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綃站起身來，程露看見她手上戴著手銬，想也沒想就對準一槍。他們本來就用的劣質(zhì)鐵鏈，這一下直接應(yīng)聲而斷。

    程綃跟著她出去，程露看了眼她身后縮在角落里的其他人：“還不走？”

    她們大多數(shù)都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遲疑著不知該怎么辦。倒是有一些看到程綃跟著離開了，猶豫一下也起身離去。這樣的人多了，漸漸地，三個兩個也都相互扶持著往外去。

    星艦迫降在一個未知的行星上，四周是高大密集的叢林。先前負責看守他們的人不知所蹤，只有與程露一樣穿著淺灰色制服的人負責護送她們。程綃看了看身后，問程露：“那些人呢？”

    程露搖搖頭：“大概跑了吧?！?/br>
    程綃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程露看了她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說：“你一會兒就知道了?！?/br>
    附近搭有臨時的避難所，雖然設(shè)備簡陋，但功能還算齊全。程露將她帶到這里：“有人要見你。”

    “誰？”

    程露指了指她的身后。程綃一回頭，看到站在那里的兩個人，驚訝萬分。

    紀宣和越夕。

    他們穿著與程露一樣的制服。

    程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好久不見。”越夕先和她打了招呼。

    后來程綃才得知他們加入了一個無政府主義的人權(quán)組織。這個組織存在多年，但多在暗處活動。程露早年離家成為其中一員，而后紀準，現(xiàn)在是紀宣和越夕。

    也難怪程露會表現(xiàn)得那么不尋常。

    不過紀宣還好理解，越夕為什么也在就是一個謎了。程綃玩游戲時并沒有看到過相關(guān)內(nèi)容。

    要忙的事還有許多，他們來不及敘舊。程綃主動幫起他們的忙來。一旦忙碌起來有事可做，壓在她心頭的重擔就會少了些。

    程露看見她，想起什么，說了句：“我們扯平了?！?/br>
    她指的是上次在nda007程綃救了她。

    程綃沒有說話。

    程露倒是還想說什么。不過她一向和這個meimei合不來，又多年不見，不知該從什么地方起頭。

    頓了頓，程露道：“你還好吧？”

    程綃怔了下，恍惚著抬眼看她。

    程露不是很會安慰人的。她也察覺出自己的生硬，沒等程綃回答她就先一步轉(zhuǎn)身離開。

    臨近黃昏，所有救回來的人才登記完畢。

    得了空，與程綃交談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同是女孩子的越夕身上。

    兩人在附近林子里坐下，正值黃昏，夕陽從高高低低的山地底端照過來，落滿她們周身。

    “你們怎么會來？”程綃先問道。

    “我們聽說了你的事，一早就趕來了，正好打聽到你會坐著這班星艦離開，所以提前在半路埋伏?！?/br>
    程綃垂下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越夕看她情緒低落，有意岔開了話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別的。只是她與程綃并不算是很熟絡(luò)，說來說去也沒什么好說的，很快，她也沉默下來。

    正在這時有人在背后拍了下她，越夕回頭，看到是紀宣。

    紀宣朝她做了個手勢，越夕會意，沒出聲，悄悄站起來走了，把位置留給紀宣。

    紀宣挨著程綃坐下。

    程綃聽到聲音，一回頭，怔住了。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面，再加上之前的事，難免有些尷尬。

    “你怎么也出現(xiàn)在這里？”程綃問，“藍星呢？”

    紀宣目視著前方，并沒有看她：“我沒有回去?！?/br>
    程綃一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一早就想離開了吧。”當初紀宣被俘，程綃就奇怪他怎么會在前線這么危險的地方。

    “越夕呢？”她又問。

    紀宣靜默了下：“她母親曾經(jīng)是其中的一員。”

    這有點出乎程綃的意料了。在原作中并沒有提及過。不過她看紀宣似乎不愿意多說的樣子，沒再繼續(xù)問下去。

    夕陽一點一點隱沒。四周沒有風，望去只剩下群山的剪影。

    紀宣的目光終于肯落回程綃身上。在看到她手上佩戴的戒指時，他微微停頓了下，盡管那停頓很短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程綃卻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她不動聲色收回手，還為先前陸時見差點殺了他的事感到窘迫。

