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許夫人可不容她權(quán)衡,立刻就叫人取了炭盆來。那夾炭的火筷子在炭盆里燒得通紅,一滴水濺下去就冒出白煙來。 知翠自**歲上就選進府來伺候,自從升了許珠跟前的一等丫鬟,過的真是副小姐的日子,連粗重的活計都不做了,更別說受什么皮rou之苦。原先還想著不說,可通紅的鐵筷子一擺在眼前,她腿就軟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的事都說了出來。 不過幸而她還有些理智,對自己慫恿許珠之事一字未提,全都推到了梅若婳身上:“……只說能撮合姑娘和梅解元,姑娘就,就迷了心竅了……” 許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自是知道女兒對那梅若辰有幾分糊涂心思,可女兒家少時有幾分情思也是難免,待到成親嫁人之后,自然也就會忘記了。萬沒想到許珠竟是一頭就栽了進去,還被梅若婳哄著做下這樣的事。 “你們——”許夫人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如何不來回我!”若是告訴她,至少今日她不會讓許珠去白云觀! “姑娘不許奴婢們說……”知翠只能全推到許珠頭上,“夫人也知道,姑娘的脾氣……” 許夫人陰沉地看了她一眼,知翠連忙改口道:“都是那梅姑娘蠱惑姑娘——” “住口!”許夫人陰沉地道,“把她們兩個嘴堵上,先扔到柴房去?!背隽诉@樣的事,這兩個丫頭是不能留了,灌了啞藥送到莊子上去,若老實就容她們活著,若是不老實…… 可處置了丫鬟,卻也沒法挽回情勢了。許珠瘋癲的樣子已經(jīng)被同去法會的夫人們看在眼里,到了這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一口咬定青鶴為蒙騙眾人用了致幻的熏香,可即使是這樣,也無法解釋為什么別人都沒事,只有許珠瘋得厲害。 “梅家那個賤婢!”許夫人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吃了梅若婳,“從開頭跟珠兒親近,就沒懷好意!” 紅線叫人拖走了知翠知緗,連忙進來給許夫人撫著后背:“夫人仔細傷了身子。好在那梅姑娘也著了道兒。如今外頭都說是那青鶴道人有心蒙騙才用了迷香,并不關(guān)我們姑娘的事的。” 許夫人咬牙道:“她那算什么,還是珠兒丟臉。只是,滿殿的人都沒事,連她都沒事,怎么偏偏珠兒和梅家丫頭——” 紅線曉得許夫人說的“她”是指誰,不敢說話。其實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此事不知哪里漏了餡,許碧安然無恙,反倒是算計了許珠和梅若婳。偏這兩人一個是始作俑者,另一個則助紂為虐,便是吃了虧也不敢說什么。 當然,讓許夫人說,她當然是認定這錯兒都在梅若婳身上。若不是梅若婳,許珠便是有些糊涂念頭,也干不出這樣的事來。到了最后,卻是許珠更吃虧。 可她又能如何呢?去找梅家算賬?別說這里頭還有承恩侯府做的手腳,就算沒承恩侯府的事,梅家也是皇后母族,許家也惹不起。 “這是不肯放過瑤兒??!”許夫人咬牙切齒。她畢竟不是許珠那么傻,一眼就看出了承恩侯府的禍心,這分明是要斬斷許沈兩家的姻親,讓許瑤得不到一絲助力,也就徹底掐滅了皇長子那極其微薄的一點希望。 “瑤兒也不想與她爭什么,她怎么就這般趕盡殺絕!”許夫人說得有些口不應心。許瑤哪里是不想爭,實在是爭不過。從頭到尾,無論她怎么想盡辦法,沈家那邊都絲毫沒有半分支持許瑤的意思,根本就是油鹽不進。 