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是啊?!卑€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逗逗他,眨了眨眼道,“你敢吃嗎?” 蕭叡笑了一下,把筆放下,手扶著書案起身,邊走邊道:“我看看?!?/br> 兩個人在案前對坐,蕭叡挑了一根細面入口,嘗了嘗道:“真的是你做的嗎,怎么吃起來不太像?” 阿妧白了他一眼,手捧著臉道:“我練了十幾遍,當然會有進步?!?/br> 蕭叡心中柔軟處被牽動,眼睛里流露出真實的笑意:“為什么忽然想給我做面?是因為今天是我生辰嗎?” 阿妧噎了一下,她還以為他一直不說是因為忘了,畢竟他說自個兒很多年沒過過生辰了。不過她還是點點頭:“禮尚往來,我生辰的時候你也陪過我的。本來想送你什么禮物,想想你也不缺什么,我又沒錢,就算了?!?/br> 她說的理直氣壯的樣子,蕭叡只好笑著點頭:“嗯,你說得對。相對于沒什么實際用處的禮物,我更喜歡你做的這碗面。” “那你多吃點。”她進廚房的次數(shù)不少,端出來能吃的也就這么一回。 蕭叡看著案上唯一的一碗面道:“你不吃嗎?” 她先前只記得要給蕭叡做長壽面,忘了她自個兒了,就只做了一個人的。搖搖頭道:“就一碗。你吃吧,我不餓。” 蕭叡起身去廚房又拿了一副碗筷,很快回來,將自己的面撥一半到空碗里,放在阿妧面前:“一人一半?!?/br> 阿妧拿起筷子,挑了幾根面條小口吃著,忽然想到還沒祝他生辰快樂。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回事,腦子里總是亂亂的。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他:“表哥,生辰快樂,希望你長命百歲?!闭f完又拿起筷子,低著頭繼續(xù)吃面。 蕭叡也看出了她動作的不自然,沒有深究,過了一會兒才道:“如果我能長命百歲,我希望你能活的比我更長?!?/br> 阿妧微笑:“那也太老了。不過我也確實沒有見過能活一百多歲的人?!?/br> 蕭叡點點頭,沒有再多說。 阿妧吃得慢,等蕭叡把碗里的面都吃完,她也不過才吃了一小半。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阿妧小聲吃面的聲音。她動作越來越慢,最后還是忍不住道:“你能別看著我嗎?” “我不看?!笔拝钡皖^把自己面前的碗筷撥到一邊,站起身,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摸出來一壺酒。 “我能喝嗎?”他問阿妧。 想著今天是他生辰,且他身上的傷也已經(jīng)好了,阿妧點點頭:“喝吧。” 本來只是想小酌的,可不知道為什么,蕭叡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杯接一杯的?;蛟S是太久沒喝過了,他很想醉一場,或許是心里高興,在母親去世之后還沒有人像今天這樣陪過他。 阿妧自己心里也有點亂,只顧低頭吃面,沒留意到蕭叡。等吃完抬頭一看,他已經(jīng)不知道喝了多少了,一手支著臉,一手放在酒壺上,看起來有點醉了。 阿妧把酒壺從他手里挪過來,提起來一看,空了。這是喝酒嗎,這是海灌吧? “又作死……”她小聲地罵了一句,把案上的碗筷酒壺都收起來。 等洗完碗回去,剛走到書房門前,就看見蕭叡腳步踉蹌地往外走,因為步伐不穩(wěn),半邊身子撞在了門框上。 他皺起眉頭,似乎有點兒生氣,但眼神依舊迷茫困惑,醉得深了。一抬頭看見阿妧,眉眼卻又舒展開來,向她伸手。 “你要去哪兒?”阿妧上前扶住他。 蕭叡還是站不穩(wěn),索性靠在她身上,臉貼著她的頭頂,輕輕嗅著她發(fā)間的清香:“找、找你……” 阿妧道:“我送你回房歇著吧。” 蕭叡的房里沒有點燈,阿妧摸索著把他扶到榻上躺下。剛要轉(zhuǎn)身去把燈點上,結(jié)果蕭叡騰的一下又坐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 “不許走……” 周圍一片黑暗,阿妧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他低低的聲音,似乎混雜了恐慌與祈求。 阿妧在榻邊坐下,蕭叡湊上來,頭靠在她的肩窩,一只手緊緊地抱著她,半晌后低低道:“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他重復了一遍,“真的特別喜歡……” “可是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他抬起頭來,沉黑的眸子在夜色里泛著微光,分不清是醒著還是醉著,聲音里有一種莫名的委屈,“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我嗎,怎么現(xiàn)在就不喜歡了呢?” 