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等魏熙用了膳和李霽來到花廳時(shí),眾人已經(jīng)等了半個(gè)時(shí)辰了,魏熙邁進(jìn)花廳中,和眾人溫聲到了抱歉,眾人行禮皆道不敢。 魏熙和李霽一同坐在首位,客套了幾句便進(jìn)入了正題。 魏熙放下茶盞,道:“昨日之事諸位也知道了吧?!?/br> 郡丞起身道:“臣等知曉,太守是長官,我等本不該妄加評判,但他所犯乃大罪,理應(yīng)嚴(yán)加懲處,以正揚(yáng)州風(fēng)氣。” “確實(shí)是不小的罪過?!蔽何跽f著,面有愁色:“依著我的性子,當(dāng)時(shí)就是要除了他的,只是他乃郡守,我終究不能妄加處置。” 一坐在郡丞對面的白發(fā)士紳道:“公主審慎是大夏之福,可此等罪人,如何敢讓他繼續(xù)當(dāng)一郡之主,不如且先將人看押起來,給朝中上書,等朝中處決,只是我等愚鈍,等處決下來之前,還請公主多加照撫揚(yáng)州。” 這話就差明著說唯魏熙馬首是瞻了,魏熙自然不會拒絕,當(dāng)下只道:“我不通政事,揚(yáng)州大小事務(wù)還是要靠著諸位?!?/br> 眾人應(yīng)是,魏熙又含笑設(shè)宴款待眾人,宴上雖免不了軟硬夾擊的敲打幾句,但也算賓主盡歡了。 ———— 魏熙的信到了雍王府時(shí),雍王正換了衣服要去宮中,見狀,他雖疑惑魏熙為何會給他寫信,卻也接過來了,正要打開,卻聽外面有家仆來稟報(bào):“殿下,皇后殿下來了?!?/br> 雍王聞言眉頭微蹙,將信隨手放在桌上,起身往外去。 謝皎月正在堂中等著雍王,她身上穿了一襲水色道袍,很是清雅幽寂,見了雍王她上前一步:“殿下?!?/br> 雍王對謝皎月頷首:“皇后殿下怎么過來了?” 謝皎月抿了抿唇:“我想進(jìn)宮?!?/br> 雍王眼睫一抬:“據(jù)我所知,陛下可是從來沒有說過不讓皇后殿下回宮的?!?/br> “可是我阿耶不讓我回,我今日是借著去曲江游玩才來的你這兒的?!?/br> 雍王疑惑道:“他為何不讓你回宮?” 謝皎月垂了眼睫:“阿耶說要斷便斷個(gè)干凈,拖泥帶水的是惹亂子。” 謝皎月說著抬眼看著雍王:“我聽聞他病重……” 謝皎月對著雍王那雙洞察的眼睛再也說不下去了,只道:“阿澤年幼,定是怕的,我自出宮便未曾見過他,想去看看他?!?/br> 雍王收回視線,點(diǎn)頭:“好,走吧?!?/br> 得了雍王的應(yīng)答,謝皎月腳下卻似生了根,分毫都挪動不得,雍王走了幾步,不見謝皎月跟來,回頭看向她:“怎么了?” 謝皎月?lián)u頭,抬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無言,未過多久便到了太極宮,謝皎月抬頭看著這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巍峨宮城,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 甘露門在望,雍王側(cè)首看她一眼,打破了沉默:“阿澤雖未曾去長清觀看你,但心中也是念著你的,小孩子賭氣罷了,他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眼下陛下莫名病重,他身邊一個(gè)親近的人都沒有了,你若是憐惜他,就陪著他吧?!?/br> 謝皎月只看著兩側(cè)的宮墻,好似并未聽到雍王的話,雍王見狀嘆了一口氣:“我與你阿耶是至交,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且容我多嘴一句,阿澤以后是大夏的皇帝,他小可以賭氣,但你將來是太后,你也如此,不僅會令他和謝家生了嫌隙,更會給他背上一個(gè)不孝的罪名?!?