可不管怎樣,只要有這一門姻親,對許瑤、對皇長子就是一樁好事,就是將來封王,也與那些毫無母族之力的皇子不同呢??扇缃瘢芳覅s是連這一門姻親都不肯給他們留了。 “夫人——”紅線曉得許夫人心里恨,可梅家是他們?nèi)遣黄鸬模退忝芳颐髂繌埬懸鲞@事,許家又能如何呢? 許夫人張了張口,也頹然地低下了頭。如今皇后都有孕了,一旦生下嫡子,梅家地位根本不可撼動,許家除了咽下這口苦水,又能如何呢?只盼著青鶴那里重重地審出罪來,能替許珠挽回一下名聲。 苦惱于此事的當然不止許府一家,此刻,梅太太也正在焦頭爛額呢。 “老爺這是做什么,婳兒今日是遭了無妄之災,這會兒還沒好……”梅若婳昏頭昏腦地回到家中就只是哭,把個梅太太嚇得忙叫著請郎中,結(jié)果郎中還沒請呢,梅大儒已經(jīng)黑著臉回了家,一進門就把梅若婳從床上提了起來,叫她跪著回話。 “住口!”梅大儒臉色陰沉得可怕,**的兩個字就把梅太太壓了下去——梅大儒不是那等溫柔體貼的人,但與她說話也總是心平氣和的,縱然是有時候說的話讓她如墜五里云中,卻從未有過如此可怕的時候。 “我問你,白云觀的香是怎么回事?” “父親說的話,女兒不懂……”梅若婳心中狂跳,硬著頭皮道,“女兒若知道,今日也不會著了道……” “你不懂?”梅大儒怒極反笑,“那你與許家三姑娘說的都是什么?青熒菇與香麻葉,我倒不知你還懂醫(yī)術(shù)了?!?/br> “老爺說的是什么呀……”梅太太不明所以,卻本能地想保護女兒,“婳兒她還病著……再說,那許三姑娘一門心思地纏著婳兒,婳兒就是看在沈家的份上,也得——” “你住口!”梅大儒一拍桌子,“我多年在外,這一對兒女,都被你教成什么樣子了!” 梅太太怔了怔,一股子委屈頓時涌了上來:“老爺也知道自己多年在外?我在家中辛辛苦苦撫養(yǎng)孩兒,又有什么錯處?老爺總看著自己兒女不好,可辰兒十五歲便中了解元,婳兒更是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都喜歡的。這京城里誰說起來不贊一聲,怎么偏老爺就這般挑剔!自己兒女不好,老爺覺得誰好?” “你——”梅大儒正要發(fā)怒,從門外進來的梅若明輕聲阻攔道:“父親,母親只是不知其中內(nèi)情。” 梅大儒強忍著氣道:“你與你母親說?!?/br> 梅若明深深嘆了口氣,溫聲道:“母親可知道,承恩侯府安排這次法會,原是想要以迷香暗害沈大奶奶的?!?/br> “害她?”梅太太不解道,“那與婳兒何干?”為何許氏半點沒事,倒是梅若婳吃了虧?這樣,梅大儒還要回來向自己女兒興師問罪? 梅若明看向梅若婳:“婳兒,你是自己對母親說,還是要我說呢?” “大哥——”梅若婳掩著臉哭,“大哥究竟要我說什么?我知道大哥對沈大姑娘念念不忘,可也不能——” “你住口!”梅大儒終于忍無可忍地將一個茶盅摔在地上,溫熱的茶水濺了梅若婳滿裙子,“你還當你做的事無人知曉?你與承恩侯府串通一氣,慫恿許三姑娘硬拉了沈大奶奶去白云觀,究竟是為什么?虧你也從小讀書,沒讀到禮義廉恥,倒讀出一肚子鬼祟來!你與許三姑娘說的是什么?又拿你三哥的詩文給她,究竟何意?你,你真要我把你心里那些齷齪念頭都說出來?” “這,這——”梅太太完全懵了,“老爺這說的什么?辰兒的詩文怎么了?辰兒呢?” “我已經(jīng)叫人把他關(guān)起來了?!泵反笕謇淅涞氐?,“竟以詩文勾人私情,簡直是無恥之極!明日先行了家法,再把他送回嶺南,去族里的祠堂住著!” “父親!”梅若婳終于怕了,“三哥并不知曉的,我從未對他說這東西是給誰的……” 梅大儒冷冷道:“那等詩文,他既敢寫出來,就要知道后果。”或許梅若辰的確不知道那東西要給誰,但那樣的詩文他難道不解其中之意?分明就是縱容著梅若婳去胡作非為。 “還有你。”梅大儒也不想再問了。