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一上來, 方丈的眼神就一直落在舒靈身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后, 有些遲疑地對小皇帝說:“公主殿下的氣色已經(jīng)與常人無異, 可是遇上了奇人?” 小皇帝眉眼一挑,看了眼舒靈,說:“確實是有神醫(yī)診治過,方丈目光如炬, 一眼就看出來了?!?/br> “神醫(yī)?”方丈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他?。 ?/br> 舒靈詫異道:“方丈認得此人?” 方丈點點頭,隨后長嘆了一聲說:“難得他有此心,也算是了了一段冤孽?!?/br> 小皇帝聽得一頭霧水。而舒靈不由浮想聯(lián)翩,她看向方丈說:“方丈所指何事,難不成還有什么隱情?” 方丈沒想到舒靈會有此一問,他愣了愣神說:“不過是些陳年往事,而今斯人已逝,就無須再提了?!?/br> 舒靈彎彎嘴角,出人意料地說:“方丈早就知道他是前朝余孽了,對不對?” 方丈驚訝地看向舒靈,這個秘密沒有幾人知曉,她又是如何猜到的呢?他唱了一句佛號,微微垂首說:“老衲早已不問世事,殿下所言,恕老衲無可奉告?!?/br> “呵,好一句不問世事?!笔骒`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小皇帝,她還沒來得及將那件事告訴他,只希望他不要太過驚訝。她看向方丈,帶著一絲嘲諷說,“他自己都承認了,方丈又何必還要替人隱瞞,本宮雖恨他心狠手辣,但也不至于遷怒無辜之人,方丈多慮了?!?/br> 說到這,她看向小皇帝說,“瑞福有些不舒服,就不和皇上一起聽禪,先回去休息了?!?/br> 小皇帝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舒靈剛剛那些話里的意思,頓時有些后悔今天來這一朝,他點點頭同意了舒靈的要求。 這時一旁的方丈有些坐不住,他道了一聲“留步”,隨后對著小皇帝說:“此事頗有些隱情,還請皇上和殿下三思?!?/br> 小皇帝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舒靈。 舒靈嘴角一哂,滿不在乎地說:“方丈知曉的還不少嘛,可他非但見死不救,還要下毒害本宮,若不是本宮命大,哪里還能活到今日。方丈久居世外,恐怕早已不認得此人,他居心叵測,幾次三番想要害本宮,不久之前還想當(dāng)眾行刺,如此便是有再大的隱情,也是罪無可??!” “怎么,他要行刺你?”小皇帝一聽不干了,“那你為何還留他性命,就算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舒靈微微笑道:“不過是時候未到,想要等皇上回來再行處置?!闭f著她看向一臉糾結(jié)的方丈說,“方丈想說的,本宮已經(jīng)知曉,但既然方丈已經(jīng)不問世事,就不必理會這些俗事,而本宮也不希望聽到任何風(fēng)言風(fēng)語,方丈明白嗎?”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如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戮只會讓殿下折福,又是何必?” 方丈說得一臉不忍,但舒靈見了只覺得可笑,她搖搖頭說:“佛不能渡我,我又何必向佛,本宮可不信因果報應(yīng),此間事就該此間了,他不仁我不義,豈不天經(jīng)地義?” “唉——”方丈重重嘆了一口氣,神情間滿是惋惜,“殿下本是與佛有緣之人,可惜啊……” “沒什么可惜的,方丈若是有心,就替我母后多誦幾遍經(jīng)文,讓她來世投個好人家,平安順遂地過一世才好。”舒靈說完這話,朝小皇帝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出了禪房。 而方丈聽到這句話以后,頓時明白舒靈已經(jīng)了解了所有真相,剩下的話也就無法再說出口。 ………… 舒靈出了禪室后,并沒有立刻回去休息。老和尚的話讓她十分不快,顯然他早就知曉前因后果,可他卻一直坐視不理,一邊享著皇室的供奉,一邊又眼睜睜看著皇室敗落,如此得道高僧,實在令人不齒。 她信步在寺里走著,因為想著心事,等她察覺不對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是你!” 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刀,舒靈無動于衷地說,“怎么不繼續(xù)呢?再往前一寸,你就可以如愿了!” 顧斐鈺臉色一沉,手里的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已經(jīng)在這里躲了好幾日,原以為后會無期,沒想到只是出來透個氣,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隨即往前一步,從背后將人挾持了,這才開口說:“情非得已,冒犯殿下了!”說完這話,他一個手刀將人劈暈過去,隨后就把人給擄走了。 等到舒靈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天牢門口。 