/br> “我知道。”說話間,二人踏上了甘露殿前的臺階。 甘露殿的宮人還是謝皎月走前那些,眼下見了謝皎月,一個(gè)個(gè)面露驚訝之色,隨即皆跪地齊聲道:“奴婢恭迎皇后殿下回宮?!?/br> 內(nèi)侍的聲音不似男子低沉,也不似女子清脆,細(xì)聲細(xì)氣的,卻有一股獨(dú)特的尖銳,謝皎月聽在耳中,只覺得像是沙粒子磨在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腳步停住,問道:“阿澤在那兒?” 內(nèi)室面上適時(shí)顯出心疼之色:“給陛下侍了好幾天的疾,那小臉都熬瘦了,早晨陛下醒了一會,見了殿下如此,心疼壞了,明令禁止殿下侍疾,將殿下趕去睡覺了,可殿下勤勉,在門外問了安后便去崇文館了。” 謝皎月點(diǎn)頭:“我去看阿澤?!?/br> 聞聲趕出來的陳士益喊道:“皇后殿下……” 謝皎月不理,轉(zhuǎn)身快步沿著臺階下去了。 陳士益見了,搖頭一嘆,苦著臉回了殿中,雍王見狀,便知皇帝醒了,也隨著陳士益進(jìn)了殿中。 殿里,皇帝躺在床上,面色青白,消瘦得厲害,他聽到聲音,撐著身子往門口看去,卻只見到了陳士益和雍王,他頓時(shí)便沒了支撐的力氣,胳膊一松,歪在了床上。 陳士益見狀趕忙去扶,卻被皇帝揮開:“阿皎呢?” 陳士益小心道:“在殿外站了一會便去看太子殿下了?!?/br> 皇帝聞言,瞌上眼眸,不再言語。 陳士益見狀,道:“依奴婢看呀,皇后殿下定是想帶著太子殿下一同過來看陛下,如此才算得圓滿,是奴婢方才疏忽了,現(xiàn)在就去給二位殿下備步輦,省的一來一回的累著。” 他說罷,等了一會,不見皇帝應(yīng)答,便起身要去吩咐,還未轉(zhuǎn)身,便聽皇帝啞聲道:“罷了?!?/br> ———— 謝皎月從甘露殿出來,一路不停歇的到了崇文館,崇文館里眼下只有魏澤一人在上課,透過窗子,謝皎月能看到他坐姿端正的聽先生講課。 屋中的孩子,高了些,也瘦了些,已經(jīng)有了少年的樣子,他長了一副精致的好相貌,偏生神態(tài)嚴(yán)肅端正,活脫脫一個(gè)小老翁,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謝皎月看著看著,眼眶突然一紅,她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回認(rèn)真看魏澤的容貌是什么時(shí)候了。 屋中魏澤似有所覺,轉(zhuǎn)頭往窗外看去,目之所及,便是廊外的婦人,他雙唇一顫,忽的起身,帶歪了桌子,連帶著上面的文房書籍倒在地上,發(fā)出雜亂的巨響。 侍奉的宮人忙上前收拾,魏澤收回視線,揮開宮人,自己收拾著地上殘局。 授課的先生放下手中書籍,嘆道:“孝乃為人之本,殿下該去行禮問安?!?/br> 魏澤拾筆的手一頓,隨即丟了手中的筆,抬步往外走。 謝皎月見魏澤出來了,上前一步,眼眶中有淚花在打轉(zhuǎn):“阿澤……” 這一聲輕輕的,帶著一絲哀婉,魏澤聽著,腳步停住,心中的氣莫名的散了些。 他抬頭看著謝皎月:“阿娘?!?/br> 謝皎月點(diǎn)頭,上前幾步,用力抱住他:“好孩子,對不起,阿娘對不起你?!?/br> 謝皎月的懷抱很緊,讓魏澤喘不過氣來,卻也讓他久違的感受到了安穩(wěn),不知不覺,他眼中有淚珠落下。 太子殿下回過神來,頓覺失了顏面,將眼淚憋回去,若無其事道:“沒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四處奔波,感覺自己要透支了…… 第93章 蓮心苦 謝皎月聽了魏澤的話, 將他抱的更緊了。 魏澤嗅著她身上的香味, 忍不住將下巴輕輕放在她肩上,卻在皮膚蹭到那柔軟的布料時(shí)抬起頭來:“阿娘放開我吧?!?