雖然沈家送來的消息說得極其委婉,且把主要責任都推給了承恩侯府,但只言語之間露出來的那一絲消息,已經(jīng)足夠讓梅大儒想在地上找個縫隙鉆進去了。 有些事情其實真的不必說得太多。梅若婳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其實不過是因為梅家人都沒有往那方面想過而已。梅大儒自不必說,就是梅太太,也沒想過女兒會看中一個有婦之夫,此刻被提了一句,便覺得如同五雷轟頂:“婳兒,這,這不可能!” 梅若婳癱坐在地上,滿心絕望:“為何不成?父親,母親,女兒不過是想報他救命之恩罷了……” 梅太太顫著手道:“胡說,胡說!豈有這樣報恩的……” “明日,你們兄妹就都一起回嶺南去?!泵反笕謇渚氐溃澳闳ゼ覐R之中,若不悔悟,就不必出來了?!?/br> 梅太太震驚之余,又想起維護兒女來了:“老爺,這,這不行!婳兒不過是一時糊涂,給她挑個人家,嫁出去就是了。想來,想來沈家那里也不會宣揚的……”她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明兒就去沈家求娶沈大姑娘!”如此一來,兩家結(jié)為姻親,沈家必定會給女兒保守秘密的。 這回輪到梅大儒氣得手顫了:“你簡直是胡鬧!”不是說沈大姑娘不好,而是這時候去求娶,這是要做什么? “老爺!婳兒不能去家廟啊!”梅太太眼淚長流。什么樣的女孩兒才會進家廟?這名聲往外一傳,梅若婳這一輩子都毀了,哪里還能找到什么好親事。 “我不去,我不去!”梅若婳也被驚到了,“娘,我不去!我也沒有做什么!”家廟,那是梅氏族里最可怕的地方! “我什么都沒做!”梅若婳忽然覺得一陣委屈直沖上來,“我又沒有私相授受,憑什么去家廟!再說,這事兒本就是承恩侯府想出來的,是宮里賢妃娘娘的意思!父親要處置我,不知賢妃娘娘會怎么想!”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不知悔改、敢做卻不敢當?shù)呐畠?!”梅大儒勃然大怒。即使這件事真是梅賢妃的意思,梅若婳也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竟然還敢說自己什么都沒做! 為了自己一片私心便去行這等陰私之事,被識破了便推卸責任——梅大儒忽然覺得一陣深切的失望,在外人看來如此出色的一對幼子幼女,原來竟都是內(nèi)里如此不堪。他一向以厚德、慎獨而自省,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女…… 梅太太還在哭:“老爺,這事顯然是承恩侯府在后頭調(diào)唆,你只罰婳兒,這不公平!不過是因為你不敢惹宮里賢妃罷了……” 巧得很,梅太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承恩侯夫人也在說,不過她面對的是氣得發(fā)抖的承恩侯:“……沈家就算知道又怎樣?難道他們還敢與皇后和賢妃作對不成?” “你簡直不可理喻!”承恩侯勃然大怒,“此事,沈家若是告到皇上面前——” 承恩侯夫人心里咯噔一緊,但仍冷笑道:“沈家若是識相,就不會捅到皇上面前去。皇后如今有孕,若生子就是太子,就算生了女兒,還有耀哥兒呢。沈家就算不為現(xiàn)在想想,難道也不想將來——” 話猶未了,承恩侯夫人臉上已經(jīng)挨了一記耳光,整個人都被打得往旁邊一栽,足足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你竟敢打我——” “你簡直是瘋了!”承恩侯也是平生第一次打人,更不用說打的是妻子了,自己也有些發(fā)怔,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你方才說的是什么?