    紀宣看出她的心思，說道：“你不用覺得抱歉，換做是我也會那樣做?！?/br>
    程綃沒反應(yīng)過來。

    也會那樣做？

    紀宣稍稍偏過頭，視線又重新投向不遠處：“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這句話正是越夕想問又不敢問的。

    山林中的夜間有點冷，程綃不覺縮起身子，抱著自己取暖。

    一時兩人都很沉默，周遭靜悄悄的，連避難所那邊的噪噪切切的雜碎聲響都聽得清楚。很顯然，將要入夜了，連林中的動物都埋伏起來，應(yīng)對著接下來的茫茫黑暗。

    起風了。

    不知過了有多久，程綃終于開口。她的聲音夾雜在風里，乍一聽聽得不真切，就像聲音連同著山的形狀一起消融在黑夜中。

    “……他真的死了嗎？”

    程綃問著，自己都覺得自己模糊起來，支離破碎的。

    “……嗯?！?/br>
    程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眶干澀得可怕，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悲傷到極致，就會很輕易失去悲傷的痛感。

    “聽說他們找到了應(yīng)對他那種能力的方法?！奔o宣說道，“事前他不知道，遭了埋伏，動用精神力的時候被干擾，然后……”

    他垂下眼眸：“一槍斃命?！?/br>
    程綃低下頭去，喉嚨也澀得發(fā)疼。

    “我準備回去?！绷季盟@樣說，聲音略有些喑啞低沉。

    紀宣蹙眉：“回哪里？”

    “回據(jù)點?！?/br>
    紀宣冷靜地同她道：“陸時見一死，藍星立刻發(fā)動了進攻。r雖然暫時守住了，但不久就會全軍覆滅?！?/br>
    “我知道?！背探嬐瑯右埠芾潇o。

    “那你知道你現(xiàn)在回去相當于送死？”

    程綃點頭，很輕很輕：“我知道?！?/br>
    紀宣看著她，面容沉靜，卻是靜水深流。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也學會了不輕易喜怒形于色。

    “是因為陸時見，所以你才要回去的嗎？”

    程綃聽得出他的潛臺詞，道：“我還沒那么脆弱?！?/br>
    “那為什么一定要回去?！?/br>
    程綃抬起頭，林中已經(jīng)很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遠處的篝火星星點點亮著。

    “無論成或者敗，我都要親自看到最后的結(jié)局?！背探嬌钌畹匚艘豢跉?，“這不只是給我一個人的交代。”

    紀宣不說話了。

    片刻，他像是認命了，說道：“我送你回去?！?/br>
    “不用?！?/br>
    紀宣看向她。

    程綃笑起來，盡管那笑容有些勉強，不盡如人意。

    “我啊。”她道，“已經(jīng)背不起第三個人的重量了?！?/br>
    紀宣攜著程綃往回走，程露看到他們回來，沒多說什么，只是讓他們快點去吃飯。

    避難所資源有限，晚飯凈是易于保存的罐頭一類。

    晚飯結(jié)束后，分配休息艙，因為數(shù)量不夠，最后決定程綃和程露共用一個。

    程露點了煙，寂滅的黑夜里唯有的光在她指尖躍動。

    “你要走？”程露問。看來紀宣已經(jīng)將程綃的決定告訴了她。

    程綃點點頭，忽然想起在黑暗中她是看不見的，只好又答了是。

    程露“嗯”了聲，燃到一半的煙蒂落下來。她順勢將它按滅了。

    她沒有再說什么挽留的話，那樣也不是她行事的風格。程綃并不意外。

    第二天程露他們將救下來的人分批遣返。這一帶是未經(jīng)開發(fā)的荒廢星系，程綃準備搭乘著他們的星艦前往附近的空間站，再由站點往據(jù)點去。

    走時程露來送她。

    程露依舊是一副淺淺淡淡的模樣，像是對什么都不上心。

    “最新消息，據(jù)點的防線已經(jīng)快要被正規(guī)軍攻破了?！背搪兜?，“很快就會殃及到r的基地。你確定還要回去？”

    她沒有明說，程綃卻聽出挽留的意味。程綃又好笑又感動，心領(lǐng)了她別扭的好意。

    但是她還是道：“我必須回去?！?/br>
    看她這么堅決，反而程露微微一怔。

    “其實你可以留下來的?！彼f了這樣一句?？上е茉鈪s莫名其妙風聲大作，將她的聲音完全掩蓋過去。

    程綃和程露同時注意到了四周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