/br> 謝皎月頓了片刻,終是將魏澤松開, 她抬手撫著魏澤的臉, 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魏澤看著她,打破了沉默:“阿娘怎么來了?” 謝皎月避而不答, 只含笑問道:“課業(yè)重不重呀?” 魏澤深深看著她:“阿娘可有去看過阿耶了?” 謝皎月?lián)u頭。 魏澤拉著謝皎月往外走:“去看看阿耶吧。” 謝皎月不動:“我又不是太醫(yī), 去看了有什么用?!?/br> 魏澤停住腳步:“那阿娘進(jìn)宮做什么?!?/br> 謝皎月移開視線,此時(shí)早已不是綠樹成蔭的時(shí)候,一顆顆名貴樹木皆是光禿禿的, 讓人心生荒涼:“我來看你。” 魏澤松開謝皎月的手:“阿娘何必拿我當(dāng)幌子,我長這么大,一直都是阿姐護(hù)著我, 你可有在意過我?” 謝皎月身子一震:“阿澤……” 魏澤的喉口像是堵了什么東西,哽的難受, 他從謝皎月身上移開視線, 拼盡全力壓抑著自己想要哭鬧的沖動, 淡聲道:“阿娘若是不去看阿耶便回去吧?!?/br> 謝皎月?lián)u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魏澤冷聲道:“宮廷終乃俗世,阿娘是出家人, 若是不想還俗,還是少來為好,莫要損了阿娘修行?!?/br> 謝皎月聽了魏澤的話, 險(xiǎn)些站不穩(wěn),她揮開含瑛來扶的手:“阿澤,我知道你怨我,可……” 魏澤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敢怨你,你是我阿娘,我怎么能怨你?!?/br> 魏澤說著,看向謝皎月:“阿娘若是無心見阿耶,便回去吧,若不然一會他差人來請你去,反倒又生風(fēng)波,眼下他身子越發(fā)不好了,經(jīng)不得氣?!?/br> 謝皎月猶豫片刻,問道:“他……怎么病的?” 魏澤道:“阿娘既然關(guān)心,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br> 謝皎月不語,和魏澤相對無言,過了片刻,她道:“阿娘走了,你若是在宮里待厭了,就去尋我。” 魏澤不為所動:“我是太子,一輩子都要待在宮里,待不厭?!?/br> 謝皎月眼眶一紅,卻笑道:“好,那阿娘就先回去了。” 魏澤點(diǎn)頭,看著謝皎月越走越遠(yuǎn),雙拳握緊,卻仍抵不住眼中酸澀。 陳敬微微一嘆:“殿下不該和皇后殿下那般說話?!?/br> “那該怎么說?”魏澤抬頭看他:“說我不舍得她,想讓她留下來?” 不等陳敬答話,魏澤便自顧自的道:“阿娘的心性,留在宮中反而不好?!?/br> 陳敬沒料到魏澤會這樣說,他頓了頓,低聲道:“您如此,怕是會傷了皇后殿下的心?!?/br> 魏澤恨聲喊道:“那又如何,她何曾在意過我!” 魏澤喊罷,聲音低了下來:“我想阿姐了?!?/br> 陳敬往甘露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快了,公主快回來了。” ———— 眼下天氣漸寒,不說花草,連綠葉都少見,比起前段時(shí)日,雖依舊繁華,卻終究失了些熱鬧,不過謝玨的院中卻毫無此感,他院中多植松竹,四季常青,入內(nèi)只覺一片清寂。 謝皠繞過在廊前啄竹葉的鶴,進(jìn)屋對謝玨道:“阿耶,阿皎從宮里出來了。” 謝玨嗯了一聲,權(quán)當(dāng)應(yīng)答。 謝皠又道:“陛下的病因也尋到了,是陛下身邊的內(nèi)侍給陛下下毒,阿耶可要知會人逮了他?” 謝玨搖頭:“不必。” 謝皠一驚:“阿耶……” “一驚一乍的?!敝x玨說著,給謝皠添了一杯茶:“現(xiàn)在還沒到時(shí)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