傳到皇上那里,不用沈家說話,你也該死了!” 承恩侯夫人怔了一下,臉色也變了。方才她說“將來”,“將來”是什么?“將來”就是皇上死后的事了。這樣的話若被人聽見,說她詛咒天子是足夠的,就算罪及滿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承恩侯在屋子里焦躁地轉(zhuǎn)了兩圈,做出了決定:“既然是要給皇后祈福,你去庵里住些日子!” “什么?”承恩侯夫人眼睛睜得滾圓,“你叫我去庵堂里?”什么祈福,那就是受罰! “不成!我不去!”承恩侯夫人斷然道,“我若去了,沈家才是拿住了把柄。我不去,他們反不能把我怎樣!”說白了也不過是一個姨娘的話罷了,能頂什么用? “這是給你留臉面!”承恩侯低聲吼道,“你現(xiàn)在去了,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好再說什么。不替別人想,你也替皇后想想!你闖出這么大的禍,讓皇后在皇上面前如何交待?” 承恩侯夫人眼睛一翻:“我闖了什么禍?不過就是青鶴燒了些迷香,讓許家那丫頭和婳丫頭有些發(fā)癲罷了。既知是迷香的緣故,這也不算什么,只要封了青鶴的嘴就行了?!奔葲]出人命,又沒出什么丑事,無非是許珠和梅若婳丟一丟臉,算什么大事? “何況,娘娘這會兒正養(yǎng)胎呢?!背卸骱罘蛉擞袔追滞{地道,“若是沈家把這事兒捅到皇上面前去,驚了娘娘的胎,看他們可擔得起這責任!” 承恩侯氣得抬手指著她,正半天說不出話來只顧大喘氣,就聽外頭腳步聲亂沖沖的,守著門的大丫鬟青雀一頭扎了進來,臉色煞白:“侯爺,夫人,可不好了!宮里頭送出消息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動了胎氣了,眼瞧著要不好!” “什么!”承恩侯夫妻兩個都顧不上再相互瞪眼,異口同聲地問,“娘娘怎么了?” 青雀也不是很清楚啊,她還是聽宮里的小內(nèi)侍說的,小內(nèi)侍也不過是接了個口信就飛奔來承恩侯府的,一概內(nèi)情他都不大清楚,只知道皇后腹痛,瞧著是要小產(chǎn)的模樣。 “小產(chǎn)?”承恩侯夫人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以與年齡不符的敏捷躥了起來,“快快快,給我更衣,進宮!” 再怎么快,從承恩侯府到皇宮,再進層層宮門,也要花上一個時辰,等承恩侯夫人氣喘吁吁地到交泰殿的時候,正趕上御醫(yī)臉色如喪考妣地出來向皇帝回話:“臣無能……” 皇帝的臉色仿佛狂風暴雨來襲前的陰沉天空:“你們?nèi)杖諄碚埰桨裁},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后還是覺得自己小命更重要,有人大膽道:“娘娘體質(zhì)本是偏虛寒,能得有孕實是意外之喜,但飲食上稍有不慎,食以些許寒涼之物,即對身子不利……” “皇后何時食過寒涼之物?”皇帝的目光立刻向刀子一樣掃向了交泰殿的宮人內(nèi)侍身上?;屎笊眢w不大好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這些年一直就沒懷上。正是因此,皇后得了這一胎,帝后二人才更是重視,不說草木皆兵,至少在飲食藥物上皆是百般注意的,什么寒涼的藥物食物,壓根就不可能出現(xiàn)在皇后面前! 交泰殿一眾宮人內(nèi)侍早就驚得破了膽。把皇后伺候得小產(chǎn)了,他們還想活命嗎?但他們都是兢兢業(yè)業(yè)伺候的,絕沒有半點疏忽??! “娘娘飲食衣物,皆有捧雪捧月兩位jiejie掌管,奴婢們絕不敢沾惹?!?