沒有得到回答,他又將頭靠在她的肩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阿妧知道他睡著了,輕輕地讓他躺平睡在榻上,將里側(cè)的被子蓋在他身上,掖好被角。 她在蕭叡身旁坐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起身離去。 第53章 淺淺 雖然是宿醉,但是由于習慣,蕭叡在第二天還是很早就醒了。 不過阿妧卻比他起得更早,他走到廳堂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端著一碗湯過來,遞給他道:“解酒的,喝了吧。” 不出意料的很難喝,蕭叡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坐在案前半天沒說話。 阿妧手捧著臉,望著他的側(cè)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昨天喝醉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蕭叡壓下了舌尖處那一言難盡的味道,轉(zhuǎn)過頭來,有點茫然地看著她,顯然是不記得了。 “怎么了?”看她的臉色,他應該沒干什么過分的事吧。不過蕭叡自己也不確定。 “沒什么,你不記得就算了?!卑€又不說了,弄得他心里更加忐忑。 用過早膳,阿妧換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衣裳,向蕭叡道:“我最近在研究一種藥方,不過有幾味藥沒有買到,聽人說城外的山上應該可以找到。你頭還疼不疼,不疼的話可以陪我走一趟嗎?” 蕭叡問:“什么藥方?” “說了你也不懂,大概就是治外傷有奇效?!碧栆呀?jīng)快掛上頭頂了,這一來一去差不多要一天,阿妧不想耽擱,又問道,“你去嗎?” 蕭叡點頭:“去。” 兩個人來到聞喜縣外的東山上,把馬拴在山下。 深秋時節(jié),草木多半零落。陽光不算熾烈,停云藹藹,時而遮擋了太陽,因而山間的寒露尚未被陽光蒸騰殆盡,淺淺地沾濕了兩人的鞋邊褲腳。 蕭叡看著滿山的青黃,地面上皆是大片的枯草,偶爾夾雜著幾抹綠意,實在不知道這地方能找著什么寶貝藥草。 好在這季節(jié)山中沒什么蛇蟲出沒,他也不用太過緊張,只留意著阿妧腳下,避免她一不留神摔倒。 阿妧比他強得多,他看什么都是草,阿妧則每走幾步路就能有收獲。扶著他的手臂在一個斜坡上采下一株草藥,回身扔到蕭叡背上的藥簍里,再繼續(xù)往前走。果然多帶一個人還是方便些。 不知不覺間到了半山腰,一個向陽的坡上,阿妧在看到一株數(shù)丈高的樹時忽然停住了腳步,眼睛一亮,接著又向那棵樹走去。 與山上枝葉凋零的其他樹木不同,這棵樹不僅枝繁葉茂,而且郁郁蔥蔥的枝葉間還盛開著一種淺黃色的花朵,呈百合花的形狀,但更小一些,細長的蕊吐露在外,微沾晨露,看上去美麗又脆弱。 這棵樹不是很高,但阿妧伸長了手臂也只勉強摘下了最低處的幾朵花,其余的再也夠不著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花摘下,避免破壞了要緊的地方,輕輕地放在藥簍里。 這么一點顯然不夠,阿妧正在發(fā)愁怎么再摘幾朵,蕭叡道:“我?guī)湍阏???/br> 阿妧搖搖頭:“這東西嬌氣得很,一不小心就碰壞了,你不會弄?!?/br> “?。 彼聊ブ灰赖綐渖先?,猛地被蕭叡一把抱起來,驚呼一聲,低下頭,有些不滿地瞪著他,“你就不能先打個招呼?” 他幾乎單手就能將她托抱起來,神色很輕松的樣子,仰著頭道:“現(xiàn)在夠得著了嗎?” 阿妧被他抱著,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再伸手摘花就很容易,沒費多少力氣就采夠了數(shù)量,放在藥簍里。 “放我下來啊。”阿妧看他還抱著自己,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先前采藥時沾上的薄灰便也稍稍染上他的耳邊,阿妧又用手背蹭掉了。 蕭叡又仰頭看她,眼帶笑意:“那你親我一下?!?/br> 兩個人四目相對,姿勢親密,阿妧低著頭,深秋的涼風拂過行云和山脈,從她身側(cè)席卷而過,將她垂落的長發(fā)吹得飄動起來,幾乎拂上蕭叡的面頰。 