下的手?”沈云殊是有些疑心的,“否則她們何必要把你攪進去?!?/br>
    “這也不像?!痹S碧還是搖頭,“我離袁勝蘭遠著呢,想誣陷是我下手,這任是誰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何況正如你所說,沈家正是為皇上效力的時候,便是太后想定我這個罪名,皇上都不會答應(yīng),更何況是皇后和賢妃。我總覺得,賢妃只是因為袁勝蘭攀咬我,才順勢問了那么一句,但她宣我今日入宮,又絕不會是無心之舉,只可惜我打聽不出來,她究竟為何會想起來叫我去參加她的生辰宴。”

    “這個我慢慢去打聽。”沈云殊摸摸妻子的頭發(fā),頗覺心痛。還是他無能,才讓妻子被人視作棋子,隨意擺布,連一個賢妃都是如此!

    “其實我覺得,袁勝蘭的事只是偶然?!痹S碧又覺得餓了,忍不住摸摸肚子,又拿了塊點心。也是奇怪,今天在宮里,看著席上那些酒菜她還沒半點胃口,這會兒卻是見了什么都想吃。

    “怎么說?”沈云殊倒一杯紅棗茶遞到許碧手中,“你的意思是,袁勝蘭只是這一胎沒有懷???”這種事當(dāng)然也是常有的,有些婦人體弱,即使喝保胎藥也仍保不住胎兒呢。只是袁勝蘭這一胎若是這么危險,她怎么會去赴梅賢妃的生辰宴呢?

    “我總覺得——”許碧沉吟了一下,還是說了,“這事與袁勝蓮和許瑤有關(guān)。許瑤今天的樣子,像是并不吃驚……”當(dāng)然許瑤也有做出慌亂的模樣,事發(fā)突然,別人也許都在注意袁勝蘭,但許碧從開始就在觀察許瑤,自然能發(fā)現(xiàn)她的慌亂有些假,像是裝出來的。

    “難道是袁勝蓮做的手腳?”沈云殊眉頭一皺,“她這是——又一份投名狀?”做掉袁勝蘭的胎兒,對他們再次表示誠意?

    “可之前不是說,她在給袁勝蘭尋生子方嗎?若是不想讓她有孕,何必要幫忙?不管怎樣,袁勝蘭肚子里懷的總是皇上的骨rou啊?!痹瑒偬m懷不上是一回事,可懷上了再小產(chǎn)就是另一回事了,皇帝可能并不愿意袁勝蘭生子,可若是胎兒被活生生打掉,必定也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沈云殊猜測:“或許她沒料到袁勝蘭真會有孕?!蹦鞘裁疵耖g傳的生子秘方,管不管用的還兩說呢。

    許碧仍舊覺得不對勁,忽然間靈機一動:“要不然,把她搜羅的那些生子方兒拿來看看?”這些方子是真是假,或許可以表現(xiàn)出袁勝蓮的一些態(tài)度。

    “也好,不過你也不要太費心了?!鄙蛟剖鈱υ瑒偬m并不怎么在意,他倒是更想弄明白,梅皇后與梅賢妃是個什么意思。倘若真如許碧所說,袁勝蘭小產(chǎn)與梅賢妃無關(guān),那梅賢妃讓許碧去赴她的生辰宴,就更奇怪了。

    其實不單是沈云殊和許碧不解,就是皇帝都有些不解。

    “賢妃今日為何向沈宜人發(fā)難?”好容易把瘋哭瘋鬧的袁勝蘭送回景陽宮,皇帝只覺得兩邊太陽xue都在呯呯亂跳了。

    平安已經(jīng)查明白了,并沒人給袁勝蘭下什么藥,一切證據(jù)都說明,袁勝蘭只是自己身子不好,這一胎沒有保住罷了??稍瑒偬m堅決不接受這個結(jié)果,也真虧得她,小產(chǎn)之后還有這么大的精力在長春宮里又哭又鬧,直哭得皇帝對她最后一絲憐憫都沒有了,還是太后勸著她,把人送回了景陽宮。

    皇帝本想也去景陽宮的。到底是失了胎兒,于情于理他都該去安慰一下,就算不留宿,也該在景陽宮坐一坐。

    可是這會兒他是半點都不想去了。他已經(jīng)能預(yù)見到,倘若他去了景陽宮,袁勝蘭一定還是要拉著他哭鬧,說皇后和賢妃謀害龍嗣,要他處置皇后和賢妃??墒莿e說毫無證據(jù),就算有證據(jù)直指皇后,中宮也是不能輕易動搖的。更何況,他也根本不相信皇后會謀害袁勝蘭腹中的胎兒。

