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岑鳳華終于追出去, 來到他的身邊。 七八層的臺階,雖然不至于讓性命受到危害, 但處理不好, 興許能造成骨折。 岑鳳華看到阮司南躺在地上, 她想伸手去扶,又怕他傷得很重,不敢輕舉妄動。 岑鳳華的手都開始發(fā)抖, 拜托著附近人來人往路過的行人,想問有沒有那位好心人, 可以幫個忙和她一起把他抬回去。 平時阮家的人,看他看得很嚴,基本限制他的行動自由。 因為生怕出現(xiàn)像今天這樣的情況。 岑鳳華打心底里還是擔(dān)心, 害怕她的孫子會想不開,會跳樓之類。 這么多年了,他如果想外出轉(zhuǎn)轉(zhuǎn),會有家里人看著。 岑鳳華知道, 阮司南討厭這樣,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的精神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差,很容易自暴自棄。 有過路的人停下來,愿意幫一個忙。 在岑鳳華連聲道謝下,兩人合力想要架住他的腋下。 但阮司南只是抬起手臂,一把將岑鳳華和那個好心人揮開。 好心人險些沒有站穩(wěn)。 好心辦壞事,他也有些著惱。 看到這個男人,也不算太大的樣子,不禁說道:“我說你,醫(yī)院里那么多生病的人,都在等著治療,還有癌癥的患者,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都在努力地求生。你就忍心看著你的親人,在旁邊著急嗎?” 阮司南先是沒回答。 兩只手臂撐在地面,垂著腦袋,天然微卷的頭發(fā),遮擋住他的側(cè)臉。 岑鳳華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低著頭,一字不發(fā)。 但很快,她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包括指尖都在輕微地顫抖。 連出口的聲音,也是抖的。 “死了就好了。” “要是死了就好了啊——” 與其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還不如…… 阮司南低垂著頭,聲音嘶啞,漸漸地說不出話來。 …… 根據(jù)小張?zhí)峁┑牡刂沸畔?,沈欣媛很快找到顏煥所在的病房里?/br> 從門口一眼看去,護士正在為顏煥檢查身體。 他的腦側(cè)有紗布貼著,難得的竟是看到他穿了一身病號服。 護士先讓他抬起手臂,給他測量體溫。 體溫沒有問題之后,又問他今天的感覺怎么樣。 顏煥沒有多余的感覺,平時在偵破案情的過程中,收網(wǎng)遇到兇犯時,搏斗的事沒有少干過。 當(dāng)然受傷的情況也很多。 昨天晚上那兩幫喝酒喝到興頭上,不小心發(fā)生口角的小混混,已經(jīng)被他還有張源他們?nèi)佳毫嘶厝ァ?/br> 警車出動時,那些人一個個全都傻眼了,沒想到過來拉架的人居然真的是警察。 也就是酒喝高了一些,腦子不清醒,犯下一些糊涂事。 其中還有看上去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估計是跟著混混男友一起吃大排檔,被警方帶走的時候,一個勁哭,害怕警察把這件事打電話告訴他們的父母。 顏煥便說:“早知道有今天,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女孩子在外面,大晚上不回家,讓父母盡擔(dān)心,你們年紀也不小了,父母可能只有你們一個孩子,今天是我受傷,我沒什么,如果是你們,真出了什么事故,你們的父母怎么想?” 那幾個女孩子站成一排,哭哭啼啼的都說不敢了。 顏煥腦袋上流著血,卻堅持要帶著他們一起回局里。 后來在劉雯雯的勸說下,才來到了醫(yī)院。 張源陪著他一起過來,就是怕他發(fā)生流血過多,意外暈倒的狀況。 顏煥本人覺得他們幾個小題大做了一些,那急診醫(yī)生也是,說什么都要他留院觀察。 顏煥今天感覺好多了,腦袋上可能有點疼,但影響不大。 和護士做了簡短的交流,想問一下今天能不能就出院。 視線不經(jīng)意地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意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他眉目微動,沒說話,把視線移到了別處去。 想到昨天拎著她回家時,對她所做的一切行為,顏煥默然無語地望著床單的方向發(fā)呆。 他待在靠窗的位置,床罩在陽光的照耀下,細微的塵粒,以rou眼可見的程度在上下懸浮。 不知怎么,她被壓在他身下的景象,再度浮現(xiàn)在腦海里。 沈欣媛一個勁地喊著“疼”,他當(dāng)時也是有點魔怔了,壓著她,差點把她連同著身上的衣服,一起扯碎了。 小護士做完記錄,在他的視線之下離開。 沒一會兒,床尾處慢慢走進來一個人。 沈欣媛穿著短褲,和昨天的款式不一樣,昨天的是牛仔褲,今天的是白色的其他面料。 顏煥對于女性的這些東西不太了解,也不清楚服裝面料的分類,只知道她身上穿的是套裝。 上衣為短袖雪紡紗偏甜美系的風(fēng)格,藏藍色,袖口處有些透。 一整套穿在身上,襯得她整個人也變得甜美了許多,何況他第一次見到她扎高馬尾的樣子。 細白的一截長頸露出來,有幾根發(fā)絲輕垂,腦后的弧形很漂亮。 走動的時候,馬尾在肩處以下的地方輕輕掃來掃去。 顏煥略微看了幾眼以后,大致記住她今天究竟穿的什么樣,又把目光移開,仍然保持沉默。 …… 沈欣媛走入病房里以后,才發(fā)現(xiàn)忘記買水果了。 可能是當(dāng)時被顏辰一直追著,她心里多少有點緊張,一開始做好的計劃全部被打亂。 看到他偏轉(zhuǎn)過目光,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沈欣媛也不覺得難受,大概就是以前干服務(wù)行業(yè)久了,被客戶投訴打擊到心理早已變得很堅強。 正如她昨天和系統(tǒng)君交流的一樣,顏煥那么做,總有自己的理由,也是站在他的出發(fā)點,在為她著想。 沈欣媛眉眼含著笑,說:“顏煥哥,你想吃什么水果,我現(xiàn)在去買?!?/br> “不用?!崩淅涞纳ひ?,從他口中毫不留情地傳來。 應(yīng)該是小張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給她。 上一次生病,發(fā)高燒,也是這樣,沈欣媛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家門口。 有一次,便能有第二次。 顏煥其實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對于她的出現(xiàn),沒有感到太大的訝異,但也止步于此。 沈欣媛湊近了一些,語聲里都是關(guān)心:“下次要是受傷了,直接告訴我,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說,大家都很關(guān)心你,我也很擔(dān)心你?!?/br> 聽到她說“擔(dān)心”兩個字。 顏煥的眼光閃爍了一些。 可能他從昨天開始,對她是太兇了一點。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酒店房間里的床上,“齊琛”的身后,那被單上面明顯地有幾根來自沈欣媛頭上的頭發(fā)。 可開門的人是她,假裝沒有什么事的人也是她,依然在堅持自己的態(tài)度,說著謊話的也是她。 他心里很煩躁,其實不應(yīng)該把這層煩躁牽引到沈欣媛的身上。 但……如果“齊琛”真的對她做了什么? 以及她為什么要隱瞞? 齊琛那個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對她來說有什么不惜要隱藏的事情? 甚至,顏煥在胡思亂想,是不是他在沈欣媛的眼里,也不夠值得信任? 沈欣媛喊他為“哥”的聲音,有些變得尤為刺耳。 顏煥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專注力被她吸引過去,他悶悶地,沉著嗓音說:“不用,小傷而已,沒必要這么小題大做?!?/br> 顏煥又一次用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拒絕人的理由,上一次,沈欣媛沒來得及和他好好說一番,這一次,病房里床位較空,一共三個病床,只有顏煥一個人住。 沈欣媛可以盡情地和他說話:“你知道嗎?人為什么會是群居在一起的?” 顏煥默默看她一眼,沒說話。 沈欣媛拿自己的手指,比作筷子,先豎了一根:“筷子的故事,你知道的吧?” 略微彎一彎這根手指,她笑著:“一根很容易折?!?/br> 在她和小張的面前,顏煥就折斷過一根一次性筷子。 沈欣媛把兩根手指湊到一起,緊緊挨著:“兩根呢,也很容易折?!?/br> “但是……” 她把十根手指,都湊到了一起:“這么多根,就不容易折了。” 顏煥還是沒說什么,但緊抿的冷硬的唇線略略松了一些。 沈欣媛還是笑,眼睛很亮,長睫上好像有微光在跳:“為什么人們總說團結(jié)團結(jié),就是因為團結(jié)在一起,人多力量大。” “一個人他可能能負擔(dān)很多事,但總有一個人做不到的事。” 她望著窗邊,慢慢地坐下來,顏煥明顯感覺到床尾有凹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