守衛(wèi)看到顧斐鈺手里挾持的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二話不說立馬讓開了路,而等他們一進去,守衛(wèi)就忙不迭地去通報了上頭。 舒靈走得有些慢,天牢里長年積聚的氣味讓她十分不適,而這里終年不見天日,里頭十分的陰冷,對她而言就如同冰窖一樣讓人難受。 顧斐鈺有些著急地推了推舒靈,說:“殿下還是快些,早完事也可以早些回去休息?!?/br> 舒靈聽了這話,心里一陣怪異,她反問道:“你,不殺我嗎?” 顧斐鈺沉默著沒有說話,但腳下卻一步?jīng)]停。 舒靈扯了扯嘴角,配合地走快了幾步,口中卻道:“你的兵符是我調(diào)換的,你應(yīng)該知曉了。” “別說了!”顧斐鈺忍住激動,咬了咬牙說,“我怎會不知,殿下有自己的小秘密,不然也做不成這事。” 舒靈很意外對方的敏銳,當(dāng)下就閉了嘴,而關(guān)押老頭的牢房就在眼前。 此時此刻,老頭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傲氣,而他整個人也比之前老了十幾歲,仿佛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 顧斐鈺詫異地看向舒靈:“你對他做了什么?” 舒靈笑了笑,看向老頭說:“你看他如今是不是老了很多,其實那是因為他中了毒,體內(nèi)的毒素讓他的身體一點點衰弱下去,看著就和病了一樣,人自然也就老了?!?/br>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顧斐鈺憤怒地看著舒靈,他難以置信地質(zhì)問道,“你怎么會如此惡毒,連個老人都不放過!” 舒靈無動于衷地直視著他,隨后一字一句道:“那不過是你當(dāng)初拿給我的藥,我怎么就惡毒了呢?” 顧斐鈺如遭雷劈,他看看老頭又看看舒靈,完全無法相信,直說“不可能”。 舒靈并不想和他爭辯,她指指老頭說:“你不信可以問他,當(dāng)然他會不會說真話就不得而知了。還有一事,當(dāng)初你那個姓魏的手下拿來的□□丸,其實并非他的手筆,而是你所謂的師父做的好事,他早就想要本宮死,當(dāng)年本宮還未出生他就生了歹意,本宮這副身體也是拜他所賜,如今讓他自食其果已經(jīng)是便宜他了,這還是看在本宮母后的面上,如若不然,千刀萬剮都是輕的?!?/br> “你是說……”顧斐鈺閉了閉眼,他雖然無法相信老頭會做這事,但依他對老頭的了解,這么做還真有可能。 舒靈見他不再質(zhì)問,就朝里面比了比說:“你要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要想清楚,那值得嗎?原本你大可以遠走天涯,可你回來就意味著自投羅網(wǎng),為了他……呵,本宮真是替你不值!” 顧斐鈺沒有說話,值不值他心里清楚,他看了眼面前之人,眼中閃過一抹沉痛。 隨即,他推著舒靈進了牢房,待查看過老頭的狀況后,不由臉色大變道:“你毒啞了他?” 舒靈痛快地承認了:“他說本宮和他一樣,還有皇上也是,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里,你覺得他還有活路嗎?”說著她看了看顧斐鈺變色的臉,笑了笑說,“你果然也知道?!?/br> 顧斐鈺沒有否認,如若不然,他也沒必要鋌而走險,走上這條不歸路。 舒靈嘆了口氣,說:“也許你知道的,并非事實的真相?!彼戳搜劾项^,對方耷拉著眼皮還想怒瞪她。 她回以一笑,隨后拿出了一個泛著舊痕的信封,遞給了顧斐鈺,“你可以看一看,上面寫的和你聽到的,是不是一回事?!?/br> 第193章 不做墊腳石女配 顧斐鈺只知道自己從一出生就沒了母親, 父親也在他年幼時離開了人世,所以當(dāng)老頭告訴他,他身上背負著光復(fù)前朝的使命時,他信了。 然而,信上所寫的,卻是另一回事。 他拿著信紙的雙手微微發(fā)顫,說:“我憑什么相信,這不是你拿來糊弄我的?” 舒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如果你連你父親的筆跡都認不出,那本宮也無能為力,信不信由你,反正這棋子也是你來當(dāng)?!?/br> 顧斐鈺怔了怔,棋子嗎? 他返身走到老頭身旁蹲下, 隨后將信紙在他面前展開,指著上面所寫的內(nèi)容說:“這是不是真的?” 老頭目光觸及信紙時, 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看了眼舒靈, 目光中的惡意有如實質(zhì)。 “啪——”他一下抓過顧斐鈺手中的信紙, 隨后發(fā)了狂一般將它撕得粉碎。 “住手!”顧斐鈺想要阻止,然而面對一地碎紙, 他當(dāng)即變了臉色。 舒靈看著眼前的一幕, 愈發(fā)相信信上所寫是真的,而老頭可能早就知道了這一切。 顧斐鈺的父親確實是前朝太子留下的血脈,而老頭則是守護這遺孤的其中一員。原本顧斐鈺的父親和先皇后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可惜中途出現(xiàn)了一個人, 讓兩人的情誼生了變故。后來先皇后入了宮,而顧斐鈺的父親卻沒有另娶,他消失了幾年,回來后帶回了年幼的顧斐鈺,對外則稱顧斐鈺是他和一女子生下的孩子,而那女子已經(jīng)因為難產(chǎn)死去。 誰也沒有懷疑這一切,包括老頭和先皇后,而顧斐鈺就成了前朝留下的唯一血脈。 