    皇后不是這樣的人。若是皇后喜歡用這種陰謀,那當(dāng)初許瑤產(chǎn)下皇長子,皇后就可以去母留子了。可是皇后并沒有,甚至由著袁勝蘭抱養(yǎng)了皇長子。而皇后也真的不必用那種手段,只要皇后愿意把皇次子記在名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別說袁勝蘭肚里這一胎還不知是男是女,就算她生下十個兒子,也沒用。

    所以皇帝還是留在了長春宮。他既不想去聽袁勝蘭哭鬧,也有問題要問梅賢妃。

    “臣妾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梅賢妃心里咯噔一跳,沒想到皇帝在這一番折騰之后,還會特意問她這個問題。

    皇帝眉頭皺了起來:“難道你也疑心沈宜人不成?”

    “臣妾也是怕沈宜人一時糊涂,畢竟袁昭儀與沈家——”

    “是你宣沈宜人入宮的?!被实鄄]有被梅賢妃的話糊弄住,“你若怕她與袁昭儀沖突,又為何要宣她入宮?”

    梅賢妃咬了咬嘴唇,知道再糊弄不過去了,只得起身跪下:“是臣妾糊涂了。臣妾怕,怕有人說是臣妾謀害龍嗣,所以慌亂之中,只想著推個人出來先擋一擋。臣妾知道于情于理都說不通,沈宜人最后也會沒事,所以就……”

    皇帝皺著眉頭:“清者自清,再說,朕自會查得清楚還你清白,何須你如此做……”

    梅賢妃眼圈一下就紅了:“陛下,這是說不清楚的。今日陛下派了平安大監(jiān)親自去查,還有太后及景陽宮的人為證,昭儀猶是認定臣妾做了手腳——不單昭儀這樣想,太后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就是后宮嬪妃,心里怕也都在疑著臣妾和皇后呢。有些事根本無須憑證,就是有了憑證,人也多是相信自己心里的念頭……臣妾也就罷了,可皇后也因此……臣妾當(dāng)時一陣慌亂,忽然就沒了主意,便,便……是臣妾自私了……”

    她說得如此坦白,皇帝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便是如此,你也不能推禍于沈宜人。沈家于朝廷有大功,便是朕,也不能如此隨意地對待沈家人。沈宜人是誥命,不是宮人奴婢,你這樣做,會寒了功臣之心?!?/br>
    皇帝的聲音雖然溫和,話說得卻很重了。梅賢妃低頭垂淚:“臣妾知罪了?!?/br>
    “你知錯就好。”皇帝站起身來,“今日之事,朕會賞賜沈家。此后,再不可如此了?!?/br>
    梅賢妃連忙擦擦眼淚:“不如臣妾送些東西去與沈宜人賠禮吧?”

    皇帝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若你如此做,自然更好?!比羰怯伤o沈家賞賜,固然也是榮耀之事,卻到底是把這事含糊過去了,自然不如梅賢妃自己做個姿態(tài)出來,更能安撫沈家人。

    梅賢妃沒想到皇帝真同意了,心里不由得一噎,但話已出口,也只能低眉道:“那臣妾多準(zhǔn)備些東西?!?/br>
    “這倒不必?!被实垡膊幌氚堰@事兒鬧得太大,到底是他的嬪妃,若真是大張旗鼓往沈家送賠禮,那也太有失皇家臉面了,“選幾樣精致東西,悄悄送過去就好?!?/br>
    說罷,皇帝便起身往外走:“鬧了這一天你也乏了,早些歇著罷。不必擔(dān)心,此事已然查清,誰也不能隨意誣陷于你?!?/br>
    “皇上不去看看耀哥兒嗎?”梅賢妃失望地道,“耀哥兒今日有些被嚇到了呢……”

    “朕還有些奏折要批,你也歇罷?!被实酆芮宄@不過是妃嬪們挽留他的手段。今日長春殿里雖然鬧騰,可皇后早就叫人把耀哥兒哄著在自己殿里玩,哪里就會嚇到呢?而且這個時候,耀哥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

    梅賢妃目送皇帝離去,臉色有些陰沉。今日什么都沒試探出來,反倒惹了皇帝不悅——其實她也料到皇帝會問她,可沒想到最后會要她去賠禮。

    “娘娘——”汲月小步過來,“皇后娘娘請娘娘去交泰殿?!?/br>
    “這個時候了,叫我去交泰殿做什么?”