/br> “小廚房所置辦食物,都有御醫(yī)每日驗看,絕無違禁之物??!” 一片表白之聲中,皇帝臉色更加難看:“把皇后十日之內(nèi)所食所用之物全部列出來,給朕一樣樣地查!” 第164章 權(quán)衡 交泰殿內(nèi)殿, 梅皇后的臉在剛剛?cè)计鸬臓T火照耀下白得像一張紙,眼神卻清醒而冷峻地盯著剛剛從外頭進來的捧雪:“如何?” 捧雪的臉色也并不比梅皇后好:“皇上著平安大監(jiān)細細地查過了, 小廚房送上的飲食都是無礙的?!?/br> 平安親自出手,代表著皇帝一查到底的意愿,沒一個人還敢抱什么僥幸或敷衍的心思。如今平安查了都說沒有什么,那就確實沒有什么了。 “如此說來, 真是本宮身子不濟?”梅皇后話說得如同一潭死水,只是眼中的鋒芒遮都遮不住。 “御醫(yī)們——”捧雪咬著嘴唇, “可是凈凡師太說, 一定是娘娘誤食了什么東西!”皇后極少自稱“本宮”,一旦她這般說話, 那必是心中蘊含了一座火山,馬上就要噴發(fā)出洶涌的巖漿來了, 若不燒死別人,就要燒死自己。 梅皇后微微彎了彎唇角:“他們說的都未必可信。”御醫(yī)自然是想說此事只是皇后身子弱, 保不住胎,如此一來他們便無過;可凈凡當然是想把責任推到飲食上去, 如此她便有診治皇后乃至有孕的功。 “可是本宮卻覺得, 這不是本宮的錯?!泵坊屎箅S即又接了一句。她的手緩緩從已經(jīng)沒有什么內(nèi)容的小腹上撫過, “本宮這一胎一直懷得不錯, 不用凈凡說, 本宮也能感覺得到。孩子在本宮腹中,并沒有什么不適。這是母子連心,外人不知, 但本宮的感覺絕不會錯的?!?/br> “可是——”捧雪欲言又止?;蛟S讓皇后抱著這樣的心思也好,至少皇后不會在失子的痛苦中就此沉淪下去,而是有個目標能夠支撐。 不過她才一頓,腦海里就突然靈光一閃:“娘娘,您,您吃過——”的確是吃過并非小廚房出來的東西! 梅皇后的眼睛在那一剎那反射出了一線冷光,幾乎讓捧雪誤以為那里有一把磨得鋒快的刀子:“是母親帶來的翡翠糕。” 捧雪只覺得兩腿一軟:“不,娘娘,不,不可能的……”那是承恩侯夫人帶來的糕,難道承恩侯夫人想害梅皇后腹中的孩子嗎? 梅皇后短促地冷笑了一聲:“不可能嗎?你應該也想到了,就是從吃了翡翠糕之后,本宮才覺得不適的?!比绻皇且驗橄氲搅?,捧雪又怎么會說出來呢? “娘娘——”捧雪語無倫次,“夫人不會的,這怎么可能呢……”梅皇后是承恩侯夫人親生的女兒! 梅皇后的面容猶如冰封霜蓋,說話的時候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如果我生下嫡子,皇次子還有什么用呢?” “那,那也不會是夫人吧……”捧雪根本不敢去想,“自娘娘有孕之后,夫人每次入宮,都是十分高興……”她覺得那高興并非作假,承恩侯夫人是真為梅皇后有孕而高興的。 “說不定是賢妃——”捧雪咬著嘴唇。在她心里,寧愿相信這是梅賢妃下的手,而承恩侯夫人只是不知情。 梅皇后冰冷地笑了笑:“母親呢?” “去,去了長春宮……”這下捧雪都不知該說什么了?;屎髣倓傂‘a(chǎn),承恩侯夫人在交泰殿哭了一會兒,這會兒居然又跑去了長春宮。便是再讓捧雪想說幾句好話,也沒法昧著良心說承恩侯夫人是在關(guān)心梅皇后了。 內(nèi)殿之中一陣死一般的沉寂??諝庵羞€有淡淡的血腥氣,若有若無,吸進鼻中卻像冰一樣,令人渾身發(fā)冷。梅皇后兩眼直直地盯著繡了葡萄紋的床帷——她多年不孕,殿內(nèi)的陳設(shè)從不用葡萄、石榴、葫蘆及瓜瓞綿綿之類的圖樣,這還是診出有孕之后,捧月帶著兩個針線上的宮人連趕了兩夜繡出來的,但現(xiàn)在擺在這里,就像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