向陽的光自林間照射下來,投照在兩人身上,從她的角度可以望見他頭發(fā)烏黑、眼神明亮,五官俊秀而清晰。 她微微笑起來,頭更低,在他額上親了一下:“現(xiàn)在可以了吧?” …… 傍晚的時候回到住處,阿妧也顧不上晚膳,一頭扎進了藥房里。期間蕭叡做好飯端過來,她也只匆匆被他喂了幾口,又繼續(xù)研究那方子了。 戌時過半,做出來了一小瓶的藥粉。蕭叡拿起來看了看:“就是這個?” 阿妧伸了伸懶腰,放下手臂,點點頭道:“對,這是我根據(jù)古方改進的。今天就做了這么一點,送給你了?!?/br> 她還沒有試過效果,送給蕭叡不過是意思一下,沒有真的讓他當傷藥用。不過蕭叡當然也舍不得用,鄭重收下了,又催她去休息。 阿妧累了一天,本來沐浴后應該很快就能睡著,只是躺在榻上沒一會兒就感到膝蓋疼得厲害。 屋子里的燈都滅了,四周一片寂靜,連秋蟲的鳴叫聲都沒有。阿妧靜靜躺在榻上,便感到膝上的疼痛格外清晰,她知道這是勞累過度所致,睡一覺就沒事了。 只是她一貫怕疼,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一手按在膝蓋上,大約是力度不夠,半天也沒有減輕疼痛。不知不覺的,弓身側(cè)躺在榻上,像小孩子一樣發(fā)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略微轉(zhuǎn)移了一些注意力。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叩叩”的敲門聲,響過兩遍阿妧才反應過來,猜到是蕭叡。 “什么事???”她問。 外面果然是蕭叡,低而沉的聲音道:“你怎么了?” 阿妧被折磨了好一會兒,也無意隱瞞,向門外道:“腿疼。” 她許久沒有這么勞累過了,爬了一天的山,回來又忙了許久,因而沐浴后便直奔床榻,連門也忘了閂。蕭叡敲門的手無意中往里一推,門便開了。 他進入室內(nèi),昏暗的視線中隱約看見阿妧蜷在榻上,聽見她聲音微弱地道:“你怎么過來了?” 他本來已經(jīng)歇下,只是總覺得阿妧在叫他,想著她是不是不舒服,越想越不放心,所以才過來看看。 “哪里疼?”他問。 阿妧把右腿伸到衾被外面,指了指膝蓋:“這里?!?/br> 蕭叡怕她冷,拉過衾被把她雙腿都蓋住,手伸在被子里替她揉按膝蓋:“就這邊疼嗎?左邊的呢?” 阿妧道:“也疼,不過右邊的更疼一些?!?/br> 蕭叡便兩邊膝蓋換著揉按,看她睡不著,坐在她身旁道:“沒什么大礙,睡醒就不疼了。我聽人說膝蓋疼可能是在長個子,興許你明早就更高一些了?!?/br> 阿妧在被子里輕輕踢他一腳:“我又不是十來歲的孩童,長什么個子?你又拐彎抹角地說我矮?” 蕭叡真是冤枉,一臉誠懇地道:“我錯了?!彼麤Q定再也不提這個話題了。 他雖然話少,但是硬扯還是能扯出來一些的,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阿妧慢慢的就感到越來越困,漸漸聽不清他在說什么,眼睛一閉上,直接沉入了夢鄉(xiāng)。 她在夢中翻了個身,正對著墻面,身后一下子空出半邊床榻。蕭叡見她已經(jīng)睡著,雙膝應該不疼了,便將手收回,順勢在她身邊躺下。 他仰面躺著,一手枕在腦后,閉上眼,在腦中命令自己入睡。然而不行,很快又睜開眼,轉(zhuǎn)頭看著睡在自己身旁的阿妧。 榻上只有一床衾被,此刻正緊緊地裹在她的身上,他看見那團安靜柔順的身影被夜色勾勒出來,而他心里潛藏著的某些東西也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爬了出來。 他有點冷,伸手輕輕地把被子拉開一個角。見她沒有反應,又再繼續(xù),直到他整個身子和她蓋在同一條衾被下面。 她背對著他,似乎睡得很熟,而他仿佛天性如此,仍舊看見她就想靠近她,靠近她就想抱住她。就如此刻,他一手伸過去摟住她的腰,低頭將臉埋在她的脖頸間。 裝不下去了,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干早就自覺地回自己房間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來著,太久了,久到他現(xiàn)在只是抱著她就有點受不了。 他的頭埋在她的頸間,眷戀地嗅著少女身上的體香,輕盈的香氣很容易便激發(fā)了體內(nèi)嗜血的欲望。在這暗香浮動的夜里,他忽然很想咬開少女纖細的脖子,嘗一嘗她鮮血味道,是不是也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