    “聽說,皇后娘娘是要問沈宜人之事……”她給了來送信的小宮人一點賞錢,打聽出來的。

    “又是沈宜人……”梅賢妃臉色更沉了,不過這也說明,梅若婳的話是對的,沈家對朝廷、對皇帝都很重要,這樣的勢力,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交泰殿在夜色中看起來又輝煌又大氣。相比之下,長春宮雖然建筑精雅,卻遠不如交泰殿有氣勢。梅賢妃在交泰殿外下了肩輿,抬頭看了看,才走了進去?;屎笳偎?,即使天色已晚,也非來不可,這就是皇后的權(quán)勢。

    皇后的問題跟皇帝是一樣的,但梅賢妃的回答卻不大一樣了:“jiejie想,那許氏,到底跟許婕妤是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許字,便是從前有什么不是,如今許氏在宮內(nèi)有子,若是jiejie,權(quán)衡利害,是與許婕妤聯(lián)手好呢,還是繼續(xù)與娘家遠著好?據(jù)我所知,今年許氏就與娘家走了禮,初三那日還回了門,正月十五的時候,還與娘家弟妹一起出門賞燈,來往甚是密切呢?!?/br>
    皇后皺了皺眉:“所以你就這般為難許氏?糊涂!你為難的不是許氏,不是許婕妤,是沈家!你是要沈家也與你為敵嗎?若是你再來兩回,許氏就算不想助許婕妤,也要被你逼到那一邊去了。”

    這事兒又不是她第一個干的。當(dāng)初皇后不也召過許氏入宮參加皇長子的抓周宴么?梅賢妃暗地里撇了撇嘴:“jiejie,沈家自然是要拉攏的,可有許氏在,沈家真能為我們所用么?再說,jiejie今兒也看見了,那許氏,與蘇美人也交好呢。蘇美人不久就要生產(chǎn),若是也生下一個皇子,沈家只怕又多了一個選擇。”

    “沈家是陛下的臣子。”梅皇后神色一正,“我勸你莫要起什么糊涂心思才好。既然陛下讓你賠禮,我這里有一套象牙簪子你拿去,再添點別的,一并給沈宜人送去吧?!?/br>
    自己能少出點東西也好。梅賢妃干笑了一聲,謝過梅皇后,拿著那一盒簪子回了長春宮:“再添一對珊瑚簪子,一對玉鐲,明兒給沈宜人送去?!被实圻@樣看重沈家,她是一定不會讓許瑤或蘇阮得到沈家的勢力的。

    皇后倒是裝得很正經(jīng),那是因為她是皇后,又是跟皇帝自潛邸時就過來的。梅賢妃很明白,如今后宮雖然多有年輕美貌的妃嬪,可在皇帝心里,她們都不能與皇后相比。沈家忠于皇帝,那就等于是忠于皇后,皇后當(dāng)然可以高高在上地說風(fēng)涼話了??伤恍校脼樽约捍蛩?。尤其是,如果她并不想把兒子交給皇后撫養(yǎng)的話……

    許碧接到這份“賞賜”的時候正在啃紅燒肘子呢。

    好像就是一夜之間,她的孕吐就全好了,現(xiàn)在不用喝什么梅子湯也胃口大開,無rou不歡了。

    因為這,王太醫(yī)又被揪過來一趟,診過脈后大罵沈云殊無事生非——他現(xiàn)在要成親了,忙得很哩。

    不過沈云殊不管。今年的武舉已經(jīng)定下,四月舉行,他正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實在不能忍受一邊忙碌一邊還要擔(dān)心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干脆有點變化就把王太醫(yī)找來,最后索性把許碧連著胎兒都托給王太醫(yī)了。

    王太醫(yī)氣得吹胡子瞪眼——好吧,他還沒胡子——最后還是許碧忍笑把他送走,順便送了半車莊子上剛送來的蔬菜和鮮魚。等她送走了人,開始啃肘子的時候,長春宮的高內(nèi)侍到了。

    “賢妃娘娘說,昨日在宮中,昭儀娘娘有些焦躁,讓沈宜人受了委屈?!备邇?nèi)侍微躬著身,送上一只匣子,臉上笑著,說話卻還帶幾分高傲,“這象牙簪子是皇后娘娘賞的,珊瑚簪和玉鐲是賢妃娘娘賞的,給沈宜人壓驚?!?/br>
    “多謝娘娘了?!痹S碧也不看匣子里的東西,示意知雨給了高內(nèi)侍一個荷包,就把他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