直到顧斐鈺的父親臨終前,他才寫了一封信給先皇后,道出了其中的隱情。原來顧斐鈺并非他親生,只是他路上撿到的棄嬰,他說他今生都無法另娶他人,卻又不得不給老頭他們一個交代,所以他把顧斐鈺當(dāng)成了親生孩子撫養(yǎng),可他不希望這個孩子日后背負不屬于他的重擔(dān),所以他希望能讓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希望她能代為照顧顧斐鈺,算是彌補他對他的歉疚。 可惜先皇后早逝,這個秘密就被埋在了箱底,要不是小皇帝將先皇后的遺物交給了舒靈,而她一時興起翻了翻,也未必能看到這封信,那這一切就將成為永遠的秘密。 此時此刻,顧斐鈺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老頭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充分說明了一切,他知道真相,但他騙了他! “為什么?”顧斐鈺質(zhì)問道,“就算你告訴我真相,我也可以去承擔(dān)那份使命,可你為什么要騙我,還說……”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舒靈,后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舒靈有些詫異,老頭說她壞話了嗎?她看向顧斐鈺,但對方一下別開了頭,似乎有意避著她。 老頭忽地裂開嘴笑了,那粗糲的嘶吼聲仿佛石子在砂礫上磨過,讓人平白無故生了幾分寒意。 顧斐鈺寒了臉色,他忽然自嘲道:“原來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個復(fù)仇的工具,難怪你連我都要算計,換了我父親,可從沒見你如此不恭敬,呵呵,果然是我天真了,就算奪下這皇位,你真會將它讓與我坐嗎?” 他回頭看向舒靈,眼神中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思,說:“我要是能夠早一點知道這一切,就好了!”說完這話,他把舒靈往邊上一推,隨即把老頭往肩上一扛,就要離開這里。 舒靈立刻開口道:“你走不了的,這會時間足夠他們布下天網(wǎng)恢恢,等你邁出牢房的時候,恐怕……” 顧斐鈺遲疑了一下,但他并沒有改變主意,還是繼續(xù)往外走去。 舒靈微微嘆了口氣,對這人的固執(zhí)又多見識了幾分。她看了眼那些碎紙,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嗖、嗖、嗖——”一陣箭雨鋪天蓋地地落在牢房門口,顧斐鈺剛邁出的腳步立刻退了回去。 “我說了,你偏不信!”舒靈緊走幾步跟了上來,隨后在顧斐鈺詫異的目光中,朝著外頭高喊道,“都給本宮住手,若是傷了本宮一根頭發(fā),本宮要你們好看!” 話音剛落,外面立刻傳來侍衛(wèi)頭領(lǐng)的聲音:“殿下可還安好,賊人沒有傷到您?” 舒靈瞟了眼顧斐鈺,隨即拿出一顆藥丸遞給他說:“吃了它,我就放你們出去,否則,你懂的?!?/br> 顧斐鈺還沒有回應(yīng),他肩上的老頭就已經(jīng)掙扎起來,還想伸手去抓舒靈。 舒靈退開一步說:“你別把人都和你往一處想,這只是一顆化功散,顧斐鈺他武藝高強,本宮可不放心留這么一個后患,若不然這睡覺都不踏實。當(dāng)然了,你們也可以拒絕?!?/br> 顧斐鈺臉上一沉,讓一個高手自廢武功,那無異于要了他的性命,他又如何能答應(yīng)。 這時外面再次傳來侍衛(wèi)頭領(lǐng)的聲音,他以為舒靈受了威脅,就提出條件說:“我們可以把路讓開,只要你們放了殿下?!?/br> 顧斐鈺看了舒靈一眼,當(dāng)即回道:“那你們速速退開,我可保證殿下安然無恙?!?/br> 外面?zhèn)鱽硪宦暋昂谩?,隨即就聽腳步聲往遠處離去。 顧斐鈺讓舒靈往前走幾步,等確定外面沒有箭羽傳來,這才跟著走出了牢房,而此刻外面只有侍衛(wèi)頭領(lǐng)一人,其他人全都退了下去。 “殿下!”侍衛(wèi)頭領(lǐng)想要上前,但被顧斐鈺拔刀攔住了去路。 顧斐鈺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確定沒有埋伏,這才把舒靈往前一推,隨后帶著老頭飛上了墻頭。 舒靈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耳邊響起了侍衛(wèi)頭領(lǐng)的話:“殿下放心,城內(nèi)城外都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他們逃不掉的?!?/br> “是嘛?!笔骒`就猜會是這樣,可惜顧斐鈺不肯聽她的。 想到顧斐鈺剛剛說的那句“如果早知道”,她不禁一陣悵然,這一切究竟該算到誰頭上呢? 她返身回了寢殿,而不久之后,就聽宮人來報說,小皇帝回宮了。 沒過多久,小皇帝就急匆匆趕了過來,一見到舒靈就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回,直到確認無恙,這才吁了口氣說:“皇姐沒事就好?!?/br> 舒靈扯起一個笑容,順口問了一句:“人抓到了嗎?”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尚未,若是抓到了,